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吴老太君脸色发白,双眼紧闭,身子往旁歪去。
南宛宛忙扶住吴老太君,她尚未开口,眼泪已经滚落下来。
“去请刘大夫。”苏昭宁吩咐许嬷嬷道。
她抬头看向陈天扬,朝他慎重地行了个谢礼:“那有劳陈将军了。”
行完谢礼之后,苏昭宁转身走向南宛宛,她从怀抽出了丝帕递给对方,劝道:“先不要哭。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
“去把小少爷请过来。”苏昭宁吩咐白术。
白术忙领命转身。
“老太君还昏迷着,请恕我不远送了。”苏昭宁给陈天扬送了逐客令。
陈天扬应了一句,酸楚地转身离去。
他才走出定远侯府门口,还未来得及翻身马,看到皇帝身边的公公正端着圣旨走出轿子。
那公公拖着长音,吩咐道:“把南小少爷也带吧。”
南其琛被带进宫了?
陈天扬有些担心,便停步望去。
只见另一个轿子里出来走出来一个稚齿小儿。那孩子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向前面的人。
传旨太监回头对小孩笑了笑,说道:“这可是你的家了呢,孩子。”
陈天扬终于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传旨一行人走的正门,他只能从侧门再折返回去。
正厅那边要接旨,陈天扬在偏厅等着。只不过,他心实在担忧,用轻功悄悄了围墙听那边的动静。
拖着长音太监在念旨:“奉天……定远侯爷舍身之功……后继无人……寻回骨肉,以慰其在天之灵。”
骨肉!
陈天扬重新认真看向那跟着太监后面的小孩。
孩童年纪尚小,最多不过三岁。那张稚嫩白皙的脸,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却有几分南怀信幼年的风范。
她如何受得了?
陈天扬愣愣地看向下面接完旨的苏昭宁。
☆、第二百七十八章 孩子你的娘是谁
第二百七十八章 孩子你的娘是谁
太监传完旨已经走了,吴老太君还没有苏醒。南宛宛站在苏昭宁旁边,正冷声询问那孩童:“你娘是谁?为什么陛下会送你来我们侯府?”
孩童听了这样严厉的语气,那双桃花眼立刻晕了一层水雾。他畏惧地退后一步,却没有想到后面正好是阶梯。
身子往后一仰,那孩子眼看要撞阶梯的边角处。
南宛宛忙伸手一拉,把孩子拉回自己怀。
“你这皮猴子!”南宛宛又气又担心。终究这只是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谁能对他生出多少怨恨和恼怒。
“我又做什么了,才回来姐姐你骂我。”南其琛正由白术领着走进院子里。
见到南宛宛怀的孩子,南其琛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到她面前,目瞪口呆地道:“姐姐,你居然背着我,和苏瑾瑜连孩子都有了!”
南宛宛一张脸涨得通红,对弟弟恼道:“胡说什么!这孩子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抱着干什么?而且,这孩子那双眼睛,跟你如出一辙。你还说不是你的,谁信啊!”南其琛简直是气坏了。他没有想到姐姐不仅不跟他商量要嫁人了,而且还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连孩子都生了。
“苏昭宁,你哥哥送这孩子来的吗?”南其琛见南宛宛死不承认,只好从苏昭宁这边下手道。
苏昭宁握着圣旨,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她站得很直,尽管南其琛突然冲到了她的面前,她身子也没有动一分一毫。
南其琛以为苏昭宁是故意不搭理自己,又唤了称呼道:“嫂嫂你叫我回来是这个事?孩子都生了,这要年前出嫁年前出嫁吧。天要下雨姐要嫁人,我实在是拦不住了。再拦说不定是一群小猴子围着我喊舅舅了。”
反正已经叫过嫂嫂了。那叫一次跟叫两次、三次又有什么区别呢。南其琛还是挺能给自己找理由的。
一旁的南宛宛听弟弟说得愈发没有边际,不由得低声吼道:“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是陛下送来的,圣旨还在嫂嫂手呢!”
“那是谁的?”南其琛瞠目结舌。
这,皇帝管赐婚,他是知道。怎么,皇帝还管送子了?
“不是,这观音送子也是送才出生的。送个这么大的叫什么?”南其琛望着南宛宛怀那孩子,别扭地说道。
这孩子眼睛真的像极了他们家的人,南其琛见到他觉得像见到了自己小时候。于是,分外难得的,南小霸王对着陌生人露出了笑脸。
他蹲下身问那孩子:“小猴子,你多大了?”
“我明年三月三岁了。嬷嬷说,我可以算三岁。”孩童见南其琛对自己笑,心底对这陌生地方的害怕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南其琛继续逗孩子:“那你长得不错啊,才两岁多的人有这个身长,丝毫不逊色小爷我小时候。”
“你娘是谁啊?”南其琛好问道。
皇帝总不会是在大街抢了个孩子送他们家来吧?
孩童怯怯地看了苏昭宁一眼,喊道:“娘。”
南其琛的嘴巴简直要圆的塞下一个鸡蛋了。
他觉得今日的事情,他实在看不明白了。
所幸,苏昭宁终于动了一下。
她把手的圣旨递给南其琛:“你自己看吧。”
一目三行地看完圣旨,南其琛吞了吞口水,觉得今日自己受的刺激太多了。
他转头问抱着孩子的南宛宛:“姐,我哥没事吧。都说祸害遗千年,他怎么可能有事呢?”
南宛宛闻言,眼泪落了下来。
围墙,陈天扬都替苏昭宁心疼。她虽然动了一下,把圣旨递给了南其琛,可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
眼泪没有、悲伤没有,那种空洞洞的感觉,让陈天扬看得难受。
“娘,我会很乖的。”孩子见南宛宛哭,又见南其琛没有再对自己笑,便鼓起勇气对苏昭宁说道。
“别胡乱叫娘!”南其琛心里乱哄哄的,听孩子这样说,大声吼道。
他这一声吼,远南宛宛质问的时候大声和可怕,孩童扁扁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看见孩子哭,南宛宛心里也说不出的难受。她不想承认,可这孩子确实有点像她们兄妹小时候。
南宛宛见到这孩子哭,更加想起他们兄妹相处的日子,眼泪同样掉得更凶了。
南其琛见面前这几个,两个哭、一个呆的,心里说不出的焦虑。
他来回走动了几步,视线落回孩子身。
在看到那孩子耳垂的痕迹时,南其琛脑突然电闪雷鸣一般的亮了一下。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你娘不会是孙汀汀吧?我说的你亲娘,生你的那个。”
孩童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回答:“我不知道。”
南其琛又问:“你说你是三月生的,所以你是……我算算,不行我算不清楚了,得去问刘大夫。”
“要真是孙汀汀生的,那糟糕了。”南其琛见南宛宛还是一脸迷惑,提醒道,“是那个孙汀汀,哥哥三年前为了她丢了和七公主的婚事,还卷入了命案的那个!”
“她那会儿和哥哥不是相识恨晚、秉烛夜谈、私定终生吗?”南其琛努力提醒他姐姐。
南宛宛反应过来,她确实想起了这么一个人,但如今却不能说这样。
“别胡说,没有私定终生!”南宛宛打断南其琛的话道。
南其琛却钻进死胡同,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拼命证明:“怎么没有,那会儿祖母还打了哥哥一顿,他还是爬墙出去见……”
“别说了,嫂嫂走了!”南宛宛真是气疯了。
这关口,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什么。
偏院之,陈天扬趴在墙一脸苦楚。
南其琛说的事,他有所耳闻。那时候虽然人不在京,但事情闹得太大,所以他也知道。
这无疑是让昭宁雪加霜。
“陈小将军觉得,咱们府的围墙好趴吗?”苏昭宁的声音从围墙下传来。
陈天扬忙转过身。他看到下面的苏昭宁,动作利落地跳下来。
“昭宁,你哭一场好不好?”陈天扬劝说道。
面前的苏昭宁神情淡然,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越是这样,越是让他心疼。
☆、第二百七十九章 接你回家
第二百七十九章 接你回家
陈天扬慢慢走近苏昭宁,他知道自己不能揽她入怀,但他至少可以给她递一块帕子。
“昭宁,你想哭哭吧。我会在你身边。”陈天扬觉得,苏昭宁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如同一根线已经在完全地牵动他的心神。
面前的苏昭宁抬起头在看他。她那双眸子依旧是那么的清澈,却也依旧是那么的空洞,看不到任何情绪。
苏昭宁听了陈天扬的话,平静地问道:“陈小将军这算趁虚而入吗?我夫君还未死。”
陈天扬有些焦急,忙连声答道:“不是的,昭宁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我与怀信是总角之交,即便你不是我心人,我也会这样做的。照顾他的家眷,本是我应该做的。”
“照顾家眷应当不包括在对方围墙偷听吧?”苏昭宁的目光慢慢往围墙看了一眼。
她和南怀信的初见,应该也算与围墙有关。那些事,其实并不久,是去年的事情。但是如今却觉得特别久,像隔了一辈子那么久。
陈天扬在耳畔诚恳地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昭宁。”
苏昭宁的视线从围墙收回,又落在了陈天扬的身。她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那是冷淡。
她答道:“陈小将军,这些都是不必要的关心。”
“我、”陈天扬的心像被人打了一拳样难受。他没有言语反驳,只能默默地垂下了那原本一直递着帕子的手。
他知道苏昭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他这块丝帕了。他原以为自己过来,是能给予她安慰的。
苏昭宁此刻不想关心陈天扬的情绪,她再次对这位炙手可热的将军下了逐客令:“陈小将军,请回吧。”
陈天扬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眼满是心疼。
他看着她转身、迈步,他明知道她伤心、难过,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忘记了,他如今再也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陈天扬的手慢慢握紧拳头,他那颗全是苏昭宁的心在这雪地里无一处可安防。
同样已经铺了一层薄雪的雪地里,安怡县主已经在威远侯府外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撑的伞也已经累了一层雪,脚下更是有些发麻。但等待陈天扬,她一向是有耐心的。
既然已经坚持了这么久,那么不差再多等一会,甚至更长时间。
密集的脚步声突然从巷子口传来,安怡忙期待地转身看过去。
注意到抬轿的轿夫都是太监打扮,安怡对来人的身份已有所揣测。她忙转身,并不想让七公主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只是转身间,那轿子里的人正好掀帘出来。
是曹公公?
安怡停住脚步。
原来不是七公主。
“曹公公。”安怡看到那公公手端着明黄的圣旨,又转回身,同那人攀谈道。
这曹公公是服侍了皇帝几十年的老人,当然知道面前的安怡县主一直以来的依仗是什么。
虽然皇帝现在是不宠安怡了,但谁知道北郡王妃的倩影什么时候又会入梦呢?
这逝去的人啊,最是难以消失殆尽的。
因此,曹公公丝毫不怪安怡耽误了自己传旨,反而是笑眯眯地同她行礼道:“奴才参见安怡县主。”
“曹公公多礼了,你这是要同威远侯爷传旨吗?”安怡有心探听。
曹公公心里在取笑安怡的幼稚。给她三分颜色真的想开染房。今时今日,她安怡县主又岂还是可以随意探听到圣旨的人?
不过宫的人精说话向来是滴水不漏的,曹公公拱手答道:“县主不如先进侯府,奴才稍后再进。”
安怡只当曹公公是给她一个机会听到宣旨内容。望一眼那对她从来不欢迎的威远侯府,她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大门口,曹公公身后的小太监奉承他道:“干爹真是善心。现如今,能像干爹一样给县主脸面的人,恐怕不多了。”
“小子愚蠢啊。”曹公公斜眼看了一眼小太监,恨铁不成钢地点拨道:“方才咱家在定远侯府传旨的时候,你没看到门口的骠骑将军吗?”
“如今正主都没回来,咱家急着进去做什么?”曹公公弯腰重新坐回轿子里。
定远侯府里,吴老太君已经醒来。她睁开眼睛,看到守在自己床边的幺孙,稍感欣慰。
不过幺孙的话,把她一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祖母,我给你说个好消息,你可别再晕过去了。”南其琛凑近道。
南宛宛也走前,她拦阻南其琛:“别胡说,算什么好消息。”
“还行啦。是不好不坏的。总之祖母你别再晕了,刘大夫你过来随时做好准备施针吧。”南其琛转身对后面的刘大夫招手。
刘大夫无奈地也走前。
三个人凑到吴老太君面前,让她紧张不已。
“祖母,你还记得孙汀汀吗?三年前那个落第学子孙高才的妹妹。”南宛宛怕弟弟乱说话,索性自己来说。
南其琛却是一点也不喜欢姐姐这慢吞吞的方式,直白地道:“是那个跟哥哥回过次府,你很不喜欢,觉得长得太妖娆,又不贤惠的那个。因为哥哥想带她回府住,祖母你还用拐杖打过他的。”
“对了,还打断了!是黄梨木的那根。”南其琛选着刺激的话提醒。
吴老太君在他这样的直白下,倒真的把孙汀汀是谁想起来了。当日她恼怒孙汀汀其实最主要不在于长相、品行,甚至也不在于那落魄的家世。
而是因为,那会儿七公主对长孙明显有心。长孙却要刻意弄个孙汀汀来恶心对方。吴老太君看穿了所以才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