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我和影二在先帝面前发过誓,誓死都要追随在小主子的身边,所以我们不会离开的!如若······如若您和小主子都去了,我们也一定会追随的。”
景钰落寞地倚靠在门柱上,神色黯然地说道:“影一,你这样做楚儿一定会不安愧疚的,她那么地善良,从来都不愿看到任何人随意抛却生命,所以······你们不要让她为难!”
影二端着一盆热水呆呆地立在楼梯上,景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木盆,说道:“记住,等我们去了,你们都离开吧!”说完,他转身走进房间并关上了门。
片刻后,屋外传来了三人压抑的哭泣声。
景钰端着木盆站在屋内,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他将手中的木盆放到床边,熟练地拧出一条热毛巾,温柔细致地擦拭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楚逸的脸。
少女闭目沉睡着,睡颜安静而柔和,只除了偶尔会轻轻蹙一下眉。
景钰抚着她那光洁如瓷器般的脸颊,脸上露出柔暖如晚霞般惊艳的笑容。
他将自己的唇印在她那浓密卷翘如蝶翅般的睫羽上,无比缱绻地说道:“楚儿,不管你去哪里,钰哥哥都会······和你在一起!”
楚逸此时陷入了一个深沉的梦境中。在梦中,她被温暖的阳光包围着,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沉醉,让她依赖,让她着迷,更让她讶异!
突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离太阳如此之近,但那光芒却没有灼伤她的眼睛和皮肤,它只是柔和地照耀在她的身上,除了温暖之外,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突然,一朵棉花糖从她的手边飘过,她欣喜地想要抓住它,却被它悄然地溜走了。
棉花糖?这里怎么会有棉花糖?
她有些疑惑地望向周围,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正飘在云端,周围到处都是洁白的云朵,它们柔和地聚在一起,像柔暖的大朵棉花团将她裹在其中。
她瞬间紧张了起来,这种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很是不安,这种不安让她想起了在前世时,困扰她的恐高症的那种感觉。
她紧张不已地摸索着前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堕入无尽的万丈深渊。
可就是这样的紧张和不安感,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沉,越来越僵硬,越来越难以驾驭。
突然,她的脚下乍然踏空,她一惊之下想抓住些什么,却只能徒劳地任由那虚无的云朵从掌心滑走,而她的身体无奈地急速坠向黑暗恐怖的无间地狱······
耳边呼啸着寒冷刺骨的风,楚逸一时间不禁泪流满面。
她留恋着这个世界,从她出生的那个现代的城市,到这个让她依依不舍的付出全部爱的异世,几经痛苦的挣扎,她只是想要活着,和自己相爱的人过平凡的田园诗画般的生活而已,可是为何她百般地努力,这样近乎普通的心愿,却还是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奢望,为什么?为什么???
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这个黑暗阴森的世界,楚逸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到天空中渐渐显现出几道人影,她猛然睁大了眼睛,奋力地挣扎了起来。
“钰哥哥,别走!别走······”
“阿蓁······阿蓁你别怕,我来保护你!别怕······”
“爸爸妈妈,一一好想你们,你们······在哪儿?一一真的好想你们······”
景钰看着不停地说着胡话的楚逸,伸手刚想将她推醒,就被门外景一的声音打断。
“主子,苏王夫在谷外求见,说有关于小主子的重要事情向您禀报!”
景钰的神色一凝,急声说道:“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苏慕言在景一的带领下来到景钰的房间,他望向躺在床上不断呓语的楚逸,二话不说疾步走到床前,执起她冰冷的手腕为她把脉。
片刻后,他紧皱眉头望向蹙眉沉默的景钰,一愣后这才问道:“皇姐中间可曾醒来过?”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景钰的真容,他到此时才算真正见识到了容国公府小公子的天人之姿,虽然他此刻满脸的戚容,但这反倒为他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风采和动人心魄的威慑。
景钰听到他的那声皇姐时眉头一挑,但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忧伤地说道:“醒过来一次,但······她好像失去了全部记忆,她······她连我都不认识了!”
“失去记忆?”苏慕言一愣,“‘噬心蛊’并不会让人失去记忆啊?”
“什么?”景钰不可思议地问道,“那她为何会不认识我?”
苏慕言心中也有些费解,他将景钰拉到一旁,面色凝重地说道:“兰公子,‘噬心蛊’之所以称为苍月国最恶毒的蛊毒,就是中蛊之人将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刚开始就是如皇姐这般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状态,昏迷中不断地胡言乱语,清醒时就会毫无异样,但慢慢地她会开始失去理智,而她失去理智的时间每天都会累计增加,而清醒的时间则会变得越来越少,直到她完全失去理智发狂至死,而这整个过程将会持续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挽回她的性命!”
景钰震惊地望着他,道:“什么?这蛊毒······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苏慕言无奈地摇摇头,声音沉痛地说道:“此蛊之所以被称之为最恶毒之蛊,就是因为它根本就无解,而且皇姐遭受一个月时间的折磨后,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将受到严重的创伤,直到最后精力衰竭崩溃而亡!但是在她发狂的时候,她会有很强的威胁力和破坏力,特别是她这样罕见的绝世高手,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将她制服,所以······还请兰公子及早做出打算才是!”
景钰垂眸看向此刻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楚逸,少女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白色的中衣将她的脸色衬托得异常苍白,浓密卷翘的睫羽在她眼底形成了深深的暗影,往常不点而朱的唇色早已被苍白暗淡的颜色替代,额头鬓角沁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将平常总是坚强的少女衬托得无比地虚弱和无助!
他俯身坐在床边,将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喃喃地说道:“苏慕言,他为何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狠绝,为什么?”
苏慕言听出了他语气中那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也神色黯然地说道:“也许国主就是想要不留一丝生机地置皇姐于死地,国主派出苍月国皇宫内的顶级杀手团,都没有伤皇姐一分一毫,所以才会用这种极端的手段,而苍月国的所有蛊毒都有可解之法,唯独此蛊······无解!”
“呵!”景钰的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他为了蓁儿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呃······”
苏慕言对这件事也颇为尴尬,楚逸这个姐姐为了阿蓁,做到了一般人都难以做到的极致,虽然刚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阿蓁的亲姐姐,但这并不妨碍她几次将阿蓁从死亡的边缘解救回来。他相信,如果楚逸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会为了阿蓁做到哪一步,就不是他能够想象的了!这个不计功名不为利益的善良女子,怎么会为了那个她不屑一顾的位置,而伤害自己的亲妹妹呢?
是的,他很清楚楚逸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不屑一顾,她代替阿蓁处理朝政的那几天,他就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了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苏慕言,阿蓁每天都要处理这些累人的繁琐的朝政,现在她的身子又不方便,你以后要多帮她一些!”
“苏慕言,这个龙椅太硬了,你派人多做几个软垫垫在里面,反正这龙椅位置高,下面的大臣们也看不见。阿蓁现在的身子可不能受凉,更不能坐太硬的椅子!”
“苏慕言,以后阿蓁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时,记得交代宫女多为她点一些灯烛,她现在不能用眼过度,你记得提醒她多适当地活动,不能坐太长的时间!”
“苏慕言,阿蓁生完孩子后,你要提醒她多注意休息,不能太过拼命!”
“苏慕言,你们的孩子出生后,记得每年为他画一幅画像派人送给我,我想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了呢!”
这样的女子,真的会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的人吗?
“苏慕言,你走吧!”景钰冷冷的声音传来,“我刚刚得到消息,蓁儿已经改道去了洛河行宫,你去那里接应她,带着她尽快回上京城去吧!”
“什么?”苏慕言闻言一愣,“阿蓁怎么会去了那里?”
景钰回身看着他,眼中闪烁着了然的光芒。
“楚儿就是在那里发现自己的身世的,我想蓁儿去那里也是为了解开心中的谜团吧!宫中一直是白瑞轩在主持大局,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楚儿一直怕蓁儿情绪不稳定影响到她肚中的孩子,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你们还是速速回去吧!”
苏慕言心中暗暗地一叹,黯然地看了一眼仍旧沉睡中的楚逸,而后对景钰深深地躬身一礼,道:“兰公子,言······一直在犹豫,不知该不该给了你希望,却又毁了这希望!”
景钰抬眸看向他,毫无波澜地说道:“什么希望?”
苏慕言看着他此刻毫无神采的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地说道:“虽然皇姐的蛊毒没有解药,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什么?”景钰看向他的眼中射出一道厉光,“你为何不早说?”
苏慕言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无奈地说道:“言在一本古书上曾经无意看到过,‘噬心蛊’无药可解,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碧罗铜镜’,以它神秘无上的力量,才能解除此蛊毒!”
“‘碧罗铜镜’?传闻中能预测未来颇具神通的‘碧罗铜镜’?”景钰惊讶地问道。
苏慕言点头道:“正是此镜!古书中记载,唯有此镜的强大神通,才能令‘噬心蛊’的蛊虫无所遁形,只是此法尚未有人实施过,只因书中记载,‘碧罗铜镜’藏在云洲大陆的某处,但是无人知道它的真正所在地,所以言才犹豫不决,不知这样做是否妥当!”
景钰深深地一叹,有些忧郁地说道:“你的心意我和楚儿心领了,能不能解就看天意了。你和蓁儿回去后好好地治理云昊国,这样楚儿也就可以放心了!”
他拿出贴身放置的一条锦帕,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钰”字,这是当年才十岁的楚儿亲手为他绣的,为了这条丝帕上的字,她可是费了半个月的时间,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绣成的。他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绣完这条丝帕后,楚儿宣布以后再也不做绣工时那气急败坏的表情。
男子唇角带着一丝宠溺的笑容,细心地为安静沉睡中的少女擦着汗珠,一滴泪水“啪”地落在闭眼沉睡少女的脸颊上,随即顺着她那苍白的脸颊流下,隐没在她鬓边的发丝中。
苏慕言震惊地看着默默为少女擦汗的男子,一身白衣的他被浓浓的悲伤和清冷的气息包围着,额前发丝拂过他那俊逸的面容,那眼底流露出的悲恸气息却让周围的人都不禁为之动容,更让苏慕言为之惊讶的是那滴泪水,那应该是这个一直冷清沉默的男人的真心吧!
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就一直默默守护在楚逸的身后,冷静、冷清却又寡言少语,好像他的一方天地就在那个女子身后的半步之内,两人虽然总是一个一身黑衣,一个一身白衣,但站在一起的感觉,却又是那么地和谐和默契。现在楚逸的真正身份已经被解开,而这个兰公子的身份也不容小觑,已经不难看出他们之间的情意,早就达到了情到深处互为共生的境界了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楚逸如果真的有一天不在了,这个兰公子绝对不会独活于人世!
他默默地向两个人躬身一礼后,悄然地离开了房间。就把这难得的静谧时光留给他们,让他们两人好好享受一下这不多的时间吧!
☆、伤心
洛河行宫的暗室中,轩辕蓁终于看完了文惠帝留下的手信,她默默地坐了半天,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这才扶住发酸的腰站起身来。
隐七隐八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慢慢将她带回寝殿内。
轩辕蓁将暗室的门恢复原状后,冷声吩咐道:“传令下去,休息半天后即刻赶回上京城!”
来到这里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很多事,仿佛在一夕之间,她经历了让她难以置信的大团圆,却瞬间又被眼前残酷的事实击得粉碎。相比于母皇来说,她简直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失败者。
母皇在世时的成就和魄力,曾让许多人折服钦佩,继而心甘情愿地追随于她。而她呢?即位至今的成就,无非就是继承于母皇先前打下的基础。而暮雨镇的瘟疫危机,上京城的廊坊水榭之乱,解她血麒麟毒|药之危,英州洪水之险······这些哪一样不是皇姐以自己的性命搏下的功劳?
轩辕蓁啊轩辕蓁,直到今天你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无用自负和自私呢!
隐七将神情疲惫的她扶到床榻上,轻声说道:“陛下,您先歇息一下吧!属下看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唤隐三进来为您把把脉呢?”
“不用了,朕没事!”她接过隐八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道,“隐八,你前去传唤隐三,朕有些事情想问他!”
隐八躬身领命道:“是!”
不多时,隐三走进了房间,行礼道:“陛下,属下刚刚接到消息,苏王夫已经朝着洛河行宫这边的方向而来,估计是想接了陛下您一起回京吧!”
“啊?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轩辕蓁吃了一惊,她连忙站起身来问道,“隐三,他是不是从忘忧谷的方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