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千寻清欢
时间:2017-12-03 15:21:58

  杨平的次子?那便是日后的亲王,怎能怠慢。
  俩兄弟赶紧拱手见礼,却不明白这人来孟府做什么。待迎入府中,奉上茶水后,杨琰方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扫了众人一圈,启唇笑道:“杨某此次前来,是专程道谢的。”
  孟良业起身道:“不敢,不敢,不知我孟家做了何事,能劳烦公子亲自前来道谢?”
  他不知,孟良乔却有几分明白了,心中徒然一惊。只听杨琰慢悠悠道:“去年过冬,我杨府被奸人诬陷,祖母和妹妹都不幸入狱。幸而得到贵府二姑娘的援手,这份心意,杨某怎能不亲自前来道谢?”
  他抬了抬手,自有亲信抬来了几箱子珠宝,一一摆在堂上。“一点谢意,不足挂齿。”杨琰意味深长道:“还请代我转告这份谢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孟家人哪还有不明白的。送完这尊大佛,立刻打发人去佛堂把阿初给接出来。阿初正在房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一大群人吵醒,被按住梳妆打扮好了,又被抬到老夫人的房里,看着大家的一脸艳慕。
  “丫头这阵子受苦了。”祖母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道:“你看这瘦的,老身都心疼。以后吩咐厨房,给二丫头多加几个菜,从我的月例里扣。”
  “啊?”她有点懵。
  祖母又亲切地问:“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没?”
  “我……我只是有点困。”阿初揉了揉眼。
  她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被送回了自己的闺房中,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
  孟府家宴结束后,孟秋同翟氏一道回了房。
  翟氏自见到他起,就不曾和他单独说过话,忍不住心里的激动,低声道:“夫君,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今后啊,就好好留在金陵当官,可别再去战场了。”
  孟秋笑了笑,道:“大丈夫就当在外建功立业,若是留在家里混吃等死,我宁愿战死沙场。”
  “夫君怎么能说这种话!”翟氏急道,又赶紧祈愿:“夫君只是随口一说,老天爷,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你怎么这样神神叨叨的了?”
  翟氏低头道:“自从夫君去了战场,我便每日供奉佛祖,保佑夫君平安。”
  她只说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孟秋也就明白了。他愣了愣,不曾再说什么,只是有些沉默。夫妻二人穿过小巷,翟氏道:“夫君,有一件事,还不曾跟你说,我怕你会怪我。”
  “无事,夫人请讲。”
  翟氏道:“夫君走后,我曾……曾有了夫君的孩子,只是和他福分浅薄,后来……”
  他还有过一个孩子?
  孟秋停下来脚步,沉默地看了眼翟氏。翟氏被他看得愈发惶恐,眼眶也湿了,忽听他道:“无事,走吧。”
  翟氏满心不安地跟上,难道夫君并不怪罪?不知为何,这次孟秋回来后,总觉得他变了,在他面前会不自在,并感到害怕——也许是孟秋从战场回来的缘故?想着想着,就到了房里,丫鬟们端来水盆,侍奉他们洗漱。
  当房间里再次寂静无人,她红着脸道:“夫君,要不我们……”
  话还不曾说完,就见到孟秋自顾的解开衣衫,淡淡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改朝换代,有喜自有悲。
  阿初的外祖徐家是清贵世家,虽然有女嫁给了前朝皇族,但又有一子死于战场,并没有受到牵连,不过和寻常一样,但多了几分萧飒凄凉的气息。
  虽说梁帝捧着玉玺出降,可还是有不甘心的皇族,暗地里谋反未遂。宁王死后,王府中女眷被发卖为奴,徐家便将淑玉买了回来。虽然沦落至此,但到底是亲生女儿,并不会薄待于她。只是心中的伤口,难以抚平了。
  昔日贵为王府侧妃,如今憔悴如斯,命运实在是太过无情了。
  大舅母此时深深后悔,当初还是将淑玉嫁给孟黎好,都说皇家富贵无边,可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作为前朝老臣,徐府渐渐有些衰弱之势,唯一的指望只能在后辈身上。
  近日阿初吃胖了些。
  她自然是听说了那日杨琰来亲自‘谢她’一事,心道这个人还记得自己。不知为何内心还是有些微恼,她做那些事情又不是为了他,何必这样郑重其事地来道谢,好似自己跟他有什么特殊关系。就连父亲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微变,家中二姐也拿这个嘲笑她。
  那日云庄输了牌,又嘟着嘴道:“三妹妹手气这么好,不愧是要当皇妃的人,连老天都格外照顾呢。”
  “二姐又胡说了。”她面不改色地继续推牌,道:“怕是二姐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只是福气还在后头。”
  云庄不明,道:“什么福气?”
  阿初瞥了她一眼,笑道:“如今陛下新登基,按照以往,肯定是要充盈后宫了,二姐如此貌美,自然是会应选的。”
  “我撕了你的嘴!”云庄气急败坏地丢了牌,她才不要给老皇帝当妃子,不还有几位年轻俊朗的皇子吗?旁边大嫂子翟氏急忙来拉她,闹了好一阵子,才继续打牌。
  又过了几把,阿初的手气越来越差。正专心看牌,大夫人忽道:“秋儿媳妇,你之前掉了一个孩子,情况特殊,我们也不怪你。如今秋儿也回来有一个月了,你们年轻夫妻,怎么还没个动静?要知道秋儿是家里的长子,老夫人和你父亲,都盼着呢。”
  旁边还有两位未出阁的姑娘,大夫人如此不顾忌,让翟氏直接红了脸,喃喃道:“母亲,这……两位妹妹都在呢。”
  阿初这一会儿已经连输五把,都快把月钱输完了,早就坐不住了。闻言赶紧道:“伯母,嫂子,我有些头疼,先回去了。”
  “我陪三妹妹一道回去。”云庄亦是起身。
  大夫人点了点头,两个小姑娘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翟氏一眼,道:“莫不是上次落下了什么病根子,难怀上不成?你心里也有数,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先说明白了么?”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翟氏还真有些不明白。
  “罢了,你也是个呆的,这事儿就让我做主得了。”大夫人拍了拍手,一个在旁边侍奉的丫鬟走了过来,福了一福,道:“夫人。”
  这个丫鬟身穿绯红色春衫,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水灵灵的,一双明眸顾盼生姿。饶是翟氏反应迟钝,到了这个时候也明白大夫人是什么意思,不禁道:“母亲,您这是……”
  “这可是我重金买来的丫鬟,苏城的小家碧玉,可是良家出身。”大夫人笑道,拉过那个小丫鬟的手:“先放到你们屋里,若是有了孩子,就正式聘做良妾。”
  翟氏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你不乐意?”
  “没有,母亲。”翟氏咬住下唇,缓缓抬起头来,挤出了一个笑容:“叫什么名字?”
  “妾名巧儿。”丫鬟细声细语道。
  “是个好名字。”翟氏心不由衷道,拔下了手腕上的玉镯子,亲手给她戴上:“今后……就随我,好好侍奉夫君吧。”
  巧儿道:“是,少夫人。”
  大夫人满意地笑了,抿了口茶,道:“这才是好孩子。”
  
 
☆、第006章:
 
  新帝登基后,改国号为晋,迁都西京。
  尽管西京的宫室还在建造,金陵的皇亲贵戚,世家大族纷纷前往西京购置土地,孟家也不例外。近日又有些传闻,说是孟秋和当今大公主走得格外近些,让翟氏愈发郁闷。
  但是流言归流言,谁也不敢去败坏公主的声誉。当朝的长平大公主可是陛下嫡女,自幼当男儿一般教养,十几岁便随父出征,为大晋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此说来,孟秋和她肯定是认识的。
  那日阿初带着丫鬟给翟氏送东西来,看她身边有个面生的俊俏丫头,不由笑道:“嫂子身边又新添置人了?”
  “这是你哥哥房里的巧儿,”翟氏轻描淡写道:“还不见过三姑娘。”
  巧儿过来行了一礼。阿初这才知道她便是孟秋的通房丫头,先前没留意她开了脸,讪讪地笑道:“原是这样。嫂子,尝尝这樱桃如何?”
  巧儿将莹雪手里的水晶托盘接了过来,呈给翟氏。她轻轻咬了口,赞道:“这樱桃可比府里买的要大许多。回头我亲自去谢谢二婶子,难得还想起我。”
  “嫂子何必客气,都是一家人。这樱桃还是我姨母从苏城托人送来的,母亲已经着人送到各房了。”
  翟氏想了想,道:“你姨母?可是嫁给了苏城姓梅的人家?”
  “可不是。”阿初道:“其实我也就儿时见过姨母,算来好多年没见过了。不过听母亲说,过几日姨母便要来了呢。”
  她一边说一边揪着衣带,好像想起了什么,神情略有些不自然。正吃着樱桃,孟秋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翟氏急忙起身迎接。
  “三妹妹也在?”他看到阿初,将外裳放到翟氏的手里,道:“我正要去找你。”
  “哥哥有什么事?”她微微一愣。
  “也没什么要紧事,”孟秋道:“你明日随我出去一趟,婶娘和祖母那边,我自然会打招呼。明日清晨我去接你。”
  “哎——大哥哥!”
  孟秋说完就走了,阿初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到家里才听说,是公主要见她。可她几时认识当朝的公主了?可她不去也得去,公主召见,莫大的荣宠啊。
  翌日清晨,阿初被从上打下打扮一新,塞到了马车里。出了孟家后,听着车轮在古朴的石板路上吱呀作响,她好奇地看着车帘外,一路离闹市区越来越远。
  此次出行也没有带丫鬟,她看得乏了,便靠在车壁上沉沉睡去。中间又被颠醒了几次,直到孟秋掀起帘子,说到了。
  她这才扶着孟秋的手,跃下马车。看周围人迹罕至,红墙后松柏郁郁葱葱,似是一处私家园林。乱想之际,孟秋已经大步向前走了。她这次出行也没有贴身丫鬟随行,反而有些高兴,便小碎步追了上去。
  孟秋余光看到她小碎步跟着自己,毫无淑女礼仪,只得主动放慢了步子。偶有奴仆弯腰扫地,除此外不见任何人。楼阁隐藏在远处的桃林之后,桃李芬芳已尽,枝头上鼓着累累青涩果实。兜兜转转走了一会儿,孟秋将她领到了一间阁楼里,道:“你先在这里等着。”
  “好。”阿初应道。
  房内陈设华丽,便是那墙壁上一副不起眼的字画,也是名人真迹。阿初轻轻推开木窗,看楼下是一片竹林,旁边伫立着一块青石,下面长满青苔。再往远处看,几间精致小房隐藏在竹林之后,几只雀儿叽叽喳喳从枝头飞起,朝着远处去了。
  孟秋去了一刻钟,也没有回来。
  她呆呆地等了好久,也没见个人影。便推开阁楼的小门,拎起裙子,顺着红木梯子慢慢走了下去。这里没什么人出没,阿初的胆子更大了一些,穿过竹林后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阁楼的木窗依旧迎风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再往前几步,冷不丁,她听到竹林后一间小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很淡:“你去哪里了?”
  孟秋道:“先跟二殿下打了个招呼,故而来迟了些。”
  孟秋在跟谁说话?阿初有些吃惊。又听那女子道:“是么?让谁跟二哥说一声不好,还得让你亲自过去?自从回来,你就始终是这个态度对我,难不成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你倒是说说!”
  “公主息怒,微臣怎敢——”
  “哼,你倒是有礼。”那女子带着怒气道:“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你这样……”
  林子里偷听的阿初瞪圆了眼睛,不是说公主要见她吗,怎么瞧着是打着幌子,想见的其实是大哥哥孟秋?可在这里偷听墙角也是不好的。阿初猫着腰,回过头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她刚想叫出来,那人一手捂住她,用眼神示意前面的小房,阿初立刻噤声了,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惊骇。虽然许久没见了,可这、这不是杨琰吗?
  “你、你怎么在这里?”
  走了半米远,阿初才一把甩开他的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看她眼睛瞪得圆圆的,杨琰心情大好,看着她笑道:“我为何不能来?这里是皇家园林,倒是你,怎么在这里?”
  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公子哥儿已经是当朝的皇子了,阿初的脸一红,正要行礼,被杨琰一把托住手肘,垂眸低声道:“初妹妹是我的恩人,如此大礼,杨某人担当不起。”
  “我对你可没什么恩情。”她的脸更加红了,低声嘟囔。又想起杨琰先前的问题,阿初道:“我大哥哥带我来的,他让我在这里等着,然后再也没出现。直到刚才……”想起先前听到的那些,阿初有些纳闷,道:“他在做什么?”
  “别管他们做什么,咱们不打扰他们便是。”杨琰眼眸中尽是笑意,看她小女儿态的羞涩,更是心情舒畅,但又不敢唐突了佳人。他站在桃树下,望着阿初笑道:“这么久未见了,初妹妹也该和我好好说话。”
  “也没有多久吧。”阿初见他一直望着自己,脸上更烫了,只能别过头去,心里暗骂杨琰登徒子。她手里搓着帕子,只望着孟秋赶紧来救她。
  “妹妹在金陵没过去多久,可我在战场上,真是经历了一番生死。”他低下头,笑了笑。这句话让阿初听了未免心里有些不自在,偷偷瞥了他一眼。可他锦衣玉带,哪里有受伤的样子?然而阿初向来崇拜战场上的英雄,便大大方方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殿下为国为民,阿初敬佩。”
  “不用换我殿下,这般客气。”杨琰温和道:“以后咱俩私下相处的时候,还是唤我一声琰哥哥更好。”
  还会有再私下相处的时候吗?阿初不知该说什么,嗯了一声。两人在桃树下呆呆地对视着,又互相移过了目光。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阿初眼尖,看到是孟秋和一个陌生女子,正亲密地并肩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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