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梨花落落
时间:2017-10-18 16:30:30

    便转头吩咐明珠道:“大公主前几日受了风寒,不知是否歇下,你去公主船上看看,是否方便。”
    粘氏如何不知,楚朝晖话里为慕容薇留着余地,明知见这一面不易,还是千恩万谢,想瞧瞧慕容薇的行事做泒,自己也好见机理整与扬州崔家的关系。
    船泊在岸,迟迟未行,慕容薇知是姨母在见那太守夫人,又听得苏暮寒上岸去见了太守,她唇角弯弯,露出鄙夷的笑意。
    慕容薇也不催促,与夏兰馨在罗汉榻上对坐喝茶,闲聊着要为大表姐家里小外甥准备什么见面礼。
    听得明珠传了的姨母的话,见姨母已为自己找好台阶,慕容薇哪里将这些地方官的家眷放在眼里,便摆手道:“正是身上乏力,已然歇下了,改日再见。”
    流苏便要随着明珠去回,被身后侍立的罗嬷嬷唤住,向慕容薇笑着说道:“不妥,旁人可以不见,这个人公主还是要见上一见。”
    罗嬷嬷便吩咐流苏:“说大公主正在梳妆,稍后传唤。”
    慕容薇不依地将茶盏一放,冲罗嬷嬷撒娇道:“不过是个太守夫人,好不晓事。姨母见过也就罢了,还必要求见于我,我又不认得她,嬷嬷何苦非要我见。”
    罗嬷嬷安抚地笑到:“并不是老奴僭越,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而是这位太守夫人娘家姓粘,说起来与公主沾点儿因缘。”
    见夏兰馨也不解,罗嬷嬷一边挥手要流苏去禀,一边为两人细细解说,“这位粘氏,祖上也曾在京为官。她娘家的侄女嫁在扬州崔家,与新晋的内阁陈大人家里大姑奶奶是妯娌。”
    慕容薇接了陈芝华的家书,想在扬州见见大表姐,此前已与罗嬷嬷说起。而这家书又是夹在皇后娘娘的信里带来,罗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
    皇后娘娘是要借着公主抬举这位大姑奶奶,以此来抬举陈家。
    陈如峻骤然领了内阁次辅之职,朝内朝外一大批人都未看好。
    楚皇后这些年强势,又一力维护长姐,是大臣们亲眼所见。如今苏睿尸骨未寒,崇明帝便如此抬举陈家,是犯了楚皇后大忌。
    帝后相争,只怕祸及无辜。崇明帝敢拿陈如峻当枪,楚皇后就能拿他开刀。
    朝臣们心里不说,彼此都在观望。怕这陈如峻说不定领了一时风光,很快便落得晚节不保,成为这次争斗的牺牲品。
    楚皇后明知下面议论纷纷,以五百里加急送了家书给慕容薇,弄得沿途地方官尽知,便是要将留言消除,叫天下人看看,慕容家有多重视陈家这门亲戚,对此次陈如峻出仕,又是报了怎样期许的态度。
    如今来的这位,既是与陈家的大姑奶奶沾亲带故,罗嬷嬷便想着慕容薇应当见上一面,也叫当地官员知道,慕容家对于陈家是怎么维护。
    何况,看了当姑姑的模样,便能想见那当侄女的性子,也好揣度陈家的大姑奶奶在崔家究竟如何,更方便到了扬州行事。
    既是得了公主随行的准信,又有着这么一层关系,粘氏拼了命也会来见慕容薇。虽说沾不上皇亲,也能绕一绕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只要登过公主的御船,日后便好在江阴官夫人面前说嘴。
    夏兰馨听着罗嬷嬷的解说,嘴角轻轻一撇,闲闲从棋罐里拈起一枚墨玉棋子在指间摩挲,挑起细细的双眉,夸张地嗤笑:“罗嬷嬷,这么远的关系您也能知道,这都绕了几绕,怕是当事人自己都不晓得。”
    公主与郡主不知道这些绕绕弯弯,不屑于如此跟人打交道。罗嬷嬷却是明白,当事人若是不知道,就不会来摆这个乌龙套,还巴巴亲手制了点心,想着送到公主面前搭上这层关系。
    罗嬷嬷却不理夏兰馨的打趣,借机教导着二人。她正色说道:“郡主这话说得不对。世家大族、官宦贵戚,处处盘根错节,说不定就连着姻亲。一荣倶荣,一损倶损,说话做事自然要考虑周全。若不然,不晓得哪句话里一错,带来的指不定就是杀身大祸。公主与郡主莫怪老奴说话直接,太后娘娘将奴婢放在公主身边,可不就为得提点二字。”
    慕容薇听得罗嬷嬷提到内阁陈大人,知道说是的姑夫陈如峻,却不知大表姐嫁的是哪个崔家,既有这么个关系,那么这粘氏她自然要见一见。
    慕容薇便饶有兴致地问罗嬷嬷:“年前隐约听姑母说起,大表姐嫁在扬州,却不曾听过崔家的名气,嬷嬷可知崔家又是什么来头?”
    世家大族、达官贵人,罗嬷嬷说来头头是道。只是扬州崔家却实在算不上什么望族,罗嬷嬷轻叹一声,捡了好听的细心为二人解惑:“说起来崔家也是耕读世家的出身,家学渊源,在扬州一代极有名望。只是如今朝中到没有显臣,因此公主与郡主才未听过他家的名头。”
    崔家虽有名望,却只在扬州一带,可见并不是什么出众的人家。因此慕容薇在京中,听过云、柳、陈、宋四大世家,却不曾听过什么扬州崔家这般毫无建树的普通门第。
    她自罗嬷嬷的话中听出了端倪,这扬州崔家并不是什么显赫人家。
    大表哥与表嫂柳氏定亲时,姑父还在京中任职,大表哥已然考取了功名。
    陈家门庭高贵。陈柳两家世代耕读出身,亦是天作之合,算是门当户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低嫁
    慕容薇知道,二表嫂谢氏出身淮州地界有名的清贵之家,也有族叔辈在京中为官,谢家是当地的望族,这门婚事也不辱没陈家的门楣。
    只有大表姐这门亲事,委实有些委屈。
    姑父过了孝期不曾起用,眼见与仕途无望,整个陈家一脉都无人任职京中。陈家虽是桃李满天下,却成了寻常的读书人家。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世人眼里的陈家,虽依旧位列四大诗书之家,门第到底差了一截。
    嫁女儿原是高嫁,姑父与姑母却为大表姐寻了这么一门低亲。为人父母,总细心为儿女打算,大约姑父自觉白丁之身无力为儿女分担风雨,怕一味高嫁了女儿反而叫她在婆家受屈,不如低嫁,叫女儿在婆家身板挺得笔直。
    可怜天下父母心,殚精竭虑这样为儿女操劳。
    想起陈芝华提起,年前大表姐咳的厉害,不晓得是刚巧染了风寒,还是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
    前世里见多了捧高踩低的人,慕容薇很明白人情冷暖的差异。江阴太守官虽不大,却是现管,崔家难保不会迁就这粘氏的侄女,默许甚至纵容她的某些行事。
    若不是姑母早有担忧,以她淡然无争的性子,如何会默许陈芝华这样行事,贸然劳动慕容薇在扬州见见大女儿?
    罗嬷嬷见慕容薇半日无语,晓得她对这门亲事不满,忙忙说道:“公主是在为大姑奶奶委屈?到有一样,这崔家家风是极好的。据说他家的儿子年过四十,膝下无子方能纳妾。陈大人将女儿嫁在他家,大姑奶奶来年就生了儿子,这嫡长媳的位子算是坐稳了。”
    罗嬷嬷话里话外,不过是想说大表姐得了嫡子,从此夫妻一心,又无妾室,日子应该过得舒心,慕容薇却不做如是想。
    若只是如此,只怕陈芝华不会贸然求肯,又被楚皇后发觉,才将计就计一并夹在信中,用了五百里的加急。
    其中的曲折罗嬷嬷心知肚明,方才那些不过是宽慰自己的话。
    说话间,璎珞捧了衣服进来为慕容薇更衣。
    慕容薇忽得心烦,将手中帕子往案上狠狠一甩,说道:“换什么换,便是这样寻常的衣衫便好,换来换去也不怕折了粘氏的寿。”
    还未见面,犹觉得这粘氏还触动着什么事,只是想不起来,心下已然对这她不满。见慕容薇不喜,璎珞也不劝,将手上衣裙收好,只将她有些松的鬓角抿上去,插了一支点翠的珠钗。
    慕容薇便吩咐将舱里的帘子打起,传粘氏母女进来。
    粘氏听得公主愿意见上一面,心下有喜有忧。想着以后在江阴一带行走,那些个同僚的夫人还不知怎么艳羡自己,自然开怀畅快,只是想想崔家难理的家务事,还有难缠的内侄女,心里又有些忐忑。
    粘氏领着一双女儿规规矩矩进了慕容薇舱中,正是流苏侍立在外头,微笑着替她打帘。流苏一身蜀锦的丝衣娇黄灿***女儿身上的杭绸都要金贵几分,粘氏眼皮便突突跳动了几下。
    粘氏摒神静气,随着流苏往里走,怕言行有错,稍一抬眸便微微垂下眼睑,不敢左顾右盼。
    果然是公主下榻,与楚朝晖那里陈设又不一样。
    楚朝晖服孝,舱内陈设简单,一应富贵气象尽洗,连桌屏坐椅多是素色。慕容薇舱内虽也淡雅,却样样金贵。
    粘氏鼻间先嗅到一股淡香如兰似麝似有若无地萦绕,识得这香气是金贵无比的沉水香,暗暗赞叹了一声。
    脚下铺着淡金色绘四时花卉绣富贵吉祥纹样的地衣,粘氏轻轻踏上,绣着唐草花纹的绣鞋下陷,那一脚如踩在云端,舒适松软。
    夏兰馨已然避开,慕容薇独自坐在罗汉榻上。
    粘氏拼力掩饰着脸上的惊艳,目光只往慕容薇身后那架慧绣百鸟朝凤的十二幅墨玉落地丝屏上面微微一转,便知道这位大公主受宠到何种程度。
    慧绣已然绝迹,有些大户人家往往得一块小小桌屏便视做传家之宝。粘氏的陪嫁里便有一方慧绣的白玉团扇,扇面是五色的洒金牡丹。她从未舍得用过,只在每年六月初六拿出来晒一晒,想着留做女儿的陪嫁。
    而这位大公主船上,随意便摆着这么大一架十二幅的屏风,那针线刺绣与自己的扇面不可同日而语。
    看着这样的大手笔,想到与陈家大姑奶奶同为妯娌的娘家侄女,还有两妯娌不见硝烟的中馈之争,粘氏心里就微微着急。
    方才楚朝晖面前,粘氏到也有太守夫人的分寸,言谈间不卑不亢十分得宜。如今被慕容薇眼波流转轻轻一瞥,觉得那目光清冷无限,粘氏不知怎得就生出敬畏之心,暗道皇家气派,果然不同凡响。
    粘氏打起精神,再不敢胡思乱想,她向慕容薇献上自己亲手制的点心,领着两位女儿恭恭敬敬行了大礼,一丝一毫也不敢马虎。
    慕容薇的吴侬软语十分好听,如杏花烟润般的娇柔,又带着上位者慵懒的闲适,淡淡吩咐她们起身。
    粘氏谢了恩,立起身子退在一旁。目光不敢上移,堪堪落在慕容薇流月黄的腰襦与罗裙上。
    寻常剪裁的长裙简单素雅,极衬慕容薇的肤色。腰襦合身,掐出纤腰一束,裙上零散地点缀着几朵珠花,只以月白与淡粉绣了一枝半开的海棠,与从腰迹垂落的月白丝绦相得益彰。
    粘氏却识货,不说流月黄寸缕寸金,但看那裙上几朵东珠与绿松石攒成的花朵,就知道这一袭长裙价值不菲。
    只看慕容薇的慵懒便知道,大公主这只是随意装扮,并非方才所说的梳妆,根本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五品的芝麻官,在贵人面前自然抬不起头来。粘氏往日气势有多盛,今日就有多颓败。她屏着一口气,只觉得面前的慕容薇丰神凛冽,比安国夫人更加咄咄逼人。明明什么话都没说,自己却连呼吸都不畅通。
    片刻的沉默,只听得慕容薇淡淡笑道:“此是宫外,一切便宜行事,夫人与两位小姐都请坐吧”。
    璎珞为诸人看座,粘氏谢了座,情绪才稍稍缓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问讯
    慕容薇收去眸间冷漠,一时又化做浅语低笑,到让粘氏怀疑方才是否自己的错觉。想着对方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哪来那么犀利的眼神。
    粘氏缓过这口气来,勉强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圆滑,再呈长袖善舞之姿,规矩得体地二次问安,又将两个女儿向慕容薇引见。
    两位于小姐原是孪生,年龄与慕容薇相当,都穿了雪白的挑线裙子,一着浅粉绣白梅的杭绸帔子,一着淡黄绣栀子花的焦布比甲,样貌清秀,出水芙蓉一般,眼神清澈无染,到有几分这个年龄的灵动。
    慕容薇便吩咐流苏打赏,赐给两人每人一枝镂雕海棠花的金簪。尚宫局的手艺自然与外面银楼打制的不一样,两位小姐方才得了一对耳坠,如今又接了金簪,喜得眉开眼笑,连连谢恩。
    璎珞端了茶来,慕容薇便与粘氏客气道:“两位小姐花容月貌,夫人好福气。”
    粘氏起身答话,回道:“公主过奖了,小门小户不知礼仪,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公主多多担待。”
    欺慕容薇年幼,想着从她面上看些端倪,粘氏心思一转便有了话题。她微微沉吟道:“公主是天人之姿,这两个丫头便是云泥之质了。若单论样貌,她二人到不如妾身娘家的侄女,如今嫁在扬州崔家的那一位。”
    慕容薇心知她要想攀附自己,也只有拿这位侄女说事儿,索性顺水推舟,吃着茶宛尔笑道:“本宫久居宫中,人情世故不通。方才若不是罗嬷嬷提点,还不知大表姐与夫人的娘家侄女同为妯娌。”
    慕容薇心下暗想,有粘氏这般长袖善舞,她的侄女必定也不是什么善茬,恐怕难与大表姐和睦相处,不晓得大表姐年前那场风寒与她有无关系。
    若是小小的太守侄女便敢给大表姐难堪,不把当朝阁老放在眼里,慕容薇到不介意自己娇纵的名声再更上一层,势必要出手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父皇这一世重用陈家,母后也向姑母示好,慕容薇自然望其项背,要一力维护大表姐。她闲闲指着小几上的茶碗向粘氏一指:“夫人请用茶。”
    上下五层的官船方才停靠在码头,饶是粘氏娘家富贵,见惯了南来北往的船只,依然被这几艘官船的华丽惊艳。
    想时一路行来,船上那长长的回廊,还有朱漆雕花的立柱,加上如今这间兰麝芬芳的船室,粘氏忍住心内的艳羡,微微垂下眼睑,规矩地端起了茶杯。
    龙井茶清洌的甘甜在舌尖上荡漾,汤色清透碧绿,满口余香,透过茶水丝丝的香气,似能瞧见龙井雾隐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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