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不能的。
薛蟠的脸垮了下去,宝钗拉着他的胳膊,轻声道:“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薛蟠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退出花轿。
薛家在京的族人并不多,因而薛母请了贾珍贾琏宝玉。薛蟠翻身上马,四人分列在花轿四处,送宝钗出嫁。
接道上早被肃清,春日里光秃秃的枝头上,早被王府的人缠上了红丝缎,随着春风轻轻起舞。
宝钗端坐在轿中,轿子很稳,听着外面的吹吹打打,一路来到南安王府。
本朝习俗,新娘下轿到新房的这段路程,脚是不能直接站在地上的。
宝钗低着头,在文杏莺儿的搀扶下,走在铺好的蜀绣缎子上,直到王府正厅。
红绸子缀着大红花,水汷牵着宝钗,先去祠堂拜会祖宗,随后回正厅拜会父母。
南安太妃按品大妆,高坐堂上,一旁放的是老南安王的灵位。
水汷宝钗二人参拜父母,南安太妃的大丫鬟替南安太妃还礼。
之后水汷向宝钗作揖,宝钗亦还礼。
老王爷一声礼成,喜堂上的气氛热烈起来,丫鬟们簇拥着宝钗,把她送回新房。
新房里,绣着鸳鸯戏水麒麟送子的蜀绣背面上,摆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莺儿文杏扶着宝钗,靠着床边坐下。
门外叩门声响起,文杏起身开门。
进来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捧着一盘吃食,上前向宝钗行礼,道:“见过王妃。王爷道时间还久,让我给王妃送些点心。”
宝钗道:“替我谢过王爷。”
又叫莺儿去赏丫鬟。
时间一点点溜去,宝钗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头上凤冠越来越重,门外终于响起水汷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流程参考的是明朝~
哎,今天掉了好几个收藏QAQ
☆、大婚二
水汷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群吵着要闹洞房的少年,他反手将众人推出门外,任外面的人如何叫嚷,他也不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探春派人来请外面的那群少年,吵闹声音慢慢落了下去,像是已经离开。
水汷身上带着三分酒气,走到宝钗身边,问丫鬟:“你们姑娘吃东西了吗?”
莺儿点点头,道吃了。
“那就好。”
水汷拿起绑了大红花的喜称,手指微微发抖,轻轻挑开喜帕。
喜帕落地。
面前宝钗薄粉拂面,光艳照人,好看的眉眼一点点抬起,柔声道:“王爷。”
凤钗衔着珍珠流苏,随着宝钗的抬头微微地荡着,引得水汷的心跳也跟着荡啊荡。
面前的少女与水汷记忆里的小女孩重合,光润玉颜如旧,眸子里的星光彷如浸了水一般,嘴角的弧度弯的刚刚好。
水汷看楞了神,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然而不管怎样,他仍是娶到了她。
上辈子的遗憾被喜悦一点点填满,像是坚不可摧的城堡卸下了防备,又像是柔软的心脏有了盔甲。
宝钗敛眉,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垂下了头。
水汷曲拳轻咳,目光瞥上桌上白玉雕救合卺杯,莺儿倒上喜酒,递给二人。
水汷在外喝了不少酒,脸也是红红的,杯子与宝钗轻轻一碰,看着宝钗,道:“喝了合卺酒,以后便是夫妻了。”
水汷想这个场景已经想了无数次,他以为宝钗会说些什么,然而宝钗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冲他一笑。
水汷有些失望,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把酒喝的很急,仰脖一饮而尽,如同他对这份感情的态度,一无保留。
她终于是他的妻了。
想到这,水汷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像是浑身是刺的刺猬亮出了白嫩的肚皮。
酒入肺腑,辛辣难耐,宝钗微微轻咳,水汷手忙脚乱去找杯子倒水,一旁的莺儿早已奉上倒好的温水。
水汷不好意思道:“还是你的丫鬟细心。”
水汷打发丫鬟退下,坐在床边,一朝梦成,他有好多话想要跟宝钗说,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他没话找话道:“你的凤冠重不重?我帮你取下来吧?”
宝钗轻声谢过水汷。
水汷小心翼翼帮她取下凤冠。
水汷放下凤冠,惊讶道:“原来这么重?你怎么不早说?”
宝钗低头轻笑:“哪有嫌凤冠重的?”
“可...”
水汷想了想,也是。
屋内龙凤烛高燃,一室红光。
宝钗端坐在水汷身旁,身上传来淡淡的异香。
水汷终于娶到了心心念念的姑娘,巨大的喜悦笼罩着他,身上每一处的神经都在叫嚣着开心,整个人酥酥麻麻的,如同走在云端。
水汷想告诉宝钗他有多喜欢她,有多开心,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她的眸子,他突然又泄了气。
拉着她的手,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宝钗道:“我伺候王爷安歇吧。”
宝钗的声音很温柔,水汷飘飘然地点头。
喜服繁琐,宝钗低头去解他的衣服,柔软的发擦过他的脖子,水汷整个人忽然间像着了火一般,脸噌地一下通红,身体里莫名的悸动在不断高涨。
水汷猛然站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自己来。”
越着急,越慌乱,喜服又颇为繁琐,水汷怎么也脱不掉。
与喜服奋斗半日,终于脱下,水汷匆匆脱得只剩宝钗做的里衣,一股脑钻进被窝里。
用被子蒙着头,却又忍不住偷偷冒出了头,去瞧宝钗。
宝钗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卸鬓角装饰,白玉般的手映着金晃晃的饰品,好看的紧。
她摘了金簪步摇,散开头发,乌黑油亮的发披在肩上,泛着好看的光泽。
她又去摘珍珠耳环,放在首饰盒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去脱霞帔。
水汷看到这,突然有些后悔早早地把丫鬟们遣了出去,若丫鬟们还在,必是不用劳烦宝钗亲自动手的。
宝钗衣服脱得很慢,一件件摆放整齐,待她快脱完了,水汷又缩回了头。
正当水汷蒙头间,宝钗上了床。
水汷忙往里面挪了挪,刚挪完,又觉着不对,道:“我...我睡外面。”
水汷支着身子,从宝钗身上翻过,重新钻进被窝。
两个人睡在一起,要做什么呢?
水汷知道,因而才更紧张。
水汷往宝钗身边挤了挤,宝钗以为他睡在了床帮上,便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一点空间。
水汷挤,宝钗挪,过不一会儿,宝钗碰到了墙。
宝钗:“...”
水汷觉得,身为男人,在这种事上,就应该主动些,但奈何他娶了心中佳人,心中一时激动难以自己,在外面又被灌了不少酒,酒精麻痹着他的神经,思维也越发的不甚清晰了。
旁边又躺着宝钗,时不时地传来淡淡的异香,水汷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理智离他越来越远了。
水汷按着太阳穴,强压着身体某处的悸动,然而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地伸了过来,道:“你冷吗?我有点冷。”
宝钗身上的温度比他还低,水汷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傻。
“那个...”水汷尴尬道:“我给你暖暖。”
身上的悸动莫名消失了,水汷又抽回了手,将手贴在胸口,暖热了,方去揽宝钗,道:“你身上好凉啊,是以前的旧疾吗?”
软软的身体入怀,淡淡的女子体香萦绕在鼻尖,直将水汷的大脑冲击的一片空白。
龙凤烛仍在燃,水汷忽然就明白了洞房花烛夜的意义。
次日清晨,宝钗是被脸上痒痒闹醒的,以为莺儿又在闹她,半睡半醒间,眼也不睁,嗔道:“莺儿别闹。”
耳畔响起一个低沉的少年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恩?谁跟你闹?”
宝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贴的极近,修长的手指正在把玩她的头发,见她醒了,低头又去亲她的侧脸。
少年呼出来的声息是温热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去蹭她的耳垂,瞬间让她想起昨夜羞人的回忆。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宝姑娘洞房,也是头一回。
看着面前这个是自己夫君的少年,宝钗还是红了脸。
理了理思绪,宝钗方开口:“王爷,该起了。”
水汷手指绕着她的头发,如上好的绸缎一般丝滑,伸手去摸她的脸,脸也是软软嫩嫩的,他喜欢的不知怎么好,只觉得春宵苦短。
水汷低声呢喃:“还早着呢,不到五更,再睡一会儿。”
宝钗看了看窗外天色,时间尚早,昨夜闹得她精疲力尽,此时还没歇过来乏,水汷见她面有几分疲惫,停止了玩她头发的手,规规矩矩地把她搂在怀里,极尽眷恋:“你再睡一会儿,我不闹了。”
宝钗听话闭了眼,却不敢深睡,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莺儿的声音,宝钗又连忙睁开了眼。
天色渐亮,莺儿文杏过来伺候。
宝钗红着脸,去推水汷:“王爷,该起了。”
水汷刚才一直没有睡,搂宝钗在怀里,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莺儿来叫他们起床,水汷刚要制止,却不料仍是吵醒了宝钗,只得放了手,让莺儿伺候宝钗梳洗。
宝钗不动,莺儿亦不动,水汷一脸疑惑,却听文杏噗嗤一笑,道:“王爷,您不起,我们家姑娘怎么好意思起呢?”
水汷恍然大悟,从床上摸索着衣服就往身上套,毕竟从小在军营打滚,三下五除二便穿好了里衣,跳下床,让莺儿伺候宝钗穿衣。
脚刚落地,却听宝钗温声提醒:“文杏,给王爷拿鞋子来。王爷,仔细脚下凉。”
水汷心中一暖,瞧着文杏笨手笨脚给他穿鞋的样子,顿时也觉得十分的可爱。
再回头,莺儿已伺候宝钗穿好了里衣,正在穿今日进宫需要穿的诰命衣服。
穿好衣服,宝钗坐在梳妆台前,伺候她梳洗的丫鬟们鱼贯而入,给她梳头上妆。
水汷曾在水晏收集的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说女子皆爱给她画眉的男子,原因是专注给女子画眉的男子最温情。
水汷看宝钗头发已经挽起,灵机一动,上前遣退丫鬟,在梳妆台上翻了半日,找到画眉的黛螺,兴冲冲地去给宝钗画眉。
然而研究半日,却不曾落画。
面前宝钗的眉不画而翠,哪里需要半分修饰了?若真画了,反而污了原本的好颜色。
宝钗抿唇一笑,取下水汷手里的黛螺放到桌上,道:“该去拜见太妃了。”
水汷歉意一笑。
水晏那里的杂书,看来也不能尽信。
水汷牵着宝钗的手,走出屋。
春日的清晨有着几分凉,呼呼的风直往人脖子里灌。
水汷回头,给宝钗整整衣领,余光撇到宝钗身后的丫鬟婆子捂嘴偷笑,再低头瞧瞧宝钗,虽然敛着眉,面上却是红红的。
水汷面上一凛,故作庄严,丫鬟们止住了笑。
水汷仍牵着宝钗的手,走在前面。
莺儿与文杏紧跟其后,二人悄悄抬头,却看到了水汷透红了的耳垂。
作者有话要说: 水汷:我就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宝钗:....
☆、知足
水汷牵着宝钗,刚走到南安太妃的院子,宝钗轻轻挣开了手。
水汷一脸疑惑,转念便想明白了原因。
水汷轻轻拢过宝钗鬓角发丝,与她一前一后走入松涛苑。
南安太妃尚未起来,只有探春领着丫鬟,坐在椅上等着。
探春见了水汷宝钗,笑着向他俩打招呼,看看水汷,又看看宝钗,拿着帕子掩面一笑。
水汷怕宝钗面薄,不好意思,忙道:“你自嫁了晏儿,性子也随了他,越发的狭促了。”
探春道:“我有没有变了性子不知道,倒是大哥,刚娶了宝姐姐,性子便变得跟她一样稳重了。年前你是如何打趣我的?大哥可是忘了?”
正说话间,丫鬟们扶着南安太妃过来了。
南安太妃道:“大清早的,这么热闹。”
探春上前去搀南安太妃,一边走,一边笑着向她告状:“大哥也不知怎地,成了婚,脸皮变得薄了,被我臊了几句便要发火,母亲可要替我做主啊。”
南安太妃拉着探春坐在自己身边,道:“你这猴儿,又在糊弄我,你成日里说你跟你宝姐姐关系如何好,怎么她一进门,你便打趣她?”
“你大哥与你嫂子新成婚,自然要护着她了,你这丫头,也太不识趣。”
摇头轻叹,却道:“罢了罢了,看你可怜巴巴的,我与你做主罢了。”
说着便让水汷向探春赔礼。
水汷忍俊不禁,刚弯下身,探春连忙还礼。
探春抬起头,看着水汷,又看看宝钗,自己先忍不住笑了,闹得南安太妃又去锤她。
宝钗见此,便知探春极得南安太妃的心,微微一笑,上前与南安太妃见礼。
南安太妃让大丫鬟把她扶起来,指了指一旁椅子,道:“先不着急,等小雯过来。”
又吩咐丫鬟道:“催一下郡主。”
丫鬟应声而去。
宝钗坐在水汷下首,探春也回了座位。
水汷低声向宝钗解释道:“晏儿身子弱,极少出来见人,等哪日他身子好了,再见他不迟。”
宝钗点头。
不一会儿,水雯进来了,见过宝钗等人,便挨着南安太妃坐下了。
丫鬟捧来茶杯,宝钗上前敬茶。
南安太妃面露微笑,接过茶,抿了一口便放下,一旁丫鬟托着一个金丝楠木的匣子,南安太妃从里面取出一枚簪子,插在宝钗发间。
那枚簪子太过熟悉,海浪祥云,通体没有一点流苏,分明是薛蟠送她的那一支,如何到了南安太妃手里?
火光电石间,宝钗便想明白了。
海浪祥云,是南安王府的标志,水汷扮成书童混到薛家商队时,便已经打上了她的主意。
宝钗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心口酸酸的,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显露,磕头谢过南安太妃。
宝钗又向水雯敬茶,水雯笑眯眯地接过,眉目里依稀有着几分水汷的英气。
敬完一圈茶,便要去大明宫谢恩。
轿子早已备好,水汷现行进入,转身去扶宝钗,却见宝钗扶着莺儿的手,已经上来了。
水汷只好吩咐丫鬟备好小暖炉。
水汷将暖烘烘的小暖炉塞到宝钗手里,一手揽着她的肩,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宝钗红了脸。
从昨夜成亲到现在,水汷无疑是一个体贴的丈夫,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排演过一般,细致入微。
宝钗也尽力地去扮演一个贤惠的妻子,举案齐眉,相携白首。
到了大明宫,以前对宝钗爱理不理的宫女太监们都争先恐后的来献媚,宝钗淡然处之,待他们的态度与之前并无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