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脖子上的伤可有大碍?” 我暗暗自喜,这左一声父亲右一声父亲当真是越叫越顺口了,如此这般想必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也不会杀了自己吧!
“无碍!”
两个小丫鬟模样的女子端着清水和衣物走了进来,向楼烦王行了礼,楼烦王看向我,我淡淡的笑了笑回应楼烦王便撩开帐离开了。
端着衣物的丫鬟将衣物放在了一旁与另一个丫鬟端着一盆冷水过来,拧了一条帕子轻轻的给我的脸擦拭着,甚是温柔。
“我自己来吧!”我接过帕子用力的擦拭着,可能是风沙太大洗个脸竟然擦出了如此额头的灰尘,丫鬟抬头看向我,带着几分激动的语调说道,“公主与大王真的有几分相像啊!”
相像?我暗暗一笑,自己怎会与那个蛮子相像,这个小丫鬟的奉承之话自己没有太在意,忽然斜斜一笑,“那么……我美吗?”
“公主是奴婢见过最美的人了!”
那个丫鬟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这个小丫鬟还真是可爱呢,丫鬟们为自己换上了楼烦人干净的衣物,忽地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撩开了营帐的帘子,直直的走了进来,我脸色一变,理好领口呵斥道,“放肆,何人允你进来的!”
两个小丫鬟见到这个男人立即吓得惊慌失措跪倒在地,“见过客卿!”
“小丫头,你父亲见我都要礼让三分!”
我看着这个男子,也有些不解和迷惑,这个所谓的父亲是楼烦王,让楼烦王礼让三分的会是何人,犹豫不决地又望向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使了使眼色又摇了摇头,我面色不变,却用一种让人舒心温和声音说道,“父亲是父亲,而我是我,父亲对你礼让三分是父亲的事,而我怎样对你是我的事!敢问未经允许擅自闯入未出阁女子的房内,你又怎能让我礼让?”我笑着,却是笑里藏刀。
男子冷笑一声,一股慑人之气流露开来,弥漫在屋内。
“公主不懂事出言顶撞了客卿,请客卿恕罪!”一个小丫鬟连连磕头认错。
我也是无奈,这个小丫鬟也真是的,怂什么怂,皱起眉,深思一会,终于还是紧抿双一唇,什么也没说。
客卿脸上染了几分愠怒,眼神一沉,一手拉着我的手腕便往外走,我想抽出手可是他的气力着实是太大了,百般无奈回头看着丫鬟,“快去找父亲!”语罢,客卿不顾我是否有力气跟上他的脚步,拉着自己的手腕在石林中穿梭。
我全身快要虚脱,只差被他拖在地上向前走,匆匆走过一片片石林,感觉地势向上,净凉的风吹得眼睛生疼,干脆闭上眼,客卿忽地将我扔在了一处,我缓缓睁眼。
乱葬岗!
这是我一眼看去便闯入脑海的词。很多坟都许多年不曾有人祭拜过了,更不要说添土修缮,被老鼠刺猪什么的拱出了一个个的洞,再被大雨淋一淋冲一冲,露出棺木,有些棺木烂了,陪葬衣物撒得到处都是,白骨处处、杂草丛生,附近焦黑的树干,扭曲的树枝却无一例外地指着沧茫的天空,偶尔有乌鸦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像极了我被抛尸的地方。
“你带我来这做甚?”心中不免惧怕了起来。
“消一消你的戾气……”客卿皎亮的眼里蒙上一层雾气,眼角微微弯起,我惊诧地瞪大眼,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全身受了一股重力一推,心一沉,身子便随之狠狠跌了下去。
身子被石岩剐割重重的跌落在了一个山洞之内,只觉浑身剧痛,全身上下像是要被撕裂一般,觉得呼吸困难,却是刻骨的冰冷灌彻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手脚无力身子下都是鲜血,四周亦是白皑皑的白骨,“你个疯子!父亲会杀了你!”我对着洞顶大喊。
“你当真以为你是楼烦王的女儿吗?你是这个月他领回的第十个女儿了!”客卿温婉柔善的声音,仿佛从亘古传来,冲破脑海,钻入心底。
“什么……”我面色煞白,眼神空洞,木然看着洞口,或许是失血过多,晕眩便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逐渐迷离,任由自己沉浸在混沌中。
☆、险象环生欲断肠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也不知过了多久,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也正是因为这饥饿感让自己神经清明许多,隐约的听得上方传来声声呼唤,是楼烦王来寻自己了吗?欲想答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只得发出沙哑的声音。
只觉得呼唤声离自己渐行渐远,抿了抿嘴唇,心里更加忐忑不安,扶着一旁的石墙勉强的站了起来,四处打探了一番,这儿甚是窄小却四处是白骨,离自己不远处竟有一潭死水,死在这儿的人定是不胜枚举,我如同被遗忘在了这个漆黑的角落,没有人再记得我的存在,也没有人在乎我是否还存在,摸了摸平坦的腹部,早知如此在营帐内多吃些。
尽力驱散疼痛和困意我往死水旁走去,水已经发臭,咬紧牙关,双手颤抖着捧起那混浊的水,闭着眼睛往身上浇去,一捧又一捧,衣衫很快湿透,身体也几乎变得僵硬了,意识确是清醒了。
方才客卿说自己是楼烦王这个月带回来的第十个女儿,心里不禁讪讪一笑,没有嫉妒,没有不平,没有痛苦,想想仗着这个所谓父亲的宠爱对客卿出言不逊如此下场凄惨也是自作孽,如今,只有这饥饿感和彻骨的冷,让我清醒了点。
我向上望去洞口遥遥无期,墙壁上的怪石参差不齐,兴许自己能够爬上去,手紧紧抓住了尖锐的怪石,随即脚也蹬了上去,刚开始我觉得还好,爬到了一半,我只觉得腿上如同被灌了铅一般沉重,举步维艰,汗水在额头密密麻麻的渗出,不一会儿便凝聚成黄豆般大小,顺着发鬓像漂流船一般滑下脸颊,在下颌处掉落,身上的伤口也被汗液腌的生疼。
不知哪来的气力自己也总算是爬了上去,发现自己的衣物早已百结悬鹑,上全是泥垢与血渍,暗暗一笑,没有目的向前走去,饿啊,实在是太饿了。
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忽地发现前方有一匹黑马甚是熟悉,是楼烦王的绝地吗?如同抓住希望一般自以为箭步实则慢的可怕的步伐向这匹黑马跑去,只是忽觉得眼前一黑重重的栽倒了草丛种。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热汤从我的喉咙缓缓顺下,醇香可口,瞬时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服侍过自己的丫鬟,丫鬟哭的梨花带雨,见我醒来忍不住高兴的大叫起来,“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我也顾不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用力的侧起了身端过丫鬟手中的热汤,狼吞虎咽了起来,里面的肉丝竟让自己觉得甚是满足。
楼烦王闻声走了进来,见到已经清醒的我长舒了一口气,当绝地将她带回来的时候,除了全身都湿透了散发着恶臭味和满身的血渍泥垢,最令他唏嘘不已的的,自然是那如死灰一般的容颜,修长浓密的睫毛映着苍白的脸上,显得奄奄一息。
“女儿……”我的面色虽是苍白的可怕眼神确实十分灵动,楼烦王心中有愧,双眼有泪流出,有什么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却他硬生生地哽在喉咙口,化成一股难以吞咽的抑郁。
一碗肉汤不一会儿便见底了,我意犹未尽看向丫鬟,“还有吗?”
丫鬟破涕为笑,将事先为其准备的大餐端了过来,我甚是开心,根本不顾形象的吞咽了起来,丝毫没有理会楼烦王,看不出是故意或者有意,眼见着楼烦王离开了,我才放下了食物细嚼慢咽了起来,眼眸凌厉深邃,我就是想要楼烦王对我心怀愧疚。
发觉自己那脏臭的衣物已被人换下,身上的伤痕也有明显处理过的痕迹,视线焦距幽幽地透过丫鬟,不知落向何处,只静静的道,“我是如何回来的?”
“是绝地。楼烦族上上下下所有人寻了公主三日未见其果,几经放弃今早绝地忽然叼着公主回来了,那时公主满身伤痕,定是受了不少苦罢!”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竟然是自己一直讨厌的黑马救了自己,又转念问道,“客卿呢?”
“客卿回秦国了。”丫鬟诺诺的道。
“他是秦国人?”我眼中有些诧异看向小丫鬟,“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是因为……”几个字从丫鬟的唇缝中挤出来显得如此忐忑不安。
“因为什么?”我着急的追问道。
“楼烦国早在百年前被剿灭,如今在背后支持我们的是秦国!”那一刻,小丫鬟心底的酸涩潮水般涌出,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下。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的神色也隐隐带上了些许不自然的僵硬,怪不得客卿说楼烦王都要敬他三分,思绪一下子飘得老远,好一会儿之后,沉声默默道,“爹爹是想报仇,是想一雪前耻!”
忽地我听得营帐外有些吵闹便让丫鬟出去瞧瞧,丫鬟回来的时候面带惊恐,慌张的道,“赵国带兵前来索要公主!”
果不其然,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抬起了头,眼底闪过刹那的惊惶,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是女子,顾不得身子上疼痛匆匆下床,提起裙角准备逃走。
丫鬟免不了震惊,扶住了我立刻本能地脱口问出,“公主这是要去哪?”
是啊,自己要去哪?这身装扮只要被发现了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正当此时,一声熟悉的“鸡蛋”将我给惊了一惊,扭头一看,长安君已经撩开帘子进来了。
还好是长安哥,我暗暗的想,刚想雀跃上前却发现紧跟他身后的赵允,立即转身跑向那半透明屏风后,内心怯怯,他怎么也来了?
如自己所料地丫鬟立即挡住了其二人,一收方才的柔弱愣愣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公主的闺房!”
长安君一脸镇定地看着我,面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知道这个背影就是他的小鸡蛋,可是我偏偏穿着女儿装,赵允偏偏在他身旁。
“鸡蛋不在这!”长安君道。
“外头的人都招了,劫来的人就在此营帐内。”
赵允不甘心一把推开了丫鬟直直的走向那半透明的屏风处,怎么办,该怎么办,我慌了,几乎下意识的解开了衣领的扣子对赵允背过了身,赵允上前拉住了我的衣袖,试图将我转过来,忽地一侧衣物滑落,香肩半露,说不上是魅惑,上面也有些新伤,可这是在这么封建的古代,况且长安哥也在一旁,我明显觉得赵允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
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用力的甩开了赵允的手,试图将自己的声音变得纤细一些,笑了起来,“殿下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
赵允额头拧着,那两道眉向上一扬倒犹如宝剑出鞘,脸色不大好看比平日多了些慌张,“你可知被楼烦王劫来的人在何处?”
我薄薄的两片红唇嗫嚅了两下,缓缓的拉起了侧落的衣物可是香肩还是若隐若现,依旧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说的可是燕世子?方才他趁乱逃走了!”
赵允听了我的话虽是半信不疑,欲想再追问什么却被我打断,“殿下若降罪我也甘愿接受,在此之前可以给我留一些颜面吗?”
赵允听了我的话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确,对着衣冠不整的女人自己也不便说什么,我偷睨了长安君一眼,恰巧和他四目相接,使了使眼色,长安君明了我的意思,上前搂住了赵允的肩笑道,“八弟何苦与一女子过不去!”说罢便强行将他拉了出去。
我不禁长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丫鬟上前扶住了我,哭的稀里哗啦,外边已经被赵国的兵队团团围住,自己已是插翅难逃,我忽然意识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我如今的身份是楼烦国的公主,而赵国一直视楼烦为仇寇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若自己再次踏出这个营帐,当真是生死不由命了。
忽地回转头来看向丫鬟,计上心头,想必只能牺牲她了,握住了丫鬟的手,“现在只有一种方法能够保护你我了!”
“只要能保护公主,奴婢就算丢了这条命这值得!”
丫鬟衣着方才自己穿的公主服侍,带上了半边面具缓缓走出了营帐,楼烦人都被束缚在了一处,长安君与赵允都不在外面,只有怀信领着众多将士看守着楼烦人,见公主走了出来立即上前控制住了她。
见只有怀信,换上了男装的我长舒一口气,撩开帘子,怀信将军见得我,满心欢喜,“燕世子可让我们好找!”
“长安哥呢?”
“去寻燕世子去了!”
“我去寻他们!”
我淡淡的一笑转身准备离去,忽地身后传来了怀信将军心狠的一个字,“杀!”忽地一声声惨叫,我慌张的回过了头,影影灼灼的瞥见一片血海,头颅涣散,而那丫鬟的头颅滚到了自己不远处,双眼没有闭合的盯着自己,我一脸惊愕,下意识的退后两步,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学会利用他人来护自己周全,这个小丫鬟做错了什么?这些楼烦人做错了什么?
这儿里除了血水的汩汩声又是死一般的静寂。
我的潜意识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这儿只是一场噩梦,脸色极其苍白,满脑子都是那小丫鬟紧盯着自己的神情心里头犹如怀了一只蛊,每时每刻都在一点点地蚕食着自己的心。
我猛地惊醒,全身冷汗淋漓,瞧见长安哥在自己身旁舒了口气,好在是场梦,长安君见我醒来,他那双清冽的眼睛泛起了一丝涟漪,“都过去了!”
我的心加剧了跳动几下,那不是梦,那么真切自己竟然以为是场梦,颤声问,“他们都……都死了吗?”
☆、可笑水痘成瘟疫
“楼烦王逃走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无力面对面前这个男人了,但是现在不问出口怕以后再也不敢问出口,将怀中的玉佩拿出,“这是楼烦王的信物,为何会在长安哥的府邸内?究竟何人才是楼烦王的女儿?”
长安君默默地看着我淡淡的道,“三年前,我的母妃还未扣上祸国的罪名,那时,氏涵是由母妃扶养的,我本以为待她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可是却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有些异样,也是那时我发现了她身世不简单。”他这才伸出自己那双极好看的手,接过我手中的那块玉。
我微微皱眉说,“氏涵才是楼烦王的女儿?那为何让我顶替?”
长安君那张一直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的情绪,“氏涵不愿认蛮子做父亲,我不愿氏涵有这样的父亲,她是公主,本应该受人仰慕!”
我看看长安君毫无自责的脸,闭上眼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的血腥,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床单,长安君猝不及防遭遇了我的眸光,温润的双眸深藏的无奈或者说,忧伤,而这一切只在瞬间,就在他以为我要发怒的时候,我却笑了起来,的确,古代男子不都是这样吗?三妻四妾,可以对许多女人付出真心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失了利用价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