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去打听清楚!”萧伟平静下来虽然认为诺斐然分析得不无道理,但是事关长信郡主,他总是要亲自过问一下才能放心,更何况是那个自称洛纱的姑娘……
“昨天晚上,我看到很多人往西市过去,不知是去做什么的。”萧伟继续往下说。
“杀手组织的老巢在白城西市你也是知道的,”诺斐然避重就轻地说,生怕陌九离因为自己无心之言惨遭横祸:“许是和陌兄并无什么关系。”
“陌九离诡计多端,令人猜测不透!”萧伟愤愤地说。
诺斐然见萧伟神色恢复自然,急忙笑着说,“陌兄是个鬼精灵,但是我很喜欢他那玩世不恭的态度,什么都好像在不经意间就被他弄出彩了,像我们这种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人,由于天赋不高,怎么做都不及他的一半。”
“你妄自菲薄了!”萧伟随口说道。
“但我总隐隐地不放心!”他自己在心里暗暗地想。
送走了宾客,陌九离就拉着洛纱回了她的房间,说是要看生日礼物。洛纱因为有很多问题要陌九离解答,心里也有长信重逢九离哥哥的喜悦,就随着他一起回了自己房间。
“礼物呢?”陌九离一进房门就问。
“你就那么确定我有准备?”洛纱笑着说,“之前我可是没有想起你是谁呀,还把你恨得牙痒痒的!”
“拿出来吧,纱纱,九离哥哥等着呢!”说完他就往椅子上一坐,眯眼看着洛纱,一副耍赖不罢休的样子。
洛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绯红,从书桌下抽出一副装裱好的字,是黄巢的名诗: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陌九离看那二十八个字用隶书写来古朴典雅,端庄秀丽,很是喜欢。仔细一读,竟然一愣,一读再读,抬起头来,目光探视:“反诗?!”
洛纱无奈地点头,“我眼睛闭起来,想着你的样子,脑子里就是这首诗,怎么也摆脱不了,我想你大概就给我这种感觉吧!”
陌九离咧开嘴苦笑一下,示意洛纱在桌子对面坐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目光平视洛纱:“纱纱,看来一年见你一次是不够的!你的聪明超过了我的想象,但也说明我做得过了,连你用陌生人的视角来看时,也看出了我的意图。”
“君子胸怀天下,君主成就霸业,有何不可?!”洛纱接话道。
陌九离盯着洛纱的眼睛很久,目光由一开始的坚定慢慢变为不舍,即又变成痛苦,陌九离觉得自己快没了呼吸了,才放过洛纱。
洛纱被陌九离盯得瘆得慌,刚想开口,外面翠竹就敲门:“主人,来了!”
“好!”陌九离鬼魅地一笑。起身拉着洛纱的手走到床边,床上放着两把剑,一把是洛纱的凌月,还有一把柳叶剑,剑长三尺,剑鞘正面竟雕着一簇菊花,剑柄处刻着古篆“霜”字。洛纱大吃一惊,菊花又称凌霜!此乃凌霜剑!
她抬眼看向陌九离,陌九离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知我者纱纱也,连你送我的诗也暗合!他们来了,我们一起杀出去!”
话音刚落,一只只长箭破窗而入。
洛纱和陌九离各自拿起自己的剑,一个翻身破门而出。到了院子,洛纱在陌九离身后站定,发现阵势已经摆开,黑衣人和城府里的侍卫。
陌九离抽出长剑,朗声问道:“白城城主府谁敢造次?!”
为首的黑衣人向陌九离作了一个揖,“陌城主莫怪,我们是冲着长信郡主来的!您只要将她交于我,我们便马上离开,绝不打扰!”
陌九离冷笑,“她不是长信郡主。”
“宁可错杀!”黑衣人威胁道。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恕难奉告!”黑衣人也不客气。
“那本城主也恕难从命!”
黑衣人想也没想就挺剑上前,与陌九离打在了一起。洛纱环视四周,侍卫同黑衣人也都纷纷开打,翠竹站在洛纱身后,防止后面有人进攻洛纱。
洛纱直挺挺的僵在那里,荒漠里被人追杀的一幕幕镜头在脑海里闪现……
萧伟回到小馆以后始终放心不下,便跃到小馆屋檐上往城主府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看到穿着黑衣的刺客向蜜蜂看到了蜂蜜一样纷纷往陌九离的住处扑去。
萧伟按捺不住,也紧随其后。等他站在了望塔上往下俯瞰时,见到洛纱被围在当中,陌九离和三个黑衣人斗在一起,侍卫们都在拼命抵抗。而洛纱却愣在当中,连剑都没有拔出鞘。
“这丫头是吓傻了?”萧伟有些看不懂了。
“小姐小心!”身后一个婢女将洛纱扑倒在地,颈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那婢女的血溅在了洛纱的脸上,洛纱突然抬起头,举手一档,用没有出鞘的剑挡住了劈过来的第二剑。
“翠竹!”洛纱回头看向翠竹,可她没有再动一动。
她的血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流了满地。
萧伟见洛纱缓缓抽出长剑,砍断左手的水袖,用水袖的步料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一个旋身,也跳入了战斗圈。
洛纱在整场战斗过程中全凭耳朵来判断剑刺来的方向。她的剑舞得飞快,凌月呼呼生风,随着暮日渐渐下沉,城主府的侍卫一个一个的倒下,杀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了陌九离和洛纱,而此时黑衣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进攻。
来人都是死士,面对满院的尸体居然毫不畏惧。
洛纱虽然蒙着双眼,也知道院子里战况惨烈,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血腥味。
热闹的白城家家户户华灯初上的时候,城主府里两个浅蓝色的身影还在浴血奋战;这边残阳已经没有了温度,凌月和凌霜剑还在闪着道道金光,像极了萧伟在树林里醒来时的那一幕。
☆、一披嫁衣
“噗噗~”两声,两把剑同时刺中陌九离,陌九离吃痛,轻呼了一声;洛纱却听见了,她手一抖,挥剑挡开进攻她的剑,扯下绑在自己眼睛上的布。
她的双眼立刻找到了陌九离,他蓝色的长衫上有两个窟窿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血。
“九离哥哥!”长信要疯了,足下一点,就跳到陌九离身后,两个人背靠着背继续厮杀。
萧伟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不要半个小时他们俩都会死去。
萧伟一个俯冲,像张开翅膀的鹰一样扑下来。洛纱和陌九离同时看到萧伟,都以为是来了一个刺杀他们的高手,不禁回头对视一眼,严阵以待!却见萧伟捡起地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剑,一边跳入战斗圈,一边高声喊道:“我乃北域平明公主的萧侍卫!”
洛纱着实松了口气,“自己人!”陌九离记得在宴会上见过萧伟,向他轻微地点了点头。他见萧伟骁勇善战,很快就消灭了一片黑衣人,顿时觉得压力下降不少。
他稍稍喘了口气,退到回廊柱子边,环顾了下院子四周,转头开口对萧伟喊道:“长信郡主身处危难,请速去搬援兵!”
夜幕已经降临,“嗖~”“嗖~”两颗信号弹蹿上了夜空,一颗是北域的求救信号,一颗是陌九离放行的信号。
“嗖~嗖~嗖~”信号弹一枚一枚接力去了远方……
慕千燕很快就带了两千轻骑出发了,然而从北域翻山过来就算白城放行也需要一个晚上。
看到城主信号弹的白城将士知道城主有难,却因为没有收到陌九离的求救信号而按兵不动。他们知道他们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陌九离跟他们说过,他不需要他们保护,他们只要守住白城就可以了。
而这一晚就只有洛纱、萧伟和靠在柱子上的陌九离三人在厮杀。
萧伟虽然是第一次大开杀戒,但在攸王记忆中这样的场景根本算不上什么,而且他在现代虽然没有机会,也经常幻想自己能够保家卫国、时刻准备冲锋陷阵。
洛纱就不同了,长信虽然身怀武艺,记忆中除了出嫁时亲眼见到整个商队被屠以外,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进攻,开始洛纱蒙上眼睛就是不敢也不忍看到这样血腥残忍的场面。之前长信混在商队里就是接受不了自己学剑要杀人的事实,才会被杀。可是现在陌九离受了伤,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面对现实:如果说之前在商队中长信没有动手,代价是她的性命;那么,如果今天洛纱不动手,陌九离就会为她陪葬。
长信是娇柔的,洛纱却很冷静,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杀红了眼,到最后更是理智全无,只靠着本能挥,砍,刺,挡。
当东方渐渐泛白的时候,萧伟看到了天空中翱翔的雄鹰,是慕千燕的金雕!很快陌府的屋檐上就站满了手持弓箭的北域战士。
“我去迎接!”萧伟向洛纱和陌九离说了一句,就一个跃起,出了陌府。
洛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精疲力竭,惊魂未定!她回望四周,全都死了,翠竹和陌府的侍卫,而就在二十四小时以前,洛纱还在怀疑翠竹是陌九离派来监视她的。洛纱又愧又悔!
陌九离拿剑撑着地上,靠着回廊的柱子,缓缓坐下。
洛纱悲愤交加,转头对陌九离怒目而视:“你明明知道会有人认出我来,为什么不给我带个面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送我走?!”
“我只是想顺藤摸瓜将幕后之人引出来,然后寻找他们要刺杀你的理由。我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要来杀你。”陌九离艰难地晃着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也只有这样才能安全地把你送到攸王的手上。”
“我是玩具么?送到攸王手上?”洛纱咆哮道。
“纱纱别胡闹了,现在只有攸王能够名正言顺地护你!”陌九离苦笑道,仿佛洛纱是个天真任性的小孩。
“那你对我的感情呢?”洛纱愤怒地质问。
“我对你只是兄妹之情!”陌九离有气无力地说着。
“兄妹之情?!”洛纱不可置信地大喊,她被恶心到了:“那青梅竹马的情人是空口白牙胡说的么?”
陌九离歪歪地靠在回廊柱子下垫着的石阶上,口中不断呛着血,双眼却片刻都没有离开洛纱。
陌九离满眼的深情不舍和被逼无奈,洛纱只看一眼,泪就下来了。她是不懂,可长信懂啊!九离哥哥早就说了,他谁都不能娶,也不会娶,他只娶纱纱,可是要等能护得她周全的时候。
自始至终,无论是有记忆还是没记忆的洛纱,陌九离终是没有骗过她一次。
洛纱忍不住扑在陌九离怀里,放声恸哭。
城主府的大门被打开了,门外站着平明公主和列队整齐的军队。
“攸王陛下亲来了!”平明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的声音颤抖着:‘’陛下有令,请长信郡主随军队回国!白城城主陌九离护卫长信郡主有功,攸王陛下特借一千轻骑在白城城外供陌城主差遣,两月后回朝。”
“我不走!”洛纱哭着说,“我要你解释给我听!”
“纱纱,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陌九离抬起手,从背后拍了拍洛纱。
“重露,帮小姐把嫁衣换上。”陌九离的声音已经低下去了。
洛纱也好,长信也好,都不是任性的人,陌九离需要医治,攸王还在外面等着,她是南陵的人,她是身不由己的人,她必须嫁,必须走。
重露快速帮洛纱披上红色的嫁衣,洛纱不愿再拖延,回头看了看陌九离,只是他已经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平明公主带来的大夫正在对他进行进行医治。
洛纱转过头,对上平明的眼。洛纱的眼中满是悲痛和无奈,而平明也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恐和不甘。
洛纱一步一步走出陌府,右手持剑,左手拿着剑匣,城主府外北域的战士在洛纱的身后慢慢合拢,将她围在中间,形成包围圈。
攸王带着他独有的银色面具站在北门城头上俯视着洛纱一步一步走来,他的面具折射出朝阳耀眼的光芒,显得冷峻而威严。而她手中的长剑上滴着血,在她的身后蜿蜒出一条曲曲折折的血迹。
洛纱体力透支,也受了伤,可是长信却是南陵的郡主,待嫁的王妃;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夫君,是刚才带兵救她和陌九离于水火的人,同时又是将来掌握她生死的权威!
洛纱在经历了劫后余生和生离死别之后,依然提醒着自己和攸王的身份,不能示弱,容不得落魄,她必须光芒万丈,姿态端庄,她苛求自己每一步都端着,走稳,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忘记刚才的那一切!
走到城门口,洛纱长剑回鞘,边跪下,边说:“长信拜见攸王陛…”
话没有说完,攸王已从城头翩然下落在她面前,伸手扶住她:“郡主不必多礼!”
洛纱脸颊上挂着泪痕,溅着血迹,表情悲恸,红色的嫁衣上已经开始渗出她的血,让嫁衣的颜色红得更加娇艳。她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回想满身是血的陌九离,握着凌月的手颤抖着。
攸王将失魂落魄的洛纱横着抱起,凌空飞起,在城头上轻轻一点,往城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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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地送长信郡主去北域?”一个声音响起。
“这样他才会完全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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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伟探病
洛纱再次醒来下床活动的时候已经是两周后,由于她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攸王并没有班师回朝,他们只是在将军府呆着。
洛纱醒来后正常得紧,每天该干嘛干嘛,好吃好睡,好似之前的两次劫杀都没有发生在她身上似的。
攸王有一阵子不在北域,加上之前战乱,首城的平民纷纷迁徙回来,需要安置,事情特别多,而萧伟并不会治理朝政,总是在那里纠结怎样才是对的,因此每天都折腾到很晚。等他去看洛纱时,洛纱都已经睡了。
萧伟也不允许婢女们通报,只是问过一切正常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