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一定不放心我一人过去,怕我在王太夫人跟前又起幺蛾子吗?
康寿园。
王太夫人跪在白玉观音像前数着念珠,念完最后一句经文才起来。同自小就在跟前服侍的李妈妈一起来到前厅。
祈修远上前扶着王太夫人坐下,又行礼请安。王太夫人一脸慈祥的微笑,拉着祈修远坐在他身边。
“远儿昨日才边关返回,怎不在家中好好歇息几日?惯会仗着自己年轻,糟蹋身子骨。又出去乱跑了一日。”王太夫人握着祈修远的手责怪道。
“奶奶,您别担心,我身子骨好的很。倒是奶奶您才要好好保重身子。孙儿从此再不用在外征战,就在您身边好好孝顺您,保护您。”祈修远望着奶奶斑白的头发,原本冷硬的声音里呈现出少有的柔和。
“好。好。好。我老太婆倒是个晚年有福的。”王太夫人打心里喜欢,满面笑容的答应道。
“奶奶,明日孙儿便让陈氏去请白太医,来给您把了脉,我才放心。毕竟孙儿三年都未在您跟前尽孝了。”祈修远撇了眼跪在地上的馨宁一眼,恳切的对王太夫人说。
王太夫人哪能不明白孙儿的意思,微笑的瞅着自家孙儿,终还是望着地上的馨宁说道:“孙媳妇,你起来吧。”
“太夫人,孙媳不孝,这些年一直在外养病,没能在您跟前尽孝。如今,我身体调养的完全康健,今后定和将军一起好好孝顺您。”馨宁并没有起身,只抬起头望着祈修远和王太夫人,字字句句的说道。
王太夫人微撇了一眼祈修远,只见他端着一杯茶喝着,脸上并无任何情绪。“以后日子还长,你们小两口只要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好,先起来说话吧”
馨宁又磕了一次头,才缓缓站了起来。
“陈氏,你先回和顺院吧。晚膳我陪奶奶一起吃。”祈修远放下茶盏,对馨宁说道。
王太夫人垂眸轻笑,又回头叫着李妈妈的名字,揶揄道:“绿珠啊,你瞧这小子是个不懂得体贴媳妇的。”又对馨宁说:“孙媳妇,你就在我这潦草的先洗洗,吃完饭再回吧。想来这会子,和顺院的下人们知道你回来,也正忙手忙脚的收拾呢。”
馨宁偷偷抬眼瞅了一眼祈修远神色冷峻的面容,复对着太夫人道:“如此便叨扰太夫人了。”
王太夫人又叫人去和顺院说了一声,才叫人摆膳。
晚饭在太夫人说说笑笑和馨宁有意亲近的氛围下,倒也愉快。当然,祈修远始终对馨宁淡淡的,对着太夫人偶尔柔和的接两句话罢了。
饭罢,两人向王太夫人告辞,一同离去。
看着两人离去背影,王太夫人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绿珠,远儿如此紧张陈氏,不知是福是祸啊!“王太夫人幽幽的说道。她如何不知,孙儿和孙媳妇一起来,是怕自己为他这几年的委屈责难孙媳。只是她到底还是心疼孙儿,直到他紧张她,没有为难馨宁。
“世子和世子夫人二人相处和睦,自然是福。“李妈妈在王太夫人身后倾身安慰道。
“倘若还如从前那般呢?”
相处和睦是福,从前那样争吵不休,夫妻二人不睦启不是祸。李妈妈心一惊,“老奴是个粗人,太夫人赎罪。”
“行了。你让人盯着些他二人。有什么及时来报。”王太夫人转身走向内室。
馨宁见一直走在前面的祈修远停了下来,下意识也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已经到了他们住的和顺院门口。
“明早你去一趟松涛园。我回山海院。”祈修远说完话,往另一条路上走了。
馨宁才反应过来,他是让她明早去向靳太夫人请安。而他晚上去山海远歇息。
“小姐。”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馨宁转过身,见穿着鹅黄色衣服的丫鬟和几个婆子丫头,小跑着从和顺院里出来。
“夏蝉。”馨宁笑着唤道。
馨宁在和顺院的下人们的簇拥下回到了正房。
“这几年,你们幸苦了。明日让春蕊给你们发赏钱,大家先下去吧。”馨宁发了话,她实在有些乏了。
众人退了出去,只余春蕊夏蝉二人在跟前,一边帮馨宁梳洗,一边说话。
“小姐,奴婢可等到您回来了。”夏蝉眼眶发红。
“是啊,我们很久很久都没见了。”上辈子,徐妈妈被她遣走之后没多久,她把夏蝉也匆匆配了人,算是变相的遣走了。也是断了她们的主仆情分。
春蕊看了看夏蝉,提醒道:“夏蝉,你忘了我和你说的。以后在侯府,咋们还是称小姐为世子夫人吧。”
“春蕊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想必她也和你说了我以后的打算,以后你二人可要打起精神来,我们一起在这侯府里好好过日子。”馨宁想先拿出自己的诚意,以前她从不让下人们叫他世子夫人。
第四章 靳太夫人
第二日,馨宁起来收拾妥当,就带了春蕊和夏蝉去了松涛园。
那里住着承恩侯府的靳太夫人,是承恩侯的生母。
祈修远的爷爷祈斐出身寒门,二十五岁时考中了武状元,并与当时的王太师嫡女结为夫妻,就是现在的王太夫人。
成婚第二年,祈斐随大军去了边关参战,从此下落不明。
十八年后,祈斐竟然活着回来了。摇身一变成为大将军,得皇帝赐封承恩侯。
他还带回来了一位平妻和一个十六岁的儿子。就是如今的靳太夫人和承恩侯。
馨宁想着这些前世所知道的,唯一关于承恩侯府的事情。心里又暗恼了一回,上辈子可从未想过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这里头怕是不简单呢。
松涛园里,高氏正在对靳太夫人说:“娘,那侄媳妇昨日养病回来了。想必早上会来和您请安呢。”
靳太夫人和了口茶,抿抿嘴道:“小辈们都得康康健健的才好。来不来我这有什么关系。”
高氏一笑,“娘到底心善,最是怜爱我们这些晚辈。”
正说着,就有小丫头进来报,“世子夫人来了。”
馨宁进来向靳太夫人和高氏行了礼,“太夫人,二婶。”
“坐下吧。身上可是大好了?”靳太夫人满目慈爱。
“谢太夫人关心,已经全好了。”馨宁坐下后,微笑着答。
“那就好。世子如今也回来了,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早些为承恩侯府开枝散叶,想必王太夫人也开心。”
馨宁听到开枝散叶的话,倒有些尴尬。只做了含羞状低下了头。
“娘,您瞧瞧,侄媳妇倒是羞了。也是,他们小两口,前后算起来,统共也只在一起不过三个月。这中间还......呵呵呵,瞧我说什么呢。”高氏笑着打趣馨宁,未说完的话笑着岔过去了。
馨宁晓得高氏不过是想说,他和祈修远之间那段争吵哭闹的日子罢了。
“让二婶见笑了。以后我定会与世子好好相处。”馨宁抬起头说道。
高氏脸上的笑容微顿,“侄媳妇,在外养病三年,倒是想通了。正如娘说的那样,早些与世子为侯府开枝散叶。这侯府迟早是你们当家,不如侄媳妇现在就帮婶娘分担些庶务,等侄媳妇上手了我就全部移交给你。”
“那可不行,二婶。您知道的,我这几年在外养病,又才回来,对府里的大小人事一概不知,哪能管的了家?怕是还要劳烦二婶两年。”馨宁说的是真,她从上辈子到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这承恩侯府的任何事。要她现在管家,怕是要出漏子。
“你这孩子,这样一说倒显的二婶不仁慈了。那二婶先帮衬你一阵子。”
“多谢二婶。”
“修远媳妇,你也莫想着偷懒,就先把你自己的和顺院管起来,慢慢再过渡。这什么事都有个过程不是。”靳太夫人开了口。
“我......是,太夫人。”馨宁还想推辞,转念又想不如试试自己的本事也好。
高氏也说,“还是娘这法子好。侄媳妇有什么不明白的直管来问我。”
靳太夫人端起茶杯,“好了,那你们就回去吧。修远媳妇,你也不用每日过来问安。我人老了身子也容易疲累。你得了闲,能来陪老婆子说说话就好。”
馨宁应了,便随着高氏一起出了松涛园。又带着春蕊夏蝉往康寿园去。
夏蝉先有些疑惑,随即就想通了。王太夫人可是世子的嫡亲祖母,夫人既去了松涛园,自然更得来康寿园。原只听春蕊和她们说,夫人这次回来要和世子好好过日子,她们还将信将疑呢。这下她确信了,小姐从前可是从不愿与侯府的任何人接触。尤其是这王太夫人,听说当初是她去太后那求的赐婚。
馨宁进去康寿园的时候,没想到祈修远也在。祈修远见她进来只敛目喝茶,太夫人倒笑盈盈的望着她。
“太夫人安。”馨宁福身行礼。
“好,你快坐那吧。”太夫人指了左手边的椅子。
祈修远已经坐在那边的第一张椅子上了。
“将军。”馨宁对着祈修远行了礼坐在他旁边。
祈修远微微皱了眉,倒没说什么。
王太夫人问:“远儿说让你去松涛园,可去了?”
“便是从那边回来的。”馨宁柔声回答。
“嗯。我这里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也不用早晚都过来。无事了和远儿一道过来,我给你们做些小食吃。”
“孙媳听太夫人的。”馨宁暗自惊讶,老太太还能做吃食?
“行了。今日你们回去用早膳吧。准备一番,晚上不是还要进宫么。”
进宫?馨宁扭头看祈修远。
祈修远起身向王太夫人告辞,馨宁也赶紧站起来一道告辞走了。
出了院门,祈修远才停了脚步对馨宁道:“今晚皇上在宫中置办宴会,赐文武百官携家眷一同前往。”
“嗯。”馨宁点了点头,“那我去吗?”
“你是我的夫人,你说呢?”
“嗯。那晚上我就能看见姐姐了吧。”想到姐姐,馨宁高兴起来。
“申时末,我来接你。”祈修远说完留给馨宁一个背影走了。
馨宁看着他离去,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和顺院回了。
“夫人。为何不请世子去吃早膳啊?”夏蝉在背后小声问。
“不是说了晚上有晚宴么。回去早些吃完,收拾吧。”
“可世子要是一直不来咱们院可不行啊。”
“夏蝉。”春蕊皱眉提醒道。
馨宁在前面抿嘴浅笑。他和祈修远之间的裂痕可不是一两天就能修复的。何况现在的自己也没准备好与他毫无顾虑的相处。
申时末,祈修远接了馨宁一同乘马车进宫。在大门口遇见了承恩侯和夫人高氏。
馨宁上辈子基本对承恩侯没什么印象,这次倒是仔细瞧了下。这位二叔倒是威严儒雅,一双眼睛格外深邃有神。早年也是随着老承恩宫在战场上拼了了几年,现在刚刚四十出头而已。
馨宁上前与承恩侯见了礼,承恩侯客气的叮嘱了几句,“好好帮衬修远,打理好后宅,让他无后顾之忧”之类的话。馨宁自是一一应承下来。
高氏和馨宁又互相夸赞了一番对方的着装打扮,才各自上了马车往宫里驶去。
夕阳西下,映得天边橙红一片。太阳的余光拉的长长的,路上行驶的马车都似乎被渡了一层淡淡地光晕。
第五章 宫宴
马车里暗了下来,空气静谧,暗暗浮动着茉莉花的香味。
祈修远端坐闭目养神。馨宁坐在那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端坐的身子,又用余光瞄了几眼身旁的人。
祈修远眼睑微动,“早上去松涛院,都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左右不过两件事,就是让我管家。我哪能管家呢,府里的人我都认不全。靳太夫人就说让我先自己学着管理和顺院。”馨宁迅速想了想早上的事情,就挑着回答了。
“我倒也想看看夫人掌家的本事。另一件事是什么?”
“让我早些为侯府开枝散叶。”馨宁盯着前方索性直说。
祈修远呼吸微滞,睁开眼睛,“哦?靳太夫人和二婶这么说么?那你呢?”
“我?”我这辈子不会再害了你。孩子么?我现在还没想那么长远。也许以后会给你孕育子嗣吧,但现在......
“将军这次一定又立了战功吧?”她岔开了话题。
祈修远转过身对着馨宁,目光坚定,语调冰冷,“和离吗?你休想。此生你只能是我的人,死也别想离开我身边。”
馨宁晓得祈修远是想到了三年前他要去边关时,她撂下的狠话,不禁低下头咬着唇。当时自己说的那话真正是戳人心肺的狠毒啊。
少顷,抬眸对上那双结了冰的眼睛,“将军战功彪炳,妾身与有荣焉。况且将军平安归来,我是再高兴没有的,只盼与将军长长久久。”
“你说什么?”祈修远凝眉,目光紧紧的锁住眼前的人。
“妾身愿与将军生死与共。”
“陈馨宁,你知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突如其来的示好,祈修远有些微微的怒火。
“来日方长,将军请拭目以待。”馨宁的心微微泛酸,自己从前是把这人的心伤透了吧。
“你记住你说的话。我绝不是好说话的人,你若是敢骗我......若是骗我......”祈修远抓住馨宁的手腕,狠狠的说着,最终还是无力的放开了馨宁。若真是骗了他,又能拿她如何。
临走时,她说了那么狠的话。到了边关,还是忍不住给她写信,尽管她一封信也未回。
自己是调遣千军万马,屡战屡胜的大将军,在她跟前总是溃不成军。
须臾,到了皇宫门口,祈修远早已收拾好情绪,率先下了马车。
春蕊和夏蝉从后面的小马车过来,已经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