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南宫弦纵马驰骋,在她耳边轻笑道,“坐好了,为夫带你去打猎。”
虽说宋承卿骑马往密林深处走了,安知他会不会半路拐回来,找汐儿“叙旧”,还是把她带在身边放心些。
寒风凛冽,耳边是哒哒的马蹄声和呼呼而过的风声,夏浅汐斜坐马上,背靠在南宫弦温暖宽实的胸膛,手抓着他的胳膊,看着道旁的树木往后退去,心生一种兴奋之意。
突然,一头梅花鹿从前方受惊跑过,南宫弦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只羽箭,将弓拉满,对准那头鹿。夏浅汐看它惊慌失措的样子十分可怜,想起梅园中的那几只小鹿,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手攀上他的弓箭压下,“阿弦,放了它吧,妾见不得血腥杀生之事。”
听到这话,南宫弦的神色微变,顿了顿,放下弓箭,“好,你说放就放,全听你的。”
“可是……”夏浅汐想到他与三皇子打的赌,以他争强好胜的性子,她这般妇人之仁,拖他后腿,应该后悔带上她了。
南宫弦察觉到她的纠结,轻然笑道,“只不过一场比试,大不了认输就是。既然出来到了这里,我带你骑马溜达一圈。”
说着他将弓箭扛在肩上,把夏浅汐往怀里带了带,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起缰绳,两腿轻夹马腹,慢悠悠在林中晃荡。
三人在约定的时辰回到原地,宋承卿看到依偎在南宫弦怀里一脸笑意的夏浅汐,眸光暗了暗,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猎场的小厮数过三人的猎物数目,禀告道:“三殿下猎鹿五头,獐子三头,锦□□只,五殿下猎鹿五头,獐子三头,锦鸡三只,兔子两只,世子爷……一无所获。”
南宫弦面色轻松毫不在意,宋承启调侃道:“光顾着跟世子妃夫妻恩爱了,哪还能分出心思打猎。”说着看向宋承卿,“今次皇兄赢了,就让世子揽下打猎的花费,本宫一个子儿也不用掏。”
南宫弦笑着接下话茬:“应该的,今日花费全记在本世子的帐上。”
“如此,本宫就侥幸得了这个便宜,时辰不早,先行一步。”宋承卿面色不豫说了句客套话,带着人走了。
四人回到别庄,宋承启命人将打来的猎物从车上抬下,送去厨房烹制,留着晚上下酒。
夏浅汐去别院服侍南宫弦换衣裳,宋承启悄悄跟索索道:“前日你把世子妃哄去你房里睡了,把世子惹得不轻,连带着不给我好脸色看,现在有个机会给你,想不想将功折罪?”
索索听言乌黑的眼珠转了转,一脸防备,“什么机会?你先跟我明说了,别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坏主意,到时浅汐姐姐不高兴,拿我是问,我找谁去。”
宋承启勾起一指,示意她靠近,附耳道:“你听我说……”
晚膳,桌上摆满夏浅汐和戚索索平日爱吃的菜肴,另外加了几道喷香的烤肉,宋承启让人开了一坛子竹叶青,给他和南宫弦斟满。
南宫弦征求地望望夏浅汐,不知该不该喝这酒。
夏浅汐抿唇一笑:“五殿下今日打猎收获颇丰,又这么有兴致,你就陪他喝几杯吧。”
南宫弦这才如蒙大赦端起酒盏,与宋承启碰了杯,两人啖肉对酌起来。
索索咬着筷子,心痒道:“看他们喝酒如此豪爽快意,我也想喝。”
夏浅汐往索索嘴巴里塞了一块烤肉,“女儿家家的喝什么酒,当心醉糊涂了,说出什么胡话来,有失体面。”
“弟妹此言差矣,喝酒助兴,小酒怡情,浅酌几口无伤大雅。”宋承启招手唤来下人,低声吩咐几句,很快,一只精巧的琉璃玉瓶呈上来,里面装着摇晃的玉露琼浆。
“这是西域进贡的九酿葡萄春,果子酿的,还掺了几滴蜜水,醉不了人,尤其适合女子饮用。”宋承启笑着让人给索索和夏浅汐斟酒。
索索笑嘻嘻端起酒杯咂巴一口,“嗯”了一声,惊喜道:“这个很好喝,浅汐姐姐,你也尝尝。就喝一口,没事的。”
琉璃瓶里紫红色浆汁在烛光下散发着浓郁诱人的微光,芬芳的甜香萦绕鼻尖,夏浅汐禁不住蛊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只觉馨香甘美,滋味甚妙,慢慢把剩下的酒也喝光了。
“再来一杯。”夏浅汐将空杯往桌上一掷,索索赶紧给她倒上,两人说笑着将瓶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饭罢,索索回厢房洗漱一下就蒙头睡觉了。
南宫弦扶着夏浅汐回到房里,让丫鬟伺候她沐浴后,便搀着她到床上躺下。
他让人换过热水,通身沐浴后,刚绕过屏风,就见夏浅汐绻坐在床下的地上,发髻倭坠,头靠在床板,呓语着什么。
南宫弦忙大步流星走过去,抱起她,“你怎么下床了,有什么事为何不唤丫鬟进来。”
“我好热……”夏浅汐迷迷糊糊睁开眼,认出是他,有气无力环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我想喝酒,还想……”
她此刻双颊飞红,醉眼迷离,红唇微微翘起,带着三分醉意七分妩媚,又不失楚楚可怜。如雪的肌肤因酒力染上一层迷人的绯红,绸缎寝衣包裹下的身姿丰盈窈窕。
南宫弦目光沉沉凝视她,“还想什么?”
夏浅汐手指点上他的唇,含嗔带笑道:“还想,要你。”
南宫弦静默看了她一会儿,唇角浮起笑意,低头凑近她道:“你这个样子,我真是太喜欢了。”
三重鲛绡纱帐飘摇不定,南宫弦两手扣着她不盈盈一握的腰肢,托着她上下起舞。
“先等等。”头顶的风光让人血气翻涌,南宫弦被她绞得头皮发麻,片刻,他突然将她拉近,紧紧抱住她饱满柔软的身子,在她耳边喘着粗气,失声笑道,“差点给你。”
缓了缓,他抱着她翻了个身,反客为主,纱帐里不时传来羞人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删,删了改,唉,你们懂得。
☆、冤家
从南山别庄回来已有两日, 一想起那晚的醉里贪欢意乱情迷,夏浅汐就羞得无所遁形。
回来的的路上,南宫弦还特意把索索撵到后面的马车里,跟子栗子姝呆在一处, 他自己则是抱着她坐在最前头的马车内,一路上体贴照顾, 无微不至。
“浅汐姐姐。”戚索索在她眼前挥挥手掌, 将她的思绪拉回。
“哦。”夏浅汐回神,怔怔看向她, “你刚才说什么?”
索索撇撇嘴,偏过脸哼一声,“你没发现我今日不高兴么?你也不问问人家为什么不高兴。”
“哦, 那是为何?”夏浅汐顺杆儿问道。
索索哼唧两声,嘀咕道:“他想亲我, 我没给他亲。”
夏浅汐扑哧笑出声来,问她:“又是为何?”
“因为我早上吃了大葱。”索索抬头握在唇边哈了口气,嫌弃地挥开,“好难闻的味儿。”
夏浅汐被她逗笑一阵, 正色道:“你真的喜欢五殿下,要嫁给他吗?你可知五殿下的为人……”
常言道,龙生九子, 子子不同。三皇子宋承卿文韬武略昂藏七尺,乃帝王之才,而这个五殿下宋承启的名声却不大好听, 传言他碌碌无能,时常眠花宿柳,外头置的别院养的粉头数都数不清,乃京城第一浮浪子弟。
索索只是个乡下丫头,身份低微,若跟了他,当不了正室不说,恐怕难有什么好日子过,她也放心不下。
见她眉头轻蹙,索索既知浅汐姐姐是在为她担忧,便握着她的手,宽慰道:“姐姐不用太过担心,五殿下说要娶我当侧妃,会待我好的,等我过了门,把哥哥也接来,在五殿下府上担个差事,也可有个照应。”
夏浅汐听她都为自己打算好了,细想一下,如此结果也不算太委屈她,便笑着点点头。
此时站在花园凉亭里吹风的宋承启却不太好了,他向南宫弦讲述了此事,一阵苦恼:“你说,她这般疏远,是否因为她心里压根没我,所以才不愿跟我亲近?”
南宫弦扶着柱子憋着笑,一副看戏的表情,“你五殿下花名在外,但凡正经人家的姑娘都会有所顾虑。那个小丫头看来是个烈性的,不肯屈服殿下的淫威,本世子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嘿,你别笑了,快给本宫出个主意。”宋承启一脸严肃,“亏本宫把你当成兄弟,当初你被世子妃冷落,本宫没少帮你参详主意,如今兄弟有难事,怎么说你也得帮扶一把。”
南宫弦摸着下巴认真想了想,道:“依我之见,若想得到佳人芳心,殿下首先得拿出点诚意来。比方说,与你那些个粉头,嗯,断了来往。”
“什么粉头,还那些个,本宫哪有坊间传言的那么不堪。”宋承启无奈道,“从头到尾本宫只包了倚翠楼的牡丹姑娘一个,我是看她身世可怜才对她多有看顾,实在不行,我就给她赎身,再给她些银子过活,也算对索索有个交代。”
宋承启这么一想觉得挺有道理,一拍大腿,“就这么着了。”
夏浅汐让索索辞工来府上小住,因着她手上还有绸庄的一份活计,她做事一向有始有终,打算做完最后一日,跟管事结了工钱再回来。
次日,她正穿针引线绣着一幅五子登科花样,忽听得邻桌的几个绣娘凑在一处,小声议论着什么,她侧耳听了几句,一张小脸变得拧巴起来。
“听说啊,五皇子殿下今儿个又去找倚翠楼的牡丹姑娘了,还要给她赎身呢,这牡丹姑娘虽出身烟花柳巷,但人长得标志,又是倚翠楼的头牌,摊上五殿下这个靠山,也是她的造化。”
另外一名绣娘也插嘴道:“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烟花女子赎身从良之后,被金主另置别院养着,说不准比娶进门的妻妾得宠些。”
“嘶。”索索一不留神扎了手指,殷红的雪珠沁出来,她赶紧含在嘴里吸吮,心里气闷得慌。
又绣了会儿花,索索如坐针毡,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索性把绣活往桌上一扔,跟管事告了假,便火急火燎出了绣庄,吩咐夏浅汐派来接她的侍卫,送她去倚翠楼。
倚翠楼后院的厢房里,宋承启已为牡丹赎了身,从鸨儿君姨手里拿过卖身契,连着一千两安置费,一并交于她,“牡丹,从此以后你便是自由身,拿着这些银子,置一座宅子买几个丫鬟,足够你衣食无忧过完下半生,也不枉你服侍本宫一场。”
牡丹用帕子擦着泪水,媚眼含情,向他盈盈福了个礼,“多谢殿下为奴家赎身,牡丹残败之躯,能得殿下照拂眷顾,是牡丹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说着走近他身边,柔柔地攀着他的臂膀,似藤蔓一般依偎在他胸膛,“奴家还有最后一个心愿,分别在即,殿下您能再抱抱我吗?”
宋承启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往日欢好历历在目,不免动容,手搭在她的后背拍了拍。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索索怒气冲冲跑进来,看到亲密相拥的两人,霎时怒气压顶,什么尊卑规矩也浑忘了,张口就喊道:“宋承启,你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宋承启赶紧松开牡丹,向她走来,“你怎么来了,我来这里是要跟她断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告诉你,宋承启,你少来糊弄我,赎身用的着搂搂抱抱吗?我看你就是色胚一个,算我眼瞎识人不清,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索索气得不行,扭头就走。
“殿下,是奴家不好,让那位姑娘误会了。”牡丹在他身后歉声道。
“这……”宋承启看了牡丹一眼,还是出门追索索去了。
将军府的正厅里,索索一回来就跟夏浅汐告了状,哭得伤心不已,连带着把宋承启大逆不道地骂了一通,听得夏浅汐直皱眉。
“五殿下好歹是位皇子,尊贵身份在那摆着,你可长点心,这话传扬出去可是杀头的大罪。”夏浅汐劝道,“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我是气糊涂了嘛。”索索抽噎道,“我进去就看到他抱着那个什么头牌亲亲热热,就全豁出去了。”
“汐儿,过来。”南宫弦在门口夏浅汐招了招手。
“索索,你先等我一下。”夏浅汐跟索索说了句,走到门口,“阿弦,你找我?”
南宫弦附耳跟她说了几句,她回来跟索索传达了宋承启的意思,看她脸色和缓了些,便拿帕子为她擦擦眼泪,拉她去饭桌边坐下。
索索哭了大半天,肚子也饿了,闷闷吃完饭,跟夏浅汐说了句话,就起身出了饭厅。
南宫弦跟宋承启使眼色,“愣着做什么,去追啊。”
宋承启恍然大悟,即刻跑去追索索了,他步子快,在廊下拦住了她,“索索,你听我说,今日之事完全是个误会。”
索索用力甩开他的手臂,鼓着腮帮气呼呼道:“年前上我家提亲的人踏破门槛,我又不是没人要,我戚索索拿得起放得下,不会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的。”
“好好好,都是我歪缠着你的。”宋承启拉住她,竖起三指,指天发誓:“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不是当什么侧室,而是立你为正妃,我保证以后绝不再拈花惹草。念在我诚心一片,以前的那些陈年旧账就别计较了吧。”
“对,我之前是喜欢你,但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们注定没什么好结果的,想明白这些之后真是觉得没意思透了,我们还是就此算了,就当从始至终没有认识过。什么正妃侧妃,都跟我没干系。”索索狠狠踩了他脚面子几下,就捂着嘴巴跑开,回了自己房里。
廊芜下冷风阵阵,吹得人心里发寒。
索索的话好似一道惊雷劈中门面,宋承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慌乱的滋味。
夜里静下心来,他把今日之事前前后后回想一下,觉出一丝蹊跷来。
索索好好呆在夏家绸庄绣花,为何跑去倚翠楼将他与牡丹捉了个正着?另外,倚翠楼又不是等闲之人能进得的地方,更何况她一个黄毛丫头。
这其中,定是有人搞鬼。
他命影卫彻查,深挖出来,果然是牡丹买通夏家绸庄的几个绣娘,在索索跟前嚼舌根,设了这个套让她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