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听说你与赵二,每顿都是大蒜炒韭菜,来,尝尝这道莲蓬豆腐。”韩雪儿边说边为梅子夹菜。
梅子更正道,“是韭菜炒大蒜,不是大蒜炒韭菜。”说完尝了尝韩雪儿夹来的莲蓬豆腐。
“好吃。”梅子真心说道。
她说好吃便是真的感觉好吃,并不会因为夹菜的人是韩雪儿而说成不好吃。
苏景辰便也夹了块莲蓬豆腐,尝完也说道,“好吃。”
其实,那个啥,那个盐,还可以少放那么一丁点儿,现在这个还是有点咸了,要是那个盐能再少放那么一丁点儿,便是真好吃了。
“真好吃。”苏景辰补充道。
韩雪儿自己也夹了块尝了尝,十分享受道,“真好吃。”她看了看苏景辰,又道,“真是荣幸,能与殿下口味一致。”
纳兰寻风看大家都盯着那道豆腐吃,并且看起来十分好吃的样子,也赶紧尝了尝,“好吃。”
方才咽地太快,那豆腐是怎么个味道,纳兰寻风还真没品出来,美人都说好吃了,必定就是真的好吃了。
梅子夹了块野兔肉,尝了尝,说道,“这兔肉不错。”
韩雪儿满脸不可置信道,“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能吃兔兔呢?”她用十分惊悚的目光看着正在咀嚼兔肉的梅子,仿佛看着一个吃人肉的怪兽一般。
梅子没有理会韩雪儿的大惊小怪,又夹了一块,吃得甚是开心。
苏景辰从来没有吃过兔肉,也是觉得那毛茸茸的小东西着实令人下不了口,但看着梅子吃地十分美味的样子,也想尝一尝。
菜是纳兰寻风点的,他自然是吃得的,但听到韩美人说不能吃,老半天也没好意思动筷子。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呢?
梅子挑了块兔子腿给苏景辰,“尝尝吧,火候不错。”
眼前是一块烧地外焦里嫩的肉,哪里还有毛茸茸的样子。苏景辰便尝了尝。
这一尝不要紧,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兔腿比鸡腿鸭腿各种腿好吃多了!
梅子舀了半勺汤浇在苏景辰的兔腿上,“这样,沾点汤吃,味道更好。”
苏景辰一尝,果然!
韩雪儿瞧着梅子吃菜那样,还沾汤,那是乡野妇人才有的野蛮习惯,这呆子,也不嫌丢人。
同样时吃野兔腿,在韩雪儿眼里,梅子是乡野妇人的吃相,苏景辰却是十分性感的吃相。
他嘴角边有一滴汤差点滴了下来,肉汤染在他的唇上,很想让人舔上一口,宁王的唇舌,想必是十分柔软。
韩雪儿痴痴地想着。
梅子递过来手帕,“汤,汤滴下来了。”
苏景辰十分自然地接了过来,擦了擦嘴角,他看了看黄布帕子上的汤汁,“脏了,我把我的还给你。”
苏景辰说完,将自己的绢丝帕子递给了梅子。
梅子也是十分自然地接了过来,她摸了摸这帕子的质地,“回头我改成头花,这料子作帕子用,有些浪费了。”
真丢人,低贱之人果然上不得台面,韩雪儿好心道,“我那里还有一些头花,回头我让人送你那去。”
梅子看了看韩雪儿,“好。”
韩雪儿十分得意,你这种人啊,只配用本小姐用剩下的不用的东西。
苏景辰对梅子道,“我府上还有些珠花首饰,都是这几年我外公送过来的。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
他对她不是怜悯之情,纯碎是觉得那些那些珠花适合她,仅此而已。
纳兰寻风调侃道,“苏公子,你一个单身汉,府上怎么会有女人用的发饰,莫不是金屋藏娇?”
苏景辰答道,“不是,是我那外公送来的。”
苏景辰的外公,是中途岛的岛主,瞧着自己最疼爱的大外孙,二十六岁了,连个王妃都没娶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每次见面都要催促一番,并抬来好几箱的绸缎首饰,说是给自己的大外孙媳妇准备的。
最最富饶的中途岛岛主送的发饰,必是绝美精品,用料全是最昂贵的金银,最瑰丽的珠宝,请最鬼斧神工的巧匠打造。
纳兰寻风估摸着,得讨上几件,回头好讨美人欢心。
“小舅舅,我也要。”纳兰寻风撒娇道。
苏景辰无奈,“你要发饰做什么?你又不是女子。”
纳兰寻风继续撒娇,“要嘛,要嘛。”
这还真是纳兰一贯的风格,从前他向自己讨要东西,也是这幅德行,梅子边想边笑。
苏景辰可不吃他这套,“方才,我已经全部赠人了,没有了。”
纳兰寻风不依不挠,“那我预支一下今年及明年的,等你那财主外公再送来,就直接抬到公主府吧。”
苏景辰摇了摇头,“不行,那是我外公给未来的宁王妃准备的。”
纳兰寻风,晃了晃苏景辰的胳膊,捏着嗓子,娇羞道,“夫君--,给我嘛,给我嘛。”
苏景辰无奈,只得说,“绸缎首饰还真不行,但今年的压岁钱,就不给你扣了。”
纳兰寻风这才撒手,可怜巴巴地看向梅子。
梅子最受不了他这套,只好道,“过年,我也给你包个大红包。”
她差点分不清,自己这是认了个兄长还是认了个小弟。
纳兰寻风作点头哈腰状,对梅子与苏景辰谢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嫂。”
这小子,真是没大没小。
什么大哥大嫂的,明明是舅舅舅母,苏景辰心想。
突然他就红了脸,什么舅舅舅母的,应该是舅舅与小妹才对。
一定是这个纳兰,绕来绕去的,把人都绕晕了。
一定是因为这个纳兰。
☆、柳明磊
韩雪儿听到苏景辰说未来王妃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一颤。
未来王妃,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四个字更动听的了。
所以她韩雪儿说一定要成为宁王妃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宁王府。
宁王把他外公送给未来王妃的头饰全部送给了梅子,这让韩雪儿恨地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正当这时,二楼楼梯口走过来一个人。
韩雪儿看见那人,即刻便有了主意。
君富贵右手提了个鸟笼子,晃悠悠地就过来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待走近了,看见韩雪儿在,登时换了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韩大美人,这可真巧。”
韩雪儿道,“君小少爷。”
君家从商,仅有一两个在朝官员,君富贵不认得苏景辰与纳兰寻风,只当是一般的公子哥儿。
韩雪儿见苏景辰与纳兰寻风没有说话,便也不敢说出那两人的身份,只是拿眼提示君富贵。
君富贵哪里看得懂韩雪儿的暗示,只当她是给自己抛媚眼呢。
他问候好韩雪儿,眼睛便放在了梅子身上,这小娘子,□□真大。
苏景辰看君富贵对着梅子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心里十分不爽,脸色也就没那么好看了。
这人,怎么能对人姑娘家如此无礼!
纳兰寻风面上也是不好看,这人,怎么能对韩美人如此轻薄地语气说话。
君小少爷,就是那个无故暴打赵二的君家小少爷了,梅子看了看君富贵,心里替君老爷子惋惜,可怜君老爷子一世英名,竟会有这样的后代。
一时间,桌上的气氛异常紧张。
君富贵不自知,依旧一副无赖相,挑了韩雪儿与梅子中间的位置,“小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梅子早想见识一下这位君小少爷,“不介意。”
与此同时,苏景辰的声音响起,“介意。”
众人全部看向他来。
苏景辰只好解释道,“我这里靠窗户近一些,会舒服很多。”说完将自己的椅子往梅子那边挪了挪,是让君富贵坐在他与纳兰寻风中间。
纳兰寻风也是不喜君富贵,把自己的椅子往韩雪儿身边挪了挪,这样就腾出了好大一块位置给这位君小少爷。
君富贵不知这两人的身份,还以为别人是敬重他。
但他可不想夹在两个大男人中间,正要拒绝那个位子,脚下却被韩雪儿踢了一下。
敢拒绝宁王与纳兰大人的让座,他是不想活了吗。
君富贵脚下一疼,低头看到是韩雪儿踢自己,还以为是美人与他调情,便嬉笑道,“你,踢我干嘛?”
韩雪儿十分无奈,只得说道,“你们药房不是挺忙的吗,快去忙吧。”
省的惹麻烦。
梅子想会一会这纨绔少爷,便挽留道,“再忙也得吃饭吗不是。”
君富贵一听,这就更不能走了,这小美人是对自己有意思啊这是,送到嘴里的羊,不吃白不吃。
“小二,再加几个菜,上最好的酒,今日这顿,少爷我请客。”君富贵洋洋得意。
纳兰寻风瞄了瞄苏景辰,那意思是说,看,给你省钱了。
苏景辰回瞄了一下,那意思是说,哼,本王可不差那点钱。
君富贵又点了一大串菜,像纳兰寻风一样,专挑贵的点。
看得梅子都替那君老爷子肉疼,这败家孙子。
韩雪儿介绍道,“这位是苏公子和纳兰公子。”又指了指君富贵道,“这位是君公子。”
君富贵不乐意了,“认识的人都叫一声君小少爷。”
韩雪儿恨不得把君富贵那张嘴给赌上,这蠢货在宁王与纳兰大人面前,自称大少爷小少爷的,是不想活了吗。
君富贵瞧了瞧梅子,“这位小姐尊姓大名?”
梅子答,“梅子。”
君富贵忙赞道,“梅子,真是一个好名字,像梅花一样美艳。人如其名。”
梅子却答,“不是梅花的梅,是梅子的梅。”
是酸酸甜甜略带苦涩的梅子,不是那美艳的梅花。
君富贵没耐心咬文嚼字,“梅花的梅与梅子的梅,不就是同一个梅嘛。”
梅子不再理会。
君富贵想了想道,“梅子,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种搭讪方式,真是老掉牙了。
君富贵还真不是在搭讪,真的好像在哪里听过。
韩雪儿对君富贵提醒道,“梅子,是赵二的遗孀。”
君富贵听到赵二两个字,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很快便被盖了过去。
就是这样一闪而过的不安,却也被梅子捕捉到了。
君富贵是打过赵二,但他那样的个性,只要没死人,是不可能产生不安的情绪来的。
要么是自己低估了君富贵的良心,要么赵二之死,与君富贵有关。
原本,自恃清高的韩雪儿对君富贵是何等厌烦,今天却百般提点护佑他,这两人就像是,一条船上的人。
君富贵点好菜,清了清清嗓子,“这家店是我表哥开的,今后你们过来,提我的名字,有折扣。”
梅子问道,“能免费吗?”
君富贵在美人面前十分爱逞强,生怕丢了面子,便大手一挥,“记在我的账上。”
要是赵二还活着,该天天带他来吃。
韩雪儿对梅子又是一阵鄙视。
这时,店里的一个小二跑了过来,对君富贵说道,“表少爷,我们掌柜的来了。”
柳明磊!
君富贵给了那小二一点小费,又对桌上众人拱手道,“对不起了各位,本少爷去去就来。”
说完便跟着那小二下了楼。
梅子想跟着下去看看,看看昔日亲手杀了她的师兄,今日是哪般模样。
她站起身来,正要开口说话,却又重新坐了下来。
这番举止,很是奇怪。
韩雪儿关切道,“梅子,你又犯病,哦,不,你又犯呆了?”
梅子答,“是啊。”
苏景辰自然不会这样认为,只有他注意到,方才她眼里似有光晕流过,一切皆是因为柳明磊的到来。
纳兰寻风突然站了起来,“我也下去看看。”楼下可是亲手杀死阿霜的凶手啊。
苏景辰自然明白纳兰寻风的想法,他虽与程霜不熟,但他知道纳兰寻风对程霜的感情,他们的交情,不比他这个亲舅舅浅。
与苏景辰同样明白纳兰寻风的,便是梅子。
她端起酒杯,“纳兰,我们喝一杯吧。”
纳兰寻风道,“一会再和你喝。”还是想要下楼去。
苏景辰也端起酒杯,“纳兰,我们喝一杯吧。”说完,将纳兰寻风按在了椅子上。
纳兰寻风只好举起酒杯,他一饮而尽,趁着苏景辰喝酒的空档,从旁边闪了出去。
疾步朝着一楼走去。
却在楼梯口撞上了上楼来的君富贵,“纳兰公子要去哪里?”
纳兰寻风透过楼梯的扶手,只看见一个身影出了楼兰阁大门。
君富贵见状,说道,“想必纳兰公子是想要见识一下大将之风,只是可惜,我表哥已经走了,改日我帮公子引荐一番,如何?”
纳兰寻风看不到柳明磊,只好折了回去,重新坐在桌上,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小声呢喃道,“我真是太没用了。”
苏景辰摸了摸他的头,算是安慰。
君富贵也安慰道,“没有关系的,纳兰公子,下次还有机会的。”他以为他是因为见不着他那英武神威的表哥儿遗憾懊恼。
梅子站起身来,往窗边走去。
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腰间挂着剑,剑上垂下几缕剑穗,那剑穗比平常的要短上一截,正是曾被程霜亲手斩断的。
梅子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走远,双手竟然微微颤抖。不是激动,不是害怕,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总之不是喜悦的那种。
很快便有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完全不受控制,没有任何感□□彩,就这样流了下来,像两行清水,没有喜怒。
就是他,挖了她的双眼。
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这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掺杂着一丝橙花的香气。
他高大的身体帮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可以让她不那么尴尬。
苏景辰的手很暖,他止住了她的颤抖。
柳明磊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她的眼泪便止住了。
这让她很有挫败感,尚未正面对决,她便输了吗?
下一次,绝不会颤抖,绝不会流泪。
她的手很小,很软,她就像一个小婴儿,卸掉了所有的伪装,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样子,最原始的表达。
苏景辰循着梅子的目光看去,是皇帝新册封的龙虎将军。
她与柳明磊原本相识吗,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认识她这么久,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苏景辰的心又酸又疼。
只是他不知,酸的是什么,疼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