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更没有想到,苏昭宁这个时候还开口告状了。
吴老太君脸色一沉,当场质问道:“是谁说府有申时三刻才用午饭的规矩?”
陈婆子忙连连磕头,答道:“奴婢没有说过。奴婢发誓。”
“哦,那原来今日送午饭时,陈妈妈你问我,晚饭是不是也一样的规矩。仅仅指对我?”苏昭宁可没有再容忍下去的意思。
她又望向南其琛旁边的破竹,说道:“我现在算是明白破竹姑娘那句我的一等丫鬟与她身份不同的话了。”
破竹猝不及防地被点了名,立刻求助地看向塌的南其琛。
可如今南小霸王正是药还未熬好,痛意正浓的时候,哪里顾得其他人。
他嘴里只喊着:“把这陈婆子拖出去发卖了!拖出去拖出去!哎呦!痛死我了!”
在南其琛这越来越大的脾气面前,吴老太君头次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把幺孙宠溺过头了。
她吩咐赵嬷嬷陪着南其琛,然后将刘大夫与其他人都带到了外厅里。
“孙媳,你有哪些不适,同刘大夫说。”吴老太君带有些弥补心理地同苏昭宁道。
苏昭宁望着刘大夫,却是答道:“孙媳没事。只不过,家祖母是过酉时不食的。孙媳原是担心祖母用饭太迟,恐易积食,是以请了刘大夫过来。”
“孙媳多虑了。”
苏昭宁这句话说完,刘大夫十分有眼力见地出去了。
他是定远侯府长聘的大夫,自然行事也其他大夫多了一份小心。
这内宅之事,不涉入是最好。
没了外人在,吴老太君脸色也没那么紧绷着了。
她看向苏昭宁,话语带着安抚的意味:“孙媳有心了。”
“陈婆子这些人太没有规矩,李管家以后可要好好管教才行。”吴老太君看向李管家。
李管家立刻应了句“是”。
陈婆子则吓得跪下身去,开口要求饶。
她倒是个看穿了内宅门门道道的,知道此时自己不应求吴老太君。抱着苏昭宁求个不停才是正事,若苏昭宁执意让自己受罚,这严苛的名声也落下了。
陈婆子正要膝行到苏昭宁面前,却听到苏昭宁开口了。
“祖母,孙媳觉得,弟弟身边的破竹该换了。”
陈婆子一时惊讶,都忘记了开口求饶。
这新夫人真的是不要名声不成?处理自己算了,还要扯小少爷身边的人。她不知道整个定远侯府,最惹不起的是小少爷吗?
陈婆子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看老祖宗怎么骂新夫人。
吴老太君皱了下眉,想到今日下人们的种种,给苏昭宁还是留了几分面子:“虽然破竹今日有些过分,但终究是其琛身边的人。她也是一心为了其琛着想。同样训斥一番是了。”
吴老太君自认,这已经是给了苏昭宁几分面子了。
毕竟长孙对这孙媳表现得太过冷淡,他们还要和府下都为难这新媳妇,真是做得太过火了。
出乎吴老太君的意料,苏昭宁并没有退让。
她直接拒绝道:“孙媳以为,这破竹不换不行。”
“破竹根本不是在为弟弟着想,反而是时刻在害弟弟。”苏昭宁忍是为了反击,而不是为了委屈自己。像如今这个时候,她当然知道什么话该摆在前面说。
“今早的时候,破竹在我那院子当着一众婆子丫鬟的面说,她是弟弟的房人。”
苏昭宁看向陈婆子,问道:“陈妈妈,你当时候也在场,你可还记得破竹是如何说的?”
陈婆子脑出现戴罪立功四个字来。
她脑袋点个不停,叠声答道:“是是是,确实如此。”
“胡闹!”吴老太君怒斥道。
陈婆子吓得匍匐下身子去。
她只知道府老祖宗疼这小少爷是没个章法的,不是收个通房丫鬟罢了,是其他府也有十三岁收用丫鬟的小主子啊。
苏昭宁却很是明白。吴老太君自己宠南其琛没个章法,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别人诱导南其琛没章法。
十三岁,收用通房,这终究不是个好名声。
苏昭宁明晃晃地往火浇了一盆油:“孙媳以为,破竹这等言行完全未把弟弟放在心。她今日对孙媳说的原话是,孙媳若要因她推了白术、茯苓两个而处置她,可要顾虑顾虑这个身份。”
“这等为了一己私利推主子出来之婢,孙媳以为绝不可留。”苏昭宁掷地有声地结论道。
她这话显然是说到了吴老太君心里去。
吴老太君当即吩咐:“李管家,将破竹即刻绑了发卖出去。不要让她能说什么出来。”
这话,其的意思可不仅仅是发卖那么简单了。
陈婆子听懂意思,软瘫在地。
夫人不会也这样惩戒自己吧?
苏昭宁望向陈婆子那边。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定远侯爷归府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定远侯爷归府
陈婆子顿时打了个哆嗦。她根本不敢再开口纠缠苏昭宁。
只听苏昭宁吩咐白术道:“你亲自送陈妈妈回去吧。今日之事,要好好跟厨房其他人解释一番,可不要再有这样的误会了。”
陈妈妈大喜,知道苏昭宁这是放过自己了。她忙磕头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陈妈妈跟着白术出去后,苏昭宁又同吴老太君道谢:“多谢祖母。”
吴老太君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苏昭宁无端端想起当日和这孙媳的初见来。
她是记得苏昭宁的。
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
苏昭宁这句话曾经成功替南怀信解围,也真正在吴老太君心留下了印象。
回忆今天南其琛的种种表现,吴老太君不禁又想起这句话。
她内心确实很是担忧。
十三岁,收用通房。真的太过了。
“昭宁,你以为,如今其琛是不是脾气太坏了?”吴老太君对苏昭宁变了称呼,话语也流露出询问的态度。
可这并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南其琛是吴老太君最宠爱的孙辈,也是她一手带大的。若真说南其琛脾气坏,这未必没有吴老太君的“功劳”在其。
苏昭宁站起身,亲手替吴老太君倒了一杯水,答道:“孙媳以为,弟弟尚小,跟这杯茶一样,到底会散发出芬芳还是生出苦涩,与泡茶的水、泡茶人的手艺都有关系。”
吴老太君接过茶杯,闻了闻茶香,答道:“这是好的茶叶。”
苏昭宁肯定道:“当然。弟弟本心也很好的。”
这话,让吴老太君颇得安慰。
她吹开浮着的茶叶,轻轻抿湿了下嘴唇,答道:“昭宁,这个家以后离不开你啊。”
吴老太君这话,苏昭宁当然不会真的全放进心里去。只不过,这种融洽的相处,苏昭宁也是不会拒绝的。
在自己那有着四房人、那么多心事的娘家,她都能过得逐渐好起来了。
在这仅仅连自己都才四个人的定远侯府,苏昭宁还会退缩畏惧吗?
显然不会。
如今畏惧的另有其人。
白术果真一路送着陈婆子回到了厨房。
原本厨娘们很忐忑这桌晚饭的情形,见到陈婆子过来,她们连忙迎过去。
“怎么样,老祖宗说什么了吗?”
“夫人送去的,怎么说?”
陈婆子身后,白术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厨娘们显然仍旧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们继续围着陈婆子问个不停。
“多谢白术姑娘送我回来。”陈婆子唯恐这群人给自己添罪责,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道。
众人都惊讶地看向陈婆子和白术。
白术笑容和煦,对着陈婆子甚是热络:“瞧陈妈妈说的什么话,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计较。今日你为夫人做的,夫人都会放在心里。多谢陈妈妈了。”
说完,白术便转身走了。
留下陈婆子被其他婆子用怀疑的眼神盯着。
“你一个人去讨好夫人了?老姐妹,这事你做得不厚道啊!”
抱怨的话才说出口,一个身影急匆匆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来人正是陈婆子的女儿,也是先前替众人去打探南怀信回府与否的小丫鬟。
小丫鬟慌慌张张得跑进厨房,对着陈婆子一脸畏惧地说道:“我刚看到李管家拖着破竹姐姐出去了。破竹姐姐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其他婆子都觉出特别的意味来。
她们看向陈婆子的眼神更加充满了不善。
被看得心虚的陈婆子怒道:“都冲我看什么!厨房这边的事,老祖宗都知道了。老祖宗本是要惩罚咱们所有人的,不推了破竹出去,你们想要受罚吗?”
陈婆子当然不会说出饭菜有问题的事情,因为这菜是自己女儿买回来的。
其他婆子也不是个傻的,便将信将疑地问道:“老祖宗要替夫人出头?”
“当然了。夫人请来的人,小少爷吃了都连夸好吃。咱们险些被全盘换了知道吗?”陈婆子也不害怕,总之厨房里的小管事是她自己。
其他人可没什么机会去见主子们。
厨房这边,不敢再油滑。陈婆子第二日早早去了苏昭宁院这是另说。
当天入夜之后,南怀信终于回来。
他手仍旧是拿着一个盒子走进房。
守着外院的小丫鬟看了,立刻去给李管家送信。
李管家那边,赵嬷嬷也正在同他说话。
“我瞧着老祖宗对新夫人似乎还算认同,你这般对着她干有必要吗?”赵嬷嬷有些担忧。
李管家却很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他嗤之以鼻道:“妇人是这般胆小。我若不吓吓她,让她知道我并不是任她呼来喝去的下人,日后你哪里还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李管事抬起脚,让赵嬷嬷给自己把脚擦干。
小丫鬟正好进来,将正院的情形说了。
听后,李管家便笑:“我知道侯爷不会把夫人这等身份的女子放在心里。我瞅着,咱们的夫人迟早得换成七公主。要是现在的夫人懂事些,或许咱们还可以帮她在老祖宗面前说说好话。若她不懂事,那便等着吧。”
赵嬷嬷听了丫鬟的禀告,心里也放松下来。
她将李管家两只脚都擦干,又替他穿好鞋子,笑道:“还是夫君想得长远。昨日药材铺那边同我说,来了一批‘极好’的鹿茸。”
“怎么个‘极好’法?”李管家明知故问道。
赵嬷嬷笑:“咱们儿子那铺面也该扩充扩充了。”
这边房的情形无非是继续打着打压苏昭宁的主意,而正院那边,南怀信拿的却不是棋盒。
将锦盒打开,苏昭宁神情十分意外。
竟是这样东西。
她抬头看向南怀信,目光又惊又喜。
南怀信第一次被苏昭宁这样直白地凝视,他反而生了些不好意思的感觉,低下头将那锦盒往那边推了推。
“夫人喜欢吗?”南怀信问道。
苏昭宁嘴角噙着笑意,反问南怀信:“侯爷以为呢?”
表白总不够直白地南怀信又犯了老毛病,委婉答道:“次见夫人在八斗楼时,甚是喜爱白梅耳环,本侯选了这一盒送给夫人。”
苏昭宁立刻笑出声来。
南怀信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面前的苏昭宁。
苏昭宁却半句话也不说,是看着他笑。
南怀信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今日本侯很可笑吗?还是府发生了什么让夫人觉得好笑的事情?”
“今日午饭我是申时三刻才用的。晚饭现在都没有用过。侯爷觉得这事好不好笑?”苏昭宁望向南怀信,等着他的答案。
如果不是面前这盒白梅耳环那么明显是自己在甄宝斋看的,苏昭宁还未必会这样直白地问。
可如今,这白梅耳环完完全全是那一盒。且刚刚好只差了三对。而那三对,自然同样在自己手。
南怀信真的是心仪自己的。只不过,这心事,真的埋得好深啊。
苏昭宁抬头望着南怀信,看着他那双似水柔情的桃花眼。
这个人,眉目太过含情了。若是他对谁都春风一般,确实让人容易误会。
那自己呢?
苏昭宁自忖是个很有观察力的人。所以这零零碎碎的种种,她都能看出南怀信喜欢自己的痕迹。
只是,他总是这样藏着掖着,自己总有些七八下。
南怀信是有心独自留苏昭宁在定远侯府的。他确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让他祖母对苏昭宁多些喜欢。
他也相信,自己喜欢的姑娘那么幸运,一定不会被为难到。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
听到苏昭宁这样说,南怀信觉得自己此刻后悔极了。他宁愿留在侯府里,再想其他方式去替苏昭宁讨好自家祖母,也好过如今让苏昭宁被个下人为难。
“去把李管家喊过来。”南怀信当即站起身,吩咐道。
苏昭宁却拦住了他。
“侯爷想要功亏一篑吗?”苏昭宁意有所指。
南怀信心有些欣慰,自家媳妇这样聪慧,果然不愧是他媳妇。
只是他心底更多的还是不快。
他娶苏昭宁回来,可不是让人欺负她的。
“是我疏忽了。明日,我陪着你管家。”南怀信望向苏昭宁,他很是心疼她,“想吃什么,我吩咐下人这去做。”
苏昭宁看着那双桃花眼明明白白表现出来的担忧,答道:“起吃食,我更想要听侯爷的真心话。侯爷总要靠猜,我很怕有一日会猜错。”
澄澈的眸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让南怀信心底突然开出来一朵花来。
那匹来不及送出去的五彩琉璃马出现在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