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台好笑的蹲下来,与他平齐:“你找谁呢?我带你去。”
“我要先找严哥哥,让他去找县主大人!”
县主?大人?萧玉台默了默:“你找县主大人做什么?而且,严大夫受伤了呢,你不知道吗?”
小孩抿了抿嘴:“我知道,可是……我不来搬救兵,我爹爹就被打死了!”
萧玉台已猜出这孩子的身份,笑着问:“那严大夫都起不来,如何带你去找县主?再说了,县主又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县主就会帮你?”
“我……”小猴子被这问题难住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突然斩钉截铁的道,“我是严哥哥的徒弟!那我就是县主大人的徒孙,县主大人肯定会帮我的。我长大以后,也会好好孝顺县主大人。不对,你是谁呀?你别问了,虽然你长的好看,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我现在有要紧事,实在没空陪你。你告诉我,严哥哥住在哪个房间。对了,你就是严哥哥要娶的媳妇儿吗?”
萧玉台笑着摇头:“自然不是。我是你严哥哥的师傅。”
“哦。什么?不对!我严哥哥的师傅可是县主大人,比县令胡大人还要厉害的!你明明是女的,怎么会是县主?”小猴子瞪大了眼睛,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小姐姐,好姐姐,快别逗我了,我真有急事。”
“小家伙,嘴可真甜。你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是谁。让我猜猜,你姓秦,叫秦钟灵。对吗?”萧玉台带着小泥猴往侧厅里去,吩咐小六子去找两件衣裳。
小六子忙应了:“知道了县主。这孩子没冲撞您吧?”
秦钟灵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你真是县主?”
萧玉台笑着点点头:“还有些温水,你进去将身上擦洗干净,出来再说。”
钟灵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急忙进去了。
钟灵才七岁,正好隔壁孩子也有八九岁,便借了一身旧衣裳回来。
“县主,这是我师傅的孩子,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这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出了什么事?”萧玉台有些奇怪,这小六子分明知道,怎么又支支吾吾的。
“是前天的事了。来了一伙富贵人,听说,家里还有人在京中做官,不得了的,非说,非说钟灵这孩子是他们家的,要和师傅抢人。钟灵分明是师傅的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师傅便将这些人赶走了。昨天晚上,我送师傅出门,发现那些人堵在门口……好像又来了。师傅再三交代,不许我四处张扬,恐怕……对钟灵不好。”
正说着,小猴子秦钟灵裹好衣服出来了,伸出两只小爪子拽住了萧玉台的衣裳。
“小姐姐,您……真的是县主大人?”
小六子吓了一跳:“灵儿,快放手……”
萧玉台笑着蹲下身:“县主就是个没意思的封号。你要喜欢,就叫我姐姐。”
秦钟灵点头如捣蒜:“好姐姐,你去救救我爹吧!我长大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
萧玉台摸摸这孩子凌乱的头发,让小六子去拿梳子:“我已经听说了,你父亲暂时不会有事。你先陪我吃点东西吧。”
钟灵到底不放心,胡乱吃了两口,就眼巴巴的看着萧玉台。她一整晚没睡好,白玘自然舍不得,可这孩子嘴上不说,眼神却越发可怜,就是认准了萧玉台。
“小猴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呢?”萧玉台最终还是答应去了。秦钟灵虽然嘴上说着,让她回去休息,可搀着她的手上了马车,眼睛里的喜悦挡都挡不住。
小孩子的心真是纯真的不像话,谁看了都容易心软。
“因为,我吃了好多好多县主送给我的好吃的。上次县主娘娘还给我一块布,福婶给我做新衣裳了,不过我舍不得穿。下个月就是我生辰了,到时候再穿,羡慕死他们。爹爹每次都和我说,县主是喜欢我们才给的,所以,我也最喜欢姐姐了。我种了好多红豆,等到熟了,我都送给您。”
小猴子一下子没了局促,说的眉飞色舞。
“好。那你可要记得。”
秦臻这也算是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了。突然冒出一伙人,说是孩子抱错了,非说秦钟灵是他家的孩子。
“钟灵是在这里出生的,大家都知道他是秦大夫家的孩子,毋庸置疑,这些人怎么闹起来的?”
小六子挠了挠头:“这我也不知道了。好像听说,连胡大人都拿他们没办法,说的有理有据的。”
秦家那扇半旧的院门,早就被推搡倒了,院墙也倒了一大半,中间或坐或立的站着些家丁打扮的人。
其余的,倒是村里的村民,各自拿着擀面杖、簸箕,一人端着一个小马扎坐在里头,两下倒是僵持住了。
钟灵迈腾着小短腿下车,指给萧玉台看:“县主姐姐你看,他们来了好多人。其实我是不怕的,可是我怕爹爹真的把我给他们了。”
第三百零一章扑朔迷离
秦臻见到白玘一行人,吃了一惊,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锄头。
站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看样子,都不是正主,是这家的管家,眯了眯眼睛,先见了个大礼。
“这位,就是胡大人所说的余宁县主吧?小的给您请安。”
萧玉台嘲讽一笑:“看样子,贵主人这功课倒是做的很足。”
管家诚惶诚恐道:“您说笑了,这不也是担心冲撞了您嘛?何况,这小人说的倒是句句属实,还没说什么呢,这……您瞧瞧这院子里的人,秦大夫在此地,人缘倒是真真不错。”
院子里人确实不少。
萧玉台坐到上首,慢慢悠悠的打量了这管家一眼,突然笑了。
管家莫名其妙:“您……您笑什么?”
“你还不走?去召你家主人来见。”
管家愣了一愣,想起胡敏徐所说的,这县主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其表弟薛衍却手握实权,是圣人亲信。因此虽然不太恭敬,可还是应了,不过一会儿,便进来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
男子有些虚胖,进门环顾一圈,眼睛都黏在萧玉台身上了,被白玘冰冷的眼神一瞪,吓的浑身一哆嗦。
这白嫩嫩虚腾腾的小胖子,就是夏侯成义。
“既然夏侯公子口口声声说,当年是奶娘不慎将两个孩儿给抱错了,这养在秦家的钟灵儿才是夏侯家的子嗣。那倒是要问问,抱错的那个孩子呢?既然是要换回来,又为何绝口不提?”
夏侯成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道:“县主,这……也是我太急了,原本就是想先将孩子认回去,太急了。您可不知道,小民知道这真相的时候,都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就想着尽快赶来见见我的亲生儿。恰巧家里那孩子又病了,经不得这样长途跋涉日夜兼程,因此我才自行过来。我瞧瞧我这本应该金尊玉贵的孩儿,如今却住在这茅草屋里……您看看,这头一抬就能碰着屋顶的蜘蛛网……哎哟,我可怜的儿啊……”
这唱作俱佳的,萧玉台听的一声鸡皮疙瘩,看向秦臻,他怒气腾腾,却没有斩钉截铁的否认。
萧玉台心中一动,缓缓道:“既然那孩子病了,那便稍微等上几日,你二人各自拿出证据。秦臻大夫是医署的官员,在本地也甚有名望,你要认回儿子,那也必须得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一丝疑点!你便打点妥当,去将那孩子接过来,这件事,于私,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于工,也有临安县县令胡大人坐镇,又是人伦大事,你又怕什么呢?”
“可是……可是小民实在是急啊。”
萧玉台哼了一声:“都七八年了,何必急在一时?何况,灵儿是秦臻大夫一手养大,你这样逼迫他的父亲,就不怕将来影响你们父子情分?”
小胖子夏侯成义见萧玉台这偏帮是偏定了,只好先退一步:“那小民这就去将孩子接来,您可千万要为小民做主。”
“自然。”
小胖子走后,外面的村民们也浩浩荡荡的散了,纷纷留下豪言壮语:“秦大夫别怕,再有啥事,去叫我们,吆喝一声就来了。”
这中间还有端着碗正扒饭的,这才回家吃饭了。
秦臻哭笑不得,先谢过众人,才说起旧事:“这人找上门来,我原本也不以为意,可昨晚那管家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当年我夫人生产时,确实有一家过路的富商,也恰巧同时生了一个女婴。”
“女孩儿?那又怎么会抱错?”这会儿功夫,七斤也颠颠的跑来了。
萧玉台扶额道:“不是与你留了信,叫你看着点严绪。怎么又来了?”
七斤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知会了医署的人,恰巧有个大夫今日轮休,就自告奋勇的去看着他了,无妨的。你接着说。”
“正是。我夫人生产时,稳婆清清楚楚告诉我,生了一个男孩儿。可是那管家斩钉截铁的说,已经滴血认亲,那女孩儿根本不是他家老爷的骨血。我便有些狐疑。”
“既然是夏侯成义自己提出,便让他去将孩子带来,到时候再说。”
回了院中,萧玉台蒙上薄被,昏天黑地的睡了一起,起身时天已黄昏,天边难得出了火烧云,红彤彤灼热了半壁天地。
“真红……果真天凉好个秋,比夏天舒服多了。”
不等她问,白玘便祭出一面水镜:“这夏侯成义果然有问题。”
水镜里,夏侯成义正团团转,管家候在一边。
“这个县主果真不好对付,要不是她有个厉害的兄长,老爷我,我也是不怕她的!不过,她,她可真好看……”
管家胡子抖了抖:“我的老爷,您还敢偷看县主!这事儿您要是办的不好,那老太爷说到办到,那价值几千两的良田可都要便宜二房了。家里的家产总共就这么多,老爷,您虽然是长子嫡孙,可要是让出这么多良田,那……那将来再分家,您得到的好处可还不如二房三房了!”
夏侯成义晃了下脑袋,从美色中挣脱开来:“说的是,说的是,不应该沉迷美色,差点误了正事。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啊?那孩子命苦,早就病死了!我还能刨出来给他不成?!”
管家四下看了看,鬼鬼祟祟的道:“老爷,这还不容易,您从小姐的丫头里挑一个模样称头的,让夫人快些送过来,先将小少爷抢回来再说!”
“这……”夏侯成义对这管家十分信服,苦恼道:“婷儿走了,她好些日子没理会我,说我对婷儿看顾不够……我也不想的啊,婷儿是我的宝贝女儿,我哪会不疼她?可是……”
管家胡子抖了抖,道:“我知道夫人伤心,可当务之急,还是小少爷要紧。小姐固然好,可也已经如此了,老爷可要好好安抚夫人。老爷您何必非要和夫人对着说,您哄一哄她不就成了?”
白玘收了水镜,萧玉台皱住眉头:“怪不得这夏侯成义当时那副神情。那孩子原来早就病死了吗?可是看这管家恭敬的样子,那小姐也不像假的。”
“既然小姐是真的,这夏侯成义为什么要来找钟灵儿,这辛辛苦苦的抢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意思?”
萧玉台看向白玘,刚说了个“小白……”,就见白玘摊开双手笑了笑。
萧玉台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笑什么……不是要告诉我,你又不能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