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繁华,长乐未央——瑾纾
时间:2017-11-08 16:23:53

  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男人并没有过多表情,只轻轻的叹了口气,“退下吧。”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想到绍安所说,风贤忍不住心中升腾熊熊怒气。
  “什么事?”皇帝淡然开口。
  “恭……”他正欲开口细说,外面申侍郎进来通传,“陛下,太府魏少卿求见。”
  皇帝凛了脸色,“传他进来。”
  他转而看向风贤,“你先退下,有什么事容后再说。”
  皇帝的命令,风贤自是不敢违抗,他抱拳道,“是,”随之退下。只是,此事耽搁不得,他思索半晌,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步出宣室殿,便命侍卫道,“去太医署,捉拿女医淳于衍,听候发落。”
  这边太府魏少卿领命进殿,跪拜行礼后,他问道,“陛下唤老臣,所为何事?”
  皇帝正色道,“朕登基五年,国泰民安。西平匈奴,前朝安稳,修建陵寝之事也该提上日程。”
  魏少卿一惊,的确,皇帝陵寝,乃举国大事。虽说皇上尚且年轻,只是陵寝乃一国之君立国安邦之本,陛下登基五年才想此事,已很是难得。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帝寝乃举国大事,陛下何不召集群臣商议,再下定夺?”
  “不必,朕少年喜爱游侠,游山玩水,了解了风土人情。长安诸陵、三辅之间朕尤喜长安郊外的杜县、鄠县一带,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你带人去测试凶吉,若是安然,便就属意此地,着手修建了。”
  选帝陵,风景自然不是第一位,需要测其风水,元气,土质,水质,木质,遵从“草木茂盛,水深土厚”之理,缺一不可。
  魏少卿颔首正色道,“臣遵命。”
  这一边风贤在得到太医署的消息后,更是惊诧确切不已,魏少卿退下后,他亟不可待禀报进殿。
  彼时皇帝虽紧揉眉心,一脸疲惫,风贤仍是直入主题,开口道,“陛下,恭哀皇后死因,恐另有隐情。”
  皇帝的手明显一顿,冷声开口,“你说什么?!”
  风贤道,“陛下,臣偶有机会前往东陵的药王谷,在其中得知这世上有一种药可使人不知不觉的死去,并且查不出死因。那药如今世上,只有药王谷可制作。巧的是,恭哀皇后贴身女医淳于衍便师从此处!”
  皇帝一张脸冰冷如寒潭般,“这么说,是她毒害了皇后?绍安说得没错,”他冷笑,“朕一直自责,是朕凉薄待她,更迁怒于绍安,原来这一切,都是朕有眼无珠,错怪她人。”
  一双眼更是阴鸷吓人,“去将那毒妇抓来,严刑拷问。她背后必有人指使。朕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
  “陛下,淳于衍在今年的上元节之后已经辞官返乡。”
  “什么!”刘病已青筋暴起,指节泛白的拳头重重拍在龙案之上,“去找,务必将她找到,若是找不到,你也不必回来。”
  他声音冷冽如冰,令久经大风大浪的风贤也有发憷,陛下这次是真的气怒,毕竟他一直对恭哀皇后一尸两命之事心有愧疚,毕竟他一直对王充依耿耿于怀,而这个毒杀,一下子害了他的两个内心深处的女人。陛下定是会为许皇后报仇,为王充依洗清冤屈。
  第六十一章 远远的见他一面
  风贤的效率极快,淳于衍虽辞官回乡,只是她有掖庭院当值的丈夫,还有在长安私塾念书的儿子,另外有年迈的父母公婆,如此拖家带口的躲避,要寻蛛丝马迹并不难。
  在长安城外一家别院内,仅用了三日便抓到了淳于衍。只是令人意外的是,风贤的到来并没有让她过度的意外,却是一脸平静,像是早就猜到这一天的到来一般。
  帝陵最终选在长安辽阔的鸿固平原。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宜人。
  绍安一贯过得平淡无奇的日子,每日上山采药,抓药,然后晒药,千篇一律,周而复始。
  上山一直幽静,安宁,罕见的是几个月后,山下突然开始动土施工,早晚不宁,的确令绍安夜寝难眠。
  她从不下山,虽不知是何所为,也并不好奇山下的动静。只在一次师兄弟的谈话,了解的事情始末:当今陛下要在山脚下的鸿固平原修建陵寝。
  这个消息虽然令她措手不及,只是皇帝登基五年,现在修建陵寝的确应当。虽然再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令她还是止不住心中一颤,到底还是平复了下去,他们早就形同陌路了,不是吗?
  后来的一个月后,陛下亲自来东陵巡视,谷中医者纷纷下山,一睹天子容颜,她终是止不住心中好奇,远远的山间望了他一眼。
  玄黑龙纹冕服,珠玉冕冠,身形高大威武,气势凛然逼人,虽相隔太远看不清他的神情,一贯的还是那副君临天下,睥睨万物的桀骜样子。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却永远控制不了内心。在见到熟悉的他的那一刻,还是会被本能的吸引,还是会不经意的轻易扰乱她的心绪。她能做的只有远离罢了。
  “难得来东陵一次,平君,朕很久没来看过她了。”开口的自然是当今皇帝。
  垂悬金珠下的王者,有着任何人都看不到的黯然与疲惫。
  恭哀皇后葬在这片平原不远的凤栖山,陵墓所在是一片高地,这座陵寝因修建仓促并不十分宏大,可能这也是陛下更为歉疚挂怀的原因吧。
  风贤一路护送皇帝到凤栖山,因有专人看守打扫陵墓,陵墓并不显得荒凉,很干净。
  皇帝看了许久,才幽幽开口,“这些年霍氏子孙仗着大将军功高,犯下诸多不赦之罪,朕犹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霍显是非死不可的,朕必须要为平君与她腹中孩儿报仇。”
  风贤了然,这些年,陛下不曾亏待霍氏儿孙,反而是他们得寸进尺,陛下念大将军扶持之恩,一直充耳不闻,可霍太夫人,这次是真的犯了大忌。
  只听陛下却又叹口气道,“扳倒霍氏,实为不易。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打赢这一仗。只是,朕心中始终有一个结,只怕朕到最后都来不及再见她一面。”
  风贤心中猛的刺痛,“陛下……”
  他自然知道陛下口中的她是谁?陛下在这样的关头,却仍是忘不了,放不下王充依……
  这样的陛下让他心疼,也让他不想再自以为是,揣度他的心思,霍成君纵然与陛下极为合适,可经此一事,他们再也不可能帝后和谐,携手并肩了。
  “陛下,臣,知道王充依在哪里。”
  刘病已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查出来了?”
  刚才还一蹶不振,沉闷着的皇帝此刻突然神采奕奕。
  风贤苦闷的闭了闭眼,随即跪地抱拳道,“在几个月前,臣手下来报,在长安街看到过王充依。”
  刘病已呼吸一滞,被这个消息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风贤禀报道,“他一路跟随王充依,才知充依这一年一直藏身药王谷,”说着看向远处药王谷的方向,“就在那里,臣第二日就去了药王谷,而淳于衍的蚀心草之事,也是充依告知臣的。”
  刘病已又是惊,又是喜,更多的却是怒,“你竟敢一直欺瞒朕至今,风贤,你好大的胆子!”
  风贤眼中掠过不忍,却仍是正色凛然道,“臣原本确实不想将此事报告于陛下,臣不想看陛下一次次的深陷其中,臣以为当今皇后是适合陛下的,却不想……”他顿了顿,“臣罪该万死!”
  “你的账,朕容后再罚,现在,快带朕去见她。”刘病已向远处苍忙望去,好像在不见尽头的翠绿中真的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抹身影,不觉心中律动,心跳加快。迫切的想见她,想将她嵌入自己的怀中,再也不放开。
  风贤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隐瞒的事实提起告知陛下,免得他对充依的态度失望心灰意冷。
  “陛下,充依也曾明确交代过臣,万不可将她的所在告知陛下,充依可能仍有芥蒂。”
  刘病已笑意敛去,她终究还在气恼自己,不肯原谅自己,可饶是如此,他必须见到她,即使不原谅,即使只是见一面,也心甘情愿。
  见到她的那一刻,刘病已心中五味杂陈,有欢喜,有紧张,却也有心疼,她更瘦了,小小的身躯,仿佛能被风吹走似的。
  她的衣衫朴素,熟练的摆弄着那些药草,让他突然想起了五年前,他们在松柏林度过的五日五夜,她那时也是这样虽然辛苦,嘴角却总挂着淡淡幸福的笑意。
  他终究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刘病已心中些微苦意,一向淡漠冰冷的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意,紧紧注视着一年来魂牵梦绕的女人,只要她幸福,纵然不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虽然是这样想着,在看到她一脸笑意的与陌生的男子盈盈交谈,还是忍不住心中翻腾,难忍怒意,脚步也不自觉的挪出几分,向心爱的女人慢慢走去。
  第六十二章 药王谷相遇
  随着男人慢慢走出来的步伐,面对着他的绍安也是猛地一愣,手上晒药的动作戛然而止,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多想,男人已来到自己的面前,距自己不到三尺的位置,近的可以清楚的看到两人脸上的细微表情。男人的脸上已归于平静,只蹙眉看着,而女人则仍是惊魂未定。
  周围的医者们在看到刘病已时自然是狐疑不已,可看到他那一身绣龙纹的华服和冕冠,都猜到七八分。
  来不及作何反应,男人已几步过来,拉起女人的手,向林中走去。
  “皇,皇上……”绍安的手腕被他死死的攥着,动弹不得。
  直到来到一处幽静无比,鸟语花香的僻静处,刘病已这才放手,这样的优美环境才适合久别重逢,表露心意。
  可这样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又让气氛莫名的有种难以言说的寂静与些微尴尬。
  “这一年来,你一直在这里吗?”
  刘病已看着她。
  绍安点了点头。
  “绍安,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再次开口。
  绍安没有再作何反应,心里却是这一年来从未有过的翻腾。
  “陛下,你有何错,不过是造物弄人罢了,恭哀皇后当时死的蹊跷,你怀疑我也是应该的。”
  “不!”
  男人急切开口,正欲解释。
  “陛下,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愧疚你那样怀疑我,可你是帝王啊,你有权利,怀疑任何事,我不过是臣子,能做的只有听从。”
  刘病已心里难受的要命,她看似云淡风轻的话,却句句扎在他的心口之上。他平复了许久,终是苦涩的开口,“既然你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朕不会再说。可若是你对过去毫无介怀,又怎么会托风贤带消息给朕,朕对你的误会,你还是在意的,不是吗?”
  绍安淡淡一笑,只道,“我并不是介怀自己的冤屈,而是,恭哀皇后生前与我的误会已解,她对于我来说,只是大汉朝的皇后,这件事,关联重大,我自然不会知晓此事而隐瞒不报。”
  刘病已苦笑着点头,“看来,是朕自作多情,小肚鸡肠了,是你的作风,大公无私。”
  绍安并不想与他讨论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她淡漠开口,“陛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呢?想治我欺君之罪还是想抓我回宫呢?”
  刘病已哼笑一声,“在你心里,朕已经那么不堪了吗?”
  他叹口气道,“如果是以前,朕会不顾一切接你入宫,只是,未来的一段时间,朕如履薄冰,恐怕自身难保。如何护你周全。”
  绍安猛地抬头,惊愕的看向眼前这个有些颓然,挫败的男人。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宫里出了什么大事吗?”纵然强迫自己做到冷漠的对待他,在听到他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的担忧。
  “没什么,”男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就在这里安心,快乐的生活,等着朕回来接你。如果,朕……”他顿了顿,淡然道,“朕如果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不是觉得更轻松,更快活一些?”
  没有他,她就会快乐?不,不是这样的,她远离他的前提是,他好好的做他的皇帝,而不是什么生死攸关,自身难保。
  “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不是不能,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我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更担心!”
  男人脸上终于露出满怀的笑意,“你担心?还说要恩断义绝,为何担心?对朕放心不下?”
  绍安脸颊微红,他的伤痛之色,深深的刺痛了她,“哪那么容易放下?那么深的感情,纵然是离开,也是深埋心底,一刻都不曾减退过。”
  她话未说完,已经被男人深深的嵌入怀里,他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有褪不去的哀痛与深沉。
  两颗深爱的心,无论时隔多久,相隔多远,还是彼此纠缠。
  远处的风贤静静凝望,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六十三章 霍成君
  “到底遇到什么棘手的事,还不能与我说吗?”
  绍安心中担忧未减,陛下他一直是个运筹帷幄,雄才大略之人,汉室以来最大一次骑兵出征,便大胜匈奴,对内整饬吏治,惩治贪腐,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仿佛什么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能让他露出这样沉重的神情,想必事情非同小可。
  “帝陵建在这里,朕会以此为由,常来看你。”
  刘病已淡淡一笑,并不想让女人为他担心,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为的大事,只是不知为何,在她身边,他总想要从她的身上得到安慰,得到关怀,想偶尔的能够脆弱,示弱一下。
  绍安却是一笑,“陛下九五之尊,建帝陵纵然是大事,也不该劳烦陛下总是前来探察,如此牵挂,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男人蹙眉,有些不解。
  “你既然这么想见到我,不如我随你进宫。”
  “什……么?”
  他的话语都变得有些结巴,眼睛中满是亮晶晶的惊喜。虽然担心她,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不可抑制的狂喜,她终究还是爱自己,难以放心。
  “我随你进宫,但我有一个要求。”
  绍安巧然一笑,那娇俏的样子让刘病已仿佛看到了他们初识时,烂漫活泼的她。
  男人眼睛微微睁大,挑眉等待他的答案。
  “不要再封我做你的妃子,我不想成为你的嫔妃,也不想再陷入后宫无谓的争宠争斗之中。”
  “好!”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要求,男人开怀大笑,利索的应下。
  绍安还没有想好自己的去处,万万没想到,英明决断的陛下已早有安排,便是,做他身边的小婢女,陛下美曰,这样就可以形影不离,日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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