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归舟(重生)——江意难平
时间:2017-11-20 16:47:30

  陈叔瞩倒是把方才的小气闹架全抛于脑后,忘了个遍,直哄着江妩顽。
  江妩被陈叔瞩烦的不行,连连皱眉,刚想走开,就被陈仲瞻抱着站了起来。
  “三弟莫烦着妩姐儿,等我问过妧姐儿在说。”
  陈仲瞻同陈叔瞩说了一句,陈叔瞩就不追着妩姐儿问了,乖巧地点了头,便跑去同铖哥儿他们炫耀。
  “妩姐儿可有什么想要的,说来你摔那一下,想来应是我喊的那一声所致。这些日子,也不便去探病,我实是心中有愧。”
  陈仲瞻眼眉中皆透露出真情实感的疚意。
  江妩听了也颇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被男色所惑,更是不敢占陈仲瞻便宜。
  遂假装思忖一番,便开口道,“无甚想要的,况我也无甚大碍,听说哥哥想要去山东抗倭?”话头一转,将话又抛到了陈仲瞻身上。
  陈仲瞻笑了笑,有些无力道:“倒是想去,但家中想必是不会放心让我去的。怕是得再等上几年。”
  江妩思忖了许久,才整了些话,“哥哥年纪还小,还是将武艺练得精些再去才好。这战场凶险,哥哥去了也要多加小心。您还这般年轻,无须急的。”
  陈仲瞻听了江妩的话,便轻轻低笑起来。
  江妩不明所以,“哥哥笑甚,我说的你可要放在心上啊,这战场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不知有多凶险呢。”
  陈仲瞻笑着点头,“你方才怎的用‘您’这样的字同我说起话来,真是好不习惯,莫非小孩子都这般有趣?”
  江妩言谈之间不自觉地将前世陈仲瞻同今世陈仲瞻当成了同一人,说话时总会不经意地露出些敬意来。
  江妩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又瞥到屏风那头隐隐约约映出来的月白青葱色云天水漾留仙裙。
  遂有些促狭地同陈仲瞻说,“哥哥,你指腹为婚的新娘子在屏风那边呢。我方才瞧着了,真真是极好看的,像仙女儿一般。”
  “你说的是林家姑娘吧?我倒是真的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陈仲瞻语气中浅浅地夹带了一丝怅然,江妩听了却有些不以为然。
  心想,你们现不过八岁,男女七岁不同席,不过才一年不见,便说许多年未见过了,真真是同话本里说的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哥哥羞不羞啊,不过才一年未见,莫不是相思成疾了。”江妩摇了摇头又侃了陈仲瞻一句。
  “你个促狭鬼,小小年纪说什么相思啊,净学些乱七八糟的。”
  陈仲瞻见江妩都有心情开顽笑了,就把江妩放了下来。拉着江妩到铖哥儿那儿去了。
  婠姐儿一定了亲,江大奶奶便派人去定国公府送了信。大秦氏知道后颇为不甘,因着府中事忙,遂无法过江府与江大奶奶深谈。
  这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递上了枕头。
  被大秦氏逮住了时机,拉着江大奶奶在一旁谈了起来。
  “既然婠姐儿定了人家了,我看妧姐儿也不错,模样娇俏明艳的,谈吐也大方,看着是个有主张的,春日宴那天瞧着是深得老太太的心。”
  大秦氏一心想同自家妹妹亲上加亲,况且文臣之家向来是大秦氏的首选,故此又问起妧姐儿来。
  春日宴那天因着大秦氏先行离开了,未曾得知妧姐儿拍桌而起的事。江大奶奶本着一府事一府毕,不外扬的原则,就未在信中同大秦氏讲。
  但如今大秦氏对相看妧姐儿这件事露了些意思出来,江大奶奶权衡两方,遂还是决计同大秦氏坦言相告。
  江大奶奶将春日宴那日发生的事同大秦氏说了个一清二楚,又接着道,“妧姐儿平日性子是好的,随机应变,为人处世皆做的很透。唯一一点不好,就是爱跟三弟妹打擂台,怄气斗气多了,以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忍不住性子。”
  大秦氏听了,低头思忖片刻,便摆了摆手。
  “罢了,还是替瞬哥儿再慢慢看吧。”大秦氏有些失望地朝妧姐儿方向望了望。
  众人再聊了一会,陵天楼前面的街道已走了不少马车,路也空了些。
  大秦氏见江老太太乏了,便领着林夫人、林小姐同三个儿子一同告辞,回了邻间厢房。
  江昕便安排好马车,众人便打道回府了。
  而此时,江府的门房小厮正同一梳着妇人头的女子拉拉扯扯。
  卯晓软了声音只拉了拉门房小厮的衣角,央着道。“小李哥,趁今日府中主子皆不在,你便悄悄放我去罢。我不过是去离这儿最近的万佛寺,为我那未能活下来的孩儿超度一番,望他好生转世,来世能投到好人家。错过了今日,我实是不知何时能寻着机会出去了。”
  原先卯晓以为无缘留在江晔身边伺候,便拖了府中的老妈妈给说了亲,说的便是这小李哥。
  小李哥对卯晓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清的情愫,见卯晓如今着实可怜,咬了牙把心一横,便把卯晓偷偷从角门放了出去。
  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缓缓地走在官道上,卫氏眯着眼靠在大迎枕上,看着似是不太受得这马车的颠簸,声若蚊蝇地问了金栀一句,“这万佛寺,可是快到了?”
  
 
  ☆、姨娘侍妾
 
  日头当空,午正方过。
  两行绿松在道路的两旁分别摆开,马车哒哒得到了万佛寺侧门。
  “夫人,万佛寺到了。”金栀轻声唤了一句,卫氏原就没睡着,此时也听说到了,便睁眼醒来。
  各自戴上面纱,杨姨娘见卫氏有起势,便想过来扶卫氏起身,还未碰到卫氏,金栀就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不劳姨娘费心了。”
  金栀过来将杨姨娘从卫氏身边挡开,金朵撩起了帘子,金栀便扶着卫氏下了马车。杨姨娘此时就闹了个大红脸,硬着头皮跟了下去。
  主持大师两天前就接到卫氏派人送来的信,听闻马蹄声便出来迎接。
  脚下的青石板阶被磨得圆平,风穿过树林诱起一片飒飒,风尾又挟来了一阵佛香,卫氏被这静谧安详击中,实是一步也不愿走了。
  “夫人今年仍打算做道场么?”主持大师如玉石之声在卫氏身旁响起,卫氏这才又迈了脚步。
  “是的,大师便如往年那般做吧。今夜还需叨扰一夜,烦请主持安排。”卫氏双手合十向主持行了个礼。
  “已照旧给夫人安排了,不知夫人今夜是否仍为此人诵经超度,贫僧也好提前做准备。”
  主持大人见卫氏点了点头,便同身边的小和尚吩咐了几句,又邻着卫氏去了寺里专给香客留的厢房。
  看样子卫氏是每年的五月初五都来万佛寺,行事皆有可循,主持大人替卫氏安排照旧例便可。
  厢房被打扫地干干净净,金黄的阳光洒进来能看见一粒粒的浮在空气中,缓缓地动,安谧悠长。
  金栀从箱笼里拿出被褥铺上,吩咐婆子去灶上取了一盆热水来,给卫氏洗漱一番,便服侍着卫氏上炕歇着了。
  杨姨娘立在厢房门外,见金栀出来了,遂问:“夫人歇下了?”
  金栀不屑地瞥了杨姨娘一眼,只在喉咙里嗯了一声,当是回了杨姨娘的话,就端着铜盆去倒水了。
  杨姨娘同金栀是从小一同服侍着卫氏的,感情自然不同。早十年仍在卫府之时,金栀便决定梳起不嫁,跟着卫氏来了江府,守在卫氏身边服侍。
  杨姨娘不同,恭恭敬敬贴心地服侍着卫氏,一心想着到了年岁便放出去嫁人。
  但后来卫氏要从陪嫁中挑个丫鬟开脸,杨姨娘埋在被窝里想了一夜,便自告奋勇地上了。
  原先金栀与杨姨娘的那点从小长大的情谊,就被杨姨娘这般毁了。
  金栀看不起杨姨娘宁做妾伏低做小,也不出去嫁个正正经经地人家,况且还肖想到卫氏头上来了。
  金栀素来伶牙利嘴,平日杨姨娘安分守己地待在小院子里倒是无事,一旦见着杨姨娘像现时这般直出来在卫氏跟前晃,想从卫氏哪儿讨要些什么的殷勤样子,就浑身不得劲,开口闭口就想给气杨姨娘受。
  杨姨娘这几日受尽金栀的冷嘲热讽,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呢。立时跟在金栀身后,一同去了水井处。
  “金栀,你真的过分了!”杨姨娘捏着帕子,眸中含怒。
  “你也有资格说我过分?你当了姨娘自是要受这一份气的,夫人心善,见你得寸进尺也不管,我可看不过眼。一个小小的姨娘,莫还真把自个儿当正经主子不成?”金栀也不拿正眼瞧杨姨娘,说完只嗤地一声笑了。
  杨姨娘见金栀连一眼都不看,如此不尊重人,便自行挪到了金栀跟前,说道。
  “我同旧时在卫府一般尊重夫人,真心服侍夫人,你何至于此,平白让人尴尬。”
  “我瞧不起你,这跟你待夫人真不真心,并无关系。”
  金栀冷着脸,弯了腰,将卫氏的洗脸水泼了一地,杨姨娘脚上着的绣花绿鞋也溅上了几点黄土小花。
  杨姨娘听了,仿似听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弯了嘴直笑。
  金栀定定地看着杨姨娘,语气不满,“你笑甚?”
  “就凭你还看不起我?你只会梳起不嫁明哲保身,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口口声声满嘴大义,听你这意思是瞧不上我给人做妾?”
  杨姨娘把双手交叠置于胸前,走到了廊下,随意地倚在柱子上,脸上挂着怪异的笑。
  金栀见都讲到这个地步了,也敞开了说。
  “是瞧不起你送上门要当老爷的妾!”
  杨姨娘听了,轻轻地笑着摇头,说:“不对,看样子,这些年你光长嘴上功夫了,脑子是一点没长啊。”
  金栀方想开口,杨姨娘又接着说道,“你以为我作践自己,放着正经人家的媳妇不做,非来当这妾室不可吗?你!你光想着自梳不嫁!
  小姐待我们这般好!不仅给了我一大笔嫁妆,想让我即便出去嫁人也不用受旁人的气,就连你说不嫁人,她都给你留了老本,能让你回老家都能买下一块好地。
  小姐不愿嫁人!你我岂会不知!她不想回昌平服侍老爷,才说要在我们几个里挑一个开脸。
  金朵,金杉,都是出阁之前才采买进来的,我又怎信得过她们!只有我们两个是小姐知根知底的,而若论忠心耿耿谁又能比得上我们!
  可是你!你只管着你,也不曾替小姐想想,若是换了别的人来当这个姨娘,这三房的后宅又会不会像如今这般安宁。
  我可曾夺过小姐甚,我不过是替她去做她不愿做的事罢了!
  分明是小姐不愿得宠,你却只会怨着我,怎的半点脑子也不动动,想明白些?”
  杨姨娘选了卫氏仍在闺中的称呼来卫氏,一口气将金栀点了个透。
  只见金栀双手垂拎着铜盆边,似是一时间明白了太多东西,脑子有些顿住了,呆呆得立在艳阳下。
  杨姨娘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这才将此番殷勤的真正用意,裹了一层粉,以金栀能接受且会出一份力的角度说了出来。
  “老爷此番去上任必要三年方归,我是想劝小姐允我一同遂老爷去任上,莫让外人钻了空子。尽管老爷要纳几房妾室,小姐也是任由着他去的,但总得为府中的少爷小姐着想啊,万一......”
  杨姨娘显得忧思很重,越说越小声,又垂下了头。
  金栀精神一震,似是被说服。
  金栀心知卫氏对儿女们比不得文氏对婠姐儿那般,但也知卫氏对儿女们仍是有着一份心的。
  听了杨姨娘一番分析,更是不愿有旁的人影响到少爷小姐们,又让卫氏劳心劳力,享不得平静安稳日子。
  遂抬了头,对杨姨娘正色道。
  “我会帮夫人的,你最好也守着本分,想着钰哥儿和妤姐儿。”
  杨姨娘心头一喜,脸上却不显,口上说的十分真诚,“那是自然。”
  金栀回来的时候,金朵端了个小杌子坐守在厢房门前,腿上放着针线箩,正在太阳未照到的地方埋头做着针线活儿。
  “夫人未醒么?”金栀低着声问。
  “未曾醒过,今夜夫人怕是又要诵一夜的经了。”金朵放下手中的鞋面,从旁边递出来一个小杌子给金栀。
  金栀谢了一声,接过坐下了。
  “年年如此,怕除了小姐,也无人记得了罢。”
  金朵虽不知是为谁而来,但年年都来也就惯了,只轻轻笑了一声,“姐姐,夫人已出阁快满十年了,还叫小姐呢?”
  金栀听了才反应过来,只挠着脑袋傻笑。
  渐入了夜,前院佛堂里的念经声时大时小地传来。卫氏起来吃了些斋饭,等前院佛堂的念经声散去,才由金栀服侍着去了。
  金栀站在佛堂门前守着夜,听着卫氏一声声清冷的诵经声,竟觉得这五月的夜还是有些凉。
  卯晓自打出了江府,好不容易才花了大价钱雇了一辆马车,结果马夫见卯晓一个妇道人家独自上路,便起了劫财之意。方驶到官道上,趁道上无人,便将卯晓头上的一支点翠花簪给顺了,再将卯晓扔下了马车。
  所幸万佛寺也算是近的了,卯晓拖着步子,直至戌时,才将将赶至。
  万佛寺正门已闭,只孤零零地挂着一盏灯,暖黄的烛火跳跃着,给了卯晓些许希望。
  卯晓提了裙子上了正门前的九十九阶青石板阶,叩了几次门,皆没有回应。
  卯晓饿的双腿发软,实是顾不得了,刚想就地坐下,便听到不知何处传了婴儿的啼哭声,断断续续的。
  孩子!是她的孩子!
  卯晓想起了她那未能撑过洗三礼的孩子,扶了墙打旁边的小道下去了,寻了一根长木棍,撑着走,边竖着耳朵,听声儿。
  旁边倏地急急窜出来一个男子身影,将卯晓撞翻倒地,男子犹豫了半秒,便头也不回得钻进了林子里。
  卯晓疼得直呼,在静谧的夜里虽极为刺耳,但也无人听见来寻。
  婴儿的哭声有气无力地传来,直挠在卯晓的心上。
  卯晓咬了牙,撑着长木棍直直往啼哭声源寻去了。
  杨姨娘住的离侧门近些,直听到似猫儿又似婴儿的声儿,心里发慌。
  针线活也扔下不做了,往卫氏房里寻人去。
  金朵闻声而出,又听见侧门那头传来女子的呼叫拍门声与婴儿的啼哭。与杨姨娘相视一眼,心里有些发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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