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一怔,她老爹怎的连这事也操心啊!
张夫人闻了哭的更是厉害,索性跪在地上抱着张嫣嚎哭起来。
“哭什么?”张儒斥了一声,又看向张嫣,“父亲无能,不能为你做些什么,这次采选,你留意一些人家,选了进宫,你好好□□,也能在前面帮衬着你些。历来女子讲究才德,你自小虽书读的不多,但道理为父也都教给你了些,若是你能主动奏请了这样的主意,前朝后宫也都记得你的德行,你在宫里的日子也能过的好些。”
这些道理,她怎会不懂,只是……有些不愿意!
见她如此,张儒怎会不懂,便又叹了一声,道:“历来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更遑论皇室中人,嫣儿,你既为东宫□□之主,更该是一国妇孺典范才是。”
“女儿记下了。”
张儒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张嫣听的浑浑噩噩,她真能做到父亲说的那般么?她一直盼着能有父亲母亲那样的感情,凌末拒绝自己为东宫纳妃的时候,张嫣心里是很高兴的,可到底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啊!
“主子,殿下他们回来了,咱们是时候回宫了。”夕秋从外走进来,眼睛有些红肿,声音里也带了些鼻腔。
张夫人此时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呜呜地响了起来,张嫣跪到双亲面前,道:“父亲母亲平日要照顾些身体,府里的钱要省些才是,切不要像今日这般挥霍,那些院子空着锁了就是,不必请外面的人来充当门面,花这些冤枉钱。哥哥常年漂泊在外,也该成个家才是,夕秋自小与我们处在一起,哥哥也是喜欢她的,等我回了宫寻了时机便让夕秋回来,父亲就别让哥哥在外面了,你们二位年岁已高,若是哥哥不在,女儿在宫里也是要操些心的。”
张儒沉默了许久,终是点了头。
夕秋在一旁听着,咬了咬唇,跪地道:“老爷夫人,奴婢不出宫,若真要出宫,也得等小姐什么时候生下了小皇子才是。”
张嫣稀罕地瞅了夕秋一眼,适才她好似就是哭过的,现今又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与哥哥私下见过面了。
凌末回来的时候面上很是高兴,张嫣瞧了瞧张卿,使了使眼色,两人走到一旁,张嫣才道:“我与父亲说了,他同意你以后留在京里了,还有……你与夕秋的事,我也与父亲说了……”
“我的好妹妹!……”张卿偷偷瞧了眼张儒,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悦,他自成年以来便被父亲打发了出去,成年过节的也回不了家,父亲说是让自己在外历练历练,可哪有历练的过年也不让回家的。
至于夕秋,张卿瞧向夕秋,她也正瞧着自己,刚刚一番话,俩人算是表明了心意,心没来由的就安稳了下来,他看向张嫣,“父亲母亲我在家会好好照顾,我与夕秋,这个不急,待你在宫中安稳了,我们再定也不迟,况且外面还有些事需要我忙,没个一年半载也不行,你在宫中定要小心才是。”
夕阳橙红,明日应是个日头天,张府门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们都听闻了东宫今日回娘家省亲,这难得一睹皇室风采的老百姓怎会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所以早早的就围在张府门外,惹得京都的巡防营都不得不出动,以防有个什么闪失。
上车之前,张儒吞吞吐吐了半晌,终是递出了个红包,凌末愣了好半晌,才有些僵硬地接了过去,他对一旁的张卿没头没脑地说道:“待会儿扶好了。”
说罢,突然撩袍跪地朝张儒郑重地叩了一头,吓得张儒两腿都是颤的,若不是张卿扶着,他定是要栽在地上了。
马车被一群官兵们护送着朝宫城驶去,车内,张嫣解了披风放在车内的小几上,她倒了一杯清茶递到凌末面前,笑意盈盈地道:“殿下辛苦了!”
凌末接了茶,却戏谑笑道:“太子妃倒是说说看,本殿下怎么辛苦了?”
张嫣瞧着凌末,眉眼之间尽是笑意,她这个太子夫君很是知道怎么安抚媳妇啊!凌末那一跪,给足了张家面子,张家好,张嫣自然也好。
“都辛苦!”
刚回到宫中,昭和帝便召了他们到紫微宫,皇后也在。
昭和帝难得的心情愉悦,他看了凌末许久,终是拍了拍凌末的肩膀,眸中尽是欣慰。
“嫣儿若是想家,平日没事了多回去走动走动,你父亲母亲年岁也大了,总见不着女儿也不好,孤虽想请他们进宫与你叙旧,可亲家若是进宫怕是又该拘谨了,不若你常去走动的自在。”
皇后依旧在一旁文雅含笑,张嫣瞧她一眼,跪地谢了恩,凌末在一旁意味深长的浅笑。
翌日,凌末在东宫陪着张嫣习了一天的书,两人在书房嬉闹了一天,免不了一番缠绵,惹得夕秋都不敢进那屋去,只让随侍的宫女内监都立在殿外,没有里面二位的话,谁都不敢进去。
初四,早朝回来,凌末一脸的神采奕奕,张嫣瞧了,也是高兴。
“进了内阁就这般高兴?”张嫣替他换了朝服,打趣道。
凌末愣了一愣,脸上的喜悦敛了许多:“自然高兴,能跟着学不少东西。”
“对了,上元节的事,父皇下了旨意,让我与皇后操办这事,皇后想着让我也历练历练,想听听我的主意,你也知道,这些事,我也不是很懂,士族小姐们经常热闹这些,我想着后日请她们来东宫,听听她们的意思。”
“她们?你八成听不得什么,她们成日里热闹的那些也只能在下面胡闹,若是搬到台面上,也不成个体统,届时惹的父皇生气,不好。”凌末想了想,又问:“是皇后让你出主意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皇后没为难我的意思,如今你都进了内阁了,我也该做些什么才是。”
“这话是皇后说的吧!”凌末瞧进张嫣的眸子深处,张嫣也不躲避,大方的点了头,“我觉得她说的也有理。”
凌末轻叹了一声,搂着张嫣躺在榻上,“这事也不难,父皇平日最喜民间的那些事,你后日照常请了那些人来,问问她们可都会剪纸做灯笼什么的?”
张嫣撑起些身体,不明所以地瞧着凌末,“问她们这些做什么?”
“中元节那天,宫外可是放花灯闹元宵的,宫内自然比不得外面热闹,你若是在宫中办一场花灯会,我想父皇该是会高兴的,花灯么,我认识的那些虽说做的不怎么样,倒也能拿得出手,你后日请了那些人来,直接告诉她们你的意思,没必要与她们商量,降了你太子妃的身份,届时,她们若是会剪纸作画什么的,便直接贴在灯笼上,这样热闹着也有意思,她们也会感激你事先告知,不至于到时太为难看,若是她们不会,直接让宫里的画匠备了,等中元节那天由她们直接糊在灯笼上。”
张嫣听的津津有味,直接搂住凌末的脖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我怎的没想到,我只想着排个什么节目的。”
“那东西,他们平日里见的多了,怎还会有兴趣。”凌末说的随意,张嫣却怔了怔,她将头搁在凌末的肩膀上,脸上的笑意也慢慢地消散了,他与她,生活的很是不一样呢!
张嫣将主意告诉了皇后,皇后思量片刻便点了头,“这主意不错,届时灯谜什么的也不可少,若猜中了,还得有赏,这些东西本宫准备了就是,你若忙开,有什么缺的,只管来找本宫,若有什么难处,也只管告诉本宫。”
“是。”
从凤仪宫出来,张嫣瞧了瞧宫里最高的那座宫殿,那是供奉着皇家历代皇帝与皇后牌位的地方,将来有一天,她与凌末的名字也会出现在那里,生同寝,死同穴,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主子,那些帖子已发了出去……戴府小姐也在应邀之列。”夕秋犹豫许久,还是说了下半句。
张嫣只微微一笑,又看了眼那宫殿才转了视线瞧向夕秋,“世祖皇帝后宫佳丽无数,却唯独钟情慈靖皇后一人,你知道慈靖皇后靠的是什么嘛?”
夕秋静默地垂了头,看来张嫣的主意已定,她也改变不了。
这天,张嫣一早就起了身,与夕秋一起简单布置了一番,到了正午,便听凌末身边的龄官儿来禀说凌末下了朝便被昭和帝叫去了紫微宫,怕是天黑也回不来。
张嫣与夕秋相视一眼,都是无奈叹息,昭和帝对张嫣没来由的宠爱,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只因为是自己选的儿媳,所以忍不得吃半点亏么,如此想着,便觉凌末真是可怜,被自己亲爹这样管束着。
“夕秋,你好好收拾着,我去一趟紫微宫。”
龄官儿闻此,惊讶地望了张嫣半晌,察觉自己失礼,忙跪地叩了头才在前面引路。
☆、第八章
“怎么,才分开这一会儿,便舍不得了,跑到孤这里要人来了?”昭和帝穿着便服,让人又备了一份碗筷,打趣道。
张嫣羞红着脸,紫微宫的宫女伺候着洗了手,才道:“殿下呢?”
“一会儿就过来了。”皇后在一旁含笑回道。
果然,凌末进来的时候,明显愣了一愣,随即展了笑颜,请了安落座后问她,“宫里忙完了?”
张嫣瞧他一眼,又看向昭和帝,“臣媳斗胆,想给父皇借殿下半天时间。”
昭和帝头一遭听见有人给他借人,借的还是东宫太子,便来了兴致,道:“若说借,也是孤向嫣儿借的东宫,这东宫哪一样东西不是嫣儿你的。”
昭和帝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凌末与皇后都是一怔,张嫣却道:“着实是宫里的事太多,臣媳又不擅长这些,毕竟是小辈们的事,臣媳也不敢叨扰母后,所以恳请父皇让殿下帮帮嫣儿。”
昭和帝笑意依旧,眸光转向凌末,瞧了一会儿,方道:“既然嫣儿开了口……太子,宫里来的都是女眷,哪个都是人家的心肝宝,莫不要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张嫣虽知晓昭和帝在这种事上的维护,可每每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说,张嫣还是忍不住的一阵胆战心惊,这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而且那人还是他的亲儿子。
“你说说你,好好的让我回来做什么,眼下还要为你做这种事。”
书房内,张嫣一边研着墨,一边好声好气地赔笑道:“我学问不如你,若是晚会儿出了丑,岂不是太丢东宫的面子。”
“不过就是几句诗令,能难得住你?”虽嘴上抱怨着,可手上却一点也不马虎,凌末学着张嫣的笔迹在那熏了香的小笺上写上一排娟秀却不失英气的小字来。
“主子,姑娘们的轿子已到了宫外。”
张嫣瞧了一眼夕秋,又去瞅凌末,“写完了?都写进去了么?”
“也差不多了,犯不着准备那么多,那些人个个人精,你一点,她们也就通了,私下费尽心思地去准备。”凌末收了笔,瞧着自己写的东西,又道:“你想的这招也好,既没有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们中元节那天的意思,也不算没有与她们通气,届时,若是她们学问不精,也赖不到你身上,那些题都藏在这些诗令里,今日她们瞧了,回去怕是有几天出不了门。”
张嫣轻轻一笑,“若直接告知她们,我怕她们觉得我羞辱了她们,可若不事先漏些东西,就怕到时出了丑,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行,行,行,眼下没我什么事了吧!你们女人的事,我可不想插手。”凌末挽了衣袖,一旁的夕秋早早的就端了清水过去,凌末洗了洗,又道:“眼下父皇那里的事还没有忙完,我这还要过去。”
张嫣听了,却上前急忙拉住了道:“父皇已说了这半日你归我……”
腰身被凌末突然搂住,张嫣不得已贴近了凌末,瞧着凌末戏谑的笑,脸颊又是兀地红了一片,“等开春的采选,你那些兄弟们少不得要从这里面挑几个品行不错的王妃,你自小与他们玩闹一处,该是知晓哪些是看对眼的了,省的到时候错点了鸳鸯,今日,她们来了,你与我指指,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倒也难为你还能想着这些,他们中间是有几个相处不错的,不过也就那么些,我与你写了下来,到时内务府念了名字,你也能知晓谁配谁。”
张嫣无法,只得红着脸违心说道:“宫里宫外这些事,历来都有不少人操心,我对这些也甚是好奇,只想着今日对号入座认认模样,等不得开春。”
唉!这好人是没那么好做的。
凌末难得见她撒娇,便应了她,只黑眸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因着凌末在场,这次小聚便由室内改到了院中,所幸这几日日头不错,风中虽有些冷冽寒气,但也不至于到冻人的地步。
张嫣瞧着下首的各位,能瞧得出她们都是废了些心思的,视线瞟向戴府小姐,她此时正垂首瞧着手里的小笺,眸色复杂,想必她是认出了这字出自凌末之手。
“各位姐妹都是自己人,咱们处在一起,也不必太过拘礼,你们手里的这些,是前些日子母后出的题目,其中一些倒是把我也给难住了,各位姐妹都是女中的秀才,想必聚在一起能想出个好答案来。”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都是互相交换了手里的诗笺,纷纷议论起来。
凌末扯了扯张嫣的衣摆,张嫣瞧过去,只听凌末低声道:“瞧见那两个蓝衣裳的了么?”
“嗯。”
“戴金钗的那个是户部严岑的千金,她自小与三弟玩的近些,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我瞧着是有意思的,回头我俩都上些心,若真是这般,那倒不错。”
张嫣瞧了瞧,仔细记住了长相,便看向另一位,“那个呢?”
“她啊!要说起来她与你家也有些渊源,她母亲是嘉敏郡主,与父皇关系甚好,自小都是由你祖母养着的,嘉敏郡主薨逝后她便寄居在京城的宗亲家中,因着父皇疼爱,宗亲里也没个人敢多加管教,所以脾气愈发的泼辣,一心想着仗剑江湖,也没个闺秀样子,你没事别惹她就行,指婚,更是别想着她。”
张嫣心中一动,其实她也想那般快意生活的,现下不禁多瞧了她几眼,她一身锦缎提花蓝衣衬着她白净的圆润脸庞,真是可爱好看,“她家里没其他亲人么,怎的寄居在宗亲家里?”
“她父亲是声名赫赫的顾青阳顾大将军,她父亲战死沙场后,嘉敏郡主便也跟着去了,只剩了她一个孤女,父皇本是要接到宫里养着的,可顾家宗室缕缕婉拒了父皇的意思,便接回了顾家养着,现下她长住在她二叔顾青夏家中。”
张嫣纳罕地瞧着凌末。
“怎的这般瞧着我?”
张嫣摇了摇头,心中很是感动,“谢谢你告知我这些。”
凌末微怔,半晌才不自在地笑着错开了视线,恰迎上一双哀怨的双眸,心跳更是一滞,眸中浅显的笑意也消散殆尽。
张嫣顺着凌末的目光自然也瞧见了那人,今日,她的目的已然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