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是啊,这个赵奕肯定是假的,他一定要是假的!
  原本躺在大炕上的赵极霍的坐了起来,把旁边服侍的太医和内侍皆吓了一跳。
  赵极的眼睛在他们脸上略过,目光森然:“服朕去御书房。”
  “天家,龙体为重啊,您现在不益辛劳。”
  太医和内侍们纷纷跪倒。
  赵极冷冷一笑:“朕若是一命呜呼了,你们又要称呼谁为天家?”
  太医们闻言簌簌发抖,连呼“不敢”。
  赵极懒得理会他们,由内侍们搀扶着,走出东暖阁。
  二月的阳光带着冷意,却亮得耀眼。在屋里呆得久了,忽然到了外面,赵极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无法适应。
  他闭了闭眼睛,待要想睁开时,忽然,眼前浮现出两具小小的焦尸,烧得焦炭似的,早已看不出模样。
  赵极大惊,他揉揉眼睛,那两具焦尸还在他的眼前。
  “去,把灵虚子叫过来,快去!”
  御书房这边早就得了信,说皇帝往这边来了,众人连忙整理冠袍,到御书房外相迎。
  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见皇帝的身影。
  骁勇侯便个眼色,一名内侍匆匆离去。
  片刻后,那名内侍跑回来:“天家本是要往这边来,后来叫了灵虚道长,还叫了小秦大人。”
  灵虚道长当然就是灵虚子,小秦大人就是秦珏。
  在京城里的秦大人有几位,为了区分,便称呼秦珏为小秦大人。
  这个时候叫秦珏?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依然跪在寒风里的高帆和黎修竹。
  该不会这个时候,皇帝还要把秦珏叫来对质?
  好在答案很快便有了。
  赵极在灵虚子的陪同下,步履稳定地走进御书房,秦珏施施然跟在后面,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御书房外的庑廊下。
  他看着还在跪着的高黎二人,嘴边的笑容便止也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这个时候,除了高帆和黎修竹,没有人注意到他。
  御书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极身上。
  赵极的神情虽然有了几分疲倦,但是并没有病容,这让大家全都松了口气。
  看来就是一时急火攻心了,并没有大恙。
  赵极看一眼书案上的战报,淡淡地问庄渊:“卿等都看过了?”
  庄渊道:“臣等都看了。”
  赵极微微一笑,问道:“那卿等如何来看?”
  庄渊用眼角扫了扫坐在旁边的霍英,见霍英正襟危坐,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神情,他在心里叹口气,对赵极道:“臣等皆认为此人是宵小冒充。”
  赵极颔首,似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又看向庆王:“庆郡王,你又如何看呢?”
第七四九章 请喝茶
  ♂!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聚集到庆王身上,他半眯着眼睛,直到骁勇侯踢他一下,他才似忽然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
  “啊?圣上说的是遗诏吧?匪患欲图之,自是花样百出,都是无稽之谈,圣上不必理会。”
  赵极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
  既然庄渊和庆王全都表态,那么这就意味着朝臣与宗室,皆将此事当做笑谈。
  赵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这件事也便就掀过去了,接下来便要议派谁去接替王月久了。
  提议了几个人,赵极全都不置可否,
  韩前楚身为兵部尚书,心里便敲起了边鼓,看来皇帝是想御驾亲征啊,如果是在十年前,他肯定能行,可是现在......
  他咬咬牙,道:“万岁,老臣愿往。”
  他的话音刚落,庆王便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叹气的声音足能让御书房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韩前楚脸上如四季飘过,他强压怒火,对庆王道:“怎么?王爷认为老夫不行?还是王爷另有人选?”
  这话听起来直白,其实是在提醒庆王,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宗室,不能参与朝堂政事,何况这还是领兵打仗的大事。
  庆王闻言不愠不恼,看都没看韩前楚,眼睛重又半眯起来,嘴角却是抿成一条线。
  韩前楚恨不能给这老头子一拳头,可是这里不是文华殿的那间小书房,他不敢。
  他对赵极抱抱拳:“万岁,老臣......”
  他刚刚开口,赵极便摆摆手,淡淡地道:“行了,此事改日再议。”
  这一次,就连韩前楚也看出来了,皇帝不是不想议,是心神疲惫,硬撑着过来,此时是要挺不住了。
  庆王却在这个时候重又开口:“是啊,这些大事先放放,圣上,外头有两个御史,说是要参刑部侍郎秦玉章的,您看要不要听听他们说什么?”
  这两名御史在太和殿外长跪不起的事,赵极已经听说了,他点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高帆和黎修竹由内侍引着进来,二人皆是第一次来御书房,既兴奋又激动。
  两人行了三跪五叩大礼,赵极冷眼看着他们,这就是前些日子递状子进来的那两名御史?
  倒是长出息了,上次在大理寺击鼓,今天就便在朝会上闹起来了。
  若是没有这两份战报,朕还真以为你们就是想找秦珏麻烦的小人。
  却原来,你们背后另有高人指点,这日子拿捏得既准又好。
  他听两人把秦珏弑父的恶行陈述一遍,便看向庄渊:“庄爱卿,这不过是件伦常小事,你们去议吧,今天就到这里了,都散了吧。”
  众人连忙起身恭送,高黎二人愣在那里,就这样完了?
  秦珏还在外面,都不让他进来对质?
  他们准备了一整套的辩词痛斥秦珏,这套辩词由高帆执笔,黎修竹补充后,经与他们共事的江南才子们传阅后,重又润色,这才定稿。
  两个人背了两天,才将这洋洋洒洒几千字烂泥于胸。
  秦珏出身名门又如何,写过一篇关于马市的概论又如何,这套辩词一样能将他驳斥得哑口无言,溃不成军。
  而这套辩词经此一战,定能流芳千古,光照日月。
  可是他们竟然没有和秦珏当面驳斥的机会!
  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出宫的,垂头丧气,壮志未酬。
  好在有人把他们当成英雄。
  他们出了紫禁城,正想拐上六部西街,早有一群江南学子在等着他们。
  “快看,是高大人和黎大人!”
  “不对,应该叫高青天、黎青天!”
  ......
  东暖阁内,赵极半靠在金龙大迎枕上,听着大太监相红低声禀报。
  “奴婢遣了两个崽子在后头跟着,那高御史和黎御史出宫便去了六部西街。您猜怎么着,那儿早有几十号人在等着呢,唉,听崽子们说啊,那场面快要赶上戏台上的八府巡案出京城了。”
  赵极冷冷一笑,对相红道:“你让人把邹尚叫过来。”
  邹尚,二十八岁,清平候幼子,现为锦衣卫指挥佥事,郎士文离京后,由他代为主持锦衣卫事务。
  邹尚很快便来了。
  赵极挥挥手,屋内诸人全都退了出去。
  赵极低声吩咐几句,邹尚领命出去。
  相红站在廊下,看着邹尚出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容:“邹佥事,您走好。”
  相红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去。
  正好走过来的卫喜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相红倒是贼心不死,一有机会就想再往皇帝身边钻。
  相红原本倒是得宠,可惜古淑妃出事时,那天当值的刚好是他的几个干儿子,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能回到皇帝身边来。
  过年的时候,皇帝想起了孝贞皇后,也就是古淑妃来,便到古淑妃当年住的地方走了走,刚巧遇到相红,从那以后,皇帝便时不时地把相红叫到身边单独说话。
  如今宫里都在传,相公公是时来运转了。
  相红也是老实不客气,立刻把他的一个干儿子王宝提拔上来。
  卫喜咬咬牙,这老东西真是会见缝插针啊。
  高帆和黎修竹被学子们簇拥着去了天香楼,没想到刚刚坐下,就听说这天香楼的老板竟然是秦珏的舅子。
  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清流,怎能和秦珏扯上关系?
  于是他们又被簇拥着走出天香楼,换了别的地方庆祝。
  身边都是恭维声和赞叹声,高帆和黎修竹只觉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又在云里,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两人唱着曲儿,兴致勃勃,摇摇晃晃地回了家。
  他们两家离得不远,平时也常有往来,今日兴致很好,高帆便没有回家,让人给家里报信,他去黎修竹家里,二人秉烛夜谈。
  最近这些日子,他们经常如此,彼此的家眷都已经习以为常。
  黎修竹家是个一进的小院,高帆家则是和另外三家人挤在同一个四合院里,因此自是到黎修竹家里比较方便。
  夜幕已经降临,街上宵禁,可是有十几条黑影,却如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墙头上跃入黎修竹家的小院里。
  高帆和黎修竹都带了几分醉意,两人正在吟诗,当这些黑衣人闯进书房时,他们甚至还以为自己是眼花。
  屋外有女眷的惊呼声传来,他们这才清醒过来,黎修竹颤声问道:“哪里来的歹......歹人,本官是......是朝廷命官。”
  为首的黑衣人不屑地笑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牌子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森然道:“锦衣卫办案,两位大人,随本官到诏狱喝杯茶吧。”
第七五零章 沐皇恩
  ♂!
  凤阳先生张谨自从过年休沐后,便在家里养病。倒也不是大病,那日他和外孙女婿秦珏吃酒,多喝了几杯,回来后便总是头晕,这十多天便没有再去潭柘寺,偏他这病又受不得惊扰,遂每日闭门不出,在荷花池的家里静养。
  早上,他跟着徐老夫人在园子里打了一会儿太极拳,忽有灵感,正想回书房写点东西,就见小厮澄心急匆匆进来:“老太爷,您真乃神人也,潭柘寺昨晚真的出事了。”
  张谨不悦,翻着白眼:“这就什么话,潭柘寺出事与我何关?我也是才从你口中得知的。”
  澄心抓抓头皮,换个说法:“老太爷,潭柘寺那边传来消息,出大事了,太吓人了,昨儿夜里不知怎么的,有四十多人出去就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张谨长叹一声,真让小章子说对了,锦衣卫很快就要抓人,而且一抓就是四五十人。
  虽说这些都不是他的人,可是修书大事是由他主持的,若是他此时好端端的,那就难辞其咎。
  “头晕,又头晕了,快去请太医!”张谨说着,也不用人扶,一溜烟儿似的回书房了。
  澄心瞠目,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跑这么快,您老人家也装得像一点啊。
  自从把修书的地方挪到潭柘寺后,潭柘寺后山就变成了禁地,有御林军把守。
  因此,四十多名江南学子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来。但是潭柘寺里却已是人心惶惶。
  傍晚时分,锦衣卫指挥佥事邹尚来到潭柘寺,客客气气地请了任《同德大成》都总裁的柳村。
  柳村是江南史学大家,同德九年的进士,却是一天官也没有做过,中了进士便回到江南,加入金陵书院,在江南有了些名声,三年后,金陵书院的山长又将他推荐到余杭书院,余杭书院的山长对史学颇有心得,柳村到达余杭书院后便如鱼得水。在江南,余杭书院远比金陵书院更负盛名,柳村在余杭书院很受重视,之后广收学生,又编撰了两本史学书籍,声名鹊起,成为当世大儒。
  加之柳村一直不肯出仕,就更令清流们佩服,在江南,他的名声不逊凤阳先生张谨。
  此次,来京城编修《同德大成》的江南学子之中,有很多都是冲着他的名声。
  因此,邹尚带走柳村的时候,并没有大张旗鼓,邹尚甚至没有穿飞鱼服。
  可是这件事还是很快便传遍整个潭柘寺。
  柳村是被锦衣卫抓走的。
  秦烨虽然自从过年就没有回来,但是秦家还有十几个人在潭柘寺里参与编书,得到消息后很是震惊,族里私底下都说秦烨被秦珏杀了,锦衣卫不是应该来调查此事吗?怎会抓走了柳先生?
  他们只知道潭柘寺内发生的事,并不知道就在邹尚带走柳村的同时,锦衣卫在潭柘寺后山的一条小径上,还抓了几个人,这些人是想从这条小径悄悄溜走。
  柳村年过半百,保养得恰到好处,长年累月一袭布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可是邹尚却对他没有半分松懈,如果真是与世不争的仙风道骨,他就像曾做过太子少傅的万泓那样,无论是朝廷出面,还是当地官绅去请,全都不为所动,住在草庐之中,唯二的两个学生,一个是自己收养的孤儿,另一个是这个孤儿的舅子。他在扬州隐居多年,所知者寥寥无己,若不是锦衣卫对所有致仕官员都有调查,压根儿不会知道万泓真的结庐山野。
  可同样是没有做官的柳村,却与万泓完全不同,他的大名几乎日日被江南学子们挂在嘴上。
  邹尚满脸堆笑,陪着柳村走进诏狱。
  他们先来到一间铁牢外面,只见里面用铁链子吊着两个人,这两人面色白皙,细皮嫩肉,一看就是读书人出身。
  邹尚热情得向柳村介绍:“这两位您或许不认识,他们对您可崇拜得紧。一个叫高帆,另一个叫黎修竹,都是两榜进士出身,现为都察院御史。”
  柳村颔首,微笑道:“像邹佥事这般,把陈情直言的御史严刑折磨,怕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吧。”
  邹尚笑容可掬,似是根本没有听出柳村话中的嘲讽,他道:“柳先生没有看清吧,本官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给这两位御史大人上刑,您没见到,他们脚下还有桌子呢,并不辛苦。”
  柳村也觉诧异,这两人虽然是吊着,可是千真万确如邹尚所说,脚下还有一张桌子,他们实际上是站在桌子上,双手被铁链挂起来而已。
  见他沉吟不语,邹尚笑得更欠揍了:“柳先生读的是圣贤书,自幼悬梁刺股,不像柳某这样的勋贵出身,从小最爱骑马打猎,我们打猎时带着鹰,这鹰都是野物儿,长在山林里,最是难驯。您肯定是没见过驯鹰吧,驯鹰也叫熬鹰,就是像这样熬着它,想睡不能睡,想坐不能坐,想躺不能躺,更别想展翅高飞了,只有熬不住死了的鹰,可没有过熬着没用的鹰,鹰是如此,人当然也如此。”
  柳村心头一凛,锦衣卫果然是杀人不见血,高黎二人现在就是被他们捉来的鹰,不打不骂,就这样苦苦熬着。
  “邹佥事,你带柳某来此,也是要熬着柳某吗?”
  邹尚嘿嘿地干笑:“柳先生此言差矣,您不是御史,邹某不用向天下人交待,自是不能一概论之。”
  柳村笑了,笑得如沐春风:‘邹佥事就不怕柳某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让天下人寒心?“
  邹尚摇头,脑袋摇得像拨郎鼓:“不怕,当然不怕,柳先生来到这里,邹某就没打算让您出去,您不出去,外面的人怎会知道邹某把您折磨得像人还是像鬼呢,邹某心里有数,不会让您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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