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长夜,也是灯火——岁惟
时间:2017-11-16 16:58:45

  她也不再在边缘陪应朝禹打麻将,而是在点歌机前,帮人点歌。
  洋酒一瓶瓶起开,杯子叠了一排又一排。
  也不知是谁起哄,说:“嫂子不唱歌?给嫂子点一个!”
  有人在醉里放声大笑:“给嫂子点首《烈女》!”
  他们喊她嫂子,但并不承认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温凛听过这首歌,杨千嬅的经典曲目,开头歌词是这样唱的:“很想装作我没有灵魂/但你赞我性感/很想偷呃拐骗的勾引/完了事便怀孕/然后便跟你/跟你到家里去扫地/让情敌跟我讲恭喜/放弃是与非/与魔鬼在一起……”
  她如今搞公司风生水起,在这圈子里也见怪不怪。不知有多少十八线小演员靠着这群人,攫取一点点资源上位,玩票而已。温凛在他们眼里,和这些女演员也没差别。
  歌里有多少讽刺意味在,她一清二楚。
  温凛有一种天赋在。无论她心里多少盘算思量,面上永远不显,她温温然笑的时候,好像只是过分天真,“我粤语讲不太会……”温凛把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委婉推拒。
  那些人连声道:“这有什么,不就听个调儿?”
  “在场又没几个广东人,随便唱!”
  “对嘛!唱一个——!”“唱一个——!”
  杨谦南就坐在她身畔。他很少听粤语歌,可能也没听说过这一首,揽住她的肩膀说:“真不会?”
  说声不会很容易,可温凛不太喜欢他这么问。她可以对很多人得体地撒谎,却在内心期盼他是她可以说实话的人。
  可惜不能。
  她抿住唇,一言不发地扫过这群年轻子弟。
  每一件平平无奇的白T,背后一定都有一块价格不菲的标签,可那些锦绣满堆的脸,只是一张张空洞的面庞。有时她会对他们失去耐心,在一个个这样的时刻。
  倏地,一个身影跳起来。
  “什么歌,磨磨唧唧的,这么久不点?”
  应朝禹有点喝多了,把话筒捏在一只手里,撸起袖管:“哪一首哪一首?哪一首我不会?”
  没有一个人动,室内一霎静寂。最后是温凛转身帮他点上。
  他的嗓子雌雄莫辩,一唱歌就会自己跳起舞,仿佛置身演唱会舞台上:
  “……烈女不怕死,但凭傲气
  绝没有必要呵你似歌姬
  知你好过了便要分离……”
  杨谦南在他洋洋盈耳的嗓音里,瞄了温凛一眼。
  不知何时,不止是应朝禹,他的朋友们居然愿意为她解围。
  而温凛还在一心一意,轻轻点头打着拍子,笑看应朝禹跳舞。
  这歌前奏高亢,仿若一首行军曲,又满载着杨千嬅式的,奋不顾身的少女气。
  温凛看得发笑,到第二段副歌夹起个话筒,下场去和他一起唱:
  “烈女不怕死,又何惧你
  不会失去血性和品味……”
  她今夜穿了一身白色斜肩裙,纤长无瑕的手臂高高举起。
  一回眸,正对杨谦南。
  仿佛身系银河,仿佛心怀宇宙,裹藏万千碎星,对他说,又何惧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断在这里吧,我觉得足够美好了。
  歌单我po在了微博上。说实话这歌挺好听……歌词是林夕写的你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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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说一个好消息。长夜的简体出版要签了,换了新的出版社新的编辑,希望这本也能有个新开始。
  (当然月榜还是要爬的→_→
  I have a dream!
  希望你们都是真人,永远不切换至虚无状态的那种!
  好歹出来给我凛鼓鼓掌吧!
 
 
第25章 
  夏至时分, 太阳直射点回到北回归线。
  温凛几乎整日躲在公司的冷气里, 给母亲去电,说这个暑假不打算回家。郁秀很是失落,但表示理解——“别累着自己。”她这样叮嘱女儿。
  顾璃七月之后,也加入了这个团队,负责商务洽谈。她长得人畜无害, 心思却缜密, 无形中将甲方哄得开开心心。温凛只需要坐镇大本营, 负责出方案。
  杨谦南来公司的时候, 温凛正侧靠白板, 给成员讲思路。
  “这个片子偏科幻, 情感营销的路子走不通。”
  白板上划出一条长线, “我们可以走曲线, 首先打开知名度, 令大众对影片产生兴趣,自发了解, 再进行后续科普。
  “第一阶段是要制造话题和热点。我们可以避开艰涩的内容,先将影片元素以网络流行语的形式推广出去,成为一个语词符号。好的传播符号本身就是好的传播内容,借助于此迅速形成讨论热点, 挖掘潜在受众, 之后我们再进一步转化……”
  杨谦南靠在隔间玻璃上,侧眸观察这间办公室。
  这栋楼在中关村创业街上,下面八楼是电子卖场, 九到十五楼是写字间,大多是做互联网。温凛这一层除了她们,还有一个科技研发公司。
  她们刚刚搬来不久,办公室里百废待兴,除了会议间摒挡一新,门口玄关处以及里面的几间屋子都还空空荡荡,堆着一些没来得及组装的家具。阳光洒进来,纸箱上漂满金色的尘埃。
  温凛清澈的声音回荡在整间公司。
  几分钟后,传来纸笔窸窸窣窣,众人收拾的声响。
  温凛抱着文件夹踏出会议间,脚步一顿。
  隔间的玻璃上,被画了一幅简笔人像。杨谦南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支记号笔,正百无聊赖,描她开会时的样子。柔和的眉眼,鼻翼上的一点小痣,和精心修饰过的丰盈嘴唇。
  可惜记号笔线条太粗,只能看出个轮廓。
  温凛用文件夹砸他,嗔怪:“你就来我这儿乱涂乱画?”
  他自顾自收尾,嘴角一勾,“画得不好吗。”
  温凛无奈站他身畔,委婉点评:“很有神`韵,可惜用笔太简陋。要不要改天给你张宣纸,你帮我画一幅裱墙上?”
  杨谦南笑,笔帽合上,直接用手去擦:“行了,帮你擦掉就是。”
  “别……”
  玻璃上浅黑浅灰一片墨痕,他手心则乌泱泱一大块。
  温凛摊开他手掌,又好气又好笑,“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啊?”
  杨谦南一个抬手,镇定自若,在她脸上抹了两道,开怀一笑。
  “杨谦南——!”温凛被抹成个花猫,一照玻璃,顿时语塞,瞪他一眼就往洗手间跑。
  洗手间在楼道尽头。杨谦南慢悠悠踱过去,温凛正趴在洗手台上,猛搓自己的脸。用力搓下来墨痕还未消,皮肤先红了一大片。
  温凛洗干净之后,还用凉水冲了很久,才将那淤红消下去一点。杨谦南站在她身边,挤了点洗手液,慢条斯理地清理手指。
  温凛一抬头,镜子里正映出杨谦南看好戏的脸。
  她指指自己左边脸颊,蹙眉道:“还有吗?”
  杨谦南眼皮都不抬,说:“有。”
  温凛凑近了看镜子,仔仔细细端详,发现早已干净了,忍不住想打他:“明明没了!没看到我脸都搓红了?”
  杨谦南特爱在她这讨一顿打,然后揉揉她脸颊,失笑:“搓红多好,腮红都省了。”
  温凛没好气道:“你见过人腮红擦一边?”
  杨谦南说这个简单,扣住她手腕,把她按在洗手台上亲。
  深深一吻,又笑着离分,嘴唇柔柔印在她右边脸颊。温凛来工作会化个淡妆,嘴唇是显气色的浅红。杨谦南在她颊边留下浅浅印痕,又用大拇指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看了眼手指上的彩色。
  他像为一幅油画上色,拇指在她右半边脸颊悉心涂抹,最后捧着她的脸转向镜子,搂着她欣赏杰作:“现在对称了?”
  温凛靠在他紧密的怀抱里,抵着下唇,分不清哪边脸更烫。
  “满意么,嗯?”杨谦南从身后吻她的鬓发,蜿蜒至耳际。在冷气充足的过道,他的气息是热的,是七月般温度。情念似春草般抽芽,恣意生长在这炎夏。
  突然,女洗手间传来开门的声响。
  温凛蓦地弹开,恰好和仇烨四目相对。一身中性打扮的小学妹挡住半边脸,动作浮夸地溜号。杨谦南抱着温凛低低地笑,黯声侵袭她的耳朵,“现在颜色更好。”
  一回头,镜子里的她红云斑斓。
  像黄昏,像火烧云收尽的最后一分。
  杨谦南接她回酒店,饭通常吃不了几口,就会纠缠到沙发上。
  温凛喘息着仰视他:“今天不要玩别的……我晚上还要加个班看节点。”
  他囫囵说好,从抽屉里拆了个套子出来。
  其实渐渐适应之后,她并不抗拒这事,时常也有被撩拨到渴望他的时分。但杨谦南似乎对折磨她有特殊的癖好,喜欢让她疼,喜欢见血的快慰,喜欢看她在痛和欲里浮沉。温凛对他通常只有满足,很少有今天这样反对的情形。
  杨谦南没有背诺,只是看上去兴致不高,在沙发上沉默地要她,最后将她堵着,玩味地碾:“怎么办,我们凛凛最近越来越忙,我都不舍得出来。”
  温凛酸胀难受,推他,“别贫了……快点出去。”
  杨谦南于是起来擦净,手臂撑在她身侧,温声呢喃:“待会儿送你过去?”
  温凛说:“没关系。我自己去也行。”
  杨谦南轻笑,在她腿上揉了一把,“听话。”
  他起身穿戴齐整,顺手从卧室里帮她找来替换衣物,扣上表带,随时出发,理所应当。温凛慢慢吞吞蹭起来,去洗手间换上,妆点一新出来,他已经倚在玄关,笑眸似清溪浅湾,说:“嗯,这身好看。”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
  ——为那春`色般眼神。
  有时梦里她会忘记他的样子,只记得这个眼神。
  那段时间她忙得连Facebook都没时间刷,看不见三心二意,听不见流言蜚语。杨谦南在她面前的样子,几乎是个完美的、深情的恋人。
  她无法戒掉这种满足感,住进一双对众生都漠然的眼睛。
  偶尔她会觉得,或许她爱的并不是他这个人。
  有一次甲方邀请她参加活动,她为了拓展人脉,拎包去外地出差。顾璃和她开玩笑,说:“恋爱谈久了靠的不就是个习惯。你这一走一两个礼拜,也不怕他忘了你。”
  温凛笑说不会的。杨谦南这人,最怕寂寞。这么点时间最多够他勾几个乱七八糟的女人,说不定忍忍还能忍住。
  顾璃气红了眼:“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忍忍还能忍住?!你能不能对自己男朋友有点要求?”
  “我对他没要求啊。反正那些人对我都没威胁的。”温凛拉上行李箱,乐呵呵地说浑话,“他不需要对我忠贞。你想啊璃璃,四五十岁我还是他的小情人,他出轨一次我就去撒泼抢回来。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肯定气坏了,怎么沦落到要跟个老妖婆抢男人。然后我就赢了。”
  顾璃都想哭给她看:“这样不累吗?”
  “你想想看,我四五十岁的时候肯定有房有车有钱有闲,发展得好的话连工作都不用干。财产交给职业经理人,老公交给小妖精服侍,我就每天找应朝禹打打麻将。日子久了肯定无聊,陪你一起逛逛街,欺负欺负漂亮小姑娘,不是很开心吗?”
  “……”
  顾璃吞了块生铁似的,硌了半晌才咽下去,欲言又止:“凛凛,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
  温凛嘴角一僵。
  她喜不喜欢他呢。如果喜欢,那么为什么对一切桃枝红杏,都能淡然处之,为什么每次表演天真,都能毫无破绽。
  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单纯。
  良久,温凛在行李箱上坐下,好似很疲倦,又好似风轻云淡地笑:“……我跟你开玩笑的。”
  那首歌又是怎么唱的?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
  她以为她能和杨谦南永远保持这样和平的,甚至有几分甜蜜的关系。
  直到那天她下飞机,在传送带边等着行李,接到了顾璃的电话。
  那天航班延误,她到北京已经是深夜,顾璃晚上因为一个项目,去了红场谈事。她心想在程诚的场子里,总不会出大事。但顾璃哭得撕心裂肺,说凛凛你回来了吗?你快过来。
  温凛的心都揪了起来。
  她拖着箱子跑过十几个行李转盘,世界好像都跟着天旋地转。
  顾璃给她的地址是北医三院,电话里泣不成声,说不清情况。
  温凛心在半空吊了一路,到医院看见顾璃毫发无损,几乎掉泪。
  这医院火到需要黄牛挂号,连深夜都人人形色匆忙,有病人家属焦急请她让一让。急诊科鱼龙混杂,满地污染过的医疗用品,消毒`药品的气味令人心慌。
  顾璃精神已经稍稍稳定,连哭带比划:“太吓人了凛凛。钟惟被人打了,整个场子都被砸了。程诚在里面帮她办手续,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温凛一愕:“谁干的?”
  “钱东霆。”顾璃表情茫然无措,“程诚说她得罪了钱东霆。”
  温凛进去看了一眼,钟惟浑身是血,和衣物黏在一起,急诊医生不得不把她的衣服剪开。据说那些人给她喉咙里灌了碎玻璃,被送来紧急洗胃。她已经接近休克了,可还是会突然弹起来,一口一口地咳血。
  她是个歌手啊……那把嗓子,曾经那么动听。
  大厅里,庄清许夺门而入。有了她这个家属陪同,他们这些暂时看护的人简短交接之后,便打了辆车返程。程诚要回红场,温凛抱着顾璃的肩并坐在后排,轻声安抚。她目睹了整个血腥的过程,被吓得都不太敢回事发现场。
  温凛付了车费,下车时把顾璃交给程诚,按捺不住问他:“钟惟……到底为什么得罪钱东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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