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上却谦虚道,“府上三老爷也是今年的进士,而在下的名次却是不及他的。可见这京城人才遍地可见,我一个小小的进士,也是不值得骄傲的。”
婠姐儿听了,抿嘴而笑,“我三叔父如今二十又六了,比你长七岁,莫说这学识,即便是论世经历也要多上七年,即便你是输,也输在年岁罢了。
何况这未及冠便中了进士,哪是你说的,京城遍地可寻啊。”
赵千凛听见婠姐儿这一说,心情颇为愉悦,语气也爽朗起来。
“婠姐儿,你可......”赵千凛刚一开口,便察觉自己说错话了。神色慌张地望着婠姐儿,手也不知该放哪儿是好。
怎么就变得如此轻佻,又不是相熟的人,竟直呼人家小姐的名儿。
婠姐儿先是惊了一惊,后又莞尔一笑。原是有些惊讶赵千凛会这般喊自己,后又见赵千凛这般慌乱,只觉得这人甚是有趣。
婠姐儿这一笑,耳垂挂着的赤金镶月白石玉兰花耳坠直晃荡,也不知是那耳坠晃得赵千凛心神不宁,还是婠姐儿笑得夺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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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是亲生
没过几日,年轻的进士老爷请媒上门提亲的消息,全府上下一顿午膳就传了个遍。
江妩得知消息的时候,正被紫蔷抓了伏在紫檀书案上描红。
紫蔷见不得江妩在认字上偷懒,便在一旁睁大了眼珠子,守着江妩。
紫菽将听来的消息禀了江妩,见紫蔷一副非要江妩把这张纸描完才肯罢休的样子,就没敢久留,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江妩看似一笔一划认真地描着字,实则思绪早已越过漪云院,往二房婠姐儿处去了。
前世婠姐儿也是嫁给了赵千凛。应该也是桩好姻缘,毕竟等江妩入宫时,也没见婠姐儿有回家闹过。想来应是与赵千凛过得不错的。
江妩又描了两张纸。
屋外传来江晔呼唤的声音,江妩立时抬了首,双眼发光,唤紫蔷将自己抱下地。
江妩一下地,就直奔那在甬道上站着的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去了。
“爹爹!你今个儿怎的来了!”
江妩眼笑眉飞,摆脱了那严肃起来堪比授课师傅的紫蔷,直直往江晔腿边扑去。
江晔一手捞起脚边的江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来,爹爹抱着你四处走走!”
江晔掂了掂臂膀中的糯米团子,感觉似是比一个月前更是重了些。
“妩姐儿这几日想必是吃的极丰盛。爹爹这会抱着都有些吃力。”
江妩被说的脸上发烧,屏住了呼息,整个人从江晔臂膀里出了大半。
“爹爹莫要胡说!人家可轻着呢!不信你再掂掂!”
见江妩个鬼机灵也有被说中的时候,江晔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江晔抱着江妩沿着小径出了三房,绕开绿枝竹林,过了假石山,便来到江府的后花园。
“妩姐儿可还记得曾说要给爹爹栽花?”江晔歪着脑袋问。
“自是记得的!”江妩觉得学栽花倒是比日日描红要好。
“我派人给你寻了个栽花师傅,你以后称她为花夫人就是。她原先在天津那边的花市也小有名气的,算得上是术业有专攻,是专门栽植牡丹的。你可不能仗着小姐脾气,就不尊重人家啊。”
江晔边走着边苦口婆心地跟江妩说。
“瞧爹爹说的,我既尊花夫人为师,自是要对花夫人以师徒之礼相待的。”江妩靠在江晔的手臂上,点头会意。
江妩忽的想起一事,“对了,爹爹,你可是要谋外放了?”
“正是,我定于五月初九启程。”
江晔脸上有着要大展拳脚的意气。
“那娘也要跟着去吗?”
江晔看了一眼江妩,才出声道。“我正打算今日晚膳用毕同你祖母说。如今妧姐儿也快到说亲的年纪,剩下的哥儿姐儿都在读书认字,你也还小,我打算就让你母亲在府里侍奉母亲,照顾你们,我带几个小厮去任上便可。”
江妩得了江晔的话,这才安心下来。她就怕江晔一意孤行,强行带走卫氏。
见江妩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江晔不免觉得好笑。遂笑骂一句,“你当你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头谈不拢,莫还会死缠烂打不成。我跟你娘已说好了,两人就相敬如宾地处着就是。她替我养儿育女,我已经很感激了。”
听江晔这一说,江妩心头的一块大石也放了下来。
但江妩的疑惑并未因此而减少,反而更重了。
那到底娘亲前世是因何去世?
娘既不会因为爹爹纳了几房美妾而抑郁患病,而且自己出嫁前也未曾见娘身子不适,那娘怎会才两个月,便去世了。
江妩怎么都想不明白。
忽而想起娘说的责任,江妩心中大震,模模糊糊明白了些什么,但又好似缺了些碎片,无法完整拼凑出来。
“妩姐儿,可是困了?”
一个温柔的男声将江妩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江晔见江妩回了神,便指了这西边的一圈地,继续说道。
“我跟你二伯父商量了一下,决定将后花园的西面划出来做花房。一是能方便你跟花夫人学栽花,二是你二伯母也想让你婠姐儿学上一点饲弄花草的技巧。等明年这花房搭好了,花夫人才会过来。”
江妩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
“好了,我的事都说完了。”江晔一边手抱的累了,就把江妩换到了另一边,幽幽开口问道。
“妧姐儿和你娘亲的事,你可有什么发现?”
江妩听了瘪了瘪嘴,语气颇为嫌弃,“爹爹不是答应我找人调查清楚么。看来是恩荣宴喝昏了头,忘了这事了罢。”
“有你这样诽议你爹的吗?你可老实说来,你前些日子日日缠着妧姐儿,我就不信你这辩口利舌的,还没从妧姐儿身上套出些话来。”
江晔眉头一挑,笑的狡猾又风流,“春日宴妧姐儿顶撞长辈之事,我以放任太久,你若不将实情说出,为妧姐儿辩解一二。那我就趁上任之前,好好让妧姐儿学一学规矩。”
这二姐姐定是你们的亲生的!!
江妩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心中大骂道。
上次江妩就被妧姐儿威胁,这次又被江晔以同样的手段威胁!老幺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你笑成这样,还不如哭。你娘这般好看,怎的生了你这般丑的女娃子。”江晔这一嘴刀子倒是插的好生利落。
江妩气急,鼓着腮帮子圆圆地,“爹!您怎的这般无赖!”
“嗯?那你说是不说?”江晔也不管江妩气是不气,只管信步闲庭。
江妩噘了嘴,不爽快地说起了春日宴那日的众人行为举动。后又似结案陈词一般,正色道。
“因此二姐姐误以为娘亲不为她的婚事做打算,又因平日对娘亲有怨,这才怒极拍桌而骂。
爹爹,我认为,若要责怪二姐姐,娘亲也不是全对的。况且如今娘亲还想着为二姐姐定下人家,我们就莫要再管了。还是顺其自然为妙。”
江晔了解了事情的细枝末节,便点头作罢。莫说这是内院之事,不方便插手,即便这事搁他身上,他也不知道怎么管。
现如今都过去一个月了两方都平平静静,卫氏也无责怪之意,还是莫要再掀波澜为好。
江妩见江晔如此随意地就将事情揭过了,也明白江晔作为一房之主,对于内宅之事多是听,少有越权而管的。此事如今卫氏已不在追究,便是到此为止了。
“妧姐儿被你祖母惯得十分骄纵,婚事倒是让人极头疼的,不知你娘亲为妧姐儿说的是哪一家的公子?性子可好?”
江晔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抱着江妩沿着小径过了三房的院落,往念春堂方向迈步去了。
“我看二姐姐倒是没有您和娘亲说的这般骄纵,怎的都这般看待二姐姐。”
江妩这跟妧姐儿谈了几回,便看不惯旁人这般说妧姐儿,倒是忘了自己在春日宴前对妧姐儿还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状态呢。
“你祖母护着她,我倒不觉奇怪,这才几天,你也护起她来了。”
江晔见江妩为婠姐儿抱不平,不免感觉有些怪异。
“您是不了解二姐姐,若是处久了,爹爹会明白祖母为何喜欢二姐姐的。
至于是说亲对象,就是卫家大表哥,春日宴也有来,在藤息阁二楼与大哥哥聊得起劲呢。这事爹爹可不能外传,我见是爹爹,才告给您知晓的,娘亲说还未在明面上摊开来说呢。”
“你放心吧,我嘴巴紧着呢。倒是你,你看你守得住几个秘密,我这才威胁两句,你就全都招了。”语毕,江晔又笑着摇了摇头。
江妩鼻子出气轻哼一声,扭过头便不理江晔。
要不是为了让三房的人互相沟通了解,她何须做这个丑人,明明是各处传话,却又被说成是藏不住秘密来!
也不看看!这最大的秘密她还藏得好好的呢!除了关越卿,有谁知道!
江妩心中就泛起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傲气来,也便也不屑与江晔驳嘴,高高地昂着小脑袋,就是不看江晔。
江晔见了笑的不行,一步迈进了念春堂的正房。
江老太太此时正与秦氏与文氏谈论着今早赵千凛派媒人来提亲之事。
婠姐儿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坐在一边,低声聊天,时不时传出钊哥儿带头起的嬉笑声。
江晔见此,就也往孩子堆里去。替江妩除了鞋,便放上了罗汉床。
江老太太这才看见江晔,遂笑着招呼了一句。“倒是来的早的,你大哥二哥可还未过来呢。”
江老太太向来宠着这个幺儿,江晔说话间也也没有那么拘谨,遂插科打诨道。“大哥,二哥都自个有事忙活,哪能像我这个闲散人四处溜达。”
“三叔可是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可算不得什么闲散人也。”
秦氏素来是瞧得准时机,接得上话的,知道江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听些奉承话,便冲江晔说了这么一句。
文氏只在一旁浅浅地笑着不做声。江晔知江昕与文氏在从仕与从商之间有极大的争执,遂不愿当文氏的面多说,就扯开了话头,说起赵千凛的学问来。
☆、五毒香包
又过了几天,赵千凛得了江府这边答应议婚的信,就派了媒人带了一双雁及礼品上门正式求亲。
文氏自是乐见其成,故此才至四月下旬,赵千凛便派媒人上门送了庚帖,文氏留了几日,将至月末,才将婠姐儿的庚帖送了过去。等合了八字,这六礼的第二礼,也算是成了。
漪云院西厢房,孔妈妈拿了针线箩正在教紫蔷紫菽绣五毒香包。
江妩刚从念月洲回来,这卫氏要回娘家躲端午,遂吩咐金栀等人收拾箱笼,原是准备回卫府住上一月,但因着江晔五月初九便要启程,遂只回去住五日,便归来。
杨姨娘原先就是卫氏的陪嫁丫鬟,即便是后来被抬了姨娘,心里仍是对卫氏恭恭敬敬的,心知卫氏喜静,平日也不大在卫氏跟前晃悠。
但近日行事反常,不仅连日跑来卫氏面前立规矩不说,又是抢着金栀的活要帮着做,还央了卫氏带她回卫府服侍。
卫氏见杨姨娘近日来连番献殷勤,不知这杨姨娘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但卫氏见其不开口,遂也没有问,杨姨娘总有憋不住的一天。
毒月的第一日就这般悄然而至,卫氏待孩儿们来请过安,便去向江老太太辞别,坐上了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往卫府去了。
相距春日宴已过去一月有余,关越卿同如姐儿说好来江府顽,却也久久没见人来送帖子。
江妩心里总念着,而且近日妤姐儿总不见人影,是以江妩待午歇过后,便喊了紫菽,一同去了枝霁楼。
这午间日头正盛,天气也热得紧,江妩也不愿让人抱了,遂到了枝霁楼时,额上已冒了汗,紫菽见了,就拿了帕子帮江妩擦了去。
江妩进了绣堂,见了这个个都在绣五毒,才相信已入五月。姚渡钗见江妩定定地站着,在婠姐儿旁细细地瞧,遂让身边服侍的小丫鬟,给搬了张玫瑰椅来。
姐儿们都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坐着,姚渡钗就放了江妩坐在中间,示意江妩噤声,莫要打扰姐儿们,先静静地坐着看。
江妩只见四个姐姐都在认认真真地绣着五毒香包,旁边放了一些花样子,皆是五时图样。
只有婠姐儿面前摆着的都是一些石榴花样式,那绣花绷子夹着一块苍色素纹的料子。
婠姐儿玉指捏着绣针,每下一针都斟酌许久。明明每一针都恰到好处,但婠姐儿瞧着似是还不满意似得。
婠姐儿与赵千凛换过了庚谱,已算是定亲了,这端午将至,遂节礼想必也是要开始送了。这苍色素纹的五毒香包,应要送给赵千凛的。
江妩瞧着婠姐儿下针这般不利索,一下子明白几分,心中翻过一些窸窸窣窣的念头,觉着婠姐儿这般,真好。
遂下了决心,等来年春入学了,她定要好好跟姚渡钗用点心学学这京绣,待寻着良人,也要似婠姐儿这般,腻腻歪歪地给那人绣上一堆香包,一天换一个佩戴,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妧姐儿显然兴致不大,但因着是姚渡钗安排的刺绣功课,遂还是老老实实地一针一线地绣。
妧姐儿在刺绣这方面向来是有天赋的。因此,姚渡钗甚是喜欢妧姐儿,此时也绕在妧姐儿周围指点。
如姐儿很是用功,虽资质不足,但想来姚渡钗也甚是喜欢如姐儿的这份劲。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等到如姐儿出嫁后,才离开的江府。
而妤姐儿倒是比江妩想象中要认真得多,想来是年岁尚小,还尚无喜好罢。江妩可是见过的,姚渡钗让妤姐儿画花样子绣花,妤姐儿偏偏写了一个梅花篆字,绣了上去。
说绣花,这便有梅花,姚渡钗竟无法挑妤姐儿错处,又见不得妤姐儿这般取巧,遂直至后头,便对妤姐儿针线上也不大用心了。
等如姐儿最后一针落下,这安静的绣堂才有了一声略重一些的呼气声。
江妩见如姐儿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又站了起来准备松松腕骨。便立时下了椅,拉了拉如姐儿的小手,示意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