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盯着她半晌不说话,许久叹息一声,悠悠道:“有人被雷劈了。”
范绮儿:“??”啥?你说啥?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听说里头有当官的,还有好几个富商和他们的手下,当场死了几个,还剩下几个留着口气,好像还活着的都在各大医馆里躺着呢,噢,好像已经死掉一个还是两个了。你知道的,咱们城内最有名的的几个大夫,多数都是义诊堂的人……”范绮儿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小青一眼就看懂她的意思了。
范绮儿紧锁眉头,思来想去,摸着下巴道:“被雷劈,还一下子好几个?这事有点邪乎啊。对了,你的意思是义诊堂里也有这样的伤患?”听着小青话里头的意思这些人是没救头了,那这就麻烦了,没法救又惹不起,行医之人最怕碰上的就是这种事。
小青赶忙摆摆手,强调:“我只是猜测,没这么说。”
范绮儿一下子想到了今晨的惊鸿一瞥,顿时心里一紧,她不知道为何阿宝突然变得这么好看,但是她非常确定,阿宝此时若是去义诊堂,怕是会惹上大麻烦。
总之……
范绮儿正色:“来吧小青,我们一起来想个万全之策!”
小青:“?”(⊙_⊙)
厨房里,常宝兮最终还是没下得了口,她决定了,这么好看的年画娃娃怎么能就这么吃掉她呢?当然是要收藏起来好好欣赏的哇!
江一作为制作点心的大厨,大度表示对她的选择没有任何异议。反而提出愿意教她做这道膳食,常宝兮对厨艺本就很感兴趣,对江一的提议完全无法抵挡,自是欣然应下。
在江一大厨的指点下,她成功做好了这道菜肴,端到他面前邀请品尝。
“你试一试,是不是这个味?”
‘好。’说完他尝了一口,低下去的脸上一僵,顺着喉咙咽了下去,再抬头时面色不改地称赞,‘阿宝做的很好,熟练后一定比我强多了。’
常宝兮对自己多年的手艺颇有自信,不疑有他,喜滋滋的笑了。
‘小青近来迷上了春华巷的包子,每日早晨都要去哪儿跑一趟,阿宝尝过吗?’
“倒是不曾。”她老实的回答道,磕磕巴巴,“出门的时候,只看到了小红……”一说长句就卡得厉害,她不乐意说了,闭上嘴用手语道:‘来这里的路上也没看见小青。不过想来,那包子铺是比不上你的,且不说手工,单凭馅料,你这的包子就胜过外头的数筹。”好歹也在常家做了十几年的六娘子,舌头不说如何刁,简单的食材好或是一般都能很轻易便尝出来了。江一这里用的食材,和外面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至于其中缘由,她不无意深究。
‘阿宝想不想继续和我学做药膳?不收费的哦。’江一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微微歪头,笑得分外狡猾,‘作为交换,你得早上就过来,然后要陪我一整天。’
“好。”她毫不犹豫点头。
江一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失望,送她离开时,突然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贴近她的脸颊,声音柔腻至极:“书上都说古有美人一顾倾城,阿宝今日却是格外悦目。”旋即轻笑,慢条斯理道:“虽然不知道阿宝的底牌为何物,但是这般靠不住的外物,阿宝还是莫要太过信任才是。”少年刻意压低话音,音色温柔低沉带着些许沙哑,如金玉相扣清越而纯净,明明是调戏之语,由他说来却是奇异的不会令人心生反感。
少年呼出的热气吹在脖颈耳畔,痒痒的,她不自在的侧了侧头,退开几步看过去,这才发现江一的表情有些奇怪,只一瞬他直起身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好少年的模样,无辜还有些委屈的眨巴眨巴大眼睛,似乎在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常宝兮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头,眼神定定的注视着这双眼睛。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睑裂细长,眼尾狭长上翘,眼瞳澄净有神,仿佛月下的清泉,波光潋滟,清澈幽静,笼罩着一层浅淡的灰雾,朦胧迷离,一眼看去心神不由得深陷其中,恍若误入桃花源的渔夫,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那一瞬令她想到了前世被人大肆宣传赞美的丹凤眼,不得不说,她对江一的好感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这双眼睛。在上辈子亲人的影响下,相较于样貌,她更习惯于关注别人的眼睛,一个有着好看眼睛的人,会比一个长得好看的人更容易让她产生好感。
这双眼睛又黑又亮,眼仁乌黑,干净又明亮,像极了两颗圆润剔透的黑玛瑙,浸润在一方溪水中,太过干净了,以至于无形间流露出一股子稚气。印象中她只在稚童的眼里看到过这样的纯粹无暇的眼神,因为世俗的污秽还未曾来得及渗入其中,搅浑那一方纯白明净的小天地。
讲真,如若不是江一的身高不符,她恐怕会以为对方还是总角之龄。
“太、近、了。”说着白白嫩嫩的小手抬起,手心向前推拒了下,江一乖乖的后退一步……在常宝兮眼神的逼迫下,他神情很是勉强的再退了一步,嗯,两步,够了。
江一把手里提着的食盒递过去,待她接下,立马扭头转身进了厨房,脚步踏得重重的,像一个正在闹别扭的小孩子,制造各种动静以此表达内心强烈的不满。
“……”常宝兮嘴唇挪动一下,到嘴边的话不得不收了回去,本来她还想借机同江一谈谈这事,不过现在……算了,下次再说吧。
缙安朝男女大防远不如前朝,但到底还是要注意些许,往常她只当江一年纪小,对于很多事情不由得忽略了,直到今日她才想起,在这种时代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已经算不得小了,若是贵家子弟,只稍再过个一两年都能安排通房侍妾了。寻常人家虽不会这般行事,但顾及到人言可畏,她和江一之间的相处多少需得多注意几分。
另外……
想了又想,还是什么也没问,常宝兮只对着突然回头看过来的别扭少年颔首示意一下,然后转身离开。她不知道的是,待她一转身,少年脸上干净的笑容瞬时消散,依然是那双眼睛,这一刻看去却是另一番感受,漆黑的眼瞳晦暗无光,仿佛幽深可怖的黑洞,任何光芒都无法逃脱其吸引,亦无法留下萤火之光。平静的外表下是潜藏的暗潮汹涌,如无际深海,起伏缓慢的波涛下蕴酿着恐怖的暴戾和破坏欲。
且再忍忍。
江一深吸一口气,极力收敛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灰暗情绪,迅速调整好自己,变回平日里那个温和明秀的少年郎。
常宝兮回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进屋里,范绮儿风风火火的冲上前来,一把拉住常宝兮的手臂,把今天从小青那儿听来的消息以及自己的推测尽数和她倒了出来,最后不忘交待道。
“阿宝听明白了吗?记得这几天千万别去义诊堂,若是他们有人找来,你别出面,我和小青会打发走的。你放心,有羊老的威名摆在这里,他们不敢怎样,况且你就要去京城参加考核,义诊堂的这些管事都是人精,决计不敢得罪你太过。”
她只能连连点头,百般保证自己绝不会头脑发热冲去义诊堂。想了想,未免范绮儿行事过火,她多说了几句:‘小红,这事有些蹊跷,你可别去掺和,若是真有人找来了,能避则避,别硬碰硬。’
☆、系统的特殊功能
范绮儿眨眨眼:“不就是有人倒霉被雷劈了么?有什么蹊跷的?”
常宝兮斜了她一下,道:‘你何时听说过一次性会有这么多人同时被雷劈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江陵外城近郊有一片地域,栽种了几棵金白木,金白木还有一称谓,是为引雷木。据说不知因何特性,此木极易引来雷劈,故以此称之。’
金白木动辄十数丈之高,枝干挺拔粗壮,枝叶稀疏细小,而一旦成片栽种,在雷雨天里很容易发生火灾。
‘据闻,江陵的那一片金白木来历已久,此间也造成过几次不大不小的麻烦,可是却从未有哪位知府提起要拔除那片灾祸源头……’
你以为,这是为何?
她慢悠悠的瞥了眼范绮儿。
范绮儿在江陵呆的时间更长,边上又有一个八卦公小青,对于这些事情她知道的甚至比常宝兮更多、更详细,只不过一向动手快过动脑子的范绮儿从不会去细想并将这一系列事都联系起来,城外那片金白木她听说过好几次,据说有一次引来火灾差点没把住在那附近的富商一大家子给烧死在别院里头,之后富商吓得要死又破了财,却半点便宜没能捞到,反而被官府的大老爷训斥一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简直非人哉!”范绮儿听得目瞪口呆,眼角不住上跳,终于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下一刻,脚下生风,身体摇摇晃晃的飘忽着跑了。
这么劲爆的消息,她实在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一定要找人“分享”一下,嗯,就是小青了。
目送范绮儿跑远,常宝兮笑着摇头,下一刻,她眼神一凝,立刻去倒了盆水,一手拖着头发垂首往水里打量了下,水中倒映出来的清晰面容让她一瞬间就明白了。禁不住叹了口气,虽然从厨房离开的路上就有些猜测,但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依旧控制不住一沉。
往日系统也不是没有休眠过,但是却从未出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难道是这次能量耗损过度,一直出现了意外?不管怎么样,系统一日不恢复掩饰效用,她就不方便出门,这可真是个大麻烦。打从离开云州后,常宝兮头一次发愁了。
在云州的时候常宝兮能活的这么自在,系统绝对功不可没。常宝兮这一世的外貌十分之出色,若不是有系统在,别说是哑巴,就算聋哑瞎俱全,只要生的好看,无论有多大的缺陷都很难不引来旁人的注目,然而以常宝兮尴尬的处境,这种情况绝不是她想要的。
系统并非改变了她的外表,据系统的所言,它只是让周围人不去注意她的存在,不自觉的忽略掉她,也可以说是降低了存在感,倘使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日后这个鸡肋的能力得到强化,转变为隐身能力。
仅目前来说,用这种方式,无论她长成什么样,都很难在其他人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好比范绮儿一向知道阿宝生的好看,可这种所谓“好看”是十分平板而生硬的,绝不会产生如今日这般惊艳失神的深刻感觉,甚至若有三四个月不见面,常宝兮会“自然而然”地消失在她的脑海中。
这种迂回的掩饰方式不容易引起怀疑,就算露陷了也不会把事情复杂化,因为脸依然是那张脸,只是带给人感觉不一样了。自然,缺点也是有的,就是一旦露陷,就起不了多少作用了。
对宅院里的几人常宝兮不怎么担心,看这一日的情况就知道了,不过她到底还是要出门的,且不久就要出发前往京城,现在只能盼着系统靠谱点,在那之前能恢复过来。
次日,她按照约定一大早就去了厨房,江一早早等候在原处。之后数日,均是如此。直到一日少年忽的邀她出门,她很少照镜子,哪怕如今依然没这习惯,为此连发髻都是挽了个最简单的式样,用不着对着镜子也能轻松搞定。
她将信将疑的与他出门,回来后她的作息又恢复了往日的习惯。
六龙鹜不息,三伏起炎阳。
那一场大雨带来的凉爽不过几日,随后一连十数日烈阳似火熊熊燃烧,将这一方天地烘烤得热气沸腾,路边丛生的野草枯黄干燥,无力地匍匐在地,数丈的大树也是蔫哒哒的,枝头的绿叶也不如往日那般翠油油的只是看着就让人打心底感受到生机勃勃,最讨人心烦的知了趴在树叶中,知了知了的叫着,声音却不复之前的神气十足,反而听着有几分要死不活的,这真是……大快人心。
“滂沱汗似铄,微靡风如汤……”老树下坐着四人,其中一绿裙女子摇头晃脑声音拖长缓慢念叨。
绿裙女子话一出,除了一少年,一身褐色短打的壮汉和玉色衣裳的纤细女子均是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了她,面露诧异。
“范小红你是中邪了吗?”小青嘴快先喊了出来,话音刚落猛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顿时头皮一紧,不好,这头母老虎要发飙了!
不料范绮儿只是抬了抬眼皮,连个眼神都懒得甩过去,这么热的天,她才不屑于和这只傻大个打架呢哼!不,应该说连吵架都嫌热得慌。
常宝兮放下书,问她:“怎么了?”练习了这么久,对她来说,简短的话语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了,但句子一长就难免会结巴,是以她尽可能地使用简洁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意思。对此,除了一开始的惊讶,范绮儿和小青显然适应良好。
范绮儿可怜巴巴的偏过头瞅着她:“新制的衣裙都洗了。”
“……没记错,的话,你,一共,裁制了,三套。”
常宝兮给范绮儿的布料正是江一送给她的,不知是什么料子,穿在身上冰冰凉凉,又轻又薄,垂感极好,偶尔风一吹,衣袂蹁跹极具飘逸的美感,无论做成何种款式的穿着都很好看,尤其是夏天穿着格外舒服。范绮儿当时一共请裁缝做了三套,清一色的袒领襦裙,自打穿过一次后,每日就是这三套衣裙轮着穿,再也不愿碰其他的料子。
范绮儿挠头讪讪的笑了:“是啊,都洗了。”
常宝兮沉默了下,半晌后,给出了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评价:“活该。”
范绮儿:QAQ
认识这么久,常宝兮哪能不知道范绮儿的那些个坏毛病,衣服总是堆成堆才洗,夏天还好,薄薄的夏衣囤上三两天也堆不成山,若是到了冬天,十几天才肯洗一次,在房里堆成一座小山,每次洗完都是满满两大桶,晾衣杆都被她一个人占据了,羊老一想到那壮观的景象就止不住的嫌弃,以及满心担忧。这种习性,怎么嫁得出去。
之前为了能每天都穿凉凉的衣裙范绮儿努力地纠正自己的懒惰习惯,可有句话是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是真没错!这不,果不其然,范绮儿没坚持多久又转回了原样。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范绮儿总算是品到其中滋味了,尝到了甜头后重新穿上普通的料子,熬着酷暑,其中的酸爽滋味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天气越来越热了,阿宝就要上京城赴考了吧?”江一搬了张木椅就坐在常宝兮左手边,两人相隔不足一臂,他侧了侧头看着她,“不如我陪阿宝一起去?”
“不……”她开口刚想拒绝,江一突然视线转向了小青,他唤了小青一声,然后问道:“羊老可有消息传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