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沧海一鼠
时间:2018-12-24 09:21:54

    “你当时受了重创,光靠军队的那些干粮怎么能养得好身体。”程牧游淡淡说道。
    “大人,你”蒋惜惜觉得喉咙一紧,声音都哽咽了。
    前方的河面中闪过一道银光,程牧游提起剑,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刚要朝下扎,手却定在半空中不动了,他望向前方,“惜惜,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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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鱼妇
    蒋惜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河面上有一个人影随着水波忽上忽下,一会儿露半截身子来,一会儿又沉入河面。
    “怕不是凫水的人?”蒋惜惜说道。
    程牧游蹙起两道眉毛,“谁凫水还会穿戴的这般整齐”
    话音还没落,忽
    听“哗啦”一声,那人在水里翻了个身,又露出了半截身子。
    蒋惜惜大惊,“大大人,他怎么变成个女人了?”
    程牧游定睛望去,看到刚才那衣着整齐的男子竟变成了个赤着身子的女人,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将头转到一边,刚转过去,又觉得不对,再一次将头转回来,眯着双眼朝水里望去。
    等他终于看清楚时,蒋惜惜也看得分明了,她脸一红,伸手捂住脸蛋,“哎呀,这里的民风好生开放,怎么光天化日的男女竟在河中共浴。”
    原来黄河水中竟是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两人紧紧的抱着对方,在波浪中上下翻腾,像是两条纠缠在一起的水蛇。
    蒋惜惜年纪尚小,看到这番景象,脸上已是红成一片,急急的转过身就朝岸上跑去,跑了两步,却听身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她回头,看到程牧游一手握着剑,迈着大步的朝那对缠绕在一起的男女冲去。
    大人是疯了吗?怎么能去坏人好事?
    蒋惜惜瞠目结舌的看着程牧游急火火的背影,他脖子以下已经全部没入水中,只留了脑袋在水面上,正划动长臂朝那两人游去,身后溅起朵朵浪花。终于,他游到了那两人身旁,抓住男人的衣领子就朝外扯。
    蒋惜惜此刻也顾不上害羞了,满脑子都是程牧游中邪了、魔怔了,所以才会做出这匪夷所思的举动。
    正在胡思乱想,程牧游忽然扭头冲她喊道,“还不快来帮忙?”
    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中的意思,水中的两人却一下子腾出水面,将程牧游重重的甩到一边。
    蒋惜惜抬起头,她看到四散的水滴里面,纠缠着一对男女,不,纠缠这个词似乎用在这里并没有那么合适,确切的说,是女人的四肢紧紧的缠在男人的身体上,而男人正拼命的想将她推开。可是,他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将女人从自己身上揪下来。
    因为缠住他的,并不紧紧是女人的胳膊和双腿,还有她肚腹上那张呲着利齿的鱼嘴。
    没错,那赤身露体的女人的肚子上面,赫然横着一张鱼嘴,它占据了本该属于肚脐的位置,森森的张开,用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死死的咬住男人的肚子。
    “惜惜,它是鱼妇,快,斩掉她的脑袋。”程牧游回头冲蒋惜惜大喊一声。
    他说这话时那缠在一起的两人已然重新跌落回水中,不过那男人还在顽强的抵抗,没被女人拖进更深的水里,即便他肚子上已经血肉模糊,鲜血将旁边的河水都染红了。
    蒋惜惜终于回过神来,她从身后抽出长剑,踏着河水跑向前去,刚想砍向水里那团重叠在一起的黑影,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那鱼妇鬼精的很,看到长剑挥来,便将自己的脑袋藏于男人的腋下,蒋惜惜若是一剑砍下去,极有可能会伤到男人。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鱼妇发出一声惨叫,随后,本还紧紧箍住住男人后背的腿和胳膊一节一节软了下来,松垮垮的耷拉在水中,只有肚子上那张宽大的鱼嘴还兀自不松口,死死的咬住男人的腹部。
    程牧游从河水中站起身,猛地拔掉插在鱼妇背后的宝剑,那鱼嘴才慢慢的松了口,身体从男人身上滑落下来,在水里一上一下的飘荡着。
    蒋惜惜看着那具似人非人的裸尸,嘴唇哆嗦了两下,“大人,这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肚子里会长着鱼嘴?”
    程牧游扶住站在水中摇摇欲倒的男人,搀着他朝河边走去,“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他的伤要紧,不赶紧医治,恐怕伤口会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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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肚子上的伤口被程牧游包扎的平整扎实,他试着直了直身子,发现已经肚子不像刚才那般痛的揪心,突然四肢伏地,冲程牧游磕了几个头,“多谢大人,要不是大人相救,我今天定被那鱼妇拖进深水,惨死于她的乱牙下了。”
    程牧游忙将他扶起来,在一块石头上坐好,“伤口虽已经处理好了,但是你切不可动作太大,否则将它再次扯开,医治起来便没有那么容易了。”他在男人肩膀上轻轻一拍,“你家住何处,若是顺路,我便将你送回去,免得你走动起来再牵扯到伤口。”
    听他这般说,男人不顾阻拦又跪了下来,“小的家乡在宋辽边境,那里常年战乱,小人的家人都死光了,我一路逃难至此,也没有个可以安身的地方,若是大人不嫌弃小人,我愿意永伴大人左右,做什么苦活都行,只要能让小人有一口饭吃,小人便知足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官府的人?”蒋惜惜插了一嘴。
    那男人嘿嘿一笑,黑黄的脸上堆起一层憨厚的纹路,“姑娘一口一个大人的,我再猜不出来,就是个傻子了。”
    蒋惜惜吐吐舌头,由冲他问道,“刚才在水里纠缠你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听你管它叫什么鱼妇?”
    男人望着夜幕中幽黑的河水,轻叹了一声,“它是落水的妇女和鱼或水蛇结合而成的怪物,原来也并不是凶猛的东西,不过没有饵食太久,也是会吃人的,今天我饿极了,便想到水中捉条鱼来吃,没想,一个不注意竟被它拖进水里,差点命丧于此。”
    见他身上脸上都没有肉,只覆盖着一层黄黑色的薄皮,胸骨尽现,蒋惜惜心里泛出一股酸涩,她望向程牧游,“大人,他现在无家可归,身上又有伤口,若是让他一个人这么走了,恐怕恐怕”
    程牧游看向那个眼里满含着期待的男人,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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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战役
    男人叫徐子明,家住在宋辽交界的河间府,老婆孩子在几年前一场擦枪走火的小战役中被辽军杀害了,家业也在朝夕之间被毁了大半,他便就此颓废萎靡,整天不事生产,用仅剩下的那一点家当喝酒度日,没过半载,银钱就被挥霍光了,只能四处打点杂工,勉强维持个温饱。
    可是时运不济,他的两根手指在做农活时不慎被他人用割麦子的镰刀给砍断了,所以自此之后,便无人再愿意雇佣他,不得已之下,徐子明只得放下颜面,靠乞讨度日,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附体的生活。
    这次他幸得程牧游所救,不然的话,就只能在这滔滔黄河水中终了自己悲惨又坎坷的一生,所以,他不仅将程牧游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将他视为自己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因此这一路上,他虽然有伤在身,心情却是极好,伏在马背上,嘴巴絮叨个不停,扯出好多陈年旧事,就是为了给程牧游枯燥的旅途解个闷子。不过,那被他抢了坐骑只能共乘一匹马的衙役却对他很是没好气,时不时送上一个白眼,徐子明倒也知趣,被瞪了之后,便把满肚子的话收了回去。
    蒋惜惜看到徐子明伏在马背上好久不吭声,脸上也怯怯的,便随便找了个话题,“徐大哥,听说三十年前宋辽两军曾在辽阳交战过,当时战况异常激烈,兵士死伤无数,不知道徐大哥有没有经历过那场战役?”
    “宋辽交战?”徐子明的表情略微一僵,“蒋大人怎么怎么会突然问起那场战役?”
    蒋惜惜抖了下缰绳,“我听大人说,那是宋辽之间首次正式交锋,以前都是小打小闹,徐大哥,看你的年岁,应尚未到知命之年,你又住在河间府,离辽阳不远,所以便想向你了解一下那场大战的到底打了怎么个翻天覆地、龙血玄黄。”
    程牧游似乎对这个话题也颇感兴趣,听蒋惜惜这么问,便冲徐子明转过头去,“据我了解,战役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军处于劣势,不过到了后期,却突然峰回路转,大败辽军,可是这其中的详情我却一直未曾听闻,兄台若真的了解战况,程某倒是也愿意一闻其祥。”
    徐子明嗓子里面发出了两声干笑,“其实我当年还还不到十六岁,也没有亲眼目睹过那场大战,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从别人口中听过来的,估计和你们了解的也差不多。”
    “徐大哥,你就说说看嘛,宋军到底是如何扭转战事的。”蒋惜惜来了精神,不断央求这徐子明,像是个闹着听故事的小孩。
    徐子明拗不过她,静默了一阵之后,他舔了下干涸的嘴唇,“不知道两位大人是否听说过李德让?”
    程牧游冷哼一声,“李德让,现在大辽的丞相,萧太后身边最有权势的臣子,若是说的再具体一些,还可以称他为辽国的摄政王。”
    徐子明哀哀叹了一声,“没错,现在他可是萧太后身边的红人了,可是当年,他还只是辽军中一名年轻的统帅。”
    程牧游蹙起眉毛,“怎么李德让当年也参加了这场战役?”
    徐子明摇头苦笑道,“他何止是参与,当年若不是他,这场仗也不会让宋辽双方缠斗这么久,死了这么多兵士。”
    程牧游脸色一变,“此话怎讲?”
    徐子明看着前面奔流不息的河水,犹豫了一下,终于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李德让可不是个普通人,他精通巫术,能召唤出地府的凶兽。我还记得那日,乌云蔽日,虽是白昼,却像夜里那么黑,村子里的人都说,那李德让用两道符纸,召出了两只怪物,其中一只外表像只牛,却长着刺猬一般的毛发,如钢针直立另外一只,体格像老虎而毛类犬,嘴巴长有像野猪一样的獠牙,尾长八尺。这两只怪兽性格暴戾,凶猛异常,且刀枪不入,不知有多少宋军的性命葬送在它们的口中。宋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战线一再南移,几乎快到了河间府。”
    “听你的描述,那两头怪物应该是穷奇和梼杌,它们是共工和鲧死后的怨气所化,凶残无比,血肉之躯,又哪里会是它们的对手,只是,”他仰头思索,“你说后来战况得以扭转,这又是如何扭转的呢?我左右都想不明白。”
    徐子明咽了口口水,“那次战役由先帝亲自挂帅出征,可是那两头恶兽气势汹汹,步步紧逼,竟有突破重围杀到先帝面前之势,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局势却急转而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大哥,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这局势怎么就转上去了?”蒋惜惜听得入了神。
    “据我们村里一个当过兵的老爷子说,那时先帝率部站在一座高崖之上,看着两头凶兽由远及近的跑来,一路上所向披靡,残害吞噬了无数兵士。眼看就要来到崖下了,先帝命弓箭手射箭,可是箭雨纷纷,落在那两头怪物身上,竟连绣花针都不如,从它们坚硬的皮毛上簌簌落下。几个大将都着了急,纷纷让先帝先走,可是先帝拒绝了,他站在悬崖最前端,亲自指挥作战,誓与众将士共存。那两头凶兽看到先帝,兽首左右晃动了两下,竟像得了指令一般,粗粝的爪子攀住山石,开始朝崖面上攀过来,没有多大功夫,竟然攀爬了一半有余。崖面上的兵士,不,整个战场的兵士们都惊呆了,纷纷将目光调转到那两头怪物身上,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的朝悬崖靠近。我想,当时大家应该都万念俱灰,以为先帝要死于这两只怪物的口中,以为刚建立不久的大宋政权要毁于一旦。可是这时,他出现了。”
    “他?他是谁?”
    “一个身着青袍的男人。”
    “男人?”
    “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发现那个没有穿戴着盔甲的身影时,那男人已然走到了悬崖下面,他冲那两头丑陋的怪物笑了几声:你们两个,死到临头却不自知,真真是两个呆子。”
 
第七章故友
    “后来呢?”程牧游提着一口气追问道。
    徐子明遥望着前方,双眼蒙上一层薄雾,“两只怪兽听到他的声音,同时回过头来,不过,在看到那个迎风而立的身影时,它们似乎吓了一跳,随后,开始疯狂的用锐爪扒拉起崖壁来,碎石纷纷坠下,灰烟滚滚,像一条灰色的瀑布,从崖面上直挂下来。可是,那男子脸上却浮起一抹满不在乎的笑,不退反进,身子缓缓隐进扑面落下的碎石阵中。看到他人不见了,两只怪兽停止了动作,竖起耳朵,背部高高弓起,警惕的朝下面窥望,可是电石火光之间,它们突然朝下坠去,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似的,从崖壁上直直的掉进那一片散落飞扬的碎石背后。”
    “那男人杀了穷奇和梼杌?”
    徐子明轻轻点头,“崖下面半天都没有动静,前面又挡着一堆丈余高的乱石,所以大家搞不清楚后面的情势,谁都不敢轻易过去。先帝则站在崖边,在众将士的簇拥下小心翼翼的朝下面观望,就在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那堆乱石上的时候,石堆突然炸裂开来,一时间碎石飞溅,风沙满天。大家惊得刚要四散逃开,这片灰色的烟尘中却走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是那个青衣男子,他一只手中握着根冒着黑气的獠牙,另外一只手里则抓着一个巨大的还在‘噗噗’跳动的心脏,脚步轻快的走到山崖下面,抬头看向先帝,脸上的笑容七分得意三分俏皮,‘我就说我能帮得上忙,这下你信了吧。’”
    程牧游眸底有光影掠过,“那男子是何人,竟然如此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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