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心爱的大孙女被这种阴险小人算计,陆老太太也不准备再客气了,板着脸说道:“若侯夫人觉得救人就是缘分,那也是碧桃与贵府的缘分,与我家大丫头什么相干?”
王氏一张脸也慢慢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说道:“老太太这话可有点诛心了,就算是丫鬟,也是陆府的丫鬟,怎么跟微姑娘没干系?”
陆老太太冷笑道:“照这么说的话,若是谁娶了贵府的丫鬟,也就是跟侯夫人有缘了?”
陆微闻言微微一笑,祖母果然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王氏再也坐不住了,沉下脸道:“老太太这般说我,是把我肃宁侯府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吗?”
陆老太太立刻道:“原来先前侯夫人那般说我孙女,是想把我陆府脸面扔在地上踩。”
王氏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在盘算接下来的言辞,陆老太太已经端起茶盅,冷冷说道:“陆家虽然不济,也不会任由人打上门来踩脸,侯夫人,恕我门小户窄不能留客,请回吧。”
王氏“当”的一声把杯子撂在桌上,道:“老太太,这就是你陆家的待客之道?你就不怕我出去说给别人知道吗?”
“陆家只接待亲朋好友,至于那些意图诋毁我孙女名誉的小人,陆家不欢迎!侯夫人,请吧!”
立刻有两个丫鬟上前,一左一右围着王氏,朗声道:“侯夫人请!”
王氏被迫站起身来,一甩袖子,怒冲冲道:“滚开!我自己会走!”三步两步走出门去,却又回过头冷笑一声,心说,等着吧,我家是儿子,传出什么香艳故事都不吃亏,你家的可是闺女!看你死老太太嘴硬到什么时候!
听着王氏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陆微歪在老太太怀里,柔声说:“祖母真好。”
陆老太太长叹一口气,道:“原本我还想着堂堂侯府的主母,应该不至于像你梦中那么狰狞,今日一见,才知道根本就是个阴险小人。微儿,你那个梦里,还曾见到过别的什么吗?”陆老太太有些不安,她素日有礼佛的习惯,此时不免想到,难道是神佛以梦的形式给陆家示警?可为什么不是自己而是孙女梦到呢?难道是因为这事主要跟孙女相关?
“没有了。”陆微不想让老太太担心,反正有她在,前世的惨剧今生绝不会再发生。
看来王氏母子已经知道私下撮合行不通,所以改为上门提亲。可是今天这提亲的程序却走得如此不伦不类,想到前生她伺候了几年的那个王氏,陆微双眉紧锁,不对,这种浅显的伎俩绝不是王氏的实力!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又被封印了?来,跟着我念,解除封印!新坑大红!涨收涨不停!
☆、等你
翌日一早,陆微出发去抚远候府。
抚远候府杨家以军功起家,先祖为大周□□打天下立下过汗马功劳,因此得了这世袭罔替的爵位。上一任抚远候生有嫡子女各一个,嫡女便是陆微的母亲,嫡子乃是现任抚远候杨毅。如今老侯爷尚且康健,老侯夫人却已经过世多年。
杨毅比陆微的母亲大十几岁,或许是因为年龄悬殊的缘故,自来十分心疼幼妹,妹子亡故后更是把双份的关爱都倾注在外甥女身上。这一个多月陆微两次受伤,杨毅恨不得把人带到侯府藏严实了,亏得侯夫人张氏极力劝说,这才拦了下来。
陆微的车驾刚一进门,便有一个小麦色皮肤、手长腿长的桃花眼少年笑嘻嘻迎了上来,乃是杨毅的三儿子杨季安。杨毅目前三子一女,三个儿子都是侯夫人张氏所出,老大杨孟起已经娶妻生子,老二杨仲威也已娶妻,唯有杨季安今年一十五岁,尚未定亲,因与陆微年岁相近,一向最是要好。
他性情跳脱,素来没有那么多规矩忌讳,直接走到车前掀起帘子,笑道:“阿微,我扶你下车!”
陆微便伸手搭着他胳膊,利索地跳了下来,问道:“外祖父呢?我先去拜见他老人家。”
杨季安嗐了一声,道:“煞是奇怪,那个肃宁侯府的公子,素来跟咱们家没什么来往的,昨天忽然下了拜贴说今天要来拜望祖父,现在人在校场上呢,祖父、父亲和大哥都在那儿陪着。”
陆微紧张地问:“赵昱来了?”
“不是,是他哥,赵骞。”杨季安好奇地说,“我远远瞧了一眼,赵骞腿脚不方便吗?一直坐着轮椅,也不知他去校场做什么?”
陆微惊诧极了。若是赵昱还可以理解是想跟抚远候府拉拉关系,可是赵骞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林战、林绩?那未免也太心急了,她才刚答应说项,这边就领着正主来了?
她按下心中疑惑,跟着杨季安去拜见舅母张氏,进门见杨孟起的妻子李氏、杨仲威的妻子吴氏也都在座,杨妙清在窗下塌上坐着解九连环,一见她来随手一扔,跳下来拽着她说:“表姐,你怎么又受伤了?还疼不疼啊?”
陆微笑道:“早就不疼了。”
张氏看着她的额头,略有些紧张,说:“这位置不好,头发也盖不住,但愿别留疤。”一边拉住她细细打量,道,“你近些日子是不是犯了什么冲?总是受伤。要不明天我带你庙里烧香祈愿,去去晦气?”
陆微笑道:“只是凑巧吧,没事,舅舅送去的伤药用着极好,想来再过两天结了疤就好了。”
几人坐着说话,无非是家长里短,杨季安坐不住,便道:“娘,我去校场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张氏漫不经心道:“去吧。”
陆微心里一直惦记着赵骞的事,忙也起身道:“舅妈,我也想去看看。”
张氏有些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女儿家便该贞静娴雅,在家中待着绣花缝纫最好,校场上都是男人,实在不适合去抛头露面。陆微从前跟着杨毅学骑马射箭她就不太赞成,如今见陆微还想去校场,便道:“校场上都是男人,你如今大了,不好总往那边去。”
杨季安笑道:“就是祖父跟父亲几个,哪个她没见过,怕什么!”
张氏脸一沉,道:“不是还有肃宁侯府的大公子吗?”
杨妙清平常总被这个严肃的嫡母拘在屋里,早盼着陆微过来时能蹭着出去转转,如今有了机会,哪里还肯放过?忙也帮腔说:“肃宁侯府那位来了好一阵子,算算时间没准儿已经走了,母亲,您就让我们去看看吧,我好久都没出门了。”
陆微知道张氏的脾气,忙道:“那位赵大公子我去肃宁侯府时曾经会过面,应该不妨事。况且我只是跟着三表哥远远瞅一眼,并不到跟前去,必不会乱了礼数。”
张氏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但如今三个小的都眼巴巴求着她,陆微又是客人,不好太过拘束,只得道:“老三带着你妹妹们远远瞧一眼便好,不要凑近了让人看见。”
杨季安巴不得一声,一手拉着一个,急急忙忙走了出去。李氏便笑说:“三弟跟微妹妹倒是要好。”
张氏若有所思,一时也没了言语。
校场在抚远候府的西南角,占地将近整个侯府的四分之一,在京中尚武的人家中也算是独一份了。陆微小时曾在这里跟杨毅学习骑射,路径早已烂熟于心,当下牵着杨妙清一路小跑,那杨妙清简直像出笼的小鸟一样,一路叽叽喳喳说笑个不住。
不多时便已瞧见校场四四方方的轮廓,更听见杨毅的大嗓门在说:“……你小子不错啊!”
杨季安伸着脖子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爹居然夸人?我去瞧瞧!”竟也不管两个妹妹,撒丫子跑过去了。
杨妙清一脸兴奋:“表姐,咱们凑近点看吧,我不告诉母亲,你也别说。”
陆微扑哧一声笑了,这么多人看着,这傻小孩还想着瞒过张氏呢!
她走近了定睛一看,那个面无表情坐在轮椅上,正被杨毅拍着肩膀大力夸奖的,不是赵骞又是谁?
陆微大吃一惊。这家伙都坐轮椅了,还能被杨毅夸?
还好有杨季安及时为她解惑,但见他飞快地奔去了校场另一边,趴在靶子上瞅了半天,扯着跟杨毅一样的大嗓门叫道:“不会吧?你坐着也能射这么远?还这么准?那你比我厉害!”
陆微粗略估算了距离,从赵骞的位置到靶子,至少有一百步的距离,况且那几箭根根正中红心,她学过射箭,知道在坐姿的情况下,这么远的距离射这么准有多难,不由对赵骞生出了一丝敬意。
杨妙清好奇地问道:“那个坐轮椅的就是赵骞?”见她点头,又问,“他为什么坐轮椅?天生残疾?”
“坠马受伤。”陆微说时心中一动,所谓骑射骑射,假如赵骞射箭功夫这么强,多半精于骑术,为什么竟坠马受伤?
联想起赵昱母子对世子之位的野心,难道是赵昱策划的?那么自己那天惊马,车夫说马腿有伤,会不会跟赵昱也有关系?
在她思索的功夫,杨毅已经已经发现了她俩,招手叫道:“你们俩过来!”
杨妙清巴不得一声,提起裙角飞快地跑过去,又招呼陆微道:“表姐你快来!”
陆微慢慢走近,先给外祖父行了礼,跟着依次拜见杨毅父子,最后才向赵骞行礼道:“见过赵大公子。”
赵骞点头道:“陆姑娘好。”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她的额头,跟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递过去,道,“用这个,好的快。”
陆微低头一看,还是那个碧色的瓷盒。她脑中下意识地跳出“额头有疤,丑”这几个字,脸上的笑容登时滞住,怎么也不肯去接。
杨毅瞧了一眼,哎呦一声道:“该不会是碧玉膏吧?”
赵骞道:“正是。”
一听到“碧玉膏”三个字,连杨老侯爷也走过来看了一眼,问道:“外伤圣药碧玉膏?这倒是个稀罕物。”
杨毅一把抓过来塞到陆微手里,眉开眼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听说头天抹上第二天就好,到第三天一丁点疤都不会留,我早想着给你弄一盒,到处托人找不到,这下好了,你赶紧回去抹上!”
杨季安拍手笑道:“赵大公子太慷慨了,我替阿微谢谢你,你喜欢什么?回头我给你找去!”
赵骞淡淡道:“不用。”
瓷盒握在手心,有些微的凉意,陆微有些困惑,赵骞几次三番塞给她的竟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是怕她长了疤太丑吗?她下意识地把盒子送回赵骞面前,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额头有疤……”赵骞那个“丑”字还没说出口,便看见陆微的嘴唇忽地一抿,跟着又见林战拼命向他使眼色,总算及时刹住车,道,“我特意找来给你用的,拿着吧。”
瞧见陆微抿紧的嘴唇总算又舒展成一个惬意的角度,那只莹白细润的手掌也慢慢收了回去,赵骞心里陡然一松,跟着却慢慢生出疑惑来,到底在紧张什么?就算她留疤,就算她因此变丑,与自己又有何干?
他忍不住又看向陆微,今天的她不像风筝也不像利剑,还是像竹园那只猫,冬天吃饱了晒着太阳,惬意慵懒。他想,要不回头把那只猫养起来吧,怪有意思的。
陆微感觉到了他专注的目光,浑身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场中,再次确定除了自己,赵骞对谁也没这么盯着看过,顿时又恼怒起来,趁着别人不注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等你。”赵骞平静地说。
“休得胡说!”陆微顿时涨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惦记着收藏数,渐渐失去了码字的快乐。我应该好好调整心态了。
☆、他有脑疾
陆微觉得两颊处热辣辣的,许是太阳晒得太厉害的缘故。她后退几步,躲在树荫底下,身上顿时凉爽下来,但脸上仍是发烫。
赵骞疑惑地看着她,顺手推动轮椅追上来些,道:“怎么是胡说?”
陆微羞恼之极,低声斥道:“你一个男人,说什么等我!”
赵骞目中的疑惑更盛,皱了皱眉,道:“可我的确是来等你的。我有消息要跟你说,昨天林绩去找你时听说你要来抚远候府,所以我便来这里等着,顺便让林战、林绩在侯爷面前点个卯,混个脸熟。”
陆微张口结舌,原来竟是误会了!这个人就不会正常说话吗?
她又羞又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窘迫之中,突然回想起刚刚赵骞的话,顿时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怒道:“你怎么又让林绩去监视我了?你不守信用!”
赵骞正要说话,赵季安跑过来,自来熟地对着他说:“赵大哥,咱们去那边看兵刃吧!”
赵骞便道:“我腿伤没好,用不了兵刃。”当下推动轮椅一径来到老抚宁侯跟前,拱手行礼道,“老侯爷,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我这两个属下略懂些粗浅功夫,我有意让他们将来到军中效力,可否让他们操演一下,请贵府三公子给他们指点一二?”
只要不是面对陆微,赵骞还是很清楚应该怎么打交道的。抚宁侯府诸人身份贵重,林战、林绩只是小小护卫,自然不能请两位侯爷指点,所以年纪最小、性格平易的杨季安是最好的人选。但即便如此,也是十分僭越了,不过赵骞事先打听过,抚远候府两位侯爷生性豪爽,爱武成痴,一向喜欢提携武艺好的后辈,因此才敢当面请托。
果然老抚宁侯眼睛一亮,道:“好,老夫也看看!”
杨季安更是兴奋不已,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赵大哥的箭法这么好,两位护卫大哥肯定不会差!”
林战、林绩对视一眼,恭敬行完礼,便到兵器架上各拿一件,乒乒乓乓打了起来。他两人习武的时间比赵骞还久,对战配合更是惯熟,当下把兵器架上的诸般兵刃各用了一遍,打的如行云流水一般,抚宁侯府诸人看的入港,杨季安拍手道:“好功夫!”
陆微独自站在树荫下,心情渐渐平复。今日这事,她先入为主,却是闹了个大乌龙。她低着头想,是不是因为对赵家人有偏见,所以尽管说好与赵骞合作,但总不能做到心无芥蒂,才处处看他不顺眼?若是这样的话,今后需要拿出平常心才好,不然总束手束脚的,也就谈不上合作了。
只是,他到底为什么又派林绩来监视?
忽听杨毅高声叫道“停”,陆微抬头看时,却是杨毅止住了林战和林绩,正色问道:“你们两个平时用什么兵刃?拿出来过过招吧!”
此时的杨毅敛尽了笑意,浑身散发着为将者的凌厉气息,威严霸气让人不敢接近。林战、林绩心中一凛,当下林战便从怀中掏出一副分水峨嵋刺,林绩取下架上的阔刀,两人对着杨毅父子深深一礼,立时又斗在了一处。
陆微虽然是门外汉,但自幼常来抚远候府,多少也听说过其中的门道。峨嵋刺灵活险恶,最是要心思灵敏的人才能用好,看来林战是个心眼多的。大刀路子刚猛,最适合勇悍之人,那林绩选的刀又比平常大刀阔几分厚几分,舞起来虎虎生风,想到林绩几次的表现,陆微忍不住抿嘴一笑,如此莽夫果然适合用刀,也不知赵骞怎么想的,差遣这么个粗心大意的汉子做监视这种细致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