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虽然是赶制,但锦衣阁的招牌确实不错,没有一丝错落,细节处都是完美无缺。
七斤看的萌动:“真漂亮!看的我都想成亲了!”
“嫁啊,家里现成的两个男人。成熟稳重的张永明,娇嫩可爱的严绪,你要哪一个……”
七斤冷着脸,呸了一声。
店家和萧玉台结清了尾款,喜笑颜开,三天做好一件喜服,虽然时间赶了点,这几天府里的十几名绣娘都没睡到两个时辰,就连他也跟着去打版、检查,可价格也是翻了二十番不止,做完这个单子,他两个月不开张都行了。
“姑娘,当初做的时候,您交代过不需要定制凤冠,是府上自备的吗?这……您看,这是店里新来的红宝石,做了一套攒丝的红宝石头面,送给您,就当是小店的贺礼。那……那府上将来要有喜事,可一定再来,必定给您优惠!”
萧玉台收了,刚要出门,就见一个男人迎面进来。
这男人长相普通,可奇异的是那两撇八字胡,随着步伐颤动。正是萧玉台和七斤的重点怀疑对象,丁道长。
七斤不欲打草惊蛇,与他擦肩而过,却被这丁道长给叫住了。
“两位姑娘红光满面,红鸾高照,是喜事将近了?”
七斤冷笑一声:“哪里来的神棍?我二人抱着喜服,自然是好事将近。这点事,不用什么德高望重的道长掐指一算,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出来了吧?”
丁妙轻哼,目光凝着看着萧玉台:“姑娘并非临安县人,可知本地不适宜办喜事?”
萧玉台微微一笑:“各地风俗不同。临安县从古来就有闰年不入新人的说法,只不过,我和夫君本非临安县人,并不担心这些。”
丁妙道:“既然知道,就该知道天运笼盖四野,而各地的守护神灵都有所不同。临安县此地,既然有闰年不办喜事的说法,姑娘还是应当顺从。姑娘,新婚一时,久安一世,还是应当慎重。”
对任何女子来说,成婚承载的本就是一生平安喜乐的梦想,丁妙话已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说。
七斤揽着萧玉台上车,敲了敲头:“奇怪了。他怎么会阻止你成婚?“
萧玉台对着她胳膊使劲儿拧了个圈:“怪不得你火急火燎的让我来拿喜服,还特意把马车装扮的红彤彤的,原来,你早就存了引蛇出洞的心思!”
七斤连连告饶:“那……那已经这样了,是办还是不办?我保证你的安全,而且……咳咳,本来也不是让你当新娘子。”
萧玉台瞪大了眼睛:“你是想自己引蛇出洞?”
七斤的计划,就是和严绪成亲。她捧着喜服说出这个计划时,反对的不止有刚从村头大爷家扛回来的张永明,还有鲜嫩可口的严绪,浑身每一根汗毛都在拒绝。
“这不行!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万一你拜完了堂,那个贼不来,你就,你就顺便和我洞房怎么办?”
七斤一拍桌子:“你个小屁孩儿,你瞎说八道什么呢?你看看你毛长齐了没有,小爷能看得上你?”
严绪不畏:“你,你肯定是嫁不出去……”
七斤跳起来:“胡说八道!小爷在京城不知道多受欢迎,放出风去,那排队要娶我的人,能一直从京城排到临安县了好么?”
萧玉台捂脸,拽下蹦到桌子上的七斤:“你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要欺负的徒弟?小绪啊,你放心,就当帮你七斤姨一个忙吧。”
张永明身体素质确实不错,已经能坐起来了:“这不行。太危险了,七斤姑娘,虽然你身手的确不错,但此事涉及女子名誉,既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那,那张某就绝对不能让你冒险。就这么说定了,诸位古道热肠,可是和张某都是非亲非故,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我觉得,还是由我自己来假扮新娘……”
严绪一口水喷出来:“你……我师傅的喜服,你穿不下!我师公花了大价钱做的,你几辈子做牛做马都买不起。”
萧玉台赞同:“你真的穿不下,而且,我家的小绪儿要是娶了这么一个膘肥体壮的媳妇儿……长大以后会不愿意成亲的。”
严绪泪流满面,无力反驳:“师傅,您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管怎么说,张永明就是不同意让七斤涉险。最后商定的结果出乎意料,张永明力排众议做新娘子,由七斤迎娶。
萧玉台啃着糖饼,有点沧桑道:“小绪儿,你虽然年少机敏,可是还是有一点不足之处。”
严绪不等她开口,就知道自己这师傅要说什么,有点一言难尽的反问:“易牙之术太差?”
萧玉台、七斤,连半死不活的张永明都一起点头,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张永明道:“年轻人还是要好好学厨艺,不然将来你娶不到媳妇儿是小。我觉得目前,你师傅就大有可能将你逐出师门!”
严绪悲愤的咬了一大口糖饼——这什么世道!
七斤装扮成男子,出门散发了一些喜糖,果不其然,四处多了不少眼睛。因为村落里生人少,来的人并不算多。
“看来我们猜的没错。这贼并不是一个人。监视我们的,至少有四个人。身手都不怎么样。可是,照这么算起来,就不太妙了。”
张永明沉沉颔首:“不错。临安县里,能调动这么多人,只有少数几人。其中就包括娄广义。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娄广义肯定不会去动这些人。何况,对我最不利的,还是娄家二小姐死前的指认。我始终想不通,当时娄家二小姐怎么会指认我?难道……对方和七斤姑娘一样,精通易容?”
七斤万万没料到的是,自己主动出击,引蛇出洞,反而将自己处于被动之中。为了让对方上钩,这时候也不能再出去查探,只能假戏真做,迎娶“张永明”。
因为是外地来的少年人,又没有父母做主,本村里正就拉起了几个长辈,提前一晚将张永明接到了临近两家的一个大院子里。凌晨时分,萧玉台和严绪起了个大早,去为张永明上妆。
刚进门,就听到一声惨叫,严绪将师傅护在身后,抢先进去,才发觉,是村里挑选出来的“全福奶奶”,正在给张永明开脸呢。
全副奶奶经验丰富,下手狠辣不留情,沾上面粉的白线在脸上飞快的舞动,每一下都拽下无数绒毛。
“没事儿,忍忍,一会儿就好,话说回来,奶奶我开过那么多回,你这张脸最有成就感了,瞧瞧这绒毛……都快赶上男人的了!”
这个强健有力的汉子,受了重伤都不曾哼一声,今天被几根麻线在脸上动动汗毛,竟然疼出了眼泪。
“哎哟,大姐儿,瞧瞧,这个开了脸,更好看。为了漂亮,你就忍忍吧!瞧瞧这宽,肯定是个能生的!”
萧玉台忍着笑在一旁等着,开过脸,几个小媳妇儿蜂拥进来,还要给他上妆换衣服。萧玉台担心露陷,好说歹说给劝了出去。
“新娘子害臊,还是让我们来吧……”
张永明敷着一脸的白粉,僵着脖子坐在铜镜面前,生无可恋:“早知道,就该让严兄弟来了……新娘子真不容易!”
第二百三十九章戏里一双人
喜服是照着萧玉台的尺寸所制,她身量纤细,张永明自然穿不下。所幸外面的两层丝衣宽大,因此就用了个折中的法子,在里面穿上一件红色里衣做底,再套上纱衣。
萧玉台为“新娘”画好妆容,再换上衣服,严绪看着自家师傅的手艺,颇有点一言难尽的神情。
“这样也好……至少看起来不太容易穿帮。只不过,万一这个贼挑剔起来,不愿意下手怎么办?”
萧玉台粗略的算了一下今年破例成亲的新人:“至少有八成把握,他会动手。这个贼很是奇怪,除了新娘子遇害之外,并没有听说过别的姑娘出事。所以,可以大胆假设,他只是对新娘子情有独钟。而照临安县的习俗来说,这两个月破例成亲的人明显多于前面的,所以,据我猜测,可能他有些急了,所以才让自己的同伙丁妙促进喜事。”
铜镜里,映照出一团,白面饼一样的脸盘子上面,还有红晕。虽说照的不太清楚,可隐约已经有点“见鬼”了的雏形,张永明感慨万千:“萧大夫,新娘子真的全都是如此?新郎官掀开盖头的时候,不会大叫一声见鬼了吗?”
严绪回想了一下,自家大嫂进门时的情形,当时他年纪还小,没什么避讳,还在洞房里胡闹了半夜。可是,毕竟有被逐出师门的危险,于是笃定的点点头:“就是这样,脸画的越白,脸颊染的越红,越喜庆!当年我嫂子……咳咳,也是这样!”
张永明顶上盖头,道:“那严绪留下,萧大夫回家等候,务必要小心。”
萧玉台将红手绢递给他:“这手绢上浸了,药效很强,你用的时候要小心点,不要把自己给迷晕了。”
张永明道谢接过,还是坚持让她先回去。萧玉台也知道,他担心那贼人出现会误伤自己,也就不坚持了。
“也好,我对村民说的,是新郎的妹妹,在家等候也合乎情理。”
吉时已到,张永明被“严绪姑娘”搀扶着上了轿,虽说是外地来的,但村民都十分热心的出了主意。原本是在临近的院子里待嫁,全福奶奶觉得太近了,提议让花轿绕着村子走一圈。
“……我晓得你们年轻人看着手头宽裕,虽说没有几个亲人,但这是一辈子的大事,要热热闹闹的,让花轿走一圈,大家伙都知道,也沾沾喜气。”
张永明一想,这样一来,声势更大,自然同意。严绪办事利落,又托人去买了半篓子麻糖,一路散发给雀跃闹腾的童子,又听了无数喜话。
虽然是假的,可村子里喧嚣欢庆,连严绪这个半大少年都觉出了喜庆的味道。
“还是你好,坐在里面什么事儿都不会管了。我在外面,跟着这些热心的婶子婆婆,脸都要笑僵了好么?”严绪刚说完,一个皮猴子跳起来,拽着他衣袖使劲儿摇晃。
“还有糖吗?伴娘伴娘,没有糖,不许走!这巷子是我们家的!”
“错了,错了……李二娃,你是个啊!是这么说的,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喜糖来!”
垂髫童子齐声耍玩着要糖,严绪耳朵里都嗡嗡的,全是孩子们的笑闹声。
好容易散出无数喜糖,突破重围,严绪一身热汗,催促着花轿快点走。
张永明缩在轿子里,咬牙切齿道:“你进来试试!我穿了五层衣裳,汗出的跟下雨似的,还得待在这里面,一丝风儿都没有!脸上的面粉都糊成面疙瘩了,一块一块的往下掉呢。”
严绪飞快的透过帘子瞅了一眼,他手中握着的喜帕上,果然有一块块白白红红的不明物体,不由大笑。
“你就忍着吧!师傅和七斤姑娘都不似个姑娘,连个香粉都没有,只好用面粉代替了。”他啧了一声。“说实话,我也不晓得,师傅是为了糊弄那贼呢,还是故意捉弄你呢。她就是孩子脾气,都是我师公惯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吃饭都差点要人家喂的。”
张永明时常听严绪说起这个师公,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可严绪的口气听起来无限钦佩,这师公似乎是无所不能。
“若有机会,我也想认识认识你这位师公。不过,萧大夫与他婚期将至,为何他一直没有回来?”
严绪淡淡道:“可能是有事吧。师傅没说,我也没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