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珍宜抬起手狠锤了下自己的胸口,喊道:“不如你,不如你,是不如你,行了吧!”
“多谢三妹妹谦让。”苏昭宁提着绣篮继续迈步往外走去。
苏珍宜气血涌,一张脸泛着怒气的红色,她愤然骂道:“要死一起死,大不了大家都得不了好处。你且等着,你……”
苏珍宜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院子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一半,却又往后退了一步。
目睹姐妹相争的大少爷苏瑾瑜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大哥。”苏昭宁没有发怒,因此声音一如先前的平稳。
倒是平日柔声细语的苏珍宜此时说不出话来。
可恨,可恨!待此事过了,我定饶不了苏昭宁这个贱人!苏珍宜在心骂道。
苏瑾瑜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苏珍宜。他初见这三妹颜色倾城,又身纤体弱,不自觉对她多了几分怜爱维护之情。
可方才那样的三妹……
算了。
苏瑾瑜不忍仔细回想,破坏自己心对苏珍宜的印象。他朝苏昭宁道:“二妹,此事是委屈了你。但此事若成,受益的是整个长安侯府。大哥希望你明白。”
苏珍宜听了这话,心里顿时顺畅不少。
不管苏昭宁如何算计自己,处心积虑让大少爷对自己印象不好,但整个长安侯府如今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太医揣测,珍妃临盆的时间是在下个月初十。如今时间所剩不多,你要绣出九十九样绣品的阙北恐怕十分困难。但此事别无二选,你只能不眠不休也要完成所有。”苏瑾瑜朝苏昭宁道。
若是此事功劳最后落在苏昭宁身,苏瑾瑜是不会觉得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苛刻的。可偏偏这样辛苦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苏瑾瑜便有些内疚。
因由这份内疚,他便主动对苏昭宁道:“此事完成后,你有什么要求,皆可同大哥提。”
这也算是最大的补偿了。
不过这个补偿,苏昭宁也好,是旁听的苏珍宜都并不放在心。
幕后功臣又有几个好下场?承诺不过是一句空口白言罢了。
苏昭宁回答苏瑾瑜道:“昭宁听从大哥的吩咐。大哥且把绣品的要求都同昭宁说罢。”
“只不过……”苏昭宁话语一转,惹得苏瑾瑜和苏珍宜都抬头看她。
苏昭宁说道:“昭宁觉得三妹妹的双面绣手艺很是精湛,希望三妹妹能不吝指点,让昭宁将这成品做得更加尽善尽美。”
想偷她的手艺?苏珍宜眉眼一扬,脸便有些不屑之意。
像有的人赚了钱却没命享一样。苏昭宁想偷她的双面绣手艺,却不知道她以后有没有福分再用出来了。
苏珍宜甚为大方地应承道:“自然。这本是珍宜的事情,珍宜当然不会藏私。”
☆、第二十二章 长安侯府热情又坦诚的大直白人
第二十二章 长安侯府热情又坦诚的大直白人
因由这后面要做的刺绣数量、款式都远次只作考验的要多、要繁复,侯老夫人便专门让人收拾了一个院子给苏珍宜和苏昭宁两个人住。
这院子紧挨着侯老夫人自己的院子。旁边有任何风吹草动,侯老夫人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不仅如此,这边新入住的院子门口还有两个婆子专门轮值。
明面用的缘由,自然是方便苏昭宁和苏珍宜差遣,实际却有禁止让其他人进入的意思。
对此,长房的侯夫人母女一如往常作息,似乎这事与她们毫不相干。既不担心大少爷的差事受什么影响,也不提防三姑娘借此一朝山鸡变凤凰。
反倒是二房的动静还要格外大一些。苏柔惠在自己房反复踱步了不说,还要走到她母亲二夫人的房去。
苏柔惠径直推开她母亲的房门,张口是抱怨:“母亲,瞧那安排,瞎子都知道是苏珍宜绣不出来!”
见到房坐着的人,苏柔惠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她呐呐地唤道:“父亲……”
她被祖母的偏心实在是气到了,以至于忘记了这个时辰父亲苏敬正一般在此用早膳。
侯府的二老爷苏敬正自己领的个闲差,对府的事情也不甚在意。是以听了次女的话,倒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叮嘱道:“柔惠你已经及笄了,性子还是要养养才好。”
一旁的小黄氏亲手替苏敬正端汤羹,又把女儿拉着坐下后,才在旁进言:“老爷可不要疏忽了这事。往近了说,是讨了四殿下的欢心,往远了说,那可是圣宠。”
苏敬正听了,手下用勺子舀汤的动作顿了顿,问道:“是做个什么事,还能讨宠到陛下那去?莫非是要送个丫头入宫?”
苏敬正说完,自己先看了看苏柔惠,摇头道:“算了,三丫头那姿色确实好一些。”
听着父亲这样明显说自己不如苏珍宜,苏柔惠气得眼圈都红了,她咬着唇不敢插言。
小黄氏不动声色地把女儿手拍了拍,却是三言两语将话题点拨清楚:“瞧爷心大的!是瑾瑜应承了替四殿下准备宫珍妃娘娘腹皇嗣的久久如意件。此事若成了,四殿下必能得陛下欢心,瑾瑜留京的事情便也水到渠成了。”
见苏敬正不以为意地舀起汤来,小黄氏便话锋一转,补充道:“我是知道咱们爷宽厚慈爱,不与小辈去争宠。只是来日方长,咱膝下要是有了小儿,少不得要让瑾瑜也帮衬些。与其到时候再问他讨情,不如现在卖他人情。这绣品听着柔惠说,其实全是爷膝下女儿的功劳,与那三丫头可没有什么关系。”
小黄氏膝下无儿,却依然能让盼儿如命的苏敬正由贵妾扶为继室,凭借的是这总是能摸苏敬正命门的手段。
听到日后的小儿,苏敬正果然着急了。他放下勺子,站起身道:“竟是这样的,他们想李代桃僵,也得先问问我这当父亲的意思。”
说完,苏敬正径直走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往大少爷苏瑾瑜院去了。
房被留下的苏柔惠则眼睛眨动两下,泪水溢出了眼眶,她委屈道:“母亲也只想着弟弟。”
小黄氏刮了下女儿的鼻子,笑道:“你母亲腹空空,哪来的弟弟呢。只是你父亲脾气你也知道,这样说方能逼他去争。替二房争来的利益,不都是你的么?”
“那死了娘的总算还有点用处。”苏柔惠心绪这才平了。
苏瑾瑜的院,此时也正是热闹得很。
除了总来侯府的常客周轩林,过去不曾迈步、与四皇子才来过两次的定远侯,也是三登苏瑾瑜的书房。
南怀信此时手正握了一个香囊。若苏昭宁在此,便能一眼认出,正是她绣的那个。
“这络子不知是府何人所系?”南怀信却是瞧了香囊方的红色络子。
苏瑾瑜不明所以,便坦诚答道:“是舍妹。”
南怀信则并没有认出此香囊是苏昭宁的手艺,当日他虽然在场,但却并没伸手取香囊细瞧。
再说,当日的香囊也没有这样繁复熟悉的络子。不然南怀信当场会提出来了。
“本侯有一个不情之请。”南怀信的目光胶着在那红色络子之,他一时被这络子唤起了不少思绪。
“能否请苏姑娘去趟定远侯府做客?”感受到苏瑾瑜和周轩林诧异的目光,南怀信忙补充道,“先妣早逝,她亲手做的那些小件便是破损也无人能修补。但今日瞧了苏大人这腰间的香囊络子,与先妣的手法繁复无二。想来苏姑娘定是能替我修补那些遗物的。”
“侯爷可急于一时?”苏瑾瑜没有想到今日自己腰间这香囊竟会惹来定远侯的注意。他那日得了苏昭宁送的络子,因由内心的愧疚,便折返房取了苏昭宁绣的香囊系。也因长短确实其他的香囊更为合适,他便一直带着了。
南怀信瞧出苏瑾瑜的难色,便诚恳答道:“倒也不急于这一日两日。只是半月后是先妣忌日,若是苏姑娘方便,还请在那之前帮了本侯这个忙。”
照理,定远侯爷这样的身份,都亲口相求了,苏瑾瑜一个五品的外放官员是一定要立刻答应的。再说,定远侯爷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周轩林见好友半晌没有答话,只当苏瑾瑜这个榆木疙瘩一时之间又犯了老毛病,拘泥于礼法不肯松口了。他忙用手肘撞了下苏瑾瑜,劝道:“侯爷既然开口,一定会考虑周全。到时候无论是用侯府哪位姑娘的名义开口相邀你妹妹,总之都不算失礼。”
南怀信也听说过苏瑾瑜的拘板,都说对方是十九岁的人,却遵循着七十九岁老人才有的礼法规矩。
他是真心相求此事,便主动把态度放低,承诺道:“本侯会以妹妹的名义,亲自下请帖。”
苏瑾瑜将目光移向墙的书画,又看回来。
周轩林替他急了,用言激他道:“是你嫡亲的大妹妹也有出门的时候,这次是哪个妹妹,你怎么如此舍不得?”
“轩林,你知我岂是……”苏瑾瑜内心颇为挣扎,他略有些后悔,一个谎言既说出口,免不得要继续说谎去圆。
“侯爷,并非下官推辞,而是做这络子的与替四殿下绣久久如意件的,是同一位舍妹。所以时间,实在是暂时无暇脱身。”苏瑾瑜答道。
南怀信听了,心里顿时有些失望。但绣品这边事大,他也只能退步。
倒是旁观的周轩林却有些疑惑,他自言自语道:“苏三妹妹又给你绣了香囊吗?我记得她给你绣的好像是美玉图案的啊。”
苏瑾瑜含糊应了一声,想将话题绕开。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处事马虎的苏敬正根本没有理会小厮的阻拦,直接闯了进来。
他口还振振有词,说道:“大侄子,你处事怎能这样武断。既是要让我大丫头替珍宜丫头绣东西,怎地都不和我这个叔父说一声?”
“我想找大丫头做事,她都不得闲……”苏敬正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是闲职,都不够资格朝,但并不代表他不认识京权贵。尤其是这位与四皇子关系颇深的定远侯爷。
苏敬正面色顿时一变,忙拱手请罪道:“下官失礼了。”
南怀信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所求无望,便难掩失望地准备转身离去。
苏瑾瑜见南怀信仍手握住自己的香囊,不得不轻声提醒:“侯爷,那香囊……”
“是本侯忘了。还你。”南怀信递了香囊过去。
一旁的苏敬正看到那香囊,顿时目光一亮,朝南怀信道:“侯爷是喜欢这个香囊的绣样?赶明我让我家大丫头给侯爷绣一个东西送去。”
说完,苏敬正还颇有得色地教育苏瑾瑜:“大侄子你太拘板了。侯爷喜欢你妹妹的手艺,不做香囊,做个房四宝的书袋也可以啊。”
“本侯冒昧,不知苏大人的长女在长安侯府排名第几?”南怀信从苏敬正的话听出一丝不对劲之处来。他联系对方前言,顿时有些觉悟。
“我家大丫头仅次于长房大丫头,同下官一样,都是老二。”苏敬正毫无察觉地乐呵呵答道。
南怀信得了肯定,便将苏瑾瑜那香囊又伸手拿过来。他问苏瑾瑜:“如此说来,这络子是苏二姑娘做的吧?”
不等苏瑾瑜回答,苏敬正抢先答道:“自然自然,我家大丫头手很巧,侯爷若想要她帮忙做什么东西物件,尽管吩咐。”
南怀信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望向苏瑾瑜,回答苏敬正的话:“本侯确实有一事要求苏二姑娘,只是小苏大人回绝了本侯。”
“你居然回绝了定远侯爷!”苏敬正觉得自己这大侄子颇有些糊涂。虽然他家也是个侯府,他大侄子说不定是以后的长安侯,可长安侯和定远侯,听着差开很远啊!
再怎么样,他们家也不和皇帝算得连襟啊!
定远侯的生母唐氏若还在世,四皇子是要正经称对方一句姨母的。
苏瑾瑜感觉自己都被架到了火烤。他的这个叔父,还真是热情又坦诚的大直白人!
☆、第二十三章 定远侯的穿针引线
第二十三章 定远侯的穿针引线
大少爷书房的动静,自然是传不到正忙于刺绣的苏昭宁耳的。
苏昭宁和苏珍宜两个,是完全地被隔离在这个院子里。为了避免落人口实,侯老夫人还吩咐了,伺候的人也只能在外院候着。绣房之,除了两位姑娘,没有第三人。
苏昭宁过去十年里,被罚祠堂的次数多了,一个人待着整日整日不说话,因此也没有什么不习惯。
苏珍宜却不如此。
她如今日日只能对着苏昭宁一个。即便是知道与苏昭宁交谈,自己讨不了什么好处。可她也受不了日复一日地片语不发。
看到苏昭宁将绣好的地方又拆掉,苏珍宜忍不住问道:“你这五天才绣出十块绣片,还有二十天时间,却有八十九块绣片。你这样拆,怎么可能绣得完?”
“你着急,过来给我拆绣片。不会绣,还不会拆吗?”苏昭宁连眼皮都没有抬地回道。
苏珍宜被这句话顶到壁,心里恼得要命,可却仍然从苏昭宁手拿了绣片过去。
她一边拆,一边口念念不停:“左右都是给我做的,功劳都是我一个人的。”
苏昭宁根本没有搭理苏珍宜的话。这使出来的一拳像打到了空气,消散不见。
“啊。”因拆得急切,苏珍宜的手指一不小心扎到了用来挑线的绣花针,鲜血一下子从指尖涌了出来。
她忙把手指含进自己口。
苏昭宁抬头看了苏珍宜一眼,将绣片拿回来,说道:“拆不了帕子,去给我打盆热水,我眼有点花。”
“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凭什么伺候你!”苏珍宜的一口气早堵在胸口,不来下不去。她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喊道。
苏昭宁不理她的愤怒,答道:“我眼花绣错了,这绣品更加完不成了。”
那口堵在胸口的气,苏珍宜依旧发散不出来。她抬手揉了揉自己胸口的位置,只能走出房门去。
此时的外院门口,来了两位下人不敢阻拦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