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门,舒宏山爽朗的笑声不断的响起,他似乎一直在赢钱。而不断输钱的男人就笑不出来了,一直恼怒的拍桌子爆粗口。
林晚从男人的声音里听出他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已经输红了眼,越输他就越不甘心,越想捞回本。到最后,已经是那一口恶气在撑着他执意的往下赌。
可是他的坚持并没有让他翻本,老天也没有因为他的不甘而眷顾他。林晚听到有人哄笑嘲笑他:“张老五,你已经输的光腚了,赶紧回去和你媳妇磕头请罪吧,下回没有手气就不要逞强嘛!”
叫张老五的男人显然不甘心,可是没有办法,愿赌服输。
林晚听到他的声音骂骂咧咧的骂了几句“你麻笔”“曹你娘”之类的脏话,狠狠一拉门,因为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他一下子没拉开,就将恶气撒在门上,狠狠往门上踹了几脚。
却立即引发更多人的哄笑,舒宏山半是打趣半是较真的说到:“张老五,你自己手气不好,可别找我家的门撒气,把我家的门踢破了可要你赔!”
张老五大概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狠狠拉开门栓,走出来,反手将门甩上,这就气急败坏的走了。
林晚看到他出来时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张脸布满愤怒不甘,脸色紫涨得发青,不仅是手脚在颤抖,乌青的嘴唇也在颤抖。
林晚看着他,心念一动。输红眼的赌徒最好挑唆,因为已经失去理智。看着他即将走出棋牌室的大门,她有点急了,眼前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绝对不能让他走了。
她正想起身去找个什么话将他绊住,舒母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恰好看到张老五一阵风似的走来,她连忙快走几步将张老五拦住了。
她本意是想着自己刚才得罪了大家,现在出来多对大家笑笑,也算稍稍能挽回一点。她根本就不知道张老五已经将家里的存款全输光了,心里又气又怕又不甘,正是有气无处撒憋的七窍生烟的时候。
舒母走到他面前脸上堆满笑容就讨好的招呼道:“张老五,你来的正好啊,我买了好些瓜子水果,你赶快来吃一点吧。”
张老五兜里的钱都是被舒宏山赢走的,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和老婆攒的一点血汗钱都白白奉献给了舒宏山,想到回家之后老婆的愤怒,他心里咬牙切齿的把舒宏山祖宗十八代都给惦记上了。
因此看到舒母走到他面前,想到舒宏山,连带她也看着不顺眼,没好气的一挥手:“吃什么吃!”
舒母被他挥手推中,险些一个趔趄。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反而碰钉子,舒母愣在当场。
而张老五忽然反应过来舒母是让他吃东西,他的心里顿时又生出一股恶气。舒宏山把他儿子下半年的学费都赢走了,怪只怪他死性不改非要好赌,算他倒霉他也只能认赌服输。
可是他到底不甘心他的钱就这么白白拱手送给舒宏山,自己还没落个好,反而被人嘲笑。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钱拿不回来,他多吃点东西,多喝点茶,能赚回一点是一点。
这么一想,他怒气稍减。没好气的瞪了舒母一眼:“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我拿来。”
舒母还处在惊懵当中,忽然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指了指林晚旁边的桌子,结巴的说到:“吃的在那边桌子上……”
张老五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挥开舒母,这就转身朝桌子走去。几步就走到桌前。拉了把椅子大刀阔斧的坐下来,腿抬起来压在另一条腿上,把一袋子苹果全抱到腿上放着,这就拿了一只苹果送到嘴边咔嚓咔嚓的大口吃了起来。
林晚看他几乎是一口半个连嚼也不嚼,就快速吞下去又拿了一只出来飞快的吃。这个样子恨不得是将舒宏山家的东西都吃光。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她都能感觉到他浑身怒气冲天。
他一心吃东西,根本没心情注意旁人。
林晚看了他一会,又朝四周看了看,心里正措辞着要怎么和他说,才能让他去找舒宏山算账。刚好这时就看到门口晃进来一个黄头发的男孩子,正是昨天进内院问她找厕所的小混混张德华。
看到他,林晚忽然计上心来。压了压脸上的情绪,转头拿了个大杯子泡了一杯浓茶推给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张老五,神情自然平静的说到:“叔叔,喝茶。”
张老五转眼就将一袋子苹果吃了一半,忽然看到视线里送来一杯茶,想到是舒家买的茶,他想也没想就端起来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两口就闷光了。
他将茶杯拍在桌上,水喝的有点急了,他拍着胸口顺了顺气,待胸腔里的憋屈消散了一些这才转头看林晚。
☆、013,火上浇油
林晚忙向他介绍自己:“我跟舒宏山是亲戚,我到他家玩。”
张老五本来看到她一张脸长得如此精致,穿着气质都是那么的干净高贵,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但看着就像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
人在比自己有钱有权有势的人面前,会本能的感觉低一等。他心里就对林晚生出了几分敬惧的心理,只是才一生出这种心理,忽然就听到林晚介绍她是舒宏山家的亲戚,怒火顿时将他心里所有的畏惧都浇灭了。
他的脸一瞬间拉了下来,没好气的瞪了林晚一眼,恶狠狠的将桌上的另一袋子糖果抓到怀里,泄恨般的一连抓了好几块丢进嘴里,再也不想多看林晚一眼。
林晚丝毫没有表现出生气,又给他杯子倒满水,还刻意用含着同情的眼神看了他几眼。在张老五察觉到她眼里的同情时,她又故作慌张的低下头闪躲,仿佛怕被他看穿什么一般。
她的怪异果然让张老五起了疑,张老五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这时,张德华看到了她,如她所料,他立即跑过来搭讪:“喂,美女,又见面了……”
林晚想利用他,自然不会再给他摆脸色。她勾了勾唇,挤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对张德华说到:“你好,我昨天心情不好,说的话有些重,不好意思啊。”
张德华看过她昨天的冷傲,此刻她不仅对他笑,还跟他解释道歉,他简直受宠若惊,惶急的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
林晚拿了个苹果给他,笑道:“你是来打牌的吧?”
“啊?……是啊。”张德华愣了一下之后,有些不好意思跟她承认他就是想来赌钱的,怕她会对他印象不好。但转念想到这是她家开的棋牌室,又犹豫着承认了。
林晚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故作警惕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忽然站起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这就拉着张德华就走,一边说道:“你跟我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她说时,怕张老五听见似的,又警惕的看了张老五一眼。
张德华被她抓着胳膊,更加受宠若惊了,又是拘谨又是高兴,没有任何拒绝就顺从的跟着她朝后院走去。
张老五本来就被林晚看他的那一眼引住了注意力,忽然看到她问过张德华是不是来打牌的随即就拉着他进去,倒像是要说什么关于打牌的秘密似的。
林晚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警惕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几乎就肯定了两人要说什么内幕。看到两人去了侧院,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他立即贼头贼脑的跟了过去。
这边侧院比较小,旁边是不高不矮的一座山丘,下面被围了一道猪圈出来,舒母养了两头猪。
林晚将张德华带到猪圈边,竖起耳朵,隐隐听得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知道是张老五起了疑跟了过来,也不拖延时间,这就对张德华说到:“我劝你还是别打牌了,我是看你年纪小,才告诉你的。”
“他们有弄鬼的,几个人合伙骗人,只要你上了牌桌,能把你输得倾家荡产。我叔叔从前在别处就开了棋牌室,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后来东窗事发,混不下去了才回来开棋牌室。”
“都是邻里乡亲的他也骗,我可真是看不上他们这样的亲戚。我是看你年纪小,怕你上了他们的当才告诉你这个秘密,你藏在心里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会被叔叔打死的。”
张德华听得目瞪口呆,听得她最后一句,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了,绝对不说出去。”
林晚拍着胸口说到:“我刚才看到坐在那里吃东西的那位叔叔被我叔叔骗了,我好同情他,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不是输在运气不好,而是被人骗了……”
躲在门外的张老五听到这里,一瞬间怒火中烧,将所有家当输光的不甘恐惧害怕愤懑悔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几乎将他给气炸了,他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原来是舒宏山那个王八蛋找了人合伙骗了他的钱,他一想到方才舒宏山赢了他的钱时,所有人的嘲笑讽刺挖苦涌上心头,血气一个劲的往脑门上蹿。
“吗了个毕!舒宏山!”
骗了他的钱,还敢嘲笑他讽刺他,是在嘲笑他蠢嘲笑他好蒙骗么?
一股邪火蹿上心门,瞬间将他的所有理智烧了个精光。他一转眼看到门后边放着一把铲猪-屎的铁锹,愤怒的一把抓起来,就脚下生风的回到正屋里,旋风一般来到了里面的小厅门口,举起铁锹狠狠砸在门上,破口大骂到:“舒宏山,龟孙子,你给老子出来!”
哐的一声,木门生生被铁锹砸了个洞,里面玩得正起劲的人们喝外面玩得忘神的人听到这一声巨响,全都吓得弹起来。
张老五砸了第一下,没见人来开门,紧接着又狠狠一下砸下来,哐的一声又是一声巨响,门上的洞更大了,清晰看到里面舒宏山等人全都惊惧的站起来了。
“舒宏山,你这个狗娘养的,你敢和人合伙骗老子的血汗钱!你就不怕遭天谴吗你这个孙子!你给老子出来,今天不把老子的钱还给老子,老子跟你拼了你个龟孙王八蛋!”
舒宏山反应了一下,回过神来,明白过来张老五是输了钱不甘心回来找事了,看着破败的门,他也顿时气得脸红筋暴,他从前是当过兵的拿过真抢实弹,上过战场,面对张老五这样的乡下汉他哪里会怕?
张老五砸破了他的门,还敢骂得这么难听,毁他名声,毁他棋牌室的名声,他暴走几步拉开门栓打开门就要出来。张老五手里的铁锹却是第三下子挥舞下来,尽管他飞快的往旁边闪躲了一下,肩膀还是剧烈的一痛,只觉得肩骨都被铁锹敲碎了。痛得他一阵颤抖。
火气瞬间直冒三丈,他双眼喷火反手飞快将铁锹抓住,一个扭转,铁锹就被他夺下来。他几步就近了张老五的身前,揪住他的领口,噼里啪啦就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
☆、014,你也要坐牢
“吗了个毕,你自己运气不好输了钱,还敢打人,我x你全家!”
“啊,打人啦!”
张老五被他暴怒下两个耳光把嘴都打歪了,牙齿被打掉一颗,满嘴都是血不断的往外喷,舒宏山愤怒,他却比舒宏山更愤怒。
被舒宏山揪住领子打两个耳光,他只觉得胸中的怒火几乎将他浑身的血液烧干,他暴跳起来反手掐住舒宏山的脖子,狠狠一爪子挠在舒宏山的脸上,满脸血泪混合破口大骂起来:
“舒宏山你个乌龟王八蛋,你搞鬼骗了我的血汗钱,你还敢杀老子,老子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你个黑心肠的狗东西,把你丢到池塘喂鱼,鱼吃了你的肉都会被你的黑心肝毒死。”
“你在外面害人,现在还敢回家里来害人,你当我们老张家好欺负?你当我们老张家没有人了是不?老子今天就跟你这个毒心肠的狗东西拼了!”
所有人都被惊起来,丢下牌桌围了过来。有几个男人上来劝架,却根本拉不住暴怒的两个人。
大家都乱作一团,舒母听到外面叫骂震天,赶快掀了帘子跑出来。
看到张老五满脸是血,叫骂时嘴里还在喷血沫子,而她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鼻子被打破,鲜血直流,眼睛也被打了两个乌青的眼圈。
舒母本来就胆小怕事,看到这一幕吓得几乎要哭出来,连忙扑上去拉自己的儿子。
她自己的儿子的脾气她知道,那动起火来是真会杀人的。
她死死揪住儿子的袖子,哭嚎起来:“宏山啊,你别跟人动手啊,你把他打死了你也要坐牢啊……”
整个棋牌室乱成了一锅粥,女人们都吓跑了,可是又不甘心丢下这么好看的热闹,只是跑到门外就停下来,又是亢奋又是害怕的挤在门口向里张望着。
男人们有赢了钱得了便宜的就跟着骂张老五,输了钱的就觉得舒宏山搞了鬼,都想跟着趁机把钱要回来,都站在张老五身后跟舒宏山对峙。
整个棋牌室里混乱成一片,哀嚎、叫骂、吵闹震天。
“张老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输了钱怎么赖别人?你还不赶快撒手!”
“舒宏山,老五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给我们说清楚,你是不是搞鬼了……”
张老五一边目露凶光跟舒宏山扭打,一边信誓旦旦的指控舒宏山:“我亲耳听见他家侄女说的,这还有假?就是他搞鬼,不然为什么一直是他在赢,这个龟孙子,昧了良心的东西,简直是猪狗不如。”
“钱老六你还帮着这个龟孙,你家双抢的时候老子帮你家,现在老子被人坑害,你帮别人……”
钱老六听了他的话,心里到底是心虚了,跟着一起对抗舒宏山:“舒宏山,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五说的没错,每次都是你赢的多,你敢说你没搞鬼?”
“老子敢对天发誓,老子没有搞鬼。老子要是搞了鬼老子就断子绝孙……”
舒宏山可是老油条,摸爬打滚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全凭运气与人赌?牌是他家的,牌桌是他家的,他想搞鬼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他气怒之下连连发了几条毒誓。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小镇大家都多多少少有些迷信,听到他连断子绝孙这样的毒誓都发了出来,顿时信了三分。
而舒母最是迷信,听到儿子这个毒誓,吓得险些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要不是身后有人抓着她,她就要跌倒了。她站直了,愤怒之下一巴掌打在舒宏山的后脑勺上,嚎哭起来。
“舒宏山你是要你老母的命呀,这样的毒誓你也敢发,你是要我们舒家在你手里断了香火啊……”
舒宏山正和张老五打的不可开交,后脑勺突然挨了一下,他还以为是跟张老五一伙的人在偷袭他。他反手一巴掌就打回去,恰好打在舒母的脑门上。舒母只觉得眼前一阵金光,血压上来,当场就翻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