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说了。昨日我瞧见二叔父拉着伯瞬表哥和一个年轻的进士老爷从藤息阁后的水榭出来,就来了二楼在谈海外经商的看法呢。”
钊哥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看二叔父是看中伯瞬表哥和那个赵千凛了。不知大姐姐见没见过?”
“陈家表弟幼时倒是见过,只不知道你说的赵千凛是哪个?怎会冒个进士老爷出来?”
婠姐儿脸上闪过一些疑惑,思绪中又飘过一张陈伯瞬五六岁时的脸来。
钊哥儿便和婠姐儿叨叨起来,如姐儿见插不上话,就跟身边的妤姐儿搭起话。
“不知是否四妹妹爱吃牛乳菱粉香糕,昨日我听关尚书之女关家姐姐说,天馐楼的牛乳菱粉香糕与我们自家做的倒是有些不同呢。”
“说到吃的,还是五妹妹更在行些。”妤姐儿见是说吃食,便将话头递给了江妩。
“牛乳菱粉香糕?关家姐姐?”江妩似是抓住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这关家姐姐,五妹妹想来是未曾见过。昨日与我们同一桌子吃饭,相谈甚欢,还说过些日子等我休沐了,给我送帖子呢。”如姐儿脸上有些得意。“还说了会给我带天馐楼的点心。”
“三姐姐,我也想吃!等关家姐姐来了,你也邀我去吧,好吗,好吗!”这时的江妩使劲地跟如姐儿撒娇套近乎。
如姐儿被江妩这种姿态给取悦了,笑得花枝乱颤地就答应了。
江妩得了如姐儿的话,又喜滋滋地吃起碗中妧姐儿夹来的菜肴。
江妩心想,看来太子妃跟自己是想到一起去了。既然太子妃必会寻来,那自己就等着便是。
“昨天内宅可有什么趣事发生?”铖哥儿显然是没有得到消息,毫无顾忌地就问了出来。
如姐儿听见有人挑起话头,兴致冲冲地就想开口,眼角余光瞥过,发现妧姐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中带着警告意味,遂放弃搭话,讪讪然笑了笑。
“无甚寻常的,只是多了些夫人姐姐谈天罢了。”妤姐儿见当下似是无人应答,免得铖哥儿尴尬,便好心接了一句。
妧姐儿见了,眉间倒是松了松。
“妤姐儿似是不喜那些大宴请?”铖哥儿便跟妤姐儿说起话来。
“我觉得浪费这些时间跟外人打交道,还不如让我多认几个字,多看几张书。”妤姐儿方开始认字读书,正是求知若渴的时候。
江妩听了很是感慨,前世妤姐儿也一样,对诗书经纶十分感兴趣,醉心文学,后来嫁给了一个空有诗书才学而无力果腹的秀才,再后来江妩就入了宫,便不知如何了。
一顿饭毕,众少爷姑娘都要回自己的院里歇息了,以养足精神对待下午的课。
江妩跟着众人离开正房,回到西厢房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折返正房。
妧姐儿刚想躺下,红绛就喊了声:“五姑娘。”可把妧姐儿吓了一跳。
妧姐儿见江妩二话不说,动手除了鞋袜就坐上了自己的床,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江妩何曾跟自己这般亲近过?
“二姐姐,我有体己话想同你说。”
红绛听了,就自觉地退下了。
妧姐儿认为一个三岁的小糯米团子能有什么要紧事,更何况是江妩,顶多也是说些吃食之类的话罢了。
遂还是躺了下去,舒服得呼了一声,就同江妩说,“有何事?”
江妩见妧姐儿躺的这般舒服,便把妧姐儿往里推了推,“二姐姐你可往里靠点吧,给我挪个地。”
妧姐儿往里挪了点位置出来,便道。“有甚个事你就快说吧,还想蹭我床睡不成。我可不惯和别人睡。”
“那二姐姐怕是得习惯习惯,我觉着我那床硌得慌,想让娘准我过来跟你睡呢。”
江妩胡乱扯着皮,迟迟不敢跟妧姐儿谈昨日之事。
妧姐儿听到江妩提到卫氏,身子僵了一息,又说到,“你可别,你素来跟四妹妹好,要睡你跟四妹妹睡去,跑来跟我争个甚?”
妧姐儿说着,哎了一声,“我瞧着你可是越发胆大了啊?”
“四姐姐的床哪有二姐姐的床躺着舒服啊。”江妩也舒展了四肢,同妧姐儿一样舒服地呼了口气,看着是十分享受。
江妩胡编瞎造地说道,“可能是最近吃的多了些,胆儿也跟着肥了。”
“你可别瞎扯了,有甚个体己话快说,别耽搁着我睡午觉。”
“好好好,我这就说。”江妩打算拉爹爹下水,想获得对方的秘密,必先拿一个秘密交换。
“二姐姐可知上次杨姨娘被爹爹当众撂面子是为何?”
妧姐儿点了点头,转向江妩。“想来是杨姨娘使了些内宅争宠的下作手段,让爹爹误解了娘罢。”
江妩听了觉得妧姐儿真是个人才啊,竟能看得如此通透。
“二姐姐怎的说是爹爹误解了娘?”
妧姐儿此时就有些于心不忍起来,脸色有些发暗,没有回答,却反问了一句。
“你觉着娘亲与爹爹,似二伯母和二伯父么?”
江妩见了妧姐儿的神情,又听妧姐儿这么一问,心里好像模模糊糊明白了些什么。
“自然是不同的。”
“那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同,是娘亲对爹爹不同,还是爹爹对娘亲不同。“
“是娘亲对爹爹不同。娘亲不在乎爹爹。”
江妩模糊中猜测妧姐儿是要悄悄引导自己发现,才反应过来妧姐儿方才是不忍直接告诉自己!
这说明妧姐儿是知道娘亲对爹爹的态度的!
“你是怎的看出来的?”妧姐儿此时才拿出正视地态度端详江妩。
“是娘亲告诉我的。”江妩正色道。
“这怎么可能?娘亲当面亲口跟你说她对爹爹的态度?”妧姐儿脸上皆是惊愕,见江妩点头,又苦笑了一声,道:
“她可真行!亏我藏着掖着不敢直说,她倒是光明正大了。”
妧姐儿又问道,“当时是怎个情况,你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了。”
江妩就把卫氏说的飞鸟论对妧姐儿说了,还把江晔也听到的事说了出去,自然是隐了江晔在寄涉亭的那一段。
就听到妧姐儿,语带落寞地说了句,“她向来是只顾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用了小黑屋码字~速度都快上了不少~一母同胞的姐妹第一次谈心~都说女生的友谊是通过八卦聊天加深的~果然诚不欺我也! 来啦来啦~日常催收(1/1)看着有意思的小仙女来加个收藏呗~
☆、谈何公平
“二姐姐。”江妩忽然间感觉被落寞包围了,不自觉地喊了一声。
“无事。睡吧。我下午还有针指课,你让我歇息会儿。”
妧姐儿话毕,便拉过盖在身上的湖蓝色滑丝薄被,帮妩姐儿盖上,背过身,呼息渐渐平缓有序,似是睡着了。
江妩心里知道妧姐儿不愿继续说下去,也尚未做好准备将自己与娘亲的矛盾说给旁人听。
幸而江妩并未曾想要一击即中,也就随妧姐儿去了。
等江妩醒来已是申初,妧姐儿已去了枝霁楼。孔妈妈见江妩醒了,便抱了江妩回西厢房。
卫氏刚进门时,江妩正捧着小碗喝药,药苦得江妩的小脸都皱成一团,卫氏见了倒是有点好笑。
“妩姐儿跟铖哥儿一个样,一喝苦药就如临大敌。”卫氏喂了一颗蜜渍梅子给江妩,江妩这才舒坦过来。
“那大姐姐呢?听娘这样说大姐姐倒是不怕的?”江妩想试探卫氏的态度,毕竟从昨日到今日,卫氏也没有找妧姐儿去说话,江妩想知道卫氏是怎样的想法。
只见卫氏身子一僵,轻叹了一口气。
“你和铖哥儿倒是像你爹爹,口里总爱吃些甜的,最怕喝药。妧姐儿更像我些,喝苦药眉头都不带皱的,妧姐儿小的时候很受你祖父喜欢,常说她是个能吃苦的。”
江妩觉得卫氏今天说的话似是比往日更多些。
江妩哼了一声以示吃味,“娘亲想必是偏爱二姐姐多些吧,毕竟二姐姐跟您更像些。”
“我向来一视同仁,何来偏爱一说。”卫氏轻轻摸了摸江妩的后脑勺,未曾想到却触到江妩痛处,害得江妩侧头一缩。
“可是疼了?”卫氏的声音甚是轻柔,带着怜惜,字字敲入江妩的心间,化成柔意。
江妩心中承载着卫氏给的几字一腔柔意,埋怨的话一时间脱口而出。
“正是因为您一视同仁,二姐姐才这样。”
正是因为您可以温意柔情地待人,却暗藏不发。二姐姐感受过您真情实意的关怀,又怎肯接受您这一视同仁的表面体贴!
卫氏怔怔地看着江妩,一言不发。
江妩此时才想起来妧姐儿当初说的,把泥丸当珍珠,其实是讽刺卫氏这般一视同仁的行径吧。
妧姐儿作为嫡女,自然是希望卫氏能给足关注。要说她自私,这倒不见得,她本该独享卫氏的给予的关爱,后又有铖哥儿,那便分走一半给胞弟也不过分。
在妧姐儿看来,妤姐儿和钰哥儿与她并非一母同胞,并非卫氏所出,而卫氏却一视同仁,这让妧姐儿如何甘心!
“可我认为,我一视同仁,并无过错。无论哪个孩子,都想得到平等的对待。”卫氏看起来有些百感交集。
“要求平等,是处于弱势者的诉求,二姐姐她不是,因而她不喜,不喜您一视同仁,不喜您处处平等。”
江妩仿似代入了妧姐儿一般,声声到位,字字入骨,说得卫氏又是一阵发怔。
两人皆沉默不语,屋内静得连根绣针落地都能听见。
江妩此时感慨万端,看来前世自己哪是七窍不通,简直就是缺心眼。当时压根看不出妧姐儿日日跟娘亲作对是为何,但现在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你平日多跟妤姐儿好,就连你也觉得我不应将庶子女与嫡子女放于同样的位置对待吗?
卫氏清越的音色从沉沉地语气中透出声来。
这番江妩倒是被卫氏问住了。
江妩思忖了一会,便开口道。
“此时我站在二姐姐的角度,自是不愿娘亲平等对待的,二姐姐只有您一个母亲,四姐姐有两个母亲,这样算,二姐姐倒是吃亏的。这样看来,二姐姐从小到大顺心如意,也就数在您这吃得亏最大。”
江妩缓了口气,呷了一口茶,又接着道。
“要是此刻的我,若是没见着三姐姐的那般,就算不及二姐姐那般怨怼,心里也到底是意难平的。
但因着娘亲一视同仁,四姐姐如今小小年纪就心怀感激,是心有良善之人。而我因娘亲种下的因,也得了四姐姐很多关心与照顾。这样看来,娘亲一视同仁,也是有一定理的。”
卫氏听了江妩一说,见自己的做法得到认同,嘴角倒是轻松地弯了弯。
只听江妩又说,“虽一视同仁,但二姐姐如此,想必是娘亲现时给二姐姐的,定是与从前给的有落差罢。娘亲所言之平等,对二姐姐来说,或许就是不平等了。”
只见又陷入了沉默,久久才听见卫氏一句,“我现时也得不到了,我又从哪里寻来给她。”
上次卫氏就有说一句江妩听不懂的话,这一句又更加深了江妩的疑惑,登时就发问。
“娘亲这话是何意?得不到什么?”
卫氏此时又把江妩当小孩子对待,“说了你也不晓得。”
“娘亲不说,我又怎会晓得。”
卫氏神色又变得淡淡,不接话,也不看江妩。
“娘亲!”
卫氏见江妩开始急了起来,才开口道。“昨日在繁升楼,妩姐儿当着许多来客的面,说我只顾自己。”
卫氏转头看了江妩,有些认同地笑了笑,说:“她说的是对的,我确是自私的。”
卫氏再也无法得到的,自是也不愿大方地给别人。
“昨日娘亲与二姐姐,在繁升楼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今日才起,便听说此事江府上下都传遍了。”
江妩自是不敢说出紫菽紫蔷亲眼所见,只能托说是从传言而知。
卫氏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妩,问道,“以你这颗八卦之心,不知晓发生了何事,我可是不信的。”
江妩听闻卫氏所言,顿时就有些尴尬起来,遂道。“娘亲岂能这样说,我不过是关心府中之事罢了。”
怕卫氏扯开了去,又问道。
“平日二姐姐也不会如此任着性子胡来?莫非是娘亲说了什么惹二姐姐不痛快了?”
卫氏端起天青色旧窑茶盅轻啜了一口庐山云雾,望着江妩道。
“不论我说些什么,你二姐姐听着总是不痛快的。昨日我索性是一句话都未曾与她说,免得惹了她生气。谁能想到,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也能闹起来。”
“那或许是娘亲跟旁人说了甚?二姐姐才气急?”江妩想套出秦氏跟卫氏说的话。
“你大伯母让我同她一道去夫人堆里说说话,说是有好几个夫人相中了妧姐儿,让我过去再详细谈谈。
妧姐儿素来骄纵,将来嫁到别家去,又怎肯受她婆婆磋磨,我自是早早把她订给了你舅舅家的大表哥卫可泉,但未走上明面,不好直说。这卫家终究是我娘家人,即便是妧姐儿再过分,你舅母也会顾着我的颜面。”
江妩脸上很是惊讶,前世可没这一出。
前世二姐姐的婚事可谓是一波三折,可也未曾听说娘亲有将二姐姐嫁给大表哥的说法啊。
不对!紫菽说二姐姐当时似是还有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前世无人打断,二姐姐定是说出了一些伤极了娘亲的话。所以娘亲后来就再也未曾管过二姐姐的婚事,自然也未提二姐姐与大表哥有口头婚约之事了。
后来祖母做主为二姐姐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昌平名门的少爷,在祖父办的学堂里念书,只有口头婚约,双方未交换过庚帖,谁想昌平少爷刚考中进士,便转脸不认人,不肯认这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