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典范此时当没听见一般根本不开口说话。
甚至,她不是不开口,她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似乎也在等礼物。
苏珍宜简直想骂娘了。
她不仅不能骂娘,而且要忍痛割爱,送诸位姐妹礼物。
从手腕褪下一个镯子,从发髻拔下几根簪子,从荷包取出银裸子,能拿的苏珍宜都拿出来了。
她如今在周府虽然日子过去要好多了。但真说能够挥金如土还是不能的。
这一会儿工夫,摘掉了几个贵重的东西,苏珍宜觉得心底简直被剜掉了一块肉。
苏珍宜在身一样一样摘东西,苏昭宁在旁一直看着不做声。等到她没啥好摘的时候,苏昭宁开了口。
“我选东西眼光不好,不能挑到三妹妹心里去。不过三妹妹倒是可以送我心头好。”苏昭宁突然说道。
苏珍宜正是送了太多东西出去,心里难受不已。要知道,她今日为了在苏昭宁面前耀武扬威,头插的、耳朵挂的、手戴的,无一不是最贵重的首饰。如今一样一样摘下来送人,她早知道不用最好的了。
想到这些,苏珍宜问苏昭宁话戴时候,语调有些控制不住地高:“二姐姐想要什么?”
这话问得,颇有几分不尊重人的意思。
侯老夫人和侯夫人都看向苏珍宜。
苏珍宜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受着目光。
苏昭宁答道:“我想着既然我送三妹妹戴绣线,三妹妹不喜欢,那不如三妹妹再转送给我好了。毕竟我确实擅长女红,这是我的心头好。”
苏珍宜总算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将那绣线递还给苏昭宁,道:“也是。二姐姐女红那般出众,确实配得好线。”
苏昭宁将绣线接过去,一脸不好意思地道:“三妹妹过谦了。”
过谦?自己什么时候谦虚了?
苏珍宜品出苏昭宁话语的意思,脸都气白了。
感情她来一趟长安侯府,东西送出去一大堆,自己啥都没落?
不对,落了一个女红不精,配不好线的名声回去?
苏珍宜感觉到自己的心口真是一阵阵地抽痛。
后面的姐妹谈话,她一点也不想再开口出声,任由苏昭宁与众人其乐融融。
令苏珍宜唯一较开心的是,等到午饭开始的时候,小黄氏悄无声息地了一出好戏。
到了吃饭的时候,侯老夫人特意让众人都坐在一个大圆桌,并没有男女分桌而食。
前面众人也都是遵守着食不言的规矩,吃得甚好。
只是小黄氏突然出声了:“贤婿喜欢吃鸭子,一定要多吃点。这是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南怀信对鸭子并无特别的喜好,对小黄氏也更无甚好感。只不过今日是三朝回门,大家都做个面子好看,他便笑着应下了。
小黄氏又热络地提了好几次:“这烤鸭做得甚好,鸭皮又薄又脆。还有这鸭肉汤,最是温补了。这一样,贤婿,我跟你说,它可半点不亚于外面醉仙楼的的手艺。”
桌确实有好几道鸭子菜肴。
苏昭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黄氏突然又开口了。
“哎呀,我忘记了。”
因为这桌说话的一直是她,大家也都看向她,等她下。
小黄氏道:“我原以为女婿喜欢吃鸭子,却忘记了喜欢吃鸭子的是陈小将军。”
“那会陈小将军来提亲,又与昭宁相交甚密……”
今日这个机会,小黄氏谋划了好久。总算让她用了。也不枉她买通陈家门房,知道陈小将军买醉之时,要的只有一样——醉仙楼的八宝鸭。
席,侯老夫人已经率先扔了筷子,厉声斥责道:“胡说什么!”
小黄氏打的是破坏这顿饭的主意,哪里害怕侯老夫人发威。她假做畏惧,嘴却不收声:“是媳妇错了。媳妇真是忘记了。”
“贤婿莫怪。虽然今日是你娶了昭宁,但那会陈小将军确实对昭宁是一片真心,早早派人门提亲不说,和昭宁之间也多有交往。我原以为这个女婿是铁板钉钉了。谁知道世事难料……”
“胡说些什么!”这次出重音呵斥的是长安侯爷。
虽然南怀信不是他的女婿,可任谁也不想和同僚,还是一个自己有前途的同僚结仇啊。
苏瑾瑜一张脸更是铁青铁青。
他二妹妹出嫁了,已为人妇。他作为兄长,也仍要讲究男女有别,是以今日大妹妹苏柔嘉能过去同二妹妹说贴己话,他却只能陪着这二妹夫一起。
虽然对二妹夫印象尚算不错,但哪个男儿受得了岳家说这样的话。
小黄氏这是存心要毁了二妹妹的婚事,毁了二妹妹的未来了。
好歹毒的心!
“你这个毒妇!”苏敬正直接站起身,一脚要踹向小黄氏。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小黄氏的底牌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小黄氏的底牌
小黄氏没有躲闪,生生受了这一脚。 她被踢倒在地,一脸的泪水:“妾身真的不是有意的。妾身自从柔惠走了之后,经常丢三落四、精神不好。这些母亲、夫君你们都是知道的。”
她哭得凄凉,似乎真的只是一时的记性不好,才犯下了错误。
侯老夫人想起年幼的九姑娘,对小黄氏痛恨之又带了一丝怜悯,便将脸转了过去。
苏敬正犹在气头,再次踹了小黄氏一脚。
小黄氏依旧毫不闪躲地受了。
她连着受了两脚,胸口有些发疼,喉口也涌一股腥味。
小黄氏嘴角留下一缕鲜血,脸依旧是婆娑的泪水:“妾身真的知错了。女婿莫怪我,昭宁莫怪我。”
这样的情形,换了一般的女儿女婿,心底再是不快,也必须打落牙齿和血吞,主动站出来替小黄氏求情。
南怀信站了起来。
只不过他开口的话,却并不如小黄氏的心意。
“岳母多虑了。我待宁儿之心,不因任何外事外人而改变。她若曾喜欢梨花,我只想学梨香。她若爱梅花,我也只想去学梅洁。”南怀信伸出手,将苏昭宁的小手完完全全包裹在自己手,他继续道,“更何况,如今能随时握住宁儿手的人是我,这等幸运已让我无憾。”
小黄氏喉口的腥味更重,嘴完全涌一口鲜血。
她这可真是气人反气己了。
饭桌之,长安侯府在家的三房人老小都在,小黄氏付出这样丢人的代价,却纹丝未影响南怀信对苏昭宁的感情,简直让她恨得如同被生剜了一块肉去。
南怀信完全不在意小黄氏的举动,他稳稳当当夹了一筷子菜放入苏昭宁的碗,声音温柔,却恰好让所有人听见地道:“昨日一日,望着你动这个菜多些,是喜欢吃吗?以后侯府天天做着吃。”
喜欢和侯府落入其他人的耳,感受各有不同。
侯老夫人自然是对苏昭宁与南怀信的融洽乐见其成的。二孙女嫁得不差,夫君待她好,更对娘家有益了。
侯夫人则听着那个“侯府”二字,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
苏柔嘉倒是神情稳稳当当地,半点看不出不悦。
她心底也着实没有不悦。
苏昭宁得定远侯爷喜欢,这对苏柔嘉而言,虽然没有直观的好处,但是也没有直观的坏处啊。
她在意做什么。
情绪波动最大的当属苏珍宜和在被扶了起来的小黄氏。
苏珍宜看一眼身边容貌尽失的周若谦,心底的酸涩便一圈一圈荡开,将整个心海都填满。
小黄氏则十分不甘。
她岂能这样放过苏昭宁?
那岂不是对不住死去的女儿柔惠,也对不住自己?
小黄氏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苏昭宁的碗。
她满脸虚伪的笑容,声音也是假意十足:“宁丫头瘦了,可要多吃些好吃的。说起来,这个吃的,过去柔惠可喜欢吃了。”
小黄氏这话让侯老夫人等人的神情又有些难看。
三朝回门的大日子,小黄氏还有完没完了。
当然是没完!
小黄氏有一张底牌,知道侯老夫人和苏敬正不会真正拿自己怎么样。
她便有恃无恐。用公筷亲自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南怀信碗。小黄氏继续追忆道:“要是柔惠还在,一定会很高兴。她最喜欢热闹了。”
苏敬正想出声斥责小黄氏,却被人抢先了。
“母亲夹的菜,女儿可不敢让夫君去尝。”苏昭宁站起身,将小黄氏方才夹的菜都倒在了面前的小碗碟里。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苏昭宁的身。
这回门宴,真是与众不同……
苏柔嘉等几个姐妹,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苏昭宁。
其实说年轻的这一辈经验,一辈的侯夫人和两辈的侯老夫人,听了这话,都是有些意外的。
小黄氏是说话有些不合时宜,但终究南怀信是新女婿,也是外人,在他面前,将长安侯府的不和展示出来,不太恰当。
侯老夫人望了侯夫人一眼。
大黄氏想出来打个哈哈,将这事马虎过去。
“过几日朝阳公主府的赏雪宴,宁丫头也会过去吧?”大黄氏挪开话题道。
小黄氏却是个执拗的性子。
她当苏昭宁是被自己刺激过甚,不管不顾地把内心对自己的不满表现了出来。
虽然陈天扬的事情,没办法让南怀信对苏昭宁生憎恶了。但是若苏昭宁品行不端呢?
小黄氏决意坐定此事。
她眨巴两下眼睛,泪水一下子滚落下来。
“昭宁不喜欢我,没有关系。只是何必说些那般的诛心之语。”小黄氏道。
谁知这一次不等苏昭宁开口,有人抢了苏昭宁的先。
南怀信直接替苏昭宁把话挡了回去:“岳母何必说些这样的话。本侯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三番四次对女儿插刀子的母亲。”
南怀信用了爵位的自称,明显已经有了不悦。他后面的话,更加直白不留情面。
“今日本侯在此,宁儿尚且过得如此艰难,一顿饭也食难下咽。本侯简直无法想象,往日本侯不在,吾妻过得是何种日子。”
说完,南怀信站起身,直接对着长安侯爷道:“侯爷,今日此作别吧。”
南怀信与长安侯爷爵位相等,而皇帝面前的情分,南怀信这定远侯爷还胜过许多。
所以他不想给长安侯府面子,便可以不给。
侯老夫人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原本对苏昭宁的一丝不满也消失殆尽了。
如今,侯老夫人、侯夫人等人都只觉得是小黄氏不省心的缘故。
南怀信伸手给苏昭宁,虽然话已出口,但他却仍等苏昭宁自己做决定。
苏昭宁站起身,望向小黄氏:“母亲,我今日回门,能见见九妹妹吗?”
小黄氏没有想到如此撕破脸的时候,苏昭宁还要见自己的女儿,她警惕陡生:“你要做什么?”
“宁丫头想见妹妹,自然是可以的。”大黄氏却找到了和解的机会,立刻前一步,吩咐下人,“去抱九姑娘过来。”
苏九姑娘人未进厅,哭声已经传过来。
大黄氏话朝苏昭宁说,实际却是对着南怀信在解释:“九丫头不知道怎么了,如今经常日夜啼哭。”
小黄氏便伸手去接女儿。
在小黄氏的怀,九姑娘的哭声渐渐小了。
大黄氏便接着解释:“所以你母亲如今日夜要亲自照料你九妹妹,宁丫头你莫与她计较。”
“精神劲头差了,胡乱说话也是有可能的。”大黄氏这番话,其实是整个长安侯府众人的共识。
这苏九姑娘总是不停地啼哭,唯有小黄氏抱着才能哭声稍缓。
虽然这又是一个丫头片子,但终究是长安侯府的血脉。所以众人因着苏九姑娘,对她母亲小黄氏也多了一些包容。
小黄氏的底气源于此。
可她不知道,这张底牌,苏昭宁早已经一清二楚。
“九妹妹这般喜欢啼哭,祖母和伯母没请大夫过来看过吗?”苏昭宁说话间,伸手要去抱苏九姑娘。
小黄氏皱眉避开道:“孩子家粘人要看什么大夫。早年柔惠也是这样过来的。”
“我可不记得惠丫头也这般爱哭。”苏敬正按着眉头答道。
他心底想,丫头片子真是太不讨喜了。
苏昭宁却仍伸手去抱苏九姑娘:“九妹妹这样离不开母亲?且让我试试吧?”
小黄氏原本不想松手,可感觉到侯老夫人和侯夫人的目光,她心一声冷笑,便决意让苏昭宁出个丑。
“也许九丫头喜欢她二姐姐也说不定。”说话间,小黄氏将苏九姑娘递到苏昭宁怀。
不到一岁的苏九姑娘才碰到苏昭宁,像被人掐了一下般,迅速大哭起来。
那哭声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黄氏嘴角有些得意,口却说得好听:“九丫头恐怕是见二姐姐太少,都不知道这是她的亲人。”
“那倒未必。”苏昭宁将苏九姑娘抱在自己怀,她背过身轻轻用袖的帕子擦拭苏九姑娘的脖颈后背,苏九姑娘的哭声渐渐小了。
众人有些怪,却因为苏昭宁背对着的缘故,而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南怀信知道他夫人另有安排,便也不再出声说走,而是静静站在一边,观看事态发展。
苏瑾瑜站在一众姐妹之,看着木管完全落在苏昭宁身的南怀信,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送了一口气,因为定远侯爷明显是真心心悦自己妹妹。
又有些舍不得。似乎好不容易养熟的一盆花被人连盆端走了。
苏瑾瑜念念不舍地看了一眼那边抱着苏九姑娘的苏昭宁。
苏九姑娘此时已经完全不哭了,她发出两声舒服的轻哼,渐渐睡了。
苏昭宁这才转过身来。
大黄氏忍不住讶然道:“九丫头竟这般喜欢她二姐姐。她母亲抱着还要安稳舒适些。”
方才小黄氏抱着苏九姑娘,这孩子也只是不大声哭了,但始终有些不安稳地在怀里踢踢踹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