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梨花落落
时间:2017-10-18 16:30:30

    凭苏睿样的人物,一生替他守着也是多少女子的心甘情愿,可她与杜侧妃是由宗人府上了玉碟,得了皇家的认可,堂堂正正抬进了安国王府的大门。然后,整整七年间,二千多个****夜夜,苏睿不曾碰她们一根指头。
    从十七八岁如花的年龄守到如今,整整过了七年,才发现守到头来,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辛侧妃脸上哀婉欲绝,坐着一动不动。
    杜侧妃死死揪着自己的荷包,尖利的指甲刺进掌心犹未发觉。
    两人就这般坐着,死寂一般的沉静。
    彼时,慕容蕙怕惹姨母伤心,在花房里流连多时,又唤人打水重新梳妆,才换作笑脸,命人端了两盆洁白的水仙回到姨母房中。
    苏暮寒陪着母亲与表妹坐了一会儿,便听母亲吩咐,陪着慕容薇去沧浪园中散步,想先看过当日那几盆兰花和高大的木棉树,再回来陪着母亲用膳。
    用了积年的松针加落叶,命人沤成黑厚的腐叶土,即透水又透气,苏暮寒亲自打理,沤了豆水施肥。兰花果然开得宜人,植株肥厚,几枝花箭窜出,鹅黄淡淡,清香扑鼻。
    几棵高大的木棉树也是,栽在朝阳的东方,亭亭笔直,已有新碧慢慢抽芽,或许明年就会有一树火红的繁花。
    只是,花也似人,错过了季节,再不复当日的情谊。
    能斩断缠绕不休的情丝绵绵,为着姨母,与安国王府无论如何也不能一刀斩断往日的情谊。看着眉目依然皎皎的苏暮寒,慕容薇倚栏而坐,不知从何说起。
    沧浪轩的沉香亭内,茶香袅袅,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苏暮寒亲手泡茶,熟练地烫过杯子,又以茶责撮起不多不少的茶叶投到壶中,等待炉上煮的梅蕊水最后一次沸起。
    三面帘子放下,只打起一扇,近正午的日光暖暖,透过嵌着深蓝琉璃的窗扇映进来,宛如筛落了一地碎金。(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烹茶
    楠木隔层的曲腿圆桌旁边,苏暮寒熟稔地执壶烫杯洗茶,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透出白皙的色泽,又似被明亮的日光镀了层淡金,一举一动都闪烁着莹亮的亮色。
    苏暮寒泡茶专注,动作一如行水流水,偶而抬眸,给慕容薇一个温柔暖心的微笑。
    慕容薇手托香腮,唇角微微弯起,目光轻柔恬淡,安静得像是月夜下温柔的海水,没有一丝波澜。她静静看着苏暮寒一气呵成,将茶倒进描着兰花纹的骨瓷杯,递了一盅到自己面前。
    “表叔的朋友长年走茶马古道,这是他此次带来的茶砖,经了发酵味道更好。你且尝尝,是不是比平日喝得更醇厚一些”,苏暮寒不经意间提起那位神秘的人物,到也没有刻意隐瞒他的存在。
    上好的熟普压制成砖,大约已经存了些年头,味道与慕容薇前世在康南皇宫饮到的到有些相似,甚至比那个更好。
    滚了三开的沸水沏茶,茶汤黑红醇厚,色泽浓郁,入口又有回甘,带着陈皮的气息,又透着一股泌人心脾的香气,极对慕容薇的口味。
    慕容薇饮了一碗,又将杯子推回苏暮寒面前,请他续杯,抬眸赞了一声:“好茶,不愧是经了茶马古道过来,宫里存的几块茶砖大约也没有这般醇厚。”
    苏暮寒执壶替她续杯,又将水壶放回茶炉,看着慕容薇喜欢,关切地问道:“听流苏说你这些日子在饮生普,味道虽好,到底太涩了些,别晚间失了睡眠。”
    慕容薇的发丝凌乱地抚在耳边,泛着青绸一般的光泽,苏暮寒流连地看着她抬手轻轻笼在脑后,露出耳垂上圆润的蜜蜡耳坠。
    黄灿灿的蜜腊雕成莲花状徐徐绽开,映得小巧的耳垂越发如玉,随着坠子轻轻的晃动,苏暮寒的心也跟着荡漾了几下,复又含笑回到方才的话题:“走的时候捎一块这样的茶砖,再有母亲秋日里用桔皮熏制的普洱,制成了青柑,都给了我。总说带些给你,这一阵进宫少,总是耽搁。”
    进宫少,流苏的发上却簪了那朵黄澄澄的碧玺,慕容薇无须点破,只露着晨曦一般朦胧的笑意。
    楚朝晖极讲情趣,往常种花、烹茶、刺绣,样样精通。即是打发时间,又是颐养性情。
    想着陈皮味甘,又助消化,楚朝晖秋日里便亲手晒了些熏在菊下,又制成一粒丸药大小,刚好泡上一壶茶的份量。如今也没了喝茶的兴致,都给了苏暮寒。
    慕容薇又尝了一口杯里的茶,普洱的厚重愈久弥香,又因是梅蕊水冲泡,格外甜香。既然喜欢便不委屈自己,向苏暮寒轻轻笑道:“如此,却之不恭。又不知道姨母制的新茶何种模样,果真是仪情仪趣,事事上心。”
    苏暮寒倚栏而笑,眉宇间尽是温雅的俊朗之色,拿手轻轻点在她的鼻端:“都给你备好了,还有几样小玩意儿,都装在匣子里,已经交给了流苏。”
    慕容薇偏头沁着笑意避开,心上却越发生厌。想着方才提到的云南表叔,又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一面轻晃着手中茶杯赞着茶马古道过来的茶砖,想着这位不速之客的阔绰,慕容薇一面又淡淡向苏暮寒问道:“千里迢迢,云南来的表叔这些年不曾来往,到为着姨夫的大丧日夜兼程,可见极重情谊。那几日秦姑姑打理府中,竟忘了问问她,这位表叔归去时可曾多送了仪程?”
    苏暮寒目光暖暖,未查觉慕容薇眼中的迷离,含笑指了指客房的方向:“过了一个年,阿薇竟也学了些庶务。幸而表叔还未起程,我便记着这话,到时候多送仪程,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了阿薇这片心意。”
    言语间有几分掺杂不清的暧昧,只为着哄慕容薇的喜欢,依旧是苏暮寒往日惯用的行径,如今听了只是遍体寒凉。慕容薇懒得计较,只捕捉他话里最有用的成份。
    向客房的方向扬眉,慕容薇装作十分诧异:“亲戚们年前便已陆续踏上归程,怎得这位表叔还留在府中?”又似是想到什么,恍然捂着胸口,露出丝丝不悦的神情:“难道是未曾见过世面,看上了安国王府富贵,不肯再回那般偏僻之地?”
    这话说得刻薄,到对她往日的性子。
    苏暮寒看她双眉紧蹙,似是有些费解,又有些恼意。听她猜得好笑,便替她解惑:“表叔在当地行商,也是富甲一方的人物,何须贪恋府中富贵,自然还要回到云南。拖了这些日子,不为别的,只为过些日子我和母亲要送父亲牌位回祖宅,表叔一道过去祭拜,路上彼此照应。”
    慕容薇恍若放下心来,甜甜笑道:“瞧着有如此金贵的茶叶,这位表叔到不像是落魄的人,必是多年不曾回到西霞,如今想回苍南看看,一并拜祭祖先。”
    苏暮寒点头称是,却又默默无语。
    目光掠过两人种下的木棉树,又掠过园中的泥金小路。苏暮寒字斟句酌,半晌方说:“阿薇,等扶了父亲的牌位回苍南,五六月里我便想离开京中,去边城看看”。
    苏暮寒垂落的眼睑被长长的睫毛遮住,眉宇紧锁,坚毅的脸庞透出一份萧瑟。若在往日,这般的神情必会让慕容薇心痛。
    慕容薇握着茶杯的手轻轻放下,面上浮起一抹哀愁,心内却是重重一叹。
    如今知道在宫内谈话不便,便拿姨母的病做幌子,约了自己来府里谈话,这才是要自己探试自己与姨母的本意吧?
    若说服了自己答应他去边城,有了自己在父皇与母后身边吹吹耳旁风,再好好拿着国家大业与姨母磨上两日,他的道路便会事半功倍。
    只是这一世的崇明八年春,再不会有上一世那个糊涂的慕容薇。自己再不会给他机会,让他成就当年威名远播的少将军。
    慕容薇将杯搁回桌上,眼里浮起淡淡的水光,话里带了软软的央求:“表哥,你如今尚在孝期。姨母身子不好,若是你再离去,叫她如何受得了,还是以后慢慢再说,可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分歧
    明明晓得苏暮寒的野心,只是想到上一世为了西霞,在城楼上自刎惨死的姨母,总想劝上一劝。
    慕容薇把玩着手里精致的杯盖,睫毛轻颤两下,似是突然想起,带着深深的埋怨:“表哥,除夕夜你忒不小心,幸好皇祖母没有注意到,到害我担了一夜的心,连璨薇宫也不敢回,在寿康宫待了一夜。”
    慕容薇的眼睛沾了湿意,比往日更为清亮,又浮着清浅的水光,看得苏暮寒一阵心软,却又生出重重的怨恨,难怪老太婆除夕夜什么事都未发生,竟是有这位好表妹的陪伴。
    少女娇俏俏的声音柔软,像初绽的花朵一般粉嫩,又带着暗暗的失落:“后来姨母叫着你去了,寿康宫里冷冷清清,我连烟火都没看成”。
    微凉的风吹过,百日红的花瓣纷纷扬扬,有几瓣从敞开的窗扇飞进亭中,沾在慕容薇发上。她轻轻鼓着腮帮,眸中越发潋滟。
    苏暮寒不爱这茶,喝在口中带着涩涩的苦意,只是想到赠茶人,便想到自己的身份,更想到那年大殿上刺心的禅位。
    他抬手替慕容薇拂去花瓣,嘴唇轻抿,换做苦苦的笑意:“阿薇,父亲去了,我委实穿不出吉衣。怕皇祖母多心,才换了外头的衣裳。这件事不管怎么说,总是我的疏忽。”
    花瓣如雨,牵动眼前人,少女明媚得像一朵盛绽的蔷薇,轻轻抚过他的眼睑,却又如尖锐的利刃,狠狠插在他的心间。
    苏暮寒似在冰与火里互相交替,全身都是透骨的寒意。但愿她不是慕容家的女儿,但愿她身上没有流着楚家人的血。
    也宁愿,自己的身世只是梦一场,他与她都能过最单纯的日子。
    一切都只能是但愿,苏暮寒了然地明白,他与她的血脉都不可改变。
    “姨母那一掌,疼吗?”慕容薇眼中水光波动,似是想伸手触他的面颊,抬起来又慢慢放下。
    娇羞的女儿家,苏暮寒不指望表妹真能抚摸到他的面颊,只是暖暖的关心便能将心融化。
    “不疼了,阿薇不用担心。母亲罚我也是应该的,犯下错合该受罚。母亲那一掌是心疼皇祖母,我都晓得”,苏暮寒抚过自己的面颊,摸着被母亲掌掴的地方:“从小到大,那是母亲第一次打我,我做的错事,我认了。”
    明知是错,偏要去做,不管将来会付出何种代价,这才是她认识的苏暮寒。隐忍如温良的如玉公子,出手便是必杀之招,一环扣着一环,环环紧凑。
    只有这样的苏暮寒,才能将不相干的三个国家连在一起布成一个棋局。狡诈如秦怀,奸佞如顾正诺,亦或秦恒、温婉、顾晨箫,还有自己,都是那宠大棋盘上的一枚小棋子。
    猜不透的便是,苏暮寒当年究竟以何为饵,能驱动秦怀和顾正诺这两国帝君为他所用,而且居然能说动顾正诺,明明已经纳她为妃,却宁愿保全她清白之躯,留着苏暮寒享用?
    又想起那一世,那暴怒的一夜,她以金钗刺破苏暮寒的脖颈,苏暮寒暗沉的声音划过自己耳边:“朕为你虚悬后位以待,你竟然这样待朕。”
    便是虚悬后位,在曾经是西霞的土地上,她如何能踏着亲人的血,坦然登上皇祖母与母后曾经坐过的皇后宝座,成为叛贼千禧国的皇后。
    就算两人真正有过年少时最纯真的爱,也早已经不住血海深仇的磋磨。
    片刻的恍惚,苏暮寒以为她是在为自己伤心。他已与表叔议定,想要行走边城,慕容薇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想到此处,苏暮寒的语气便更软了三分,情意似是淅沥沥的春雨,润润无声。
    慕容薇依旧托腮而坐,似是苦苦思量,半晌才黯然开口:“表哥,来日方长,还是等出了三年孝期再议吧。”
    话里回软,苏暮寒便以为那是对自己的妥协,他趁热打铁,将话紧紧跟上:“替父亲守住边关便是对他最好的孝心,也是父亲长久的心愿。阿薇,我主意已定,只想要你的祝福”。
    苏暮寒拉起慕容薇柔若无骨的小手,露出缱绻的深情:“我要守卫在父亲曾经守卫的地方,我要替父亲守住西霞的边境”。
    不会再帮他了,任凭舌绽莲花,更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早已尝过被伤到千疮百孔的滋味,如今心上一片坦然。
    慕容薇抬头,反唇相讥:“李大将军已经说过,边城的几个小国如今已是西霞囊中之物,只为着边境百姓着想,才没有一网打尽。表哥,你如今去边城,究竟是为着保国,还是为着私仇?”
    句句铿锵,问在点子上,将苏暮寒的心事一言戳穿。在表叔面授的机宜里,的确是要自己挟私仇为名,寻机灭了那几个小国,成就自己的威名,更好地接手父亲留下的军队。
    苏暮寒瞠目结舌,想不到慕容薇竟懂得朝中局势,一时想不到是误打误撞,还是真能将自己心事看穿。
    他聪明地不去反驳,只凝望西北的方向慷慨激昂:“父亲一戎马倥偬,我又岂能坐享其成,我一定要去看看父亲曾经守卫的地方。”
    慕容薇轻抚着裙上盛绽的金紫色团花牡丹,看着它们在阳光下绚丽的开放。她压下嘴角的轻蔑,扬声问道:“姨母怎么办?”
    “本来是不放心的,如今有婉姐姐在,我也走得安心”,苏暮寒立起身来,习惯地昂起头:“阿薇,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不会希望我永远圈养在这一方四角合围的小小天地中吧?”
    十五岁的少年,英眉入鬓,黑发不羁地披散在肩上,添了些英武的气息。有豪情、有正义,又说得头头是道。怎么看,都不像会是手刃亲人的人。
    可是,那些真实的想法,都隐藏在他的内心深处。慕容薇明白,如暗流涌动一般的恨意,早已铺天盖地。那恨意如滔滔江水,深深漫过苏暮寒的心,并牢牢扎根,兹意生长。
    想拉一把,无关少年时的****与风月,只为着他是姨母唯一的骨肉,不至于真有那么一天,逼着白发人亲手替黑发人阖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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