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我不是怨你的意思!”陈叔瞩急道。
“好了好了。”陈仲瞻阻了微微着急的陈叔瞩,替他说话道,“舍弟可能用词有些不当,但他本意是好的,可能是怕人多且杂,你个头小,别人要是没瞧见你,说不定还会踩着伤着你。”
江妩本就没怨起陈叔瞩,不过是与陈叔瞩作顽笑。“既然陈家哥哥都开口了,那我就饶了你。”
“都跟你说了要叫二哥作陈家二哥哥,你怎就不听呢。”陈叔瞩没有弟弟妹妹,倒是希望有人能让他过一回当哥哥的瘾。
楼梯间又传来步子声,四人齐齐侧首望去。
只见带头出来的是气质让人有文质彬彬之感的卫可泉,后头跟着四五岁样子的卫可永。
“表哥!”铖哥儿向前走了一步,声音里透着欢喜。
“铖哥儿。”卫可泉带着卫可永见了礼,又转头望向陈家两兄弟。
陈家三兄弟倒是寻常日子被定国公夫人大秦氏带来见江老太太多些,卫家两兄弟倒是大宴请常来,所以两边也没打过招呼,只是略见过几眼。
铖哥儿此时则担起了为两方介绍的责任。介绍完毕,两方又寒暄一番。
卫可永瞧了好久陈仲瞻怀里的小丫头片子,这才喊了一声,“妩姐儿,你怎地这么大了还要人抱啊,也不羞羞。”
江妩本想跟两位卫家表哥打招呼,但又不好打算两方才活络起来的气氛,才等到寒暄完毕,刚想出声,就听见卫家小表哥这一句,脸一下子羞得通红。
江妩惯让孔妈妈抱着走来走去了,这才醒悟过来一直窝在陈仲瞻臂膀里。就连连又道谢又道不是的,让陈仲瞻放她下了地。
陈仲瞻蹲下身子轻轻地放下江妩,又转头对卫可永笑着说。“舍弟方才把五姐儿撞了,我见五姐儿额上有些红,怕她上楼不安全,这才替铖哥儿抱了她上来。”
“原是如此,倒是我错说妩姐儿了。”卫可永挠了挠后脑,颇不好意思道。
陈叔瞩就转过来看江妩额上的红印,分明就已然全消了。
陈仲瞻笑了笑,卫可泉便招了陈仲瞻过去,还有铖哥儿,三人开始说起话来。
陈叔瞩就道:“没想到你在家行五啊。还有甚弟弟妹妹不?我是家中老幺,常希望有弟弟妹妹,我作为哥哥就能替长辈照顾他们。”
“谁与你说的我家中行五啊?”江妩有些惊讶,明明铖哥儿和自己都没有介绍啊。
陈叔瞩顿时糊涂了,便困惑道。“难道不是吗?他们都叫你五姐儿啊,不是排行第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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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见我
江妩听了就捧腹大笑起来,真是个妙人儿!
铖哥儿他们三人都听见了,就齐齐向江妩走来,脸上皆是疑问之色。
卫可永笑的眼泪珠子都快淌出来了,看见卫可泉递过来的询问眼神,便直了袖管擦了擦眼角,答道。
“陈三哥以为我们喊‘妩姐儿’是因为江妩是家中行五的那个五。”又冲陈仲瞻道,“虽然她真的行五。”
陈仲瞻拍掌大笑了一声,遂大方说到:“我也一样,以为是排行第五的五姐儿。”
卫可泉从雕红漆海棠花茶盘上拿起一个青花缠枝纹茶盅,语调缓缓地说了一句。
“是‘狐鸣枭躁争署置,睗睒跳踉相妩媚。’的妩啊。”
铖哥儿就对陈叔瞩道:“是‘底是山灵相妩媚,故驱风雨过江来。’的妩。”
江妩见众人突然念起诗来,也跟着凑到陈仲瞻面前。把陈仲瞻往下拉了拉,陈仲瞻蹲了身子,眼睛带着笑意地看着江妩。
江妩见了,便兴致高高也跟着念了一句。
“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妩。”
卫可永这下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了,这好好地说着话,怎一言不合就都开始念了起来,还让不让人搭话了。
遂喊道,“念来念去,总归逃不过‘妩媚’二字,这妩姐儿倒不如改叫妩妹儿,更是好记!”
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口上皆念道“妩妹儿”,念了几次越是觉得顺口了,都逗着江妩喊“妩妹儿。”
藤息阁这边,楼上楼下皆是欢声笑语一片。
且看繁升楼这边的宴客厅,应邀而来的各府太太都围着坐了一桌,小姐们也另坐一桌,分别谈得起兴。
因着请戏班子来唱戏是京里盛行的宴客风其一,遂江二爷在规划这繁升楼布局时,就划了一块来搭戏台。
此时锣鼓声响,双琅班正在台上唱着江老太太点的《幽闺记》。
只见江老太太身旁端坐着杏脸桃腮,蛾眉凤眼的妧姐儿,髻上插着羊脂色茉莉小簪,上身着宝蓝色牡丹纹长袄,手上戴着江老太太刚赏的珊瑚手钏,下身再搭着一条浅水红百褶裙。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与往日的娇俏之色大为不同,尽显明艳瑰姿之态。
但,仍不及方才只出现了一会,就被文氏领走的婠姐儿。她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乌黑的发上插了嵌明玉蝶恋花坠子,身上粉红色刻丝十样锦的小袄,腕白肌红,细圆无节的手上,戴着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下身着葱黄花卉刺绣马面裙,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桌上的各位夫人各有其论,分座而低声向秦氏打探。
秦氏被问得分身乏术,连连想给卫氏递眼色,却只见卫氏静坐在江老太太后座,似是认认真真地在听戏,情绪丝毫不为所乱。
戏从第十一出《士女随迁》唱到第十四出《风雨间关》,紫菽紫蔷也相汇碰了头,瞧着太太跟二姑娘之间是仍是风平浪静地,就相视一笑,仍旧暗中观察。
这边婠姐儿则是跟着文氏悄悄去了前院,文氏秉承着须得婠姐儿见过才算是相看的原则。私下嘱咐了江二爷安排小厮设宴,将几位公子邀到藤息阁后的水榭。
婠姐儿娉婷袅娜地立在桃花林间,隐隐约约地能听见水榭里有几位公子吟诗作赋。
文氏拉了江昕到桃花林的一头说话,想来是不宜让婠姐儿听见。
赵千凛在刚得知榜上有名,同乡的礼部主客清吏司主事便亲自来入住的客栈相邀,一同去侍讲学士江旷府上吃酒。
赵千凛本不意凑这个热闹,同乡主事听说赵千凛意考庶吉士,便提议前往江府,找机会向江旷请教,给江旷留下印象。赵千凛犹豫再三,抵不住劝,便跟了过来。
去到方知府上的三老爷也是今年的进士,本有些傲气的赵千凛忽觉得在京城进士好似遍地都是,心里的傲意也被几杯金华酒下肚浇平息了。同桌而食的大人听说赵千凛是今年的二甲十二,都纷纷上前敬酒,灌了他大半肚子。
赵千凛借口净手从酒席上逃了出来。春风拂面,一阵桃枝清气让赵千凛清醒不少,忽闻一声轻咳,遂转头回望。
见一女子盈盈伫立在粉苞绿意的桃树下,身上着的粉红色小袄夺尽了枝上桃花苞的颜色,逸态横生,般般入画。
有一阵风拂过,赵千凛没忍住,轻咳了一声,也听见那女子的一声轻咳。
那女子似是受惊,掩着口回身望来。
赵千凛本是直着背,手负于身后。见那女子望来,便略弯了身子,向那女子拱手作揖。
而此时赵千凛喉咙似有细羽撩过,止不住地发痒,再次忍不住地轻咳了起来。
只见那女子愣了愣,倒是松了眉间的慌意,笑了一声,赵千凛看不见被挡住的笑,但能看出那女子的笑意从眼底透出来,不自觉地嘴角也扬起了笑。
“婠姐儿,这边来。”忽而闻一男声从桃花林那头传出,那女子朝赵千凛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声音源头去了。
赵千凛在心里勾了几笔那被唤作“婠姐儿”的笑眼,再等了等,才从方才入林之处拐了出去。
因不想入席再被灌酒,遂绕着藤息阁四处逛了逛,才发觉藤息阁后又一水榭,建的可是极为妙的,又见亭中有着四五个少年似是吟诗模样,遂抬脚便往水榭去了。
陈伯瞬正与按察司佥事梁大人的长子梁文杰说着话,便见赵千凛进了来,遂上前打招呼。
凭着赵千凛的口才,一下子就跟亭里几个少年聊得火热。
江昕交代了几句婠姐儿就回了一趟藤息阁,顾了一下二楼的姻亲,就往水榭帮婠姐儿相看去了。
婠姐儿在桃林侧往水榭看,美目扫至赵千凛时,呼息一滞。旁的文氏有所察觉,遂打趣道。
“这个不行,看起来年岁大跟你差大了些。你再挑个别的。”
婠姐儿娇嗔道,“娘!胡说些什么呢。”
文氏笑道,“不可只观其貌,待你爹爹将他们才学性情都摸了个遍,再说也不迟。”
“我觉着他才学应是极好的,你看他身上有读书人的傲气。”婠姐儿认真道。
“才见这一眼就觉得好,一眼是做不得数的。”文氏说完就拉了婠姐儿往回走,“我们该是回繁升楼了,这《幽闺记》怕是唱到第二十出了罢。”
婠姐儿坐着小轿往外瞧,见到似是妩姐儿院中的紫蔷急匆匆地赶去前院,本想拦下询问,但文氏又开口与她说话,遂转头就忘了此事。
两人才到繁升楼前,又出来步子急急的卫氏和妩姐儿身边服侍的丫鬟。
文氏上前问道,“弟妹,这是发生了何事,如何这般着急。”
“说是妩姐儿在前院出了事,我这会赶过去看看。”卫氏脚步未停,边说边往垂花门去了。
婠姐儿和文氏才进繁升楼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妥。
只见江老太太吩咐戏继续唱下去,这锣鼓声才又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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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紫蔷在藤息阁二楼寻到了江妩,匆匆过去凑到耳边道。
“二姑娘跟太太那边有情况了,我跟紫菽见就要吵起来,就立马按了您的定计,紫菽去报您出事的消息,我赶了过来跟您汇报。太太这会差不多就要到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江妩这时也紧张起来,娘亲心里着急肯定找来的快。遂肃了脸,对着紫蔷低声耳语道。
“你先去垂花门拦一拦说找不着我的身影,我往桃花林去,你带着母亲寻一遍藤息阁,再领着她往桃花林去。快!”
紫蔷听毕,思了一番,觉得可行,就咬了咬唇,就往楼下去。
江妩立时跟了下去,这时人小腿短的劣势就出来了。
要是平时江妩就喊人抱下去了,但此时江妩下去后可是要躲着人的,怎么可能让人跟着呢。
遂只有自力更生,躲着楼上的哥哥们,悄悄地挪到楼梯间,尽量避免出声,跳着下楼。
跳多了便觉得惯了,就越下越快,楼上忽的传来一声:“妩姐儿!”
江妩正专心盯着阶梯往下跳,忽被叫道,吓了一跳,回头往上看。
见楼上露出一张皱着剑眉的脸,江妩就是往后倒也顾不得了。心想,那个混账太子果真没有骗我,有些人就是皱着眉才好看地明显呢。
江妩滚下阶梯昏过去前,只听见铺天盖地的喊声,还有从楼上奔冲而下的人。
紫蔷领着卫氏到藤息阁时,就看到江晔抱着昏迷过去的江妩往外走。
卫氏见此大惊,便吩咐紫蔷去唤府医去江晔外院的书房,回身紧紧跟上江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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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昏八素
江妩悠悠转醒时,已是掌灯时分。
本想动动身子,才觉后脑勺和右肩分别隐隐作痛,似是在告诉江妩不满。
江妩遂放弃翻身,只留眼睛滴溜溜地直转。透过紫檀木的步步高升的落地罩纱幔,隐约显出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来。床边趴着一个头上插了枝黄杨木簪子的男子,一动不动地枕着前臂,似是睡着一般。
江妩此时感到百无聊赖,就想起紫蔷带卫氏寻来,思及此,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本想往桃花林躲去,这可倒好,误打误撞倒成了真伤。这下不用瞎编胡凑些乱七八糟地借口,娘亲看了现时这幅模样定是信个十足的。
“焕光,妩姐儿可是醒了?”屏风那头传来卫氏的低声询问,焕光是江晔的表字。
江妩刚想答,就见自己爹爹缓缓抬起了头,一时间两人的视线就触到了一起,江妩透过微弱的烛光看见江晔有些发红且帯湿意的眼,两人顿时皆有些尴尬。
卫氏见无人应答,遂开始往里走。
江晔脸色发慌,但语气听起来更是寻常,道:“仍未转醒,你且去瞧瞧灶上熬的药,熬好了便端过来。”
卫氏听了,知江晔是醒着在照看江妩,就安了心,应好,转身出了门。
听见卫氏的步子声远去,江晔才松了一口气,朝江妩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爹爹这是为何?”江妩望着江晔,问道。
“总不好让你娘亲见着我这般模样,岂不让人笑话。”江晔说完话便抿了唇,样子有些不好意思。
“那爹爹是为何这般模样,今天可是爹爹的大好日子。”
“你要问我,倒不如问你自己,怎摔个七昏八素地,也不知脑子有否撞坏,还是趁年纪小,让你娘亲给订下个人家,莫等长得大些,别家发现你是个脑子不好使的,无人上门求亲,你要赖着我到百年!”
江晔本是想怪上一怪江妩,但又恐江妩因此自责,既身伤又神伤的,就又扯开去了。
“爹爹我这才几岁啊!您就是不待见我,急巴巴地想送我去做别人家的女儿!”江妩忿忿道,简直气的想坐起来跟江晔辩上一遍。
“那你好好跟我说说你是怎地从楼上摔的下来,要是说不清楚,就指不定是脑子哪儿不灵光了。”江晔伏低了身子,一副认真听江妩解释的样子。
江妩本想借口说是:“就是下去找您啊,您从漪云院把我拉来这,来了这半天一眼都没见着,我心里着急,就走得快了些,谁知这鞋底一滑,就头疼肩疼地睡到了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