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根本诊断不出任何问题,他一脸疑惑。
吴老太君见幺孙这般呼痛,心里早焦急得不行。她连声催促刘大夫:“你快开药。刘大夫,先给孩子止痛啊。”
刘大夫看了南怀信一眼,正要说话,却被南其琛打断了。
“祖母,我是吃了苏昭宁准备的吃食肚子痛的。她想害孙儿啊,你快去把她喊过来,然后罚她以后去祠堂每日抄经书,不许再出门。”
南宛宛得了弟弟不适的消息,正气喘吁吁地跑进门。
她听到这话,立即起了疑心:“其琛,你吃了什么东西腹痛,与嫂嫂又能起什么干系。她与我才回府里。”
南宛宛这话里话外都是护着苏昭宁、质疑南其琛的意思,一下子触及到了南其琛的逆鳞。
他跳脚喊道:“是她是她!她先前还指使自己丫鬟霸占炉子,不让我的丫鬟给我炖汤喝。她想饿死我!”
这话,简直是胡搅蛮缠了。
南怀信也看出了端倪,他直接斥责道:“胡闹!”
到了这个程度,偏爱幺孙的吴老太君自然也瞧出了可疑的地方。
但是人心一偏,什么都是偏的。
吴老太君沉了脸训斥南怀信:“弟弟不适,你还斥责他,这是做人兄长的模样吗?”
“既然其琛觉得腹痛,刘大夫你给他开点止痛药吧。”吴老太君息事宁人道。
她这话仍是要刘大夫开药,但此药已经不同彼药。这不过是个用来揭过事情的由头。
南其琛不肯顺势而下,还提要求道:“祖母,你要惩罚苏昭宁!让她不许再出门了!”
他身后的破釜简直要笑出声来。
瞧,是这样。即便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家主子是装的又如何?老祖宗说要怎么办,只能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章 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第二百六十章 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吴老太君也觉得幺孙的要求有些无理了。
这事明摆着是他在冤枉长孙媳。
“其琛,要不让你嫂嫂给你重新炖过一盅汤怎么样?”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吴老太君想,这样退步,幺孙出气了应该会罢休吧。
南其琛想罢休,破釜也不会让他罢休。
众目睽睽之下,这丫鬟望了南宛宛那边一眼。
南其琛立刻反应过来。对苏昭宁的仁慈,那是对他自己的残忍。
他捂住肚子,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到了地,再次大喊起来:“我要痛死了,我要死了!我真的要痛死了!”
吴老太君有些半信半疑。可听幺孙喊声越来越大,眼睛里似乎都有了泪水,她一颗心禁不住又提了起来。
“刘大夫,快,你快看看!”她催促道。
刘大夫萌生了请辞的想法。这定远侯府真是太不消停了。只是,哪个高门大院的内宅是消停的呢?
心暗叹了口气,刘大夫前去扶南其琛。
可熊孩子哪里会让他扶。
甩开刘大夫的手,南其琛想到这大夫没顺着自己说苏昭宁的坏话,双脚用力往前一踢,将原本再次弯腰要扶他的刘大夫顿时踢倒在地。
刘大夫年纪也不算小了,这一脚正好踢在他的心窝处。
瘫坐在地,刘大夫一时半会都无法使劲站起来。
南怀信忙亲自去扶刘大夫,厉声呵斥南其琛道:“南其琛,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如今这是个什么样子?你当你是才三岁,吵着要糖葫芦的孩子吗?”
吴老太君觉得南其琛方才的举动确实失礼了,她软声劝慰南其琛:“其琛,你方才不是故意的,赶紧同刘大夫道个歉。”
“我不活了!”南其琛委屈地看向吴老太君,眼泪这次真的涌了出来。
他一边用手背抹泪,一边哭道:“姐姐骂我,哥哥骂我,祖母也骂我。我知道我没有母亲,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所以你们都骂我。”
南宛宛被他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颤抖着手指质问道:“你没有爹娘,我和哥哥有?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你这样……你说这样的说……”
她真是被气到了极点,平日的能言善辩变成了一句话都要说不完整。
她不知道如何再去教导自己这个弟弟。
南怀信倒是更清醒一些。他知道,今日的南小霸王并不是一朝一夕被养成的。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再不能纵容了。
“家法?去给我拿家法过来。”再不畏惧祖母在场,南怀信吩咐道。
吴老太君心底原也有了一丝丝悔意,觉得幺孙实在有些过分了。可南怀信这一句拿家法,将她所有的理智全数被打回。
重拍了下桌子,吴老太君扬声威胁道:“谁敢?”
“祖母是要把其琛惯得惹下大祸才醒悟吗?”南怀信这一次并没有选择退让。
吴老太君举起拐杖朝南怀信打去:“我看你才是惹下大祸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你跑出去逛什么街,不会见不到你娘最后一面。你爹也不会因为生你气而去了战场,然后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哥哥是去买娘亲喜欢的五彩琉璃马!”
“是你害死我爹娘的!”
南宛宛和南其琛异口同声。
一句话是在护着他,一句话却是如同刀子在他心口插。
南怀信真正恼了。他夺过吴老太君手的拐杖要往南其琛身打。
吴老太君扑到幺孙身,大声喊道:“你这不孝孙,打死我吧!”
许嬷嬷忙来扶吴老太君,可场面根本已经控制不住了。
刘大夫胸口仍在疼,他觉得自己脑袋更疼。他爬都想先爬出去。
这个局面、这个场面,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看到。
除了破釜。
虽然发展似乎略微超过了控制,但她的把握始终没错。
这个定远侯府,即便是定远侯爷也不能完全掌握住。
等将侯夫人苏昭宁彻底踩到脚下,她跟着小少爷南其琛,才算是真正的好日子。
破竹和倩倩两个毫无远见。她们以为想要荣华富贵,第一步是要爬小少爷南其琛的床。
可爬床有什么用?帮助小少爷拿到整个定远侯府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再爬床,那才真正叫不可同日而语。
混乱之,一个凄厉的哭声夹杂了进来。
哭声太过凄惨,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移了注意力过去。
哭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门口。
房的下人除了许嬷嬷、破釜,只有南宛宛带过来的丫鬟。
那小丫鬟忙去打开门,可才看清楚门外的情景,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死、死人了!”
小丫鬟被吓得疾步后退,脚绊在身后小墩子,她完全被绊倒在地。
门外那抬过来的木板,垂下来的一双血淋淋的手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南其琛率先跳起来,他躲到吴老太君的怀里,畏惧道:“这是谁,祖母快让人抬走。”
破釜也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唯有南怀信站了出去。
院子外面,下人们都瑟瑟发抖地躲到了一旁,只有这木板的尸体和旁边哭泣的丫鬟在正央。
“你是哪院的丫鬟?”南怀信问道。
小丫鬟抬起头,一双眼睛都已经通红通红,眼角都哭出了血泪。
南其琛看到那样子,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埋在吴老太君怀里。
此时畏惧的情绪占了风,南其琛也记不得自己在埋怨哥哥了。他只知道如今只有哥哥走出去了,嘴里便忙喊道:“管她是哪院的,哥,你快让她走啊!”
许嬷嬷对府所有下人的了解,当然胜过这些主子们。
如今定远侯爷都在外面,她不可能不出去。强撑着胆量,许嬷嬷看了一眼那哭出血泪的丫鬟,她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木板的人。
当看清楚了小丫鬟面容的时候,许嬷嬷下意识又看向木板的死人。
“是你,那这是你娘陈婆子?她怎么死的?”许嬷嬷惊讶出声问道。
她原已经走了出去,可见到陈婆子那满是鞭痕的脸时,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两步。
“回禀侯爷,奴婢是来请罪的。奴婢的娘是管厨房的陈婆子,奴婢娘因为没看好食材,让小少爷吃了腹痛,所以已经受罚至死了。奴婢有罪,其实这食材是奴婢买的,请侯爷同样打死奴婢吧。”门外的小丫鬟重重地磕了一下头,她额头立刻被磕破,发髻间流下一缕鲜血。
听到厨房陈婆子的时候,南其琛也忍不住投了个目光过去。
是那个给自己回话的老婆子?说去给自己请大夫的那个?
视线下意识落在陈婆子的脸时,南其琛整个人都崩溃了。
“不,别来找我!”他失措大叫道,一把推开了他的祖母,迅速往内间跑去。
方才,他看到了什么,那婆子好像睁眼看了自己一眼。她是死不瞑目,怨自己胡说八道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 混账和自作自受
第二百六十一章 混账和自作自受
破釜也没有想到这样闹出了人命来。 她原以为这事不大,真正受影响的也定远侯爷南怀信一个。
毕竟侯爷如今对夫人的情深义重,这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一旦夫人因为小少爷要受罚,侯爷定会生恼,而老祖宗的心又偏到没边了。
在破釜的算计,这件事,最应该的结果是走到先前鸡飞狗跳那一幕结束。但她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出乎意料。
南其琛一个人躲在内间里。外面发生了死人这样的大事,吴老太君一时间也顾不他。
当然,在吴老太君掌握定远侯府内宅的几十年里,死下人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这般直白地看到、因为这样小的一件事而死下人,那还是头一次。
过去破竹信口败坏南其琛名誉,吴老太君也只是吩咐了毒哑她。倩倩的死,实在是因为对方做得太过分了。
所以若问吴老太君怎么处理陈婆子,她绝对不会处死对方。
食材出问题,威胁主子性命,这是大罪没错。可关键在于,南其琛并没有任何事情。这是个冤案。
吴老太君见到南其琛躲进内间的动作,心已对是非对错有了定论。
“其琛,你给我出来。”吴老太君道。这是她对南其琛从未有过的命令语气。
视线锁定在门口的尸首和跪着的丫鬟身,吴老太君的脑却想起了其他的情景。
邹家夫人过来提亲时,突然从内间跑出来的南其琛不仅无礼插言,而且直接甩翻了对方的茶杯。
长孙媳苏昭宁进门时,面对新嫂嫂,南其琛从未有过半点尊敬。甚至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直接在祖母面前编排起了嫂子和兄长的闺房之事。
还有……
吴老太君的心抽搐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已经做错了许多。
她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其琛,你现在立刻给我出来。”语气,吴老太君已经带了一丝严厉。她自觉,这已经是对幺孙的敲打。
只可惜,这种敲打,南其琛毫不自觉。
内间的他蹲在地,双手紧抱着膝盖,声音有些颤抖地答道:“不,我不出来!外面有死人!”
一想到陈婆子那似乎睁开了的眼睛,南其琛瑟瑟发抖。
吴老太君却不准备继续纵容他。她呵斥道:“死人!你知道陈婆子为什么死的吗?你肚子还疼吗!”
身子缩成一团的南其琛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又不敢说什么。
他如今眼前全是陈婆子那张血污满满的脸。
不!他不能承认!承认冤魂会来找他的!
“我、我肚子疼!我现在要回房间休息!破釜,还不进来扶我!”南其琛慌乱地喊道。
面对如此倔强的幺孙,吴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软下声来哄:“其琛,今日的事情是你错了。你出来把事情讲清楚,好歹还人家一个清白。”
“祖母不会惩罚你的。”吴老太君保证道。
听了这话,破釜的心情顿时一松。果然她的猜测是没有错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自家主子占风。
拉住南其琛的手,破釜对他摇了摇头。既然认错都不会受惩罚,那何必认错?
而南其琛此时早已经没了主见,他一闭眼,一晃神,想起的全是陈婆子那张脸。
“不、不是我!”他决定听从破釜的意见。那死了的陈婆子还在门外,说不定她的鬼魂听得到声音。他绝对不能承认!
南其琛打定了主意,想要把话题转移开来。他害怕吴老太君继续逼迫自己,把对付哥哥的招数也用到了他祖母的身。
“祖母,您让我从小没有了父亲和母亲。您还要逼死我吗?”南其琛尖着嗓子反驳道。
这一句话立刻如同一把尖刀,连刀柄都没有留下的完全捅进了吴老太君心里。
是她的错?
对,是她的错。
原本由许嬷嬷扶着端坐回了椅子的吴老太君,力气一松,整个身子完全都靠在了椅背。
她努力回忆、努力思索,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心疼的幺孙变了模样?
她一直以来都不疼爱长孙,是因为长孙容貌肖母。
而对幺孙的偏爱,也离不开幺孙容貌肖父的原因。
可她的儿子,已故的先定远侯爷会做出这样荒唐无理的事、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吗?
不会!绝对不会!
是谁让这个孩子变成了这样?
吴老太君此刻真的十分难受。这种难受,是一把刀在反复地在肉搅动。这一块让她疼痛的肉,正是心头一直呵护着的肉。
可惜折磨并没有这样结束。
南宛宛听南其琛这般无理取闹,忙出声厉声训斥道:“其琛,你胡说什么,还不来给祖母道歉!”
“我不道歉!我没错!祖母想给父亲纳妾才气病了母亲。母亲不被气病不会死。母亲不死父亲也不会死。是母亲你害得我没爹没娘的!”南其琛想到南宛宛刚刚训斥自己的语气,感觉到委屈极了。
他声音哽咽地继续喊道:“我要是有爹有娘,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哥哥骂我,姐姐骂我,祖母也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