九重薇——梨花落落
时间:2017-10-18 16:30:30

    流苏心上一涩,想起早些时候两人花市上的亲密,又想起那朵曾簪在自己发上、却被装入他荷包里的金盏花,一张俏脸又微微泛红,不自在地低下头去,在水面上映出侧侧如画的剪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同帐
    映着娇嫩的蜀丝宫裙,还有宫灯朦胧的昏黄,流苏雪白的耳垂越发圆润如豆。两粒小小的蜜蜡耳坠以银丝穿就,随着她的低头荡来荡去。
    苏暮寒温柔含笑,不觉伸手轻轻一捻,竟似被电流击过,引得流苏阵阵战栗。
    夜漏更残,被苏暮寒拈指抚过的地方红成一片烟霞,耳边依旧有他低低地调笑声:“若与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
    那是西厢记里的句子。虽是禁书,却又被排成了热热闹闹的戏文,正正经经唱过堂会。大约世人眼里,才子佳人本就是一段佳话,却无关香艳与否。
    流苏偷偷瞧过戏本,喜欢那些唱词的绝美,夜间走困时亦曾拿它安眠。只是,拿公主比做崔莺莺,她却不甘心只做个跑腿牵线的红娘。
    想到这里,流苏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忍住满心的不甘,推开苏暮寒的手,身子也便得有些僵硬:“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当暮寒少爷如此调笑。”
    苏暮寒依旧没有收回手,却顺势拿食指点上她的檀口,姿势更加暧昧,语调也更加暗哑:“先回答我的话,阿薇寻婉姐姐做什么?”
    流苏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想让声音与平日有什么不同,那浓重的鼻音还是出卖了她:“公主大约想下船去戏水,怕惊扰了夫人,才遣奴婢来问一问。”
    “傻丫头,这便觉得不甘心么?”想是自己方才随口的一句话刺疼了她,流苏委屈又无助的神情落在苏暮寒眼中,到有些可怜巴巴的动人。眼大心大,她的谋求依旧是那样昭然若揭。
    美女如画,秀色可餐。若他日君临天下,苏暮寒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后宫充盈。
    他的指尖轻轻挑起流苏的下巴,摩挲了几下,又缓缓放开,将唇覆在流苏耳边呢喃了几句,便先迈动了步子。
    含着杜若香气的衣袖拂过流苏的发丝,又似是萦绕在她身边经久不散。流苏呆了片刻,才急急跟上苏暮寒的脚步。
    “来日方长”,方才暮寒少爷托起自己的下巴,唇角轻轻抚过自己的耳边,是说了这四个字吧?到似是与那日一样的口气。
    流苏怀疑自己听得不真切,有心再问一遍,却呢诺着问不出口来,黑夜里一双耳垂分明红得如火。
    两人一前一后自插屏后头出来,往温婉的卧房走去。
    温婉方才谢了妆,着了件月白色绣芙蓉的寝衣,如瀑的青丝拢在脑后,正坐在窗前有一搭无一搭地看书。闻得慕容薇相邀,疑心是祖父那里已有了消息,只碍着苏暮寒,温婉不敢表现得太过焦急。
    要二人稍待,匆匆挽起散开的长发,温婉披了件雪青色散绣白菊纹的右衽夹衫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抱着琴的小丫头。
    苏暮寒故做关心,说道:“更深夜重,你们姑娘家到底胆小,我送婉姐姐过去。”便接了流苏手里的灯笼,走在侧前方,与二人同往慕容薇船上去。
    慕容薇频频与温婉交集,如今已然二更时分,不好生安歇,依然要流苏前来寻人。是得知了温婉的身份,还是与温婉另有秘密?
    苏暮寒添了疑心,瞅了多日,又寻不出两人之间有什么破绽。却怕她们窃窃私语议不出好事,只能借着不放心温婉,将她送去慕容薇船上。
    来时有苏家族人随行,分了几艘官船。回程为了方便,依旧如此安排。夏钰之打头,苏暮寒与苏光复共乘,温婉伴着楚朝晖,慕容薇依旧与夏兰馨同舟,周围便是金吾卫的人分乘几艘快船,护卫在船队四周。
    晚间饮过几杯酒,还带了轻薄的醉意。慕容薇本意与温婉借着抚琴消遣,传递她祖父一家的消息。此刻听得流苏回禀,苏暮寒送了她们一起过来,便打乱了原先的计划。
    屡屡不顺,显然已叫苏暮寒起了疑心。前世里他的势力不容小觑,如今慕容薇便不敢托大,只能小心应对。
    慕容薇不能留温婉独自说话,便要璎珞去请夏兰馨,又传话给夏钰之备了小船。说到白日里人多没有玩够,想约众人端午节月下太湖泛舟。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苏暮寒蓦然心口一松。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紧张太过,到有些草木皆兵。表妹一直顽皮得很,在宫里都要翻出花样,何况在这里无人约束。反正有他和夏钰之在,还有多名侍从护卫,泛舟太湖到也无妨。
    自那日扬州城里两人口角,彼此见面都有些淡淡。眼看着回京在即,苏暮寒所谋之事遥遥无期,也想借着这次泛舟缓和一下气氛,便吩咐人回他船上去取琴来,想要与温婉合奏一曲助兴。
    夏钰之命侍从放下了三艘烟水浮家的画坊,他与苏暮寒共乘一艘,三个女孩子一艘,水性好的侍卫们又乘坐一艘,远远随在后头。
    船桨一点,夏钰之好似龙舟赛上意犹未尽,率先划了出去。
    绕过一片石矶,便是太湖水面的开阔处。宴席上喝了几碗凉茶,夏钰之早已消尽酒意。舱内又有侍卫备下了鱼杆,他与苏暮寒便在画坊船头甲板上支起钓杆,学姜太公钓鱼,且看愿者上钩。
    三个女孩子的船行随意,便泊在太湖水面任画坊自行飘游。听着泠泠石上轻流,由着水波轻轻荡漾。
    三人之中,以温婉琴艺最精。此刻趁着夜风,她在琴台前端肃地坐了,调正了琴弦,便开始信手挥洒。慕容薇燃了檀香祝兴,温婉指上一时琴音袅袅,夏兰馨软展歌喉漫漫清唱,琴曲似与月色相融,格外动听。
    苏暮寒弃了吊杆,听着琴音婉转与低唱徘徊,还有夜风里偶尔传来的轻笑,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他也捧琴席地而坐,悠扬地随上了温婉的琴声,在夜风里显得更为清越昂扬。
    到好笑自己是疑心生暗鬼,苏暮寒信手抚琴,且把心情暂时放松。想着凭那只画坊上几个丫头片子,便弄得自己日日不宁,也太草木皆兵了些。
    温婉与苏暮寒一曲弹罢,夏钰之面前的鱼篓里竟有四五条鱼,还在活蹦乱跳。(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心系
    因是岸上草色青萌翠碧,鲜花如绣,还有远处稻香摇曳,景色撩人,夏钰之便吩咐将船靠岸,几人弃舟登岸。
    夜风枞枞,任是无情也动人,何况天际皓月当空,远处蝥吟切切。
    草地上铺了锦褥坐垫,端端正正摆着几只大迎枕。早有丫头随侍在侧,还预备了炕桌与小几。几上端端正正摆着些果碟杯盏,一壶加了冰糖与姜片的花雕透着浓香,阵阵沁人心脾。
    众人有说有笑,便在锦褥上落坐,由着小丫头斟上酒来,满满饮了一杯。
    望见碧穹繁星点点,高远而澄澈,慕容薇到回味起如此场景,依稀有几分少时嬉戏宫内的美好。只是想到如今各自的行事处境,一时添了唏嘘,颇有流水无情的感怀。
    隐藏的心事自然谁都不提,且把酒问东风,且共从容。这些相聚的日子恍如偷来的一般不易,到不知道该不该去珍惜。
    夏钰之早吩咐侍卫们捉鱼,此时一只鱼篓里盛着洗净的鲜鱼,还有好些扇贝。
    已经有侍卫支起了架子,拿火把点燃松枝,将烤鱼架子烧得旺旺。
    小厨房的人候在旁边,单等着替众人烤鱼,瞧着主子们坐下,赶紧过来行礼。
    竟是去年冬日那场大雪时在小竹轩内,替慕容薇与弟弟妹妹烤栗子与红薯的那位年轻厨娘,因上次侍侯得好,这次又被尚宫局安排到了船上。
    慕容薇星眸一抬,竟认出了来人,含笑道:“竟然是你如今随侍在船上?”
    见大公主能认出自己,那厨娘十分开心,曲膝行礼回道:“奴婢秋香见过公主,尚宫局的吩咐,务必要侍侯好主子们。”
    想着去岁那浮生偷闲的半日,因这厨娘的巧手添了不少乐趣,慕容薇便笑道:“原来你唤做秋香,当日那饭菜极为可口,本宫记忆犹新,不知今日可有什么妙招儿?”
    秋香偏头凝思片刻,粲然回道:“公主可愿在烧鱼里添些橙皮与冰糖,一则去腥,二则入味?”
    当日厨娘心灵手巧,那一碗手擀面十分劲道,慕容薇如今竟还有印象。骤然又见到,心上便添了些最暖意,微笑道:“你的手意本宫自然信得过,且照你的法子制来便是,不用拘束。”
    厨娘领命下去收拾鱼鲜,慕容薇的思绪蓦然回到那一日雪间的逍遥。
    那日她重拾亲情与弟弟妹妹同乐,还曾在宫中重遇顾晨箫。
    前世与今生,慕容薇几乎从未正视过对他的感情,如今睹月思人,却蓦然发觉,那人的一颦一笑,都已深深刻入骨中。
    剥好的橙瓣切成小片,入口清香。单单咀嚼这个名字,慕容薇心间便泛起一阵如这鲜橙般酸甜清透又回味悠长的味道。
    亦酸亦甜、亦发经过多年的陈酿,似酒染醉了离别与清秋。
    初识相思,便是寂寞难捱。
    前世与今生在脑中不停交织,端午节的湖畔,慕容薇蓦然想正视自己的心意,想坦然寻一个与顾晨箫交会的方向,更想重温昔年丹桂飘香的那个清秋月夜。
    埋首在自己的臂弯前,任那牵挂与思念染绿了水波,随着风儿荡漾。慕容薇聆听着太湖水缓缓拍打着礁石,心上的思念一时如荒草般滋长,来得猝不及防。
    康南宁王府内,夜色如旖旎的清纱般撩人,顾晨箫又是长夜难耐。
    方才接了烈琴的千里传书,得知慕容薇依旧在归程徜徉,顾晨箫的心思亦是如波如浪。他缓步庭外,伴着思念抬头望月,忍不住拿出一直藏在袖中的荷包,抚摸着上头的绿松石,如瞧见了那张清湖潋滟的绝美面庞。
    殿外竹影惶惶,洒落一地月光,似是平添了理不尽的相思。
    初一的寿康宫内,秦恒想与西霞联姻的话又一次在脑畔回响。平生雍容显贵的顾晨箫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惶恐,惶恐自己的出身配不上慕容薇的尊贵。
    遥望太子东宫的方向,眼前闪过顾正诺猥琐贪婪的脸,顾晨箫打个寒噤,心里忽然兴起了大胆的念头。
    月夜里,他的脊背沉稳如山,似是蓦然给自己揽了一付千金重担。
    夜深无眠,再将烈琴的信中写着慕容薇名字的几段重读一遍,顾晨箫索性铺开宣纸,依着记忆里的样子,一笔一笔勾勒着慕容薇恍若繁华盛景的容颜。
    湖山相望,一种相思,两地闲情。多年之后,慕容薇与顾晨箫倚栏回顾,忆及崇明八年端午节的夜晚,依旧有着少年悸动时的羞涩与甜蜜。
    而太湖之畔,名唤秋香的厨娘手脚利索,极快地将鱼去鳞开膛,刨成两片,抹了辛鲜酱料,再填入洗净切丝的橙皮,便以银签串在架子上。
    松木的芬芳一入味,厨娘悠闲将鱼翻个身,拈着孜然、胡椒、芝麻盐之类的调料,手法轻巧如天女散花一般,一扬一洒间均匀地沾上冒着热气的鲜鱼,便有浓浓的香气飘散在温柔的夜色里。
    香气袅袅,拉回慕容薇的思绪,她将目光投向南方的湖面。
    水迢迢,望不见远方的康南。只是夜色撩人,满腹心事无从系,唯有精彩地重活一世,才不负前生悲壮一死。慕容薇从未向如今这般心思明确,既已错过结发前世,便一定要期许相系今生。
    青莲台里,即将离开的他曾信誓旦旦说着后会有期,眸中亦有柔情如许。只是,隔了山水家国,慕容薇却不晓得两人还会有何样的交集。
    离了众人,她铺下手帕,独自倚坐在一块平滑的青石上,悄悄脱去鞋袜,将脚伸进清亮的水中。
    前世加上今生,已有很久不曾这么放纵过。清凉的水漫过足祼,温柔的荡漾着,似那经欲说还休的心情。慕容薇已然记不得,曾经十三岁的自己,眼里除了苏暮寒,又曾在意过什么,和忽视过什么。
    温婉关于孝昭五年的描述,每一日都像是用针刺着慕容薇的心口。无法想像,那样幽若竹上清雪的男子,也会有华发早生、孤独离去的一天。
    汨罗园的十年监禁,不曾压弯他的脊梁,却因自己的辞世而被霜雪染白鬓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慵懒
    水并不凉,缓缓没过脚面,一双莹亮的玉足低低拍打着湖水,慕容薇发出一声低沉婉转的轻叹,泪珠儿险些滚落在湖水里。
    前世曾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今生已是陌路,还终将不死不休。如同这月夜与湖畔都温柔宁静,却不知下一刻会翻起怎样的风波。慕容薇愈发坚定信心,唯有牢牢把握住今生,替上一世的自己弥补罪过。
    “阿薇”,苏暮寒信步而至,夜色下他的双眸依旧莹亮如洗,故做毫无芥蒂状,拿盘子盛了刚刚烤好的鱼递过来。
    满满的香气氤氲着,遮掩了他眼中的犀利与阴霾,只有满溢的柔情。
    见慕容薇将脚伸到水里,苏暮寒颇有些头疼她的任性。幸喜罗嬷嬷不在身边,到不用瞧那老婆子的眼色,便依旧好言好语劝道:“夜里水凉,叫流苏服侍你穿上鞋子。”
    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叫人厌恶,慕容薇漠然摇头,如瓷的玉颜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雪白的脚趾勾起清澈的水花,似有小鱼浮过水面般的酥麻。
    苏暮寒一时恍惚,层层画面重叠,全都是两小无猜,到有些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感慨。他心下一荡,解了自己的披风为她披在肩头。
    一切尽如儿时,都是这样自然妥帖。
    知人知面,谁又知道那人的心是用仇恨铸成。披风上淡淡的杜若香气,持久而熟悉,有些最初的记忆依旧不曾随着仇恨舍去,也保留在慕容薇的内心深处,就似这宁静淡远的香气。
    清远却又宁静的外表下一颗包藏的祸心,一如身边的这个人。
    本该相守相望,日久恒长地过完上一辈子,做一对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慕容薇喜欢那些平淡的日子幸福琐碎,又涓涓如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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