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思殿里,太后依旧是威严而慈爱的,只是此时慈爱更多一点,威严更少一点,笑着赐座,又笑着说着让宝钗早日为水汷诞下后人。
宝钗红着脸,回话的规矩让人挑不出来一点错,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赐下许多东西,方放他们离开。
刚出清思殿,迎面便见一个一身素衣的女子,眉目疏离。
宝钗微微避过行礼,那女子头也不回,翩然而去。
水汷道:“你之前见过二公主?”
宝钗微微摇头,道:“不曾。”
虽然没有见过二公主,但这通身的天家气派,轮廓里与永昌公主有着几分相似,除了即将远嫁北疆的二公主,再没有旁人了。
宝钗知道,在这个时代,生而为女子,再怎么尊贵的身份,也无力左右自己的命运,她如是,公主亦如是。
宝钗敛眉,比之旁人,她无疑是幸福的,心中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水汷拉着她的手,道:“走吧。”
出了大明宫,回到王府换了身家常衣裳,宝钗又随水汷从王府后门出去,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水汷道:“委屈一会儿,我带你看点东西。”
宝钗以为水汷带她看他私底下制下的家业,点头道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马车越走越远,路上崎岖不平,马车也开始颠簸起来,宝钗方觉不对劲,问道:“王爷带我去城外?”
水汷点点头,道:“恩。”
宝钗问道:“王爷名下的庄子?”
水汷摇摇头,从背后环着她的腰,把头抵在她的肩上,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宝钗见他不愿说,也不再继续往下问。
水汷手长脚长,环着她的时候,像一只八爪鱼,偏他的身体又是非常硬的,下巴贴在她的肩上,马车又十分颠簸,咯的她的肩膀生疼。
宝钗轻轻挣扎,水汷略微松了一点,又过一个不平整的地面,水汷又把她搂的紧了。
宝钗再挣扎,水汷便又放松了一点。
马车空间狭小,二人又厮磨在一起,松松紧紧,几个回合下来,宝钗发觉水汷某一处的坚硬在抵着她。
宝钗:“...”
经过昨夜,宝钗自然知晓那是何物,面红耳赤,却是不敢再挣扎了。
耳畔水汷的呼吸痒痒的,声音哑哑的:“你不要动,我就抱你一会儿。”
宝钗坐在马车上,如一尊石像。
好在这种酷刑并未持续良久,马车停止,水汷起身,跳下马车,又回头去扶她。
宝钗的手脚早已麻木,活动一会儿,方下马车。
饶是这样,下车时,仍是差点栽倒在水汷怀里。
水汷摸摸她的头,低声道:“我错了。”
宝钗轻声道:“王爷何错之有?”
水汷带她带到一个山庄,庄子里怪石堆砌,旁边种植着奇花异草,在春日里争妍斗艳。
侍卫们个个身高八尺,一身普通装束,却丝毫掩饰不住身上的悍勇之气。
见她来了,目不斜视,静静地驻守在各处,如苍松一般。
水汷引宝钗来到正厅,管事的见他俩行的却是军礼。
宝钗细细打量着,管事的一身短打扮,脸上却无长年累月荣养在山庄的富贵态,左额上一道深深的伤疤,将眉毛劈成两截,平添了几分狰狞。
管事的道:“末将枭骑张翼,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宝钗心道,果然如此,令人闻风丧胆的枭骑,竟然藏在天子脚下的一处山庄里。
想到这,不免又去瞧水汷,水汷面色如常,宝钗又收回了视线,只是不知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水汷道:“起来吧。人都到齐了吗?”
张翼道:“都到齐了,在外面等待王爷传令。”
水汷道:“把他们都叫过来吧。”
须臾众多大汉极有秩序走入正厅,看到水汷,纷纷行礼。
水汷让其免礼赐座,道:“想必你们早就接到了秦远的通知,我今日带王妃过来,便是让你们认认人。”
水汷站起身,道:“枭骑七杀营,自今日以后,听命于薛宝钗,敬她如敬我,不得有误!”
宝钗为之侧目,正欲说话,却见十几个汉子拜倒她脚下,咬破手指,点在眉心,发誓效忠于她。
宝钗微微皱眉,道:“王爷,不可...”
话还未说完,便被水汷打断了,道:“我说可以就可以。”
水汷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把她轻轻搂在怀里,道:“京都风云变化无测,我担心你的安危。”
“前几日,我接到战报,蛮夷又袭江城,过不几日,消息便会传到京都。届时我领军出征在外,太上皇为了牵制我,必会留你们在京都,我把枭骑留给你,才不至于让你孤立无援。”
宝钗道:“王爷万万不可,二公子尚能主事,怎能把枭骑留给我?”
水汷长叹一声,道:“就是因为晏儿能主事,我才更要把枭骑留给你。”
水汷抚弄着宝钗软软的脸,眉头紧皱,道:“你是我的妻,晏儿是...”
讲到这,眼中神色一暗,到底没有说下去,犹豫片刻,道:“总之,我更信你。”
水汷的眉眼无疑是好看的,眸子里的神色也是极为真诚的,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宝钗如坠冰窟。
那些宝钗不愿想起的画面又重聚心头,父母兄弟,原是最温情亲密之人,为何到了天家这里,反而处处防备?
水汷明明那么看重喜欢水晏,替他上奏请封,替他筹谋婚事,然而心底却仍然留有戒备。
宝钗打了个寒颤,水汷待水晏尚且如此,那么,待她呢?
大厅中,将士们滴的血仍在,殷红的有些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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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付
宝钗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水汷喜欢她什么,她不知道。
漂亮吗?不应该,水汷这样的身份,有太多的美女可以供他挑选。
家世吗?更谈不上,她只是一介皇商,对于一方藩王的帮助实在有限。
才情吗?更不可能,她自幼养在深闺,水汷根本不曾见过她。
想了一会儿,宝钗便不再细想。
多想无益,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水汷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她才能在王府过的安稳。
宝钗识趣地不去问水汷对水晏的看法,也不问枭骑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的京,她随着水汷去逛山庄,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环境,思考着如何在不让京卫发觉的情况下,照料好水汷所交给她的枭骑。
是了,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水汷一旦出征,她决不能让王府后院起火,让水汷无心战事,忧虑京中。
宝钗问道:“枭骑七杀营一共多少将士?都在这个山庄吗?”
“哪能都在这里?”
水汷轻笑,道:“枭骑一千可破万,枭骑素来在精而不在多,目前在京的,有三千人,今日过来的,是百夫长。”
“枭骑若都聚在一起,只怕早就惹起京卫的注意了。他们散布在京中各处,平日里靠百夫长联络,若非到紧急关头,他们不会聚在一起。”
听水汷这样讲,宝钗方放下心来,想起府上的府兵,宝钗又忍不住问道:“那他们的俸禄呢?若我记得没错的话,京中府上现在还养着五千府兵,这样算下来,便是八千将士?”
水汷捏了捏宝钗鼻子,笑着道:“你说的不错。”
“等回到王府,我带你去看王府的开支。府上现在有两个账本,一个探春在管的内务,一个是秦远在管的官场上的开销。”
讲到这,水汷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若真论起来,南安王府并不算顶富贵的人家。这些年,天子有意削藩,下面的官员见风使舵,便有意无意地克扣一些军饷。将士们不能不吃饭,蛮夷又屡有异动,我担不起裁军的风险,便只能从王府支钱,养着他们了。”
“那太妃知道这些事吗?”
宝钗问道。
水汷摇了摇头,道:“母亲心里没什么计较,跟她说这些事,没的让她心烦,更何况,早在父亲在世的时候,便有王府养府兵的先例,那时也是瞒着她的。”
宝钗道:“养兵数千,拥甲过万,这不是一个小数字,太妃她没怀疑过吗?”
水汷一笑置之,道:“她自己的嫁妆她还计算不清楚呢,又怎么会有心思盘算这?”
宝钗不再继续追问,水汷带她一一见过百夫长,将平日里联络的方式告诉宝钗,又从府兵里挑了个机灵的小兵,负责往来传话。
宝钗与水汷再回到王府时,日头西斜,夜幕开始降临。
松涛苑里,南安太妃早已吃过晚饭,宝钗去立规矩,南安太妃道:“你们刚成婚,不用特意来我这立规矩。”
宝钗只好告辞。
漫天星光下,水汷牵着宝钗的手。
或许跟常年习武的原因有关,水汷的手在冬日也很热,像是个小暖炉一般,宝钗回握着他宽大的手掌。
水汷以后便是她的夫了。
宝钗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
仔细想想,她应该是属于挺幸运的那一挂,水汷相貌、家世、性情、能力,样样拔尖,对她也有着几分情谊,但她为什么会意难平呢?
到底是得陇望蜀,贪心不足了。
水汷那流于表面、炽热的感情里纵然是夹杂了几分算计,她也应该学会知足。
围猎场上,那夜的星光和今夜一样,也是这般明亮闪耀,那个少年浴血而来,眸子里盛满星光,刹那的舍命相救,足够让她让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慢慢回味了。
她应该知足。
宝钗握紧了水汷的手。
屋里丫鬟们摆好了饭,宝钗扫了一眼,大补的东西占了一半。
水汷黑了脸,问道:“谁交代这么做的?”
莺儿指了指那几个汤,道:“这些都是昭王妃特意送过来的。”
水汷扶额,道:“我不过打趣了她一句,她竟然这么记仇。”
水汷大手一挥,道:“这些都撤了吧。”
宝钗随着水汷坐下,伺候他吃饭,道:“三妹妹没有出阁之前,是个颇为风雅的人。”
水汷给宝钗夹了一块冬笋,笑道道:“恩,我知道,你的姐妹自然都是好的,都怪晏儿,太过狭促,把三妹妹带坏了。”
宝钗微微一笑,起身布菜。
吃完饭,夜色深沉,水汷把丫鬟们尽数遣退,从背后环着宝钗的腰,头枕在她的肩上。
宝钗微微侧过脸,道:“王爷,该歇息了。”
水汷懒懒应道:“我知道。”
水汷手指向上,为她卸下凤钗金簪,看她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低头猛嗅一口,道:“好香。”
屋内蜡烛仍在燃,像极了情人的眼泪。
水汷此举,多少有些孟浪,宝钗轻轻推着水汷,水汷却将她搂的紧紧的。
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双手又去摘她的耳环。
只听一声脆响,金晃晃缀着玛瑙的耳环被随意丢在梳妆台上。
水汷拦腰将宝钗抱起,瞬间的天旋地转让宝钗险些惊呼出声,条件反射般双手紧紧地搂着水汷的脖子。
水汷道:“这就对了。”
水汷把她高高抱起,却又轻轻放在床上,极快地脱去外衫,一手扯过被褥,身子便滚了上去。
宝钗的衣服很繁琐,水汷却极有耐心,一点一点如剥竹笋般剥去她的衣服。
宝钗的肤色是极白的,在昏暗的烛光下,白的有些晃眼,她感觉到水汷的呼吸急促起来,火热的吻落在她的额上。
宝钗闭了眼。
少年常年习武带着厚厚的茧子的手掌轻轻地抚弄着她的脸,清亮的声线彼时却有些沙哑:“宝钗,你睁眼。”
睫毛轻颤,宝钗又睁了眼。
入目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眸子里带着星光,他把头抵在她的额上,嘴唇动了动,道:“宝钗。”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眷恋,几乎让宝钗有片刻的失神。
水汷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道:“给我生个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
☆、释然
一个“好”字梗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水汷呼吸间的气息挠着她的脸,痒痒的。
他的眼睛深情而又专注,黑白分明的瞳仁亮晶晶的,让宝钗忍不住想起那夜他披星而来的情景。
生于天家的人,生而算计,死而算计,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纷纷扰扰似真还假的情景萦绕在心头,过了良久,宝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好。”
水汷的吻落在她的额间,落在她轻颤的睫毛,最后落在她紧紧抿着的唇上。
一吻而终。
水汷的手指揉弄着她的耳垂,吻又跟着落在她的耳垂上。
余光瞥到她的脸上泛起红晕,像极了海天相接一线时,夕阳西下的潮水。
那一双好看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带着几分□□的水色,却不见悲喜哀乐。
水汷起身,一手支着身子,另一只手描画着她的眉眼。
行为可以骗的了人,但是人的眼睛,却是最容易把内心出卖。
宝钗的手却攀上了他的脖子。
跳动的烛光下,黑发雪肤,撩人的很。
宝钗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水汷突然又释怀了,他们有一辈子去携手相伴,彼时她不爱他,又有什么关系?
一辈子呢,想想都让人心生向往。
水汷道:“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水汷的吻又落了下来。
他的手覆上她的眼。
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温暖,但手上的茧子却是坚硬的,弄得她有点疼。
宝钗知道,那是常年习武所留下的。
水汷一个挺身,宝钗还是皱起了眉。
水汷轻抚着她的眉间,停止了动作,低声道:“痛的话,不要忍着。”
难以启齿的细碎的声音被刻意压制着,快感一波接着一波,大脑一片空白前,宝钗看到了水汷异常明亮的眸子,如一颗启明星,透过层层云雾,照进了她昏暗无光的生活。
次日醒来,宝钗的腰肢仍是酸痛的,那个昨夜在她身上驰骋的少年,彼时却是生龙活虎的,见她醒来了,停止了玩弄她头发的手,一手将她揽在怀里。
红浪翻滚,又是一度春宵。
再起来时,天已大亮,宝钗匆匆梳洗,便去伺候南安太妃用膳。
水雯今日也起了个大早,一向勤快的探春却没有在屋里,南安太妃道:“晏儿的病又犯了,我免了探丫头的晨昏定省,让她好好照顾晏儿。”
宝钗道是,又问可曾请了太医来号脉,南安太妃道:“他是旧疾,府上有徐大夫照看着,用不着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