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公孙贺,单看他虚心讨教的样子,换了旁人估计是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安静的男子居然会是战场上大名鼎鼎的人物。这更足见其心清思静,不浮不躁。
似乎在古时候,举办宴会都是男女有别的,男人们永远在前厅侃侃而谈,女人们永远在景致优美的花园里争奇斗艳。
“闻姐姐,这里!”苏暖刚刚跨进花园,都看见前面的齐思暖向她招手。
“闻姐姐你可太慢了,我都到了好一会儿了,都找不着人陪着闲聊,其他的小姐们都拉了姐妹去那儿喂锦鲤了。”
苏暖笑着说,“我可不是最晚的,咱们楚妍姐姐这会儿估计刚从府里出发呢。”
“哎呀不等她了,咱们也快去那儿看看,听说这鱼品种少有得很呢。”齐思暖说着直拉了她往人堆里冲,苏暖无奈,只能提起裙摆跟她着东撞西跑的,一群大小姐们就这样被几条鱼戏弄得晕头转向。
等到李楚妍来了,苏暖才如蒙大赦般地逃到一边喝水歇息,让李楚妍陪着精力旺盛的齐思暖继续跑。
渐渐的,所有人似乎都已经跟着鱼儿跑到了池塘另一边,这里只留了苏暖和其他几个侍候着的丫头。
苏暖静静地眼前那群光鲜亮丽的女子,耳边该飘荡着她们嬉戏的欢笑声,只不过她自己早就过了爱疯爱闹的年纪。
21世纪的自己在这个时代恐怕都是老姑娘了,再像个孩子那样打闹,她自己都觉得画风格格不入。
可苏暖却不知道,正当自己飘着思绪休息时,远处回廊下的段景诚不知是从何时起站在那里,凝神望着她,眼眸中流动着复杂的情绪。
“各位小姐,我奉长公主之命,请诸位移步荷叶亭。”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来通知客人们开晏了。各家小姐们也停止了嬉闹,纷纷理了理裙摆和头饰,恢复端庄如初的模样,跟着引路的人,款款向着荷叶亭的方向走去。
荷叶亭是个建造在公主府荷叶池上的大亭子,足够用来设宴款待客人。
亭下座席依旧男左女右,前贵后贱,毕竟是皇家人摆的筵席,光光一个席位,就足见其封建等级制度严苛。
闻素馨是当朝丞相千金,代表着丞相府的脸面,自然坐在靠前的地方,有同等待遇的除了皇子们,还有其他重臣的嫡出子女们。
段景诚虽是太子,身份在此最为尊贵,但这次也不再喧宾夺主,只坐在主位左下方,将主位让给了自己的长姐和驸马。
公孙贺与段倾梓先捧起酒盅,一饮而尽,再叫来歌舞助兴,让众人只管开怀畅饮,不必拘礼。
“明靛,我不在京中时,听说你已与郭侍郎的千金成亲,我还未恭喜你。”公孙贺再次举酒,对着周明靛说着。
“多谢公孙少将。”周明靛侧身对着上座悦色着说。两人便都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唉?说起来怎么不见郭小姐呢?”段倾梓问着,“哎呀不对不对,应该叫周少夫人了,你瞧瞧我这嘴。”段倾梓调笑着。
苏暖与众人这才想起来,平日里刁蛮的郭俏今日不见踪影。
这时周明珂哈哈笑了起来,“哥,你还不快把喜事给招供咯?”
周明靛起身,向众人抱拳,笑得十分幸福,“正打算挑个适当日子说呢,如今各位具在,明靛便不再掩藏。前几日俏儿身子不适,找来大夫把脉,才得知她有了喜。”
“那可是大喜事呀!不日里将军府又可添丁了。”段倾梓十分捧场得说。
其余人也接二连三地道贺,唯恐迟了。
“皇兄,那你回了宫可得替将军府向父皇讨个赏啦!”段景奕嬉笑着望着段景诚。
“自然,”段景诚淡淡望了他一眼,又转头望着下座的苏暖,“闻小姐,那日我所托之事如何了?”
苏暖一愣,才想起来他问的是茶具之事,只是想不到段景诚会就这样问出来,其余众人也纷纷把目光投向苏暖,或疑惑,或侧目。
“回太子,那茶具还需几日便可完工。”她答。
段景诚点点头,目光温和地凝望着她,“嗯,有劳馨儿。”
一语出,四座静。
馨儿?太子殿下何时与闻丞相独女如此亲近了?
浪潮翻涌太猛,刚刚还都是恭喜来恭喜去的,怎么一下,主角又变成太子和闻素馨了?
此时上座的长公主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苏暖,她虽早听弟弟说好今天有这么一出,但却也是自己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这个妙龄女子。
周明靛面无表情却目光阴沉,好你个闻素馨,原来踢了我是早有了下家,呵。
李重阙抿茶不语,置若罔闻。
李楚妍暧昧不清地望着苏暖,齐思暖一脸疑惑,苏暖本人更是惊讶。
“皇姐,”段景诚又道,“我听闻你新收藏了一套白玉杯,不知可否让皇弟领了闻小姐前去一观?”
“自然,你的事儿还用问过我?”段倾梓也不问为什么。
段景诚自然知道自己长姐不会不允,转头对着苏暖道,“馨儿,来。”
苏暖横竖下不来台,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跟着段景诚走出厅外,留下一堆各怀鬼胎的众人。
公主府□□。
段景诚默默地在前面有着,苏暖静静地在后面跟着。须臾,段景诚在院落中间的石桌旁停了下来,静默不语。
苏暖缓缓道,“殿下说的公主收藏的白玉杯,该不会是这个?”她指着石桌上普通的白色茶具问。似是调侃,实则等待对方坦言。
“闻姑娘,我们做一次交易,如何?”段景诚转身,望着她的眼睛。
“殿下把我调来没人的地方才征询我的意见,是不是迟了些,反正我都被拉下水了,一个女子的闺誉要洗回来,怕是不简单。”苏暖淡淡道,言语间的闷冲却显露无疑,可她面上始终毫无波澜。
段景诚轻笑一声,“若不是你执意要像现在这般强势伶俐,我也不一定会挑中你。”
“闻小姐可知,令兄现在何处?”他话锋一转,问道。
“江南。”苏暖答。
“去到江南所为何事?”他又问。
“拜会老友。”苏暖再答。
“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段景诚道,“江南访友不假,只不过,这位朋友,可是皇家盐商——赵家独子赵叙悯。”
苏暖皱眉,“那又如何?”
“皇商虽不止一家,但盐商在我大宁,却独赵家坐拥。而赵家么,是周皇后的外祖母家。”
苏暖眸子一伶,“跟周家人扯上关系的,兄长为何要去拜会?”
“听我说完,”段景诚道,“你兄长在见到赵叙悯之前,并不知道他与周家有关,若是知道,闻府定会避嫌。那赵叙悯曾经游历边疆,与你兄长建立过一定的情谊,只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二人并未透露对方家底,此次,是有人故意引他二人见面,无非是想把闻府拖下水。”
苏暖冷冷道,“别人想拖我闻府下水,你未必也不想白白浪费我父亲这么有力的一支箭羽。”
“是,”段景诚坦然道,“只不过我相信,闻小姐是见识过周家人的作风的,单看周明靛一人便可知,所以我还是有把握,若真要有所选择,你会站在我这一边,毕竟我们合作过一次,刚才在前厅这么做,也不过是多一层保险罢了。”
“现在太子殿下的作风在我看来,和周家大同小异。”苏暖冷笑着。
段景诚也不急,“闻小姐,过几天闻少将私见赵公子的消息就要传到天子耳中了,你看,如何是好。”
段景诚自己也知道,此刻的闻素馨,必定是对自己咬牙切齿,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大家都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但凭殿下做主。”苏暖沉默几秒,终于还是一字一句吐了出这一句段景诚久等了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你,过分呐
☆、殿下所爱
皇宫,皇后寝殿,紫华殿。
“娘娘,茗淑小姐来了。”紫华殿长宫女子衿走到周茗淮身边,低声道。
周茗淮坐于梳妆镜前,她扶了扶发髻上华美的流光珠翠,轻轻道,“叫她进来吧。”
子衿领了命,躬身退了出去,又引了周茗淑进来,周茗淑进来后,只恭恭敬敬地垂头立在自己长姐身后,默默等她先发话。
“今日敬孝府中的筵席如何了?”周茗淮端起宫女捧来的茶水,轻啜一口,漱了漱又轻轻吐到瓷斛里,才发了问话,俨然刚小憩完。
“回娘娘,今日若要说大事,除了长兄当众说了长嫂怀孕一事外,就是太子殿下了。”周茗淑唯唯诺诺道。
“段景诚?他如今的事儿可是随着年纪一日日多了起来,你且说吧。”周茗淮轻笑道。
“今日太子在筵席上,当着众人,与闻丞相家的小姐十分亲近。”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时不时还悄悄打量着周茗淮的面色。
“啪”一声,周茗淮手中的宝石凤钗被她按在桌面,“就是那个闻素馨?”她轻轻别过头,余光望向周茗淑。
“是……”周茗淑低头答。
“呵,当初明靛对她可是信心足得狠,如今倒是被人家甩在身后了。这小丫头,脸都没长熟呢,找男人的算盘倒是会打,看来我们这将军府,是没福气入她的眼啊。”周茗淮缓缓站起身,步伐慵懒地走到美人榻旁,又轻轻侧卧而下。一旁的宫女赶忙跑上前去为其打扇驱热。
“皇上想必还不知道此事吧?”周茗淮问身旁的宫女。
“方才太子与二殿下都已经入宫了……”子衿说。
“景奕真是糊涂!这种事关太子妃位的事也不拦着些,如今我去恐怕都赶不上抢在段景诚前边了。”周茗淮本来微闭的美眸突然一睁,屋内私下里无人敢多言一句。
“那,娘娘,你看如何才好……”最终还是周茗淑颤颤开口问到。
周茗淮深吸一口气,“摆驾泰华殿!”
泰华殿内,段景诚正为自己父亲磨着墨。
“如此说来,皇儿是有心仪的人选了?”皇帝提笔蘸墨,并不抬头。
“是,闻小姐明媚动人,聪慧懂事,何况,儿臣不想再让父皇母后操心了。”段景诚道。
“你啊,总算是开窍了,定下来也好,省的外头风言风语不停,只不过闻卿之女,可及笄了?”皇帝问道。
“尚未,”段景诚顿了顿,“还需再过几月。”
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随了你的心意吧,自己挑的总比我与皇后自作主张的好。”
段景诚走至厅正中,掀袍下跪,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儿臣谢过父皇。”
“皇后娘娘到!”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接着,周茗淮端着优雅的步子迈了进来。
“什么好事要景诚行如此大礼谢恩,皇上,臣妾可是错过了什么喜事不成?”周茗淮笑语晏晏地走到皇帝身边。
“皇后来的正好,景诚婚事你我操心多年,如今总算有了着落。”皇帝放下毛笔,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段景诚起身。
“哦?哪家姑娘这么好的福气?”周茗淮望向段景诚,好奇地问着。
“回母后,是闻相之女,闻素馨。”段景诚恭敬地答着。
“闻家小女啊,她小时候我倒也见过面呢,如今竟然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周茗淮见眼前这对父子的模样,本想着阻止的话一下子无法开口,只因皇帝对于闻家并无不满的样子,真是奇怪了,闻锦泉可是位居丞相,皇帝现在怎么不忌惮自己儿子结交党羽了?
“皇后这话倒是提醒朕了,这几日,你就请闻相小女进宫见见吧,”皇帝道,“裴志鹤,”皇帝喊着近身太监的名字,“闻相小女进宫之事,传礼部准备着吧。”
闻府,暖心阁。
苏暖闷闷地坐在几案前,手中糕点爽口却食不知味。这下子到了明天她和段景诚的事就已经满城皆知了吧。
方才在公主府□□里,段景诚的话还犹言在耳。
“我你之事必定要抢先传到父皇耳中,自古帝王多戒心,我平日里再怎么寡淡朝中众臣都无济于事,若是他们让你进宫你也不必后怕,我自会保你周全,只需再过两日,你大哥下江南的事被父皇得知,二者缓和,以父皇的心性,他还会多观察一段时日。”
“我知道你也不会想要嫁给我,你且宽心,一者你尚未及笄,二者,父皇不到最后是不会放心我与闻相如此重臣结为亲家,皇后与周家更是如此。你便只当演一场戏吧。”
苏暖只默默听着,不知如何接话。
第二日,如同段景诚所说般,皇后娘娘传了旨意,请闻素馨进宫一叙。
自从德全皇后过世,周茗淮接替后位,她便成了段景诚名义上的母亲,如今苏暖成了太子殿下默认的未来正妃,皇帝似乎也有首肯的意思,那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要见见的。
闻锦泉与夫人事后自然是万分惊讶和担心,但事已至此,天命难为,二人只好将各个注意事项和宫中人物关系以及礼节为她一一梳理清晰。
“馨儿,一会见了皇后和其他娘娘们,可别害怕,忘了礼数那是要叫人笑话的,四皇子母妃是德妃,我们未出阁之前是闺中密友,若是别人问了什么让你难为的话,她自会帮你。”苏暖入宫前,闻母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咛。
苏暖心中暖暖地,轻轻握了握闻母的手,让她不必担忧,便上了马车,一路向宫门口而去。
等她双脚着地,望见那亭台楼宇岿然而立,流花水榭美若桃源,才犹心发出一声感慨,自己此刻所在真的是天子脚下,真的是九五之尊才配拥有的地方。
“闻小姐,请随我来。”走了一小段路,宫门口引见的侍女就换成了皇后身边的人,柔和的淡黄色宫婢衣着,一看便知。
又走了一段路,直到一座精美的楼苑前才停下,苏暖抬头望了望,紫华殿。
闻母说过,皇后的寝殿就叫紫华殿。那这便是到了。
经过了太监的通传后,苏暖便深吸一口气,迈开平稳的步子,微微提起裙摆,跨过朱红门槛,往里走去。
“臣女闻素馨,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宫娘娘,皇后娘娘金安。”苏暖停步厅正中,对着上座,施了郑重的大礼。
“好孩子,快起来,”头顶传来皇后温和的声音,“子衿,给闻小姐赐座。”
苏暖乖巧的谢了恩,便走到众人最下首坐了下来,双手交叠放置于大腿上,一派娴静懂事的大家闺秀模样。
“真是个标志的可人儿啊。”说话的不是皇后,而是坐于皇后下侧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