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开动,她望着飞速退后的校园、街景。窗户开着,风呼呼的灌进来,灌进了她的肺里,她只觉得呼吸不畅,一阵阵的窒息。
慢慢的她的眼睛湿润起来,这真的是十四年前的锦原。
高大的香樟树,古老的筒子楼,朴实的城市被掩映在连绵的绿树间,少了几分都市的浮华,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静谧。
她捂住嘴巴,忽然泪如泉涌。
这不是梦,是真的。也许是命运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让她回到了十六岁。
☆、003,有人要害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车子报站到达锦山站,林晚激动的下了车。
山风有些大,吹在哭肿的眼睛里,眼睛干涩疼痛的厉害。可是她已经顾不得了。循着记忆出了车站,往山道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走了约莫十分钟的样子,前面就是军区的岗哨,这一刻她有种近乡情怯的慌乱,她呆呆的站了许久,才压抑着心里的激动,从书包里翻出了出入证。岗哨的士兵认识她,都没看她的证件,就给她放行了。
她循着记忆的路线回到了家,看着单元楼矗立在午后的阳光里,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她只觉得阵阵晕眩。
她真的回来了!
她走上楼梯,做梦一般上了楼走到了家门前,颤抖的抚摸着门框。触感这样真实,她有点发抖的按响了门铃,很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张姨的脸出现在面前:“小晚,你放学回来了。”
看到这张熟悉而又无比陌生的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她睁大眼睛,眼中饱含的热泪在一瞬间滚落。
张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她泪流满面时变成了惊吓,慌忙拉着她进门,抓着她双肩问到:“小晚,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我爸爸……我爸爸他……”林晚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挣脱了张姨,朝父亲的书房跑去。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没有人。可是看到满墙书籍、红木书桌、桌上的砚台……这熟悉的场景,再次让她颤抖起来。
她又转头推开父亲的卧房的门,里面依然没有人。阳光穿过窗纱,在地上投下块块光斑,整个房间光怪陆离的像一场梦境。
张姨焦急的追上来说到:“你爸爸去驻地了啊,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林晚唇角颤抖的厉害,紧抓着张姨的衣袖问到:“我爸爸还活着吗?我爸爸没有出事吗?”
张姨错愕的睁大了眼,探手过来摸她的额头:“晚晚,你是不是病了,你说什么胡话?什么你爸爸还活着,你爸爸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啊!”
林晚的视线瞬间被热泪模糊,她的父亲还活着,父亲还没有出事,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要去找我爸爸,我要告诉他,有人要害他!”
她丢下书包,再也顾不得什么,打开门冲了出去。张姨在后面叫都叫不住。
她跑到岗哨处央求跟父亲很熟的警卫员,求他开车送她去驻地找父亲。警卫员看她满脸是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马就开车将她送往驻地。
驻地距离住宅区三公里左右的路程,没一会就到了。带林晚过来的警卫员帮林晚打电话联系了她父亲的勤务兵,没想到父亲出任务去了,要一周才会回来。
林晚急的不肯挂电话,央求他们帮她联系父亲,可是被拒绝了。父亲出任务过程中私事无法联系他,僵持了半天,林晚不得不妥协了。
回到家的当晚她就病了,高烧39度,这一病就是一个星期。整个星期她都病得迷迷糊糊,整天说胡话,把张姨都吓坏了。
张姨给她学校请了假,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照顾她,第七天林晚的病才终于好了。
她清醒过来,立即就想起父亲的事情来。她印象很深刻,就是她十六岁这一年,父亲因为弟弟的事,被停职查看。
当时,父亲想生个儿子,但这个时候计划生育非常严格,只能生一胎。父亲就和母亲商量,两人先离婚。
让母亲和父亲的战友舒宏山假结婚,等母亲怀上二胎,风头过了两人再离婚,父亲再和母亲再复婚。
母亲没有异议,而父亲的战友舒宏山一直没有娶妻,受父亲的托付,觉得无所谓,愿意帮兄弟这个忙。一切就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了。最后,母亲如愿怀上了二胎,顺利生了弟弟林洋。
此时正是父亲提拔的关键时刻,而这时,弟弟已经一岁多了。
就是这个时候,有人将弟弟的事情捅出来,父亲丢了职务,而后父亲又被人陷害得罪了刚好下来视察的一位军界大佬,犯了大错,就被处决了。
父亲停职是一切事发的根由,而揭发举报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父亲的好兄弟舒宏山。
而弟弟之所以会变成傻子,也是拜他所赐。
等父亲去后,舒宏山也没有如先前承诺跟母亲离婚,而是在林家彻底败落之后,他还隔三差五的来向她们孤儿寡母敲诈。喝醉了酒还会猥亵林晚。一家人早就不堪他的欺凌多时,林晚甚至有好几次想跟他同归于尽。
既然命运重来,她决不会再让舒宏山这条白眼狼害的他们一家家破人亡!
他欠他们林家的每一笔血债,她都要一分不少的讨回来!
她也等不及父亲回来了,怕自己多耽搁一秒就会错过挽救父亲的机会。她迫不及待就出门坐车直奔南湖,她要在舒宏山跟人勾结上之前,拿回舒宏山举报父亲的证据。
到了南湖镇,林晚匆匆下了车,循着记忆中的路,来到了舒家。
舒宏山退伍后,就在镇上开了一家棋牌室。最开始是经营棋牌,后来扩充了台球室、小卖部、溜冰场、迪厅。是个毁人不倦的龙蛇混杂之地,大部分学生进了这里都会学坏。
林晚人生中的第二个恶梦,就是发生在这里。
在她高中毕业的时候,舒宏山教唆社会不良青年侮辱了她。
如今看到这个半新不旧的棋牌室,林晚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现在棋牌室还只经营棋牌,舒宏山受人指使拿到了陷害林家的脏钱之后,才开起了台球室小卖部。
她穿过乌烟瘴气的棋牌室,来到了中间的院子里。
舒母正在里扫地。舒母老实木讷,对自己的儿子言听计从。林晚虽然谈不上怨恨她,但也对她十分不喜。她进了门,也没搭理舒母,就径直朝母亲的房间走去,打算去找母亲。
舒母在后面冲她笑。
舒母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假结婚,虽然对儿子娶了个二婚的女人颇有不满,但她懦弱的性格,也并没有让她因此做出什么抗议的事情来。
“小晚,过来看你妈呀?”
☆、004,偷回合约
舒母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假结婚,虽然对儿子娶了个二婚的女人颇有不满,但她懦弱的性格,也并没有让她因此做出什么抗议的事情来。
“小晚,过来看你妈呀?”
林晚进了房间,就看到弟弟在摇床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顿时心都寒了,就是这一年里,母亲给弟弟断奶回了娘家,舒家对弟弟不闻不问,弟弟发高烧没有及时治疗,弟弟才会烧坏了脑子。
后来,父亲去了之后,舒宏山跟母亲天天吵架,某次为了泄愤,虐待弟弟,拿针扎弟弟的头,自此弟弟就彻彻底底沦落为了一个傻子。
这时看到如此炎热的天气里,弟弟还被裹在厚厚的棉被中,林晚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三步作两步跑过去,将弟弟抱起来,赶紧拿了把扇子给他扇风纳凉。
阵阵恶臭传来,她揭开尿布,屎尿糊了孩子一屁股。她忍着恶心,给弟弟清理了一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给他喂了半瓶水,弟弟才安静下来没再哭闹。
她重新整理过了摇床,换上了凉席,把弟弟放进去。这才转头看向在一旁讷讷无言的舒母说到:“这可是你的孙子,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现在林晚大致也能猜到,肯定是舒宏山怂恿母亲不要管这个孙子,舒母一向听儿子的话,可能也从儿子和儿媳长期分房睡中察觉到了些什么,所以对这个孙子也是爱管不理。
“我、我这不是忙着吗……”舒母到底还是有些心虚。
林晚知道,在自己没有能力把弟弟接回林家之前,必须要让舒家好好对待弟弟,再也不能让弟弟变成傻子。
“再忙能有你的孙子重要吗?这么热的天,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孩子?宏叔要赚钱养家糊口,没空照顾他自己的儿子,你这个做奶奶的也不管孙子?孙子没了,你们舒家可就要断后了,将来你要怎么跟舒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舒母本来就懦弱,被儿子训斥惯了。林晚长得高挑漂亮,身上自有一种军人子女高人一等的气场在。所以她丝毫没有觉得被林晚这个晚辈给呵斥有损颜面。
相反,她还无措的搓着手,态度很好的认了错,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洋洋的……”她很老实,应下了之后就马上去泡奶喂孩子。
林晚松了口气,幸好舒母不是那么坏。这时,外面门被推开,舒宏山大步走了进来。看到他的那一瞬,林晚一瞬感到了心惊肉跳。想到他后来对她上下其手时的猥琐、向她敲诈时扭曲的嘴脸、打她耳光时毒辣的眼神。她对他有一种本能的害怕,她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隔了那么长的时光,隔了那么多年。他笑起来那么和蔼,林晚却依然感觉到了他笑容里寒气森森的恶毒。
“小晚,过来了?”
林晚强忍着心头的恨意,死死咬着唇没有做声,冰冷的眼神钉在他的脸上,恨不能将他凌迟。
舒宏山看到林晚这副反应,愣了愣,转瞬又换上笑容,大步走过来,习惯的想拍拍林晚的头。十六岁的林晚,身高只到他的胸前,林晚在他靠近时,心惊得厉害,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在他的手掌落下之前飞快的闪开了,避开了他的碰触。
大概她的厌恶和抗拒太明显,舒宏山怔了一下,奇怪的笑了两声:“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你宏叔了?”
怎么可能不认识,就是化成灰也会认识!
只要想到他后来欺凌他们母女时禽兽不如的嘴脸,心里的恨意就直往外蹿。
舒宏山看她紧抿着唇不说话,又说到:“你是来找你妈妈的吧?你妈妈回你外婆家了。”
林晚看着他假惺惺的笑容,恨不得上去撕破他虚伪的嘴脸。可是她想到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拿回那份假结婚的合约,若是直接问他要,说不定他会留一手。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件事把合约偷回来!
要偷回合约她就必须继续跟他维持从前的和平,想到这里,她才勉强压下心头疯涌的憎恨与厌恶。扯出一点聊胜于无的笑容说到:“我是来看我弟弟的……”
舒宏山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热情了:“晚上在叔家吃饭吧?”
林晚点点头:“嗯。”
舒宏山当即就从兜里拿钱给舒母,热情的不得了,一边拿了根烟放到嘴里点上,吐出一个烟圈转头郑重其事的吩咐母亲:“小晚晚上在这里吃饭,你去买两个好菜,不要舍不得钱,一定要买挑贵的买,知道了吧?”
舒母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好的,好的……”
舒宏山又说到:“你晚上要回市区是吧?你一个人回去宏叔不放心,待会宏叔就提前把棋牌室关门了送你回市里。”
以前林晚来这边很少会在舒家留宿,每次舒宏山都热心的送她,不但博取了她的好感,也深深博取了她父母亲的好感,都认为他是个热心肠有情有义的人。
殊不知他根本就是一个表面卖好,背地阴损的人。
若是林晚没有重生,一定会很感动。现在林晚看着他心里只有阵阵冷笑。
白天这点时间不知道能不能将合约偷回来,所以林晚这回不打算回去,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回合约,绝对不会再让舒宏山这只中山狼反咬她父亲一口。
她也没有将心里的憎恶表露出来,前世他留给她的阴影渐渐被她压下去,最初的恐惧散去。她越发平静起来。她跟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说到:“我不回去了,明天还要去外婆家看我妈妈。”
舒宏山有一点意外,随即又咧嘴笑了起来,非常高兴的跟母亲说到:“难得小晚要留下来啊,你赶快去把她妈妈床上的被单都换成新的,早点去买菜早点煮饭……”
舒母鸡啄米似的点头:“嗳,嗳,我晓得了。”
舒母这就把怀里的林洋送到儿子面前,说到:“我马上就去买菜,你看着洋洋。”
☆、005,门被锁住了
舒宏山在林晚面前自然要表现,立即笑着就伸手要接林洋。
林晚看到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时不时有烟灰掉落下来。看他对林洋根本没有半分感情,怕是烟灰烫到孩子,他也不会心疼心虚。
林晚连忙几步走到舒母面前,抢在他前面接过了弟弟:“洋洋我看着就行了,叔叔还要看场子,叔叔去忙吧。”
舒宏山确实要忙着看场子,而且他很讨厌这个不属于他的孩子,面上笑得亲切,心里却只有厌恶,看林晚抱走了孩子,他也没有强求,就笑道:“行,那你玩会吧,叔叔去忙了。”
恰好有人喊他收钱,他说完,这就冲林晚挥了挥手就快走几步掀开门帘子出去了。
舒宏山走了,舒母也出去了,院子里瞬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后院,心一下子就激动的浮了起来,正愁没有机会去偷回合约,现在没有人,她正好去舒宏山房里搜回那份合约。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弟弟,洋洋吃饱喝足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她压着急迫的心情,将弟弟抱回母亲的卧房里,放到摇篮里。这就压着脚步,警觉着四周的动静,一边飞快走到了舒宏山的房间门外。
她竖起耳朵听着前方的动静,好一会,确定没有人来,她才抓住房门的把手,慢慢的拧了开来。只是力道放到底,即刻就遇到了阻碍,门被锁住了。
她的心好似被什么捏了一下,剧跳的心一瞬间就坠落到了谷底。
舒宏山竟然这么警惕,把门给锁住了。趁他不在去把合约偷出来的办法就这么化成了泡影。
如果要拿回合约,就只有等他晚上打开门才能去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