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春/屠狗日记(重生)——吴轻言
时间:2017-11-01 16:11:59

  赵居为便有些不高兴,将心思都摆了出来,“儿子怎么能为了自己就不顾娘亲?”
  “你有这份心,娘就极满足的了。也不单是为了你,可也得想想你外祖父呢,只怕他是如何也不愿意进宫的。”
  “殿下,这是奴婢这些日子和娘娘新琢磨出来的糕点,您尝尝?”玉福及时捧了一碟子精致的点心凑上来,剔透的糕点上头还淡淡的红色,只有一口大小,“这是用咱们殿前红梅上的露水做成的,又另加了些待开未开的梅骨朵进去,染上了红梅的幽香,娘娘尝了说是极好的。”
  赵居为便伸手捻了一块儿。
  郝贵人与玉福眼神齐刷刷地看着他,仿佛等着夸赞的孩子。
  算了,娘希望他怎么做他便怎么做,何苦又叫她为自己担忧心中不安?
  他细细尝了一会儿,笑着道:“果然还是娘和玉福姑姑这儿的东西好吃。”
  
☆、183 一世长乐
  时至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年节事宜,路家也不例外,自打路子瑅一家回京,他自去吏部交接公务,剩下秦氏在家,便与路子昕等人忙活。
  一晃又是六七日过去,今日是十一月初八,路子昕的生辰,亦是她十五岁及笄之礼。
  天色还未亮时路家便已经热闹起来,家下人们在各处悬挂上风灯红绸等屋。
  路子昕今天倒难得清闲,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得起个大早任由青檀打扮自己。
  笄礼上女子必须要着冠服,由冠笄、褙子组成,并不是十分繁杂。
  怕青檀没个经验,待换上今日要穿的礼服之后,桑葵与李嬷嬷亦来帮忙,将她一头青丝盘至头顶,等着担任正宾的钱夫人温氏为她插上木簪。
  所谓正宾者,须在姻亲或者亲近人家中,选择贤而有礼者担任,一般来说自然是品阶越高越好,齐氏却觉得不必为了虚荣特意去请德高望重的贵人,因而拜托了钱雅姝之母。
  她虽然不过是二品诰命夫人,但素有贤名,钱家亦是钟鸣鼎食之家,倒也足够。
  及笄是代表闺阁女子长大成人可以许嫁的重要礼仪,自然不可轻忽。
  此前三日路家已经开始戒宾,昨日温氏是在路家歇下的,是为宿宾。届时将由温氏替路子昕在发髻之上插上木簪。
  路子昕还未睡醒,昏昏沉沉地,任由她们折腾自己。
  “二少爷。”正忙乱着,忽然听得有下人行礼的声音。
  路子昕睁开眼,果然是她那一脸贼笑的二哥,“二哥这么早怎么来了?”
  今天来观看她的及笄礼的都是亲近之家的女子,包括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等也都是女性,倒也用不着他招呼,只用观礼即可。
  “嘿嘿。”路子闵挤眉弄眼地笑了两声,“你们都先下去,我和妹妹说几句话。”
  桑葵等人便都行礼退了出去。
  “二哥做什么这般神神秘秘地?”路子昕故意毫不关心地模样,扯了扯衣裳,漫不经心地问道。
  “自然是受人之托。”
  路子昕一喜,却忍住了没有抬头,只怕越在意越会被他捉弄,虽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嘴上却闲闲地道,“哦。”
  “你、你怎么不问是谁?”
  路子闵果然急了,一脸郁闷之色,气呼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夹在手上晃荡了几下。
  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是封信。
  什么嘛,路子昕心里有些不得劲,这次是真没了兴趣。
  她生辰和及笄这般大的事情,那个人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开心。
  “算了,你自己看吧!”路子闵将信放在她面前的妆台上,“我再回去睡会儿。”说罢便出去了。
  路子昕瞄了两眼,撇过头去,又转过来瞄了两眼,终是拿了起来。
  拿在手里,拆了封漆,她正要去看,忽然路子闵又走了进来,嘴里说着,“瞧我这记性,忘了一样东西。”
  路子昕连忙将信倒扣在妆台上,玩妆匣子里头的收拾。
  抬眼去看,说道:“二哥不是回去睡觉了,又回来做什么。”
  不能对某个人发的火,全撒在了他身上。
  “你真不想知道我忘了什么?”路子闵扬了扬手上一个锦盒,“那哥哥我可就回去了。”
  说罢慢悠悠地抬脚,作势要走。
  锦盒不过一尺来长,是红木材质,上头雕了几朵傲寒的梅花,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路子昕连忙站起身来,手疾眼快地将他手中的东西抽了去,“二哥可以走了。”
  “你……”路子闵看着空荡荡的手,很是无语了谁当信使有他这么,嗯,没乐趣的吗?
  路子昕已经低头去开那锦盒。
  只见里头躺着一支簪子,亦被雕成了梅花形状,造型古朴,十分端庄大气。
  这人也太创意了些,这都是第几次送簪了呢?
  路子昕歪着头想,摸了刚拆开还未来得及看的信件,趴在妆台上读起来。
  看着看着,她那一双好看的长眉却蹙了起来。
  原来前几天韩均接到了路子昕的信,听她说起赏梅一事,想到自己身在甘肃,不能擅自回京观礼,便丢了原本准备好的礼物,又亲自动手为她重新做了一支,在信中颇为沾沾自喜,觉得比第一次雕的好看了许多。
  韩均还小心翼翼地问她:“此簪为笄,妥否?”
  她正是为这事发愁。
  笄者,簪也。既然是笄礼,路家自然早就准备好了为她插发所要用到的木簪,乃是大哥路子瑅专程从南平带回的,这事早便定了下来。
  现在难不成让她去告诉家人,韩均也为她准备了一支,希望能用他特意送过来的?
  想想她脸都有些发烫,这么羞人的话可如何说出口?
  好在韩均似乎考虑到了这一点,末了可怜兮兮地道,若是不能用这支簪子,那能不能用他特意为路子昕取的字?
  女子许嫁,十五笄而字,也就是行及笄之礼后,已是成人,便能由家人或者德高望重的长辈赐字。
  但也有很多是由夫家或者是夫君所取,这倒还不算为难。
  原本路景修替她选的,是“昭姑”,意为“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摘抄自屈原《离骚》)。
  路子昕十分喜欢,可韩均取的,咳咳,也未免太言简意赅了些。
  长乐。
  看着信纸上气势磅礴偏又带着拳拳爱意的这两个大字,她有些笑不出来,可心里却隐隐有些欢喜。
  韩均希望她能一世喜乐,这也是是他所给予的承诺。
  他早说过,会护她安稳,免她流离。
  路子昕捏着信,半晌默然无语。
  自从遇见韩均,不过大半年的光景,然而一切都在改变,越发美好也越发光明,他确实做到了,而今后,他还会一直去做。
  “姑娘,再不收拾便来不及了。”青檀看了眼天色,犹豫着进屋开口道。
  路子昕回过神来,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下两个字,再回首面上已然是满脸灿烂的笑意,对青檀吩咐道,“你去将这个给爹爹和娘亲,就说我的字,用这个罢!”
  
☆、184 甘肃密会
  巳时初,青云巷路家三姑娘路子昕的及笄礼正式开始了。
  而在大関国土西北之地的甘肃,韩均批完手上最后一份公文,往椅子后头靠了靠。
  这一个多月,他基本已经摸清了甘肃形势,幸而新任巡抚程直与他大多数政见都一致,二人相互辅佐,各项事务都上手极快。
  虽然他是辅官,但却有着直达天听的权限,程直自然知道自己来甘肃的使命,二人齐心协力,已将乱了半年之久的甘肃地界治理的井井有条。
  赵居为回京前,曾秘密与韩均见过一面,将草原各族的形势告知韩均。
  那木杆虽然因为内乱实力大减,但依拉赫的舅舅却是个厉害人物,短短时间收服了一些分散的小部落不说,还与周边几个部族结成联盟,恐怕只要再过两年,就能控制大多数草原部族。
  但这是在大関完全不干预,任由他壮大的前提之下。
  赵居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又在庆华帝心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木杆秘密联合的事情,必然会向庆华帝进言。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以利诱之,分化他们。只要庆华帝还不至于病的昏庸,就一定会同意赵居为的做法。
  韩均重生而来,要做的第一桩事便是彻底压制那木杆,不让他们对大関有可乘之机。
  所以赵居为提到此事时,他立即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倒与赵居为不谋而合。
  “甘肃情形如何?”赵居为问道。
  韩均回想起自己的话,“文官还好,自从李时言触柱而亡,其他人都寒了心,各自为政,程大人轻而易举便挖到了线索,也重新分配了公务。”
  “有线索又如何,他是不会办的。”赵居为淡淡地道。
  庆华帝近年,是越发地放纵几个儿子了,也许是不想重蹈当年他们兄弟相残的局面。
  韩均没有说话。
  “罢了,武将那边呢?”
  “铁板一块,是两块。”韩均回道。
  盛国公与定国侯在西北经营多年,手上又握有兵权,那些低阶武将自然不会背主。
  至于品阶高的武官,都是二人的直系,想要攻破更是难上加难。
  “钱雅棠那边呢?”
  “仍旧没有什么进展,若不是他有在边关戍边的经历,只怕那些人早就动手了。”
  戍边之人,乃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尤其受到士兵们的敬重,尤其像钱雅棠这样的贵族子弟,鲜少有选择边关镀金的,很容易就和那些小兵们打成一片,为防引起众怒,虽然那些武官明知他是庆华帝派来的,也依旧不敢动他。
  否则,随便报一个剿匪身亡,谁还能追究不成?
  “慢慢来吧,毕竟积病多年,不可操之过急。”
  “我以为,这件事,还需从京城着手。”韩均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庆华帝不会动自己的儿子,但却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看着权臣与自己的儿子联合,威胁他的天子之位。
  没有哪个帝王能放心将兵权交在极有可能帮助他某个儿子起兵谋反的臣子手中。
  既然庆华帝想收回兵权,那自然事情就落在了京城。
  只要盛国公惹怒庆华帝……
  韩均之所以不提定国侯府,乃是因为他知晓老定国侯的为人秉性,素来正直,绝不是玩弄权势之人。
  且现任定国侯虽然因为赐婚,不得不将嫡长女嫁与赵麓为为皇子妃,却并没有与他沆瀣一气的打算。
  甘肃之事,不过是赵麓为瞒着定国侯的手笔罢了。
  哪怕前世赵麓为以有孕在身的林苏暖性命相威胁……
  若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小丫头该为林苏暖伤心了吧?
  前世,她在赵麓为逼宫之前已经跳崖身亡,并不知晓这件事。韩均却知道,定国侯府的老侯夫人,十分喜爱路子昕,连带着她也与林苏暖关系匪浅。
  念及此,韩均正打算提醒赵居为,却听他道:“老定国侯忠君卫国,实在令人钦佩,既然盛国公坐不住了,那就让他动吧!”
  韩均不免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既然认定了赵居为,自然是有感于他的秉性和才智,否则绝不会跟随于他。
  二人之间不是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关系,更多的却像是朋友,甚至在很多想法上都有相通之处。
  这是当初赵居为为何找上韩均的原因,亦是韩均选择赵居为的理由。
  相比起“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莫不如说是“知己难得”。
  他都知道定国侯一门忠烈,掌管锦衣卫如此长时间的赵居为自然也心知肚明。
  “可惜了定国侯府的嫡长女。”赵居为突然感叹了一句。
  他们知道,庆华帝也知道。
  但他不会为了权势疑心陷害忠良,庆华帝却会。
  自从赐婚林苏暖与赵麓为,这位大関的帝王便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怕定国侯也预料到了这个女儿的命运,才会倾尽所有为她陪嫁。
  一个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帝王,从来不会真正去相信所谓的忠君之臣。
  否则前世如何会眼睁睁看着路景修被人构陷?
  若不是路子瑅与路子闵相继被罢免和辞官,路家只怕还会更凄惨些。
  无他,不过草木皆兵,杯弓蛇影耳。
  病倒的庆华帝,已经谁都不信任了。
  韩均揉了揉眉心,人往后仰着,一只手搭在眸上闭目养神,不再去想这些伤神的事情。
  不知道小丫头的及笄礼完成了没有,她是会用自己送去的梅簪,还是用自己取的字呢?
  他想起翰林院有为成婚的翰林王大嘴,曾经对他和路子闵说起过,妻子常常嫌弃岳父取的字太难听,央着他再取一个。
  哦对了,王大嘴还常常得意地吹嘘,妻子十分仰慕他的才华,每每都觉得自己的丈夫十分了不起的。
  韩均苦笑一声,想要路子昕央着他?若是前世倒也说的过去,毕竟小丫头常常一脸花痴地看着自己。
  这一次嘛,得,他还是屁颠屁颠地送上门去吧,否则啥也捞不着,回头还落一身埋怨。
  长乐啊长乐。
  韩均想起路子昕随信附上的那支红梅,眼前浮现出她那娇俏清丽的模样来。
  
☆、185 谁胜谁败
  大関承文十二年十一月十五,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官员在大朝会向庆华帝上折,称三皇子赵麓为图谋不轨,借编撰诗书之名,行意图谋反之实。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黄大人乃是盛国公嫡系,他这般明目张胆,显然是不怕质疑,最好还能撇清了所有关系。
  不畏权势,及时上报。
  “圣上英明,那张机辨乃是前朝余孽,此等意图谋反的诗词若印发天下学子,后果不堪设想!微臣不知,三殿下意欲何为?”
  黄大人还拿出了证据,果然是张机辨被贬山东时所做之词。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哪堪身在山东,飘蓬江海嗟吁。若遂凌云之志,敢笑机辨……”(摘抄改编自《水浒传》)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最终几不可闻。
  庆华帝毫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之上,不发一言。
  一时间,整个议政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想到了前朝那场牵涉一半官员之多的文字之争。
  但无人敢言。
  首当其冲的,便是翰林院负责编撰《读风臆评》的几位翰林,他们大多已经头生白发,看的众官员心里实在不忍心。
  就是几位进了翰林院的新科进士,还实在年轻,如果就这样断送了前程甚至性命,岂不可惜?
  若庆华帝执意要查,他们这些人,又当如何?谁还能置身事外不成?
  “那依黄爱卿所言,应当如何处置?”
  良久,庆华帝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鸦雀无声的议政殿内外,也震在满朝文武官员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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