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慎点头答道:“我知道情诗不是妹妹写的。只不过,咱们府的下人又何必撒谎害妹妹呢?”
周若慎在落水到被救起的这段时间将今日被约的事情仔仔细细、一点一滴地想了一遍。他觉得最有可能的是这样一种情形。
周若慎对苏昭宁苦口婆心劝道:“你虽然不喜欢你三妹妹,但是如今她已经不会再进周家的门,你不必要这般与之计较了。”
周若慎觉得,苏昭宁不是出于喜欢自己约了他的话,那大抵是做了个局了。
以自己被设计的方式,反诬苏珍宜设局。
周若慎无视白氏那简直要咬他一口的眼神,正气凛然地道:“我虽有不喜,但决不认为这样以恶回恶是正确的。”
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准确猜到了周若慎要说的话。
是苏昭宁,也没有想到周若慎有这样清的思路。合着,承认这是个局了,却不肯承认这局是个简单的局?
在场唯一一个不去思考,只有情绪左右自己的人是苏珍宜。她原因为周若慎站出来,心已经提到了嗓子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若慎竟最后针对的还是苏昭宁。
这周若慎是个太过自信、太过想当然的人!他认为这种简单的局配不他,所以自觉把这局想得更为复杂。
焉知,一开始这是个引他误解的局?苏珍宜心底一阵狂喜。
她满怀期待地看向珍妃和白氏。虽然奸情没能落实,但苏昭宁这品行不端的名声,总是坐实了吧。
苏昭宁看向周若慎的目光也很是复杂。
早知道这位周大哥哥思路如此不同寻常,她不该在他面前揭开这局。若她做出一副计的模样,恐怕这周大哥哥会反过来寻找设局的真凶了吧。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根本不好再插言扭转了。如何判断,全凭珍妃一句话。
珍妃的目光在苏昭宁身落了落,又在周若慎身落了落。
旁边的人大部分都十分紧张,苏珍宜的目光还有些掩不住的狂热。
称得泰然自若的,只有苏昭宁和苏瑾轩了。
苏瑾轩静静地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苏昭宁也留意到了这位弟弟的变化。从战场归来,苏瑾轩似乎改变了很多。他这种改变,单纯是战场生死场带来的冲击,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苏昭宁对苏瑾轩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很是存疑。算苏瑾轩在战场表现卓越,但他之前可只是个普通士卒。一个士卒,凭什么和一个皇子站在一起?算苏瑾轩一心投靠,那三皇子凭什么对他另眼相看呢?
珍妃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既然周大公子和定远侯夫人之间没有不合乎情理的地方。那么这干亲仪式还是依照原定进行吧。”
珍妃望向白氏,问了一句:“周夫人有无意见?”
“没有。臣妇能得珍妃娘娘主持,认下干女儿,这是臣妇一生的荣幸。”白氏朝珍妃行了个大礼,补充说道,“臣妇已禀明过家里人,这承贴也备下了。”
承贴?
苏瑾轩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改变。
这承贴其实一般是“承继帖”。指的是认下干亲后,这干儿子和原本的父母没有关系了,是干爹干娘家的人。这种干亲,行同过继。
但也有个别的情况是,原父母舍不得,干爹干娘又疼爱,行承贴。承贴之后,干儿子在干爹干娘家也是同继子一样的,同亲子一般祭祖入谱,同亲子一般享有一切。唯一不同的是,继子在原来的父母那边是没有关系的。承贴的干亲却是两边都如同亲生一般的待遇。
这种特殊情况,甚为少见。毕竟不是完全过继,那么干儿子对干爹干娘承担孝道的同时,也仍要对亲爹亲娘承担。所以,一般人家如果亲生父母舍不得过继,是不会写承贴的。
白氏竟准备给苏昭宁写承贴,这个意外,让苏珍宜完全忍不住了。
她插言道:“母亲你直接给我二姐姐写承贴,长安侯府知道吗?”
“此事我与长安侯老夫人已经是商议过。需要你在场吗?”白氏可不是周若慎,她觉得今日的事情都是苏珍宜在设计,她直接怼回去道,“还有,我可担不起你一句‘母亲’。当然,看在你姐姐份,我可以受你一句‘婶娘’的称呼。”
苏昭宁对白氏给自己准备了承贴的事情也十分意外。她原以为白氏收她做干女儿,不说全然是为了挡住苏珍宜,但至少有六分是的。
但如今苏昭宁却觉得这六分的猜想,都是对白氏的一种侮辱。
白氏待自己真,苏昭宁也不会让白氏失望。
望着苏珍宜,苏昭宁轻而易举揭穿了对方的虚伪。
“三妹妹来周府,我原以为你是借我的名义想看看女儿。如今来,你是真心来参加这认亲仪式的?”苏昭宁指向周若谦那边,问道,“三妹妹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叫什么名字吧?”
“你少污蔑我!”苏珍宜被揭穿了内心的想法,一张脸顿时有些发烫。
她这次回周府,确实没有想过去看自己的女儿,毕竟一个女儿算什么。算她回了周府,也不会多看重那个丫头片子。
但苏昭宁指向周若谦的动作,让苏珍宜意识到,这个事实她绝对不能承认。
因为周若谦如今正抬着头看向自己。
周若谦的目光,有着对苏珍宜的思念,但此刻更有对苏珍宜的质疑。
你真的一点都不思念我们的女儿吗?
这种眼神,让苏珍宜心虚。
苏昭宁还在继续说质疑的话:“三妹妹也着实是个人才,从我在门口遇到你,到现在,有几个时辰了吧。这几个时辰里,莫非三妹妹忙成这样,连见女儿一面的时间都没有,连探问女儿情况的时间都没有?”
苏珍宜感觉到周若谦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质疑,而是失望。
回到周府,白氏是重要因素,周若谦更加是。
苏珍宜想到这段时间在家庙那清苦的生活,反驳的话脱口而出道:“我如何不知道自己女儿叫什么,我的女儿叫默默,周默默!是母亲给起的名字。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原来三妹妹在家庙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看来周府不少人都很关心三妹妹啊。”苏昭宁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苏珍宜正在气头,她正要说出反驳的话时,袖子却被苏瑾轩扯了一下。
苏珍宜回过头,一脸怒气甚至都来不及收起。
苏瑾轩咳嗽一声,说道:“姐姐在家庙之是一心思过,哪有机会与其他人接触?”
苏珍宜反应过来。
她警惕地看向苏昭宁,问道:“你还想污蔑我什么?”
苏珍宜试图用这句话,拉周若慎这个盟友。
“我污蔑过三妹妹你吗?”苏昭宁的目光落在周若谦身边的丫鬟身,她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三妹妹不为难我,我很庆幸了。”
那丫鬟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她忍不住抬起头。
丫鬟的目光正好撞入苏昭宁的眼,看到苏昭宁眼神的了然,丫鬟心一颤,慌忙低下头去。
她这个细微的动作,既没有逃过站得很近的周若谦的眼睛,也没有逃过一向较多想的周若慎眼睛。
周若慎重新审视起苏珍宜来。
虽然,他一直觉得,没有人会用简单到可笑的局来设计自己。但是,若这个人,特别蠢呢?她是不知道自己很聪明呢?
周若慎觉得,这曾经的弟媳妇,好像一直挺蠢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自讨没趣的苏三姑娘
第三百七十三章 自讨没趣的苏三姑娘
蠢人有一点不好。 是以为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样蠢。
周若慎开始觉得,这局是苏珍宜做的,也不是不可能。
苏珍宜握了握拳,暗自警醒:她绝对要小心,这个苏昭宁,说话太带钩子了。每一句话都想诱着自己说出一些话来。
是苏瑾轩,也目带审视地看向苏昭宁。
在场的人,基本都觉得苏昭宁会乘胜追击,一次将那湖亭相约的事情说清楚。
但让他们都意外的是,苏昭宁朝白氏道:“干娘,我们开始吧。”
白氏瞪了苏珍宜一眼,答道:“自然,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耽误吉时。”
“珍妃娘娘请。”白氏请珍妃移步去祠堂。
苏昭宁和周家三兄妹跟在身后。
苏珍宜和苏瑾轩想跟去,却在祠堂门口被挡了回来。
“祠堂不适合待客,请您见谅。”丫鬟礼行得很正,目光也很正,那神情模样仿佛苏珍宜是谁,她根本不认识。
苏珍宜气得要命,转身走到园子里踢了一脚石凳。
那石凳可不是房间的木凳子。这一脚下去,苏珍宜自己先抱脚坐倒。
她疼得眼泪都要出来,根本忘记了自己这一坐,身下根本没有凳子。
于是抱着脚的苏珍宜直接坐倒在了地,险些四脚朝天。
丫鬟们偷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苏珍宜愤怒地转身去瞪那些丫鬟。
丫鬟们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一脸无所畏惧。
苏珍宜简直要气炸了。她疾走两步,走到丫鬟面前,呵斥道:“你们笑什么?”
丫鬟们对视一眼,回答道:“奴婢们刚刚是看到树有一只鸟,觉得好笑。”
“一只鸟有什么好笑的?哪里有鸟?”苏珍宜仍然怒气不减。
她过去在周府的时候,下人们虽然不亲近她,但却也不敢这样放肆。
不管怎样,她是主子,是二少奶奶,这是事实!
只可惜今非昔,苏珍宜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却不代表丫鬟们不知道。
有个平日伶牙俐齿的丫鬟直接回道:“回禀堂小姐,奴婢们方才是见到一只鸟飞出去后又往回飞,这不,撞在树了。奴婢们这才笑出声来。堂小姐,你说这鸟是不是很可笑?”
苏珍宜没有想到丫鬟竟敢这样直白的取笑自己。她扬起手,重重甩了那回嘴的丫鬟一个耳光:“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影射我!”
“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来人!来人!”苏珍宜连连喊了三声来人,都没有一个下人走过来。
在这种尴尬的安静,苏珍宜逐渐清醒过来。这个礼部尚书府,如今真的没有几个人在向着自己。
她羞愤地推开那丫鬟,直接往外冲去。
苏瑾轩忙追去。
苏珍宜跑开后,祠堂的门被从里打开。
出来的人是周若谦。
周若谦问:“方才是怎么回事?”
丫鬟们的态度迅速变得十分恭敬。
“是苏姑娘误会了。苏姑娘认为奴婢们笑鸟是取笑她。”那挨打的丫鬟捂着脸答道。
丫鬟没有告状,但她捂着脸的动作显然告诉了周若谦发生的事情。
周若谦张了张口,最终却没有说什么。他关门,重新回了祠堂里面。
门口的丫鬟们对视一眼,目光满是了然。
“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还想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一个丫鬟说道。
另一个丫鬟拉住被打丫鬟的手安慰道:“是百灵你受委屈了。”
那被打的百灵捂着脸,恨恨地看着苏珍宜离开的方向,说道:“她以为她身份尊贵,以为她和我们有什么不同。总有一日,我要叫她知道,她我们还不如!”
先前开口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并没有马接腔。
这百灵说话嚣张,缘于她也有这样的底气。
都是丫鬟,为什么她百灵能保持伶牙利嘴?因为百灵的娘,是白氏的奶娘。
直到认亲仪式结束,珍妃娘娘离开周府,苏昭宁也没有再提湖亭和苏珍宜的事情。
周若慎因为注意到了周若谦身边小丫鬟的眼神,对自己先前的看法产生了质疑。
他忍不住看了又看苏昭宁。
苏昭宁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他眼神一般,完全没有回过头看周若慎一眼。
白氏拉着苏昭宁一脸喜悦:“今日这事,总算完成了。为娘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腹。我一直忐忑担心着,害怕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如今想来,都还好。”
苏昭宁回握住白氏的手,笑道:“干娘的担忧,我也有过。只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有事情提前愁是愁不完的。”
“干娘不是说,要带我去见默默吗?她今日可还好,先前身子不适是因为什么?”苏昭宁关切道。
听到苏昭宁关切女儿,周若谦对她添了一丝好感。
不过,这好感之,更让他在意的是女儿的身体。
周若谦忙问身边的丫鬟道:“小小姐怎么了?”
那故意引开白氏的丫鬟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理由来。她原以为帮着二少夫人这样设计以后,二少夫人能马回来。
如今这个情况,丫鬟根本没有想到过。
周若慎在旁代弟发问道:“你今日遇到过苏三姑娘?”
丫鬟下意识点了点头。
点完之后,她又一脸后悔,目带忐忑地看向周若慎。
周若慎见那丫鬟神色间如此畏惧闪躲,心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冤枉了新认的妹妹了。
他望向那边和白氏攀谈的苏昭宁,心捉摸着道歉的言辞。
直接说自己想错了,大妹妹会不会认为自己很蠢?
他今日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周若慎想起自己落水的事情,立刻迈开脚步,准备亲自去查看那湖亭处的情形。
湖亭处的栏杆已经有人在修葺,只是那修葺的下人一身湿哒哒的,正自言自语:“谁这样缺德,在这旁边倒油。要不是我下的水,可要送命了。”
周若慎走到那下人身后,问道:“这栏杆如何会这样容易松掉?”
下人忙行礼答道:“这栏杆被重物撞击过。所以才会完全坏掉。”
重物撞击?自己?
周若慎指着另外没坏的栏杆问道:“所以这些栏杆我都靠不得,若是靠去会坏?”
“不会。大少爷,这一处的栏杆是被狠狠撞击过的。”下人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这样问,但他很尽心尽责地解释道,“大少爷您看,这里里面的横杆都已经断掉了。显然是十分大的撞击,并且不止一次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