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麻脸妪!
秦素醒来后的第二日便毒杀了被收买的阿豆,而阿豆在临死前曾交代,有个麻脸老妪一直在给她钱,让她盯紧秦素。
其后,在秦素回府后没几日,那麻脸老妪便落井死了。
原来,是银面女亲自动手杀了她!
“真看不出,你知道的倒还不少。”秦素淡声说道,拂了拂衣袖。
她确实没想到,秦彦雅居然还能吐出这么多消息来。
有了她的供述,那些长久以来横亘在秦素心中的迷团,已是解开了不少。
这般想着,秦素便又凝目看向了秦彦雅:“还有别的么?”
秦彦雅立时摇头:“没有了,殿下。我能想起来的,也就这些了。”
秦素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凉凉地,叫人从心底里直冒寒气。
秦彦雅心底微寒,不由自主地就去看旁边的阿忍,那张平素总是很沉静的秀丽脸庞上,十分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惧意,两手下意识地抚住脸,像是生怕阿忍再突然上来掌嘴一般。
见此情形,秦素便知道,秦彦雅应该是把知道的都说了。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她缓缓地起了身,冰冷的眼神在秦彦雅的身上打了个转儿,启唇笑道:“你若想死,随时可说,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送你一程。”
秦彦雅肿得变形的脸上,此刻又多了几分凄然。
她的双颊仍旧红到紫胀,然而她面上的其余部分却是青白色的,嘴唇亦在微微颤抖。
秦素垂眸看着她,淡淡地道:“不过,在死之前,你可能还得先活上一阵子,没准儿本宫还有能用得上你的地方。”停了停,又是一笑:“不,是本宫一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所以,你还得多活些日子。”
秦彦雅的眼神暗了暗,沉默地垂下了头。
看起来,此刻的她已经被那两巴掌打醒了。
秦素心下颇为满意,便向阿忍使了个眼色。
阿忍点了点头:“我这就叫人进来服侍秦大娘子。”说着已是上前扶起了秦素,柔声道:“殿下先回吧。”
秦素仪态万千地自秦彦雅的身前行过,再不曾看她一眼,只在转过屏风时问阿忍:“服侍的人都是我们的人手罢?”
“是,殿下,此处皆是我们的人。”阿忍轻声说道。
秦素点了点头,与她一同跨出了屋门。
出得屋来,秦素便瞧见有两个面生的女子,自旁边的耳室里走了出来,见了秦素,齐齐躬身行礼。
秦素脚步略停,举眸打量着她们,却见她二人皆穿着青布衣裙,一身使女的打扮,面貌很是普通。
“很好。”秦素的面上浮出个浅笑,向她们点头致意。
那二人行过了礼,便掀帘走去了屋中
“好生看着她,何时需要你们动作,等我通知。”秦素低声吩咐道。
阿忍应了一声,停了片刻,便询问地看向了秦素:“殿下,要不要与黄源见上一面?”
秦素心下了然,这应该是李玄度那里有消息过来了。
只是,哑奴就在不远处,黄源那边的消息,她稍后再问也是一样的。
“我不去了,你去便是。”心下打定了主意,秦素便摇头,一面朝着哑奴的方向看了看。
阿忍会意,遂不再说话。
出了小院儿之后,秦素便向哑奴笑道:“我还要再去看一个人,哑叔陪我去可好?”
第934章 寻助力
秦素的要求,哑奴自是不会拒绝,躬身应下了,那厢阿忍寻黄源打听消息去了。秦素则带同哑奴,转上了另一条小径。
相较于田庄中的主路,这条小径显得窄细了些,路面也不大平整,每块石板之间的缝隙亦比较大,上头洒满了落叶。
两个人沉默地转出小径,便到了田庄的后院儿,那里有一间颇大的柴房。
到得此处后,秦素便向哑奴笑道:“那人就关在柴房里,我只是去看上一眼,用不了多久的。”
哑奴此时倒是开口说话了,却也只说了一个“是”字而已。
那柴房便在院子的西角,靠院门的这一面开着两扇大窗户,秦素款步行至那窗户前站定了,正欲伸手推窗,忽地一只手抢在她之前,将窗户推开了大半。
“谢谢哑叔。”秦素转首,笑着向哑奴道谢,旋即便凝眸看向了柴房。
既是柴房,里头自然是不大可能整洁的,那地上也未铺砖,就是黄泥地面,屋子里堆放着成捆的柴禾,而在当中的空地上,一个满身是伤的男子侧身躺着,面朝着窗户的方向,正自昏睡不醒。
“此人中了谜药。”只看了一眼,哑奴立时便沉声说道。
秦素闻言,面上便露出了赞叹的神色:“哑叔高明,一眼就瞧出来了。”
哑奴没说话,只专注地打量着那男子。
那男子年约三十左右,生得倒还周正,只是脸上破了好几处,伤口已然结痂,这张脸也因此显出了几分狰狞。此外,这男子的左手与右腿摆放的姿态也有点奇怪,看着像是被人敲断了又重新正了骨。
“这人的嘴很紧,审他时颇废了一番功夫。”秦素似是看出了哑奴的关注之处,此时便轻声说道,面上是盈盈浅笑:“好在他还是没熬住,全招了。”
哑奴仍旧沉默不语,唯看向秦素的视线里,多了些隐晦的情绪。
秦素却像是颇想与他倾谈一般,此时便又絮絮语道:“说起来,秦家对这人还算有恩呢,可这人却经不住他人诱惑,一心要令秦家灭门。他隐身在秦家十多年,先是图谋秦氏钱财,其后又想着杀人灭口。虽是一肚子的坏水,然这人面上却整天道貌岸然地,若不是我留好了后手,这根线我还挖不出来。”
言至此处,她看向了哑奴,面上的笑越发清甜:“有了此人在手,我这边便也多了一句口实。许多事情,也自有了答案。”
她这番话极为隐晦,哑奴自是不明所以。
不过,他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家主子就是个讲话很隐晦的人,如今这位晋陵公主也一样,习惯了也就好了。
秦素又盯着那男子看了一会,面色微有些怔忡,似是想什么想得出神。
天仍旧阴着,抬头望去,是一片深浓的灰黄。
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空气也不像早上时那样地冷,然而,那萧瑟的秋意却仍旧叫人打从心底里泛出凉意来。
这样的天气,总是叫人觉得惘然,仿佛那时光倥偬,全在这夏去秋来之间。
“哑叔,我想请你替我带个人过来,可好?”秦素突兀地开了口,转首向哑奴一笑:“哑叔放心,此事还要先征得你家主公首肯。若他同意,便劳哑叔再跑一趟。”
言至此处,秦素上前两步,轻轻地向哑叔说了一个名字。
哑奴的脸上,瞬间涌出了震惊。
“哑叔勿惊,且听我细说因由。”秦素再向他笑了笑,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惠风殿一局,事涉桓氏,我更是早就牵涉其中。依我看来,那些人不是无缘无故把桓氏与我扯在一起的。如今桓氏远赴泗水,坦白说,这也算是脱出了大都险境,而我留在大都,却是个现成的箭靶子,那些人若想攻讦桓氏,从我身上下手也是有可能的。因此之故,我需要在皇城里找一个帮手。”
“此人……果真能帮得上殿下?”哑奴似是有些怀疑。
秦素的神情却很是笃定:“此人能否帮忙,你家主公自有论断。哑叔且先问过你家主公,再做道理。”
哑奴将信将疑,却也知晓兹事体大,遂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秦素悄立于院中,心下微觉怔忡。
她这也是迫于无奈,才要给自己临时找一个帮手。她对这个帮手的要求一点不高,只要他能在关键时刻给她提前送个信,让她有准备的时间,便足够了。
她蹙着眉,两手拢在袖中,缓步踏上了那条满是落叶的小径。
“殿下,我回来了。”前方传来了熟悉的语声,秦素如梦方醒。
她抬头看去,却见阿忍迎面朝她走来,神情微有些匆促,又往左右环视了一番,轻声问:“哑叔走了?”
秦素点了点头:“我请他帮我个忙,一会儿他还会回来。”
“如此便好。”阿忍大松了口气,“哑叔武技高绝,在他在,方圆百丈之内皆不好讲话。”
秦素不由笑了起来,打趣地道:“原来你也有担惊受怕的时候。”
阿忍回以一笑,旋即便正下神色,压低了声音道:“趁着高手未归,我有几件事要启禀殿下。黄源今日收到了一个消息。青州那边的那个人……最近似乎有点反常。”
她的面色极为郑重,而秦素却是满脸的不以为意,弯唇一笑:“反常?她反常不是正常的么?若是毫无反应,那才真叫奇怪。”
“程绩在信中说,那人最近似是有点坐立不安。他请殿下小心些,防着大都这里有什么变故。”阿忍的语声越发地低沉起来。
秦素伸出手,随意地抚向了路旁探出的一截柳条儿,面上浅笑不变:“这本是题中应有之义,若没有大动作,那边也不会动手杀秦彦雅。且惠风殿那一局,也有着某种含义。纵然我算不出详情,猜也能猜出个一两分来。那个人,怕是也在局中的。”
略停了停,她便将柳条放开了,掏出丝巾来拭着手指,语声闲闲:“你家主公可有消息?”
第935章 万里遥
“主公有消息传来,殿下。”阿忍沉声说道,面色越加肃然:“主公如今还在大唐,近来陛下对我家主公很是看中,时常招他御前奏对。黄源说,主公交代了,请殿下再安心等上一段日子,很快他就会回来。就算主公不回来,他派来的人手,也很快会到殿下的身边。”
秦素微微点头,目露沉吟:“隐堂呢?我已经很久没听见隐堂的消息了,隐堂最近如何?”
“隐堂亦有异动。”阿忍向前踏了半步,替秦素拂去了肩头的一片落叶:“隐堂前些时候突然大笔买进了不少生铁与铜,又大肆砍伐木材。项宗回报说,他们应该是在打造兵器。”
秦素的眉心蹙了起来,面上隐有忧色:“他们这是要准备着打仗了。”
泗水之战,隐堂到底会参与多少?
前世时的那个巨石阵,又为隐堂带来了哪些好处?
“主公有言,隐堂不动则已,若是动,就只有死路一条。”阿忍的语声蓦地传来,拉回了秦素的心神。
她回眸看向阿忍,面上的忧色却是半点未减:“你若有空就带句话给你家主公,叫他小心些。隐堂虽无力渗透唐、陈两国,但在赵国却根植甚深,若要连根拔起,怕是不易。”
阿忍应诺了一声,神情倒是比方才平静了些:“殿下请放心,主公已经考虑到这一层了。如今主公回到了大唐,就是要借助陛下手中的力量,动一动隐堂。”
秦素对唐国的兵力并不算太了解,此时闻言,心下却也感慨。
李玄度这个被放逐的九皇子,若是想要得到唐皇的支持,怕也是极为不易的了。
如今她与他相隔万里,她所能做的,也唯有祝他一切安好罢了。
怅怅地叹了一口气,秦素轻声道:“若是果真能够动摇隐堂的根基,则赵国也就不足为虑了。”
这话与其说她是在与阿忍分析,倒不如说她是在自言自语。
隐堂在赵国各重臣的府中皆埋下了钉子,若是能够把隐堂挖出来,只消挖出一半,则赵国必是一场大乱。
赵国乱,则大陈安,唐国也能继续休养生息。到得那时,这乱世或许便能暂时平定,让所有人得以喘息。
这般想着,秦素的眼神便又变得冷厉起来:“好生盯牢了那个人,此人一动,则广明宫必有动作。”
“属下明白。”阿忍应声说道。
秦素举眸看向天空,轻轻叹了口气:“我此前一直都很奇怪,依常理来说,那人早就该被灭口了,为何广明宫的人没动手杀了她,反倒还一直留着她?如今想来,她这条命,想必有大用。”
她这话说得极轻,仍旧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然阿忍却是知道,秦素是借着说起这些整理思路,于是她便轻声道:“属下之前也一直觉得奇怪,那个人论理的确早该死了。结果她竟一直活到如今。”
“所以我说,她这条命必有大用。”秦素接口说道,面色越发沉冷:“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则广明宫里的那条大鱼,必将浮出水面。”
说到此节,秦素终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事情到了这一步,泗水那一战,已然成为了关键中的关键。
如果桓子澄能够借此一战扫去所有障碍,那么,她的一切图谋便都有了意义。可是,若结果恰恰相反,则她便要早日为自己择一条后路了。
思及此,秦素心头微微一动:“吕氏那里,最近可查出眉目来了?”
“查到了。”阿忍立时说道,语声比任何时候都要低:“黄源今日与我交代的,主要便是此事。主公查到了吕氏的一个大秘密。”
“哦?”秦素挑了挑眉,面上却并无多少讶色:“你且说来。”
阿忍却是没说话,只上前两步,借着给秦素掸尘的动作,将一只极精致的小竹筒塞进了她的手中。
“兹事体大,勿向人言。”她轻声说道,旋即便退去了一旁。
秦素拢着衣袖,以食指抚着那竹筒边缘分明的棱角,心下忽地生出了一个奇异的感觉,觉得,她此刻以手指轻抚着的,并不仅仅是一管竹子,而是她今后的身家性命。
这感觉来得极为突然,却又强烈得让她无法忽视。
她微蹙着眉头,并没有急着打开竹筒观瞧。
因为她已然发现,便在将东西交予她之后,阿忍的神色就变了变。
再然后,安静的小院之中,便突然多出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皆是男子,其中一人,正是哑奴。
秦素笑吟吟地看着他,心下大是佩服。
哑奴这动作简直快得像闪电一样,她这厢还没说上几句话,人就带来了。
“多谢哑叔。”秦素向着哑奴微微屈膝,又含笑看向了他身边的那个男子。
那男子身形高大、衣着华贵,不过此时已经晕过去了,身子软塌塌地,头脸蒙在一只粗麻面口袋里,后脖子的衣领拉在哑奴的手中。
秦素忍不住想要笑。
哑奴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拎人衣领,从前她就被拎过,那滋味么,难以描述。
一旁的阿忍微讶地看着这一切。
哑奴明显是把什么人给劫过来了,且那被劫之人衣着极为华丽,一望便知不是什么小人物。
心下虽如此作想,她却并没多话。
桓氏与李玄度是有一些联系的,双方处在一种模糊的合作关系中,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李玄度曾亲自下令,命他们停止对桓氏的一切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