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程律云病情危急,萧玉台进府后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程父程母见儿子方寸大乱,竟然也忘记准备客房,等大夫也累的晕倒了,才想起来,不知该把人安顿在哪里。还是程律云开口,将人就留在了自己院子里,程母倒是求之不得,毕竟儿子刚刚清醒,也好就近照看。
程律云与她有七分相似,却生了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还未开口说话,就先带了几分笑意。萧玉台见他已经下床,便坐起来顺手捏住了他的脉。
她一声不响,明显是走神了,程律云也不说话,微微斜靠在,任由她抓着。
萧玉台终于开口了,她醒来第一句话:“程公子,你究竟是不是捡来的?”
程律云变了变脸色,笑问道:“我这脉象如何?怎么把了这么久?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程律云记得清楚,他摔下陷阱,腿上都没了知觉,原本以为即使能捡条命回来,腿也会废了,没想到这才一天功夫,就能试着慢慢挪动了。
宫中的神医,又姓箫……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毕竟身体里还流着萧家的血。他一人倒是无所谓,可程家父母对他至情至重,决不可牵连。
萧玉台瞪他一眼:“我为了救你,头发都快熬白了,你还回光返照?”
程律云不禁笑了笑,这亲昵的语气,说话也不守分寸的,可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唐突,她真是半点也没变。正想着,就听到她问:“我饿了,有吃的没?”
程律云忙摇了摇铃,让仆人送了些吃的进来,都是些清淡小菜,萧玉台吃完了,神情很有点不得意。程律云正琢磨着,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又听她使唤自己。
“你再摇摇铃,让他们做点辣的,好吃的来吧!我在这里好几天,都吃的这个,没滋没味的,之前担心你还不觉得,今天你也醒了,我真吃不下去了。”
那盘子,比狗过的还干净,她怎么好意思说的?
“幸亏是不好吃,不然,萧姑娘连盘子都要吃了。”程律云笑着摇铃,吩咐仆人去饕餮馆里买。“我自幼身子不好,所以,家里吃的清淡,你要吃辣的,恐怕厨子做的不好,不如去买。你可有特别想吃的?”
萧玉台就要了一个肘子,又有些意犹未尽。程律云道:“你若还想吃,只管点,若吃不完,我的书童也很能吃,他可以代劳,不必怕浪费。”
于是,萧玉台撒着欢儿又点了好几个,等菜送来,每样只吃了一小半,也撑的走不动路了。
程律云哭笑不得。
“我若是腿好的,也能陪姑娘走动走动消消食,现下……”
萧玉台趴在引枕上抱着肚子,一动也不能动,有气无力的问他:“我要是去问你娘,你是不是捡来的,她会不会把我给撵出去?”
“会。”程律云正色道。“还会打你。”
萧玉台见他不肯说实话,颓然了一小会儿,突然抬头:“所以,这就是欲盖弥彰吗?阿衍。”
第二天萧玉台能动了,起身走动,就发觉自个儿被了。
她莫名其妙了好一阵儿,等程律云来了,才想起来,她也是姓箫的。她心里还真没把萧炎当个爹,所以压根都没想过薛衍会连她也戒备起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表姐,你是个废人吗?
程夫人倒不知道实情,真以为儿子是为了保护她,还觉得儿子颇为看重这个姑娘,又有救命之恩,身份上的,也般配的很啊。
“姑娘是梧州太守之女,又是陛下亲封的余宁县主,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不过也恰好是姑娘又出来游历,才救了我儿,真是缘分。萧姑娘,您说是不是啊?”
萧玉台陪着说笑几句,程律云就来了,他一片孝心,还真不愿意养母和她多接触。
“你这脸色,够难看的啊。阿衍,我刚才才想明白,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现在不信我,随你,不过,一天三顿吃的不许少啊。”
程律云道:“你之前怎么会到了山上?那虎牙山上的……咳咳,无恶不作,你没事吧?”
萧玉台瞪了他一眼:“你别小看我了。我不仅医术不错,还精通毒术,虎牙山上的人拿我没法子。你呢,堂堂太守家的公子,怎么会被抓了,要不是我冒死救你,早就死了。而且,梧州城就有赫连家军队驻守,这虎牙山位于梧州与蕲州交界,离赫连家驻军不过一日路程,怎么会有这么猖狂的,连太守家的公子也敢绑了?”
“所以,虎牙山的非剿不可!这群人占据地形,之前赫连家掌兵权,剿匪并不得力,这些人无恶不作,劫杀过路商贩、欺凌女流,前些天还一连绑了好几个区观音庙上香的商家小姐,索取大量赎金。我父亲重新提出剿匪,第二天我就被人绑到了山上,之后摔进陷阱里,再后来,就被你救出来了。”
“看来……这虎牙山的勾连不小。你可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父亲能做到蕲州太守,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虎牙山的地势复杂,要上山不太容易。”
程律云又问了她好几个问题,萧玉台和他不同,他是从城里就被人绑走了。当天夜里萧玉台上山时,却是自己走上去的,那群人没打算让她活着下山,连眼睛都没蒙,她好好回忆了一下,将虎牙山进山的地势图给画了出来。
“当初外祖父带过我一段时日,虽说画的不如何,但也差不离了。如何?可有几分外祖的风采?”
薛衍的祖父薛老将军精通兵法,还曾亲自勘测过东南地形,画的一手好舆图。萧玉台的画技,最初还是从薛老将军这里学的,后来起了兴致,萧炎才请了名师教导。
程律云目光微暗,扫过地形图,随即道:“画的是不错,只不过,我现在是程家的养子,今后这些话还是暂且不要提了。”
萧玉台自然明白,见他不再否认,也不逗他了。
“你腿觉得怎么样?可以下地走动了吗?”
程律云从摇椅里站起身,走了几步给她看看:“差不多了。不过,你说要养满一个月,我也不会逞强。”
萧玉台又再次交代:“千万不可逞强。你自幼就有寒疾,身体本来就比别人要差些,这伤筋动骨的,要好好养着,每天起来走动半盏茶功夫就行。”
虎牙山上,毛毛又派了一拨人下山,可萧玉台和重伤的程律云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程府自从程律云被绑之后,就戒备森严,也打探不到半点消息。毛毛即便是智计百出,也不确定,程律云和萧玉台究竟逃出去没有。可她一介女子,程律云那又废了,她是怎么把人带出去的?且路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更急的,还是刀疤的病,萧玉台失踪后没两天,刀疤就发作起来,躺在浑身无力,现在整个人都瘦脱了形,胡言乱语的求毛毛救他。
“毛毛,我晓得你不喜欢我这个哥哥,长得丑,人有粗鲁,也没什么本事。我耽误了你,可现下已经这样了,哥哥要是死了,你不会武,在这山上可怎么办啊?你要是镇不住他们,你可怎么办啊?我的小毛毛啊,你一天天长大了,又这么好看……毛毛啊,哥害了你啊!你救救哥啊!”
毛毛心如刀割,恨不得立时就把萧玉台给揪出来,让她救救自己,可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怎么都找不着了。
程律云立志剿匪,程府上下都忙碌起来。萧玉台闲下来便和白玘说说话,可这条懒蛇一动也不动,这天才终于动弹了两下。等下午程律云过来陪她吃饭时,就听里间一阵东西碎裂的动静,程律云将人护在身后,进去一看,一个青衣男子冷冷的与他对视,如刀一般的目光落在他按在萧玉台肩膀上的手。
萧玉台惊喜莫名:“小白,你终于……来了。”
程律云拽住她:“这什么人?左右,进来拿人。”
萧玉台拍掉他的手,把尚且虚弱的白玘扶了起来:“拿什么人,要不是他,你觉得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程律云问道:“你是说,是他把我们救出来的?那他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来找我的。他连虎牙山都能来去自如,何况是你这个程府?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别和我耍那些花样,你这程府,再怎么围的水泄不通,我也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别问了,先吃饭。”
萧玉台扶着白玘坐下,殷勤的装了一碗莲子清汤,喂给白玘。
程律云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往白玘嘴里塞,终于忍不住了,扶额提醒:“表姐,这个汤,很烫。还有,这位英雄,不烫吗?”
萧玉台自己马虎,自头一次吃饭被烫到了手,程律云就吩咐下去,都换成了双层的银制小碗,中间空心,不传热不烫手。萧玉台被白玘惯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喝汤都是吹凉就开口,被他一提醒,刚想喝一勺尝尝,就被白玘拦住了。
“是有点烫。不过我喝正好,你要喝的话,还要再凉一凉。乖了,你先吃吧。”
程律云看着他两个黏黏糊糊的,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吃完了这顿饭,其中萧玉台喝汤还差点烫到一次。
程律云十分嫌弃,目露鄙夷:“表姐,你,你是个废人吗?”
白玘慢悠悠的给她吹着汤,自得一笑:“嗯。我惯得,你要如何?”
程律云:呵呵,表姐夫你高兴就好。
第一百八十九章诱捕
接连几天,程律云都忙的不见人影,白玘一连咳嗽了好几天,萧玉台也顾不得管虎牙山上的事情了,专心在家照料白玘。倒是程夫人来过一次,见白玘和萧玉台亲密异常,犹如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神伤的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来过,但衣食住行都照料的十分周全。
白玘身体渐好,这天萧玉台和他说完话,程律云就沉着脸来了。
萧玉台嘘了一声,率先走到院子里:“别吵,刚睡着。”
“不早不午的,怎么这会儿睡了?”程律云问。
“昨晚咳了一整晚。”
程律云已经知道白玘的身份,不免为自家表姐担心:“你们两个……好像是我师徒名分?”
萧玉台也没打算瞒他:“不是。我师父是张修锦。我和他是那种关系。”
“张修锦?”程律云差不点儿跳起来。“你是说现今两位之一的张道长?这可真是,你到底是哪位的徒弟?那这位前又是怎么回事?”不等萧玉台回答,就拍掌定夺,自动忽略了那个“那种关系”,“不行,前几忙起来,没空管你,今天你就搬出去,不许再和他住一块!”
萧玉台敷衍的摆摆手:“乖,阿衍,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对了,你火急火燎的过来,找我什么事?”
程律云想起来就冒火:“有了你的地势图,我们又另派了内应上山,本来顺利攻下了虎牙山,可半道上梧州一支军队横空杀出,两下在半山相撞,还没动手,就先惊动了虎牙山上的。这也就算了,梧州那些人一上山就大下杀手……可恨!我父亲白白背了这个嗜杀的罪名,还被那两个首领给跑了。”
“那两个首领跑了?”萧玉台大惊,“虎牙山上那些人我也见过,并不算什么悍匪,之前你说碍于地势,不好强攻,怎么现在上了山还让重要人物给跑了?之前他们就敢对你下手,现在又是鱼死网破,衍弟,你和程大人这些天务必要小心安全。”
“这个我自然知道。表姐,这其中内情复杂,恐怕梧州的人剿匪是假,灭口是真。只可惜现在两个头领都跑了,昨夜抓到的都是些小喽啰,我连夜突审,一无所获。”程律云说完,重重的拍了一下石桌,恼恨异常。
萧玉台突然道:“我倒是有办法,能引这两人露面。”于是将刀疤重病的事情和程律云说了。
程律云聪敏,不等她开口,就断然否决:“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