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梦落三生——岫泷
时间:2017-11-17 16:32:04

  水溶在王府里从来不穿外头的衣裳,给菁玉买女装实属无奈,她出门就没带女装,现在临时赶工也来不及了,只得临时买几件穿穿,即使如此,也要买最好的衣裳,明日去李轲家中,北静王妃可不能穿得简薄了。
  这铺子里挂着的衣裳都有些旧了,水溶皆不满意,向掌柜的问道:“可有新做的衣裳?尺寸和这件差不多的?最好是苏罗或者茧绸,轻薄透气点的。”
  果然是大主顾,掌柜的眉开眼笑,连忙道:“有有有,您里边请,我这就让人拿过来。”亲自迎接他们去了雅间奉茶,水溶对那掌柜的道:“方才我看店里的几双鞋不错,你拿过来我看看。”
  掌柜的倒了茶水,连忙出去拿鞋给水溶选看,房间无人,水溶才对菁玉道:“李轲既然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姑苏,又如何不知你是王妃呢,明日去李府,你以北静王妃的身份见女眷,哪能这个样子过去。”
  菁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方才的微微感动顿时一扫而空,水溶心里都有人了怎么可能还用这种方式来撩她,果然是事出有因,她都没想到这一层,可要说为了明天去李府置办行头,除了衣裳,首饰头面和胭脂水粉也少不得也要买了,菁玉头大如斗,怎么就这么麻烦啊!
  一番挑挑拣拣,水溶选中了三套衣裙,三双绣鞋,包好之后都交给凌季同,然后再去往下一间胭脂水粉铺子,买了铜黛眉笔、胭脂、口脂香粉等物,再去首饰铺子,一套黄金累丝头面,一对羊脂白玉手镯,一对碧绿和田玉手镯并两对珍珠翡翠耳坠。
  这么一大堆东西买下来,凌季同身上几乎都挂满了,武功高强的侍卫变身杂物架,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水溶终于下了赦令,放他先回林府,再带话给林府的婆子,把今天买的衣裳都洗了。
  菁玉的行头都置办完,她都累得没心思继续走了,虽说女人对逛街有狂热的爱好,但这么一路买下来,她的热情早就磨得差不多了,令她好奇的是水溶居然对这种事情没有丝毫厌烦,买衣裳首饰胭脂水粉,每一样都精心挑选,其用心程度让菁玉叹为观止,好想竖起大拇指夸他一句,真是模范男友啊!
  有耐心,有眼光,不光有钱舍得花还有颜,水溶简直就是男神标配,可惜她林菁玉铁石心肠,不然这一路下来,估计就栽里头了。菁玉定了定心,不行,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她真的要完了,今天花了多少钱,等回京后她再如数还给水溶便是,两不相欠。
  两人在客栈吃过午饭,直接去了古玩店,水溶买了一尊檀木底座寿星玉雕,整个过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好吧,这就是用心和不用心的区别了,菁玉这么想着,自己忽然吓了一跳,水溶……对她用心?她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怎么可能,明天要去李府拜寿,水溶是怕她掉了北静王府的面子才这么仔细地给她置办行头,她拍了拍脸颊告诉自己,自作多情是病,赶紧治。
  次日一早,水溶和菁玉去往李府。
  李家在姑苏权倾一方,老太太七十大寿,一大早来登门拜寿的人络绎不绝,李家里外设宴,外院皆是姑苏当地的官员,还有姑苏周围治下的县令等人,内院李太太方氏请各级官员的家眷做客,听得下人通传,北静王妃来了,众女眷纷纷起身出来相迎。
  李轲的权力堪比一品总督,北静王仍比他高一等,内院之中菁玉的身份最高,一众女眷见了她纷纷行礼。
  菁玉年纪虽轻,却也是见过世面的,又有王妃的身份,早习惯了这种场合,落落大方地免了众人行礼,方夫人热情洋溢地挽了菁玉的手进入内堂,一边走一边道:“说起来王妃也是姑苏人呢,可惜林尚书高中状元之后就少回故里,我家老爷最敬仰读书人,常说无缘与林大人结交,实属遗憾。王妃近日回乡,宅中冷清,若不嫌弃,就常来我们家坐坐,也好让我家那几个没姑娘样的丫头沾一沾王妃的灵气。”
  菁玉含笑道:“李太太客气了,李大人教导有方,令千金都是大家闺秀,我不过年龄痴长几岁,当不起太太如此谬赞。”初次见面就这么热情,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拿好处堵他们的嘴吧。
  方夫人引菁玉进入内堂,李母连忙上前相见,李母是超品诰命,见了菁玉不必行礼,菁玉送上贺礼,对李母笑道:“老太太今日大喜,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长命百岁福禄双全。”
  李母笑道:“好好,多谢王妃吉言,就冲王妃这话,老婆子也要加把劲再活个三十年。”
  菁玉带来的贺礼中规中矩,上等人参两支,灵芝两支,一尊寿星玉雕,李母命人收了礼物,笑呵呵地请菁玉上座。
  这种场合的应酬无非就是说些家长里短的话,方夫人忽然笑道:“早就听说王妃心地慈悲,八年前不仅陈情上书太上皇重申放足令,还在京城用自己的嫁妆开了养生堂收容弃婴,真真是菩萨心肠。”
  在座诸位诰命夫人里不乏给女儿缠足之人,因八年前那一纸放足令记恨菁玉至今,但碍着菁玉如今是北静王妃的身份,不得不笑脸相迎,此刻听方夫人再度提起此事,心里怒气忍了又忍,再听说她竟然用自己的嫁妆来养活弃儿,众人无不惊讶,附和着方夫人夸赞菁玉善心善举。
  菁玉暗暗吃了一惊,她做这些事情并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亲自出马,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方夫人远在姑苏竟然知道,李家手眼通天,在京城定有耳目,一方面示好一方面示威,果然不好对付。
  菁玉面上携了含蓄得体的微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行善积德惠及子孙,何乐而不为呢。”
  内院其乐融融,外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水溶亦被奉为上宾,他冷眼旁观,席上大小官员皆对李轲奉承巴结,连四品知府也对他恭谨不已,这姑苏织造钱权全占,水溶在跟前,李轲竟然毫不避讳,言谈之间多次提起太上皇,水溶如何听不出来,无非是在他面前显摆李家如何得圣心,新帝虽登基,手握大权的还是太上皇。
  酒酣耳热,半醉迷离之时,姑苏知府许在源眯着眼起哄道:“李大人,府上那个叫妙清的,曲儿唱得最好,不如喊她出来唱个曲儿助兴。”
  李轲捻须一笑,“今儿是家母寿辰,唱个曲儿贺寿倒也无妨。”便吩咐下人去叫妙清出来。
  水溶听到这个名字,只觉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听过,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穿嫩黄石榴裙怀抱琵琶的女子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行走之间裙下金莲微露,不足巴掌大小,再看其模样,生得秀丽婉约,眉宇间隐有一缕哀愁之色,更显得她楚楚动人,因小脚走路不便,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若今日不是李母寿辰,就有好色胆大的官儿恨不得拉进怀里抱上一抱了。
  水溶看到此女模样,隐约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妙清入内看到水溶,亦是微微一愣,脚步停滞片刻,才复又向前走去。
  水溶猛然想起来了,名曰妙清,三寸金莲,眼前的女子正是四年前在玄墓蟠香寺菁玉被盐帮恶徒掳走之后提供线索的尼姑妙清!
 
☆、第三世(一百)
 
  此时的妙清换下缁衣,作俗家打扮,青丝已长,面施脂粉,容颜和四年前差别相当大,若不是听到这个名字,再看到她那一双小脚,水溶根本就没想到她居然是蟠香寺的尼姑妙清。妙清实则是当年和崔玮一起构陷林海的李迅之女李若,亦是菁玉的朋友,菁玉嫁到北静王府之后和妙清有书信来往,只不过天南地北,一年也不过只能通两次信,去年菁玉就没有收到妙清的信,她只以为是通信不便,无人送信,恰好出孝后他们也准备南下,就打算亲自去一趟蟠香寺,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李轲家中看到了已经还俗的妙清。
  大户人家设宴,命姬妾招待客人都很常见,有的服侍客人满意了,主人还会将姬妾送给客人,妙清就是其中之一,若得李轲宠爱,怎会让她抛头露面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供人取乐,不知她在李府待了多久,日子定然不好过。水溶和妙清不过一面之缘,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但他知道菁玉有多重视这个朋友,他便不能袖手旁观。
  妙清颤颤巍巍地走到厅中对李轲行礼,“不知老爷想听什么曲子?”
  李轲道:“今儿祝寿,就唱个应景的吧。”
  另有丫鬟给妙清端来凳子,她坐于凳上,调弦试音,玉指轻拨,琵琶弦发珠玉之声,玲珑宛转,妙清轻启朱唇,唱了一阙贺寿词《春团圆》,嗓音清脆如黄鹂,十分悦耳动听。水溶无心听其唱功唱词,留心观察在场其他官员,多露轻浮之色,偶与妙清对视一眼,他敏锐地看到了她眼中流露的求助之意。水溶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他会救她出苦海,与菁玉重聚。
  这番情景落在李轲眼里,却是另一番模样,他只道水溶看上此女,戏谑一笑,心中已有了计较。
  妙清一曲唱罢,许在源拍手叫好,可恨今日是寿宴,不能听那小尼姑唱《思凡》了,再看那双小巧的金莲,恨不得立时能把玩一番,这番猥琐心思尽数写在脸上,一双眼睛色眯眯地粘在妙清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眉间蹙起,还要强颜欢笑地掩饰内心的惊慌害怕。
  酒宴将散时,众人起身更衣,许在源刚想开口让妙清服侍自己,却见李轲笑道:“妙清手脚伶俐,不如让她去伺候王爷更衣吧。”顿了顿对妙清道:“你若服侍地好,能跟了王爷去,便是你的造化了。”
  水溶正想开口跟李轲索要妙清,此言正如他意,便不推辞,许在源却有些失望,对水溶嘿嘿笑道 :“听说王妃是天足,那王爷可真是不知金莲女的乐趣了,现下大好时机,可要好好享受一番,实在是妙不可言啊!”
  此人言语粗俗,水溶不屑与之为伍,皱眉淡淡地道:“许知府大小也是个读书人,岂不知‘非礼勿言’。”说完拂袖而去,妙清连忙跟随水溶出去,许在源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讪讪地坐回去,水溶身份高贵他不能明着顶撞,只能暗自腹诽,哼,装什么清高,还不是带着媳妇来别人家做客睡别人家的姬妾,你做得我就说不得了?
  妙清跟随水溶进入客房,关上房门后对水溶下跪感激涕零地道:“多谢王爷相救。”
  水溶道:“免礼,你是菁玉的朋友,我遇到了你若不施救,她知道了定要怨我。”
  想起分别四年的好友,妙清眼中泪花泛起,连忙用帕子擦拭眼泪,她今天听说北静王夫妇来李府做客,她就知道脱离苦海的机会来了,只要菁玉知道她在这里,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她出去,没想到先遇到的是北静王,李轲主动开口将她送人,就不必菁玉大费周章了,展眉笑道:“我听说王妃也来了,王妃这些年可好?”说完又悔失言,低声道:“奴婢逾越了,请王爷恕罪。”北静王能对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施以援手,那是看在菁玉的面子上,菁玉是王妃,怎么会过得不好呢。
  水溶道:“一会子你见了她,亲自问她便是。”说完让妙清出去,凌季同送上干净衣裳,水溶自行更衣,之后再回客厅,众人见妙清衣裳整齐青丝未乱,且两人出去的时间不长,不像是云雨之后的模样,不禁有些纳罕,碍着身份不能调侃水溶,就私底下窃窃私语,说他们听闻林尚书择婿有一个条件是女婿不得纳妾收人,北静王妃也在这里做客,莫非这北静王是个妻管严,堂堂北静王竟被一个尚书岳丈管束住,也忒没面子了。
  水溶内功高深,将几人私语尽数听去,丝毫不以为意,对李轲笑道:“妙清服侍地很周到,李大人的美意,本王就收下了。”
  李轲哈哈笑道:“能得王爷满意,是这丫头的造化。妙清,你下去准备准备,一会子跟王爷家去。”
  妙清弯身行礼拜别李轲,出门回去收拾行李,同院的姬妾纷纷向她贺喜,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也有人冷笑道:“有什么好恭喜的,换了个地儿,该伺候人的还是伺候人。”
  妙清终于能逃离这里,她知道菁玉不会像方夫人那般待她,内心喜悦不足与外人道,高高兴兴地收拾包袱,正要走时,忽见方夫人的陪房婆子刘氏端着一壶酒进来,妙清打了个激灵,往常她就最害怕这个刘氏,见她一脸含笑地走进来,更觉得那脸上的笑容阴森可怕。
  “姑娘大喜,今后就不在咱们府里了,姑娘将来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本家啊。”刘氏放下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妙清,阴恻恻地笑了,“太太得知姑娘入了王爷的眼,特让我来给姑娘践行,这杯践行酒,姑娘喝了吧。”
  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那杯酒一定有问题!妙清强自镇定道:“我一会就去拜别太太,刘姐姐,我不会喝酒,这杯酒,就不喝了罢。”
  刘氏一步步向妙清走过去,“太太正在招待贵客,哪有时间见你,这杯酒是太太赏你的,你不喝,怎么,今儿攀上了北静王爷,就不把咱们太太放在眼里了吗?”说完使了个眼色,身后两个粗使婆子立即上前按住妙清手脚,刘氏捏开她的嘴巴,一杯酒灌了进去。
  妙清惊骇不已,极力挣扎不肯下咽,酒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刘氏干脆拿着酒壶将壶嘴塞进妙清嘴里往里面灌。
  辛辣的酒气直冲咽喉,呛得妙清不停地咳嗽,她用力地挣扎,却如何是别人的对手,手脚被按住无法挣脱,她再怎么挣扎不肯喝,一壶酒也灌了不少进去,刘氏怕妙清用手指抠喉咙,酒壶灌空了也没让人放开她,而是叫了几个丫鬟进来给妙清换了干净衣裳,这才放过了她。
  这么大张旗鼓地逼迫她喝酒,那酒里一定有毒!妙清瘫在地上浑身发抖,方夫人为什么要给她下毒,她忽然冷冷一惊,不对,她已经被送给了北静王,方夫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毒杀她,唯一的可能,就是要控制她成为北静王府的钉子。
  刘氏摆摆手,丫鬟婆子都悄然退下,她俯身停在妙清耳畔,轻轻笑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酒里有毒,只要你乖乖听话,每个月都会有人给你送一次解药。”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妙清害怕地浑身发抖。
  刘氏丢给妙清一颗药丸,“等到了北静王府,自然有人告诉你。至于下个月的药,到时候会有人联系你。”
  刘氏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每听进去一个字,就狠狠地在心房上剜上一刀,妙清颤抖着拿起裙子上的黑色药丸,机械地放进嘴里咽下,她忍辱偷生至今,只为了师父说过,她和她最在乎的朋友还有有缘再见,重逢将至,她却被李家控制,用性命来逼迫她去害她最好的朋友。
  不必说也知道,李家要她在北静王府当奸细打的什么主意,妙清渐渐冷静下来,北静王府是菁玉的家,她宁可自己死,也绝对不会去伤害自己的朋友,她下定了决心,等见到菁玉,就将此事全然告诉她,之后自己生死,全都听天由命罢,反正,她此生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北静王收下了李轲送给他的一个姬妾,此事很快传到内院,众夫人都想看菁玉的笑话,方夫人还出言安慰道:“不过一个贱婢,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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