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面,并没有安怡县主的身影,只有两个侍女捧了一个碟子。
侍女见谌仁和张望,主动问他身份。待确定他是来见安怡县主的人后,侍女把碟子的花和一根腰带递给谌仁和。
“县主喜欢这个颜色,希望谌大人能系这腰带去见她。”侍女道。
谌仁和心里虽然觉得安怡县主有些过于主动了,但还是依言行之。
他才做完这一切,听到一个嗤笑的声音响起:“看,这样的颜色配花朵,像不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
☆、第二百七十六章 毒辣的羞辱
第二百七十六章 毒辣的羞辱
“不要胡说!”另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只见几个少女从亭外的一条小道走过来。站在间,被簇拥着的那一个,正是方才开口帮助谌仁和的安怡县主。
谌仁和听了安怡的话,也对她暂时起了一丝好感。
虽然身为女子,尚未定亲,送男子腰带,这有些过于轻浮了。但谌仁和觉得,起那言语过分的女子,安怡县主还是很不错的。
“让谌大人见笑了。”安怡安慰谌仁和道。
她指向侍女们站的亭子处,主动邀请谌仁和:“今日既然是相见,我与谌大人还是要详谈才好。不如到那处小坐?”
谌仁和勉强应了。
他真心觉得世间女子,无一人得惊才绝艳的苏五姑娘。世间女子多轻佻,只有苏五姑娘是他此生都魂牵梦萦的瑛神。
谌仁和这强颜欢笑的模样完全落入了安怡的眼。
她心恼怒到了极点,对自己后面的安排也更加地期待。
才迈进亭子里,安怡从侍女手拿出一个卷轴,对着谌仁和道:“听闻谌大人爱画,我不惜重金买了一幅画回来,还请谌大人共赏。”
谌仁和在心暗叹,他是爱画,但他如今独爱苏五姑娘之画。自见过苏五姑娘之《瑛神图》,其余丹青再入不得眼。
碍于安怡县主的身份,谌仁和粗略看了一眼对方手的画。
这一眼,让他心都跳到了喉口。
“这、这、这是《瑛神图》?”谌仁和一改先前的冷淡,整个人都要扑到那画面前。他想去触摸这心的神画,又生怕亵渎了它,因此伸近的手都有些颤抖。
“看来谌大人果真是懂画之人啊。那我们来共赏一下吧。”安怡将那幅画放在亭的石桌,只不过石桌原摆了一些吃食,她这一突然地放,把面的杯盏打翻了。
“哎呀,画湿了。”安怡慢慢地说道。她饶有兴致地看向谌仁和。
见到自己碰都舍不得碰的画被桌那些吃食酒水打湿,谌仁和简直觉得自己被捅了一刀还难受。
他连忙用袖子去擦,可酒水打湿了画纸,那墨迹渐渐晕染开来。
无论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正在谌仁和一筹莫展的时候,更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不知道何处跑来一只野狗,叼了这画轴跑。
那画轴原是打开的,被野狗叼住了一头,另一头便直接在地一路擦过。
冬日的土地里没有什么花草,只有光秃秃的泥土。
才被拖了一小段路,那画纸沾满了泥土。
谌仁和心疼地在后面追,他的手眼看要碰到画轴的一端,野狗又一下把画轴拖远了。
终于,谌仁和好不容易握住了画轴的一端,野狗则并没有停下来。两股力量拉拽,谌仁和感觉到手本被泥土砂石擦得有些破损的画轴只怕要断开,他连忙心疼地松开手。
那画又回到了先前被拖行的情况。
谌仁和的心都要跟着那画颠簸碎了。他没有办法,只能将画轴一端捧起来,然后跟着野狗的速度,弯腰在后跑。
亭子里的安怡看着狼狈的谌仁和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招手唤那边的少女们:“你们看,他像不像一条狗?”
谌仁和听到了安怡的嘲讽,心底十分难受。可是他舍不得松开那画轴。
安怡准备的折磨何止于此。
她扬声道:“苏五姑娘,你觉得呢?我说得对不对?”
这个称呼让原本已经舍弃了自尊心的谌仁和一把捞回廉耻感,他捧着画轴惊讶地转头看去。
只见亭边小道,一个少女袅娜娉婷站在那里。她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与那群亭子里的女子浑然不同。
苏五姑娘脸并没有嘲弄的神态,可她那一眼,却足以让谌仁和无难堪。
次见面,他一句话惹了她不快。今日见面,他更加狼狈不堪。
谌仁和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可前面的野狗突然往前一跃,那画从他的手心滑出。情急之下,弯着腰的谌仁和整个人往前一扑。
也许是弯腰的缘故,也许是猝不及防,总之这一扑,他的整个人都扑到了地,还是脸先着地的那种。
“哈哈哈哈。”女子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那些难听的话一句一句在耳畔重复。
“可真像一只狗啊。”
“我只看过两只狗打架,却没有看过、两只狗赛跑?”
“苏宛静,你觉得好看吗?”
她的名字叫苏宛静。他其实那一次看八斗楼品册子的时候记住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机会喊她的名字。
宛静。跟她一样美好的名字。谌仁和埋下头,恨不得头能埋到土里去。
那狗仍叼着画轴在旁边走。
谌仁和低着头继续去抬另一边的画轴。
“一幅画而已,不值得。”苏五姑娘道。
谌仁和听到了,但没有松手。
不过一声哨响后,那狗却突然松了口的画,并且跑开了。
谌仁和忙欣喜地把整幅画都揽入怀。
他将画轴被咬湿和咬破的另一边也捧过来。尚来不及多欣喜,扑头盖面是一桶东西,谌仁和瞬间感觉从头到脚的湿透了。
作呕的臭味钻入鼻间,这根本不是一桶单纯的水。
谌仁和看到自己衣裳和那腰带的残渣。
亭子里的大家闺秀们已经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一个人吐,其他人也是接二连三的作呕。
只有安怡冷冷地看向那边的谌仁和,扬声道:“方才那不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现在,才叫牛粪妄想鲜花。”
“谌仁和,这是你肖想本县主的下场。”说完以后,安怡看了一眼依旧站在亭子外的苏五姑娘,领着其余人走了。
谌仁和没有想到自己完全看错了安怡县主。他原以为这女子只是有些任性,却不知道她如此毒辣。
他把怀视若珍宝的画放在地,自己低着头跑开了。
不过一会儿,谌仁和又回到了原地。他身依旧是污秽不已,可是手却洗干净了,袖子也被高高撩起。
他手捧着许多树叶,然后蹲下身,用树叶小心翼翼地清除画被溅到的污秽。
污秽本不止残渣,还有那难闻的脏水。
画卷其实已经完全被毁了。
谌仁和却并没有放弃,依旧小心翼翼地清除这每一处的痕迹。
“这画已经毁了。谌大人还是赶紧回去换衣服吧。”苏五姑娘还是站在原来的那个位置,她看着谌仁和手下重复的动作,终于开口劝说。
谌仁和的手停顿了一下,但很快继续擦拭起来。他答道:“我能擦干净的,一定能,你相信我。”
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雪。雪花落在画轴,瞬间把画轴沾染的泥土完全晕开了。
整个画更加惨不忍睹了。
谌仁和用手去轻轻的拂,但却更脏了。
他又用树叶去刮,树叶已经裂开,那叶片的绿色也染到了画。
“对不起。”像一个犯错的小孩,谌仁和甚至不敢抬头看向苏五姑娘那边。
苏五姑娘看着双手都在颤抖的谌仁和,还有他那一身的污秽,轻声叹息了一句,尔后道:“谌大人若是喜欢,我再画一幅送给你吧。”
谌仁和抬起头,眼满是欣喜。他站起身往苏五姑娘那边走了几步,又连忙站住脚步。
他望着那雪的仙子,痴念地道:“我遣人再去长安侯府提亲好不好?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绝对不会纳妾变心。”
“画,我回托我兄长转交给谌大人。”苏五姑娘提出赠画,不过心有怜悯。但这不代表她会感动到赔自己。
被拒绝的谌仁和脸色一白,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自己还没有打动对方。
望着转身离去的苏五姑娘,谌仁和不甘心地喊道:“我这样还不够吗?你还要我做什么?你要看我这颗心吗,你用匕首挖开看看好不好?”
苏五姑娘转过身,看向谌仁和:“谌大人的心意,我不怀疑。但是我说过不想嫁给谌大人,这句话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绝对不会有半个字的改变。”
谌仁和双手握拳,再也压不住内心的不平,他开口质问道:“苏宛静,你没有心吗?你凭什么拒绝我?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有心,只是我的心里没有你。”苏五姑娘再不想停留一刻。如果再和这个男人谈下去,她怕自己会后悔说出送画的话。
雪花飘洒间,那婀娜的少女已经渐渐走远,留在原地的男子双膝跪在地。
里子和面子,在同一天,他都失去了。
安排这一场羞辱的安怡县主,此时则又到了威远侯府外。她亲自撑伞站在雪,只等陈天扬回来,让他见到自己这楚楚可怜的模样。
而在威远侯府的巷子口,陈天扬的马正一跃而过。
发髻都飘了雪花的陈小将军抿着唇,一双手紧紧握住缰绳直接往定远侯府驰去。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担忧、充满了忐忑。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却仍想马不停蹄地去见苏昭宁。
☆、第二百七十七章 惊天噩耗
第二百七十七章 惊天噩耗
一拉缰绳,身下的马即刻稳当地停下,陈天扬翻身下马,对定远侯府的下人道:“我要见你们侯夫人。 ”
“陈将军。”下人忙拱手行礼,“奴才这去禀告夫人。”
府邸里,苏昭宁正和南宛宛并排坐着,一起在讨论鸳鸯枕的花样。
听到下人的禀告,苏昭宁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后吩咐道:“去禀告老祖宗一声,说侯爷不在府,我不便待客。”
正厅里,陈天扬反复踱步,焦灼不已。
他从未有这样的紧张,即便是少年首次出征的那一夜,也不曾这般担忧害怕。
一想到有些话说出口,会重重地伤到苏昭宁,陈天扬觉得自己的心有把钝刀子在扎。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陈天扬忙转过身,看向门口:“昭……”
昭字卡在喉口,门口的来人是吴老太君。
“陈将军。”吴老太君当作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也没看到陈天扬眼的失落。
陈天扬没有想到,如今见苏昭宁一面都这样困难。可他真的想见她。
他害怕她受不住,他希望她无助、她彷徨的时候,他能在她身边。
“我是有事要同侯夫人商议,不知老太君能否通融一下。”陈天扬拱手道。
吴老太君坐到紫檀官帽椅,吩咐下人给陈天扬茶。她笑道:“陈将军说的哪里话。侯爷不在家,侯夫人待客是应当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吴老太君却并没有吩咐下人去请苏昭宁。
陈天扬知道他若继续坚持,肯定要惹吴老太君不快,但他真的不想她独自承受悲伤。
陈天扬想了想,同吴老太君道:“事关怀信,我觉得还是要侯夫人在场较好。”
吴老太君望向面前的陈天扬。其实这个年轻人,她不是第一次见。在她儿子尚在世的时候,威远侯府和定远侯府作为同样的将门世家,两家孩子是颇多交际的。
而陈天扬的剑法,甚至还是自己儿子教的。
想到儿子,吴老太君终究还是心软了。她认真看向陈天扬,问道:“非见她不可?”
陈天扬点了点头。
吴老太君便让人去请苏昭宁和南宛宛过来。
既然要见女眷,干脆都请过来吧。毕竟是事关这个侯府一家之主的事情。
大家打开天窗也好说亮话。
苏昭宁没有再拒绝过来。
她与南宛宛并排走进厅,虽然与陈天扬打了招呼,但并没有真正落视线在他身。
陈天扬掩下心底的失落,同苏昭宁道:“有一件事,我才得到消息立刻过来告诉你。只希望你能不要太过悲伤。”
“有劳陈将军。”苏昭宁客套且疏离。
陈天扬握了握拳,说道:“怀信在幽州可能回不来了。”
苏昭宁没有说话,南宛宛在旁急切问道:“陈天扬,什么叫做我哥回不来了?大过年的,你会不会说话!”
陈天扬望向苏昭宁,一字一顿地道:“怀信去幽州办差事的事情,你们府里应该也知道。幽州水匪患难,民不聊生,四皇子和怀信领剿匪旨意而去。”
“申时传回的消息,说是水匪余孽刺杀四皇子,怀信为救四皇子落入幽河,下落不明。”陈天扬每说一句话,都感觉呼吸更加难受一分。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苏昭宁,他真的很担心她。
吴老太君没有想到事情这样严重。她今早还想着,长孙多日没来请安,那冬服的事情也懒得与他说了。
南宛宛冲到陈天扬面前,不敢置信地问他:“那四皇子呢?他们找了我哥哥没有,赶紧找啊!”
“落水其实是三日前的事情。找了三日,都没有下落。所以,四皇子才报了丧信回京。”陈天扬看着面前的苏昭宁,他一颗心替她难受得不行。
“我是过来和你先说一声。等下我进宫跟陛下求旨,让他允我去幽州寻怀信。我一定竭尽所能,带回怀信。”陈天扬不敢保证自己带回的南怀信是生是死,他只是想,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找南怀信。
除去苏昭宁的原因,南怀信,那本是他的总角之交啊。
“老祖宗!老祖宗!”许嬷嬷的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