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是个技术活——玉不毁
时间:2018-01-12 16:12:54

 
    清官难断家务事,围观的人也便恰到好处的劝劝,谁也说不出个公道话来。七斤在外面瞧着热闹,突然被个乞丐挤进了身——要知道她便再行动不便,该有的敏锐度还是有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被一个乞丐靠近?果然那乞丐趁乱给了她这么个布条。
 
 第三百一十八章月夜寻香
 
    “这是一斤的笔迹。”七斤神色凝重。“便是周渠。他如今可是御前统领,天子近臣,在京中管理禁卫军,整个皇宫大内的守卫都由他负责。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案头镇,何况还要鬼鬼祟祟的给我传信?我看,他这纸条是早就备好了,却没有料到会碰到我——所以,他是随即求救的。”
 
    萧玉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别急,自然是要知道来龙去脉,才知道该怎么助他。你方才说求救,他是受伤了吗?”
 
    七斤眯了眯眼:“他步伐沉沉,呼吸不稳,别的我看不出来,可看他那样子,功力还不到从前的三成。究竟什么人能把他伤成这样?又有什么人敢伤他?”
 
    看她有些神伤,毕竟是从前出生入死的兄弟,萧玉台正想着如何安抚她,这丫头便一拍桌子:“你吃了没?那小二给我推荐了菊花宴,我这便叫他上来,吃过了饭,我们……”
 
    白玘咳了一声,自然是不赞同。
 
    萧玉台装傻:“小白,怎么了?不爱吃菊花?那还有什么?”
 
    白玘淡淡道:“车马走了一天,不如早些休息。”
 
    她倒不觉得累,反而想去看看这菊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调皮,像是在撒娇,又是吃定了他。
 
    白玘便不再看她,破罐子破摔了。“你喜欢,便去看看,不过,依我所料,今日你未必能听到钟声。”
 
    七斤不信,拿出一张字条来:“怎么会呢?你看,这是那小二免费送我的,是近二十年来钟声响起的时日,有五次都是今天呢。所以这几日人才这么多,多半是来看这双丝婵娟的。”
 
    两个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萧玉台,她若无其事的吃了一口雪梨,这两个人还不放弃,仍旧要她选一个站边。
 
    她心里腹诽,这两个越发幼稚,最后还是朝七斤笑笑,站了白玘:“那要是今晚开了,便摘上十朵菊花,给小白戴在头上,罚他……嗯,戴着花去给我们买葱油饼!”
 
    七斤自然不会当真,十分鄙视她的重色轻友:“就怕你到时候舍不得。依我看,要真是我赢了,你们两口子更有可能把我给灭口了。”
 
    再过几日便是九月十五,重九已过,入夜时分,便降下薄霜,
 
    萧玉台紧了紧披风,望向不远处的琉璃桩,脚下遍地都是菊花,唯有数条小径可以通人。这时候,漫野里,除了沁人的菊花,便是乘兴而来的人们。
 
    “双丝婵娟声名远播,果不其然。听那对夫妻的口音,倒像是南方人,千里迢迢到了这边来看菊花。”七斤搓了搓手,后悔不该逞强,原本以为上山必定发热,便没有带披风,哪知道这山上这么凉。
 
    萧玉台打开披风,示意她钻进来:“早和你说过,你如今是孕妇,半点也不长记性,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琉璃桩倒是天然一片奇景。你看,山上没有灯火,却用十余面一人高的铜镜将月光投影,再加上这里天然地形,反倒显得明亮起来,不借一点烛光,却能有这样的天光借景。这样的景致,就算看不到双丝婵娟,也不虚此行。”
 
    七斤觉得脚酸,歪了歪,自嘲自己有孕之后,果然娇气了,这才走了几步路,连萧玉台都还没说什么呢。
 
    萧玉台看见了,也不戳破她,笑眯眯的朝后一伸手,白玘便递过来一把轻便的竹椅。七斤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觉得真是重新活过来了。
 
    白玘早有预言,果然没有听到钟声,双丝婵娟自然也没有开。
 
    七斤哪里肯走,又精神了小半宿,翌日睡了整整一个白昼。下午的时候滚起来了,又觉得不能这样干等,得想办法去主动联系周渠。
 
    于是七斤自告奋勇,亲自出了银两,找小二城东城西跑断了腿,凑齐了满满一桌子萧玉台爱吃的(只要是能吃的,还真是没有她不吃的)。又花费银钱将后院包了下来,亲自剥壳扒虾,剔骨喂肉,把萧玉台哄的眉开眼笑。
 
    酒足饭饱之后,七斤看差不多了,拿出字条凑到白玘面前。
 
    “来来,白大爷,闻闻,看看送着字条给我的人在哪儿。”
 
    “我家小白又不是狗。”萧玉台吃饱了,笑眯眯的看这两个。
 
    “当然不是!”七斤有求于人,涎皮赖脸的说了一堆好话,巴巴的凑过来。“来嘛,这几天,案头镇里玉台的吃食我都包了,当牛做马……我拔的草也先给玉台吃。”
 
    萧玉台扔她一根鸡骨头:“草料你就自己留着吃吧。小白,能找到这人吗?周渠如今是御前统领,我担心与阿衍有关,还是要尽快找到他,问问什么情况,这样,我们也不必每天晚上都去琉璃桩苦等了。还不知道那双丝婵娟什么时候才能开呢。”
 
    白玘接过字条,暗中凝神,虚空中已经凝结成一道寻气符。
 
    这道符原本是无影无形的,萧玉台“咦”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又不动声色的沉寂下去。
 
    白玘早察觉到了。
 
    萧玉台与仙胎相生,受各路精元滋养之后,抱住了仙胎。而母体也产生了变化,她已经开始滋生灵骨,也能察觉到灵气的变化,所以才能隐约看见寻气符的踪迹。
 
    同时,白玘想要隐藏她的气息,便越来越难了。
 
    “气息很杂乱,也许是经过许多人的手。不过,主要有一道特别清晰的,指向城东。”
 
    七斤一拍桌子:“这就对了!果然厉害,走!”
 
    三人找到一间画坊,顺着气息指引进去,一个老头儿广袖垂地,几缕飘落的胡须上也沾满了墨汁,正废寝忘食的大挥狼毫。
 
    “画师朱荀?这字条……看起来,的确是他的笔迹。我还奇怪,一斤那小子何时能写这样一手好字了。”
 
    七斤嘀咕几句,过去问道:“朱先生,劳您驾,向您打听一件事。”
 
    朱荀胡须抖了抖,一滴墨汁落在了画上,小老头儿笔尖一颤,三下两三便将这滴落在菊蕊上的墨汁改成了蜜蜂,活灵活性,似乎还能听见蜜蜂的嗡嗡声。
 
    “哎哟,这画上蜜蜂,这幅画好像更有灵性了。不过蜜蜂都是成群结队出行的,那不如多画几只?”
 
    老头儿来劲儿了,一只两只,一路画下去……
 
    密密麻麻的一纸蜜蜂……
 
    萧玉台目瞪口呆,简直痛心疾首,好好的一幅霜菊图,自此完全不能看了。
 
    朱荀却丝毫不以为意,这会儿才想起来答话:“小姑娘……你刚说什么?哎哟,甭管你说什么,你坐下来,让我给你画上一幅拈花一笑图,我就告诉你。”
 
    七斤:信不信我揍扁你啊!
 
    朱荀:随便揍!我信,你揍我呀!
 
    七斤扭着脸,腮帮子都笑的僵硬了:“朱先生,究竟好没好?”
 
    朱荀抖了抖胡子:“就好了,我一个老人家,画一幅画容易吗?催什么啊小娃娃。”
 
    还老人家,刚才画那几十只蜜蜂的时候,倒是挺敏捷的,萧玉台连拦都来不及拦。
 
    她正看那幅画,仍旧惋惜。老头儿倒有意思,忙里偷闲抬眼见是个眉目清净的少年夫人,顿时好感大生,指着一个宝蓝梅枝的大肚瓷瓶道:“小娃娃,叹什么气,你看那瓶子里,有一副差不多的霜菊图,送你玩儿了。”
 
    萧玉台喜不自胜,将七斤扔在一边,兴高采烈的去赏画了。
 
    “哦,你是问,这字条是不是我写的,写给谁的,什么时候写的,是吧?”终于完事儿了,七斤扭着脸拿出了字条。老头儿捏了捏胡子,干笑一声:“早说啊,这点小事。不过,这三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你一个。”
 
    “嗯?”七斤眯了眯眼,气氛顿时有些危险。
 
    朱荀不露声色的往后退了退,躲到了萧玉台身后:“是我写的。就这个。”
 
    “那其他两个问题呢?你什么时候写的,是写给谁的?你写字条总不能是没事儿写的玩吧?啊!”七斤声音平静,可分明有点磨牙的咯吱声。
 
    朱荀一指白色幕帘:“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七斤掀开幕帘,长长的案几上,堆满了一般无二的字条,全部都是“夜半钟声琉璃桩”。
 
    朱荀缩了缩脖子,躲开七斤杀气腾腾的目光:“别这样嘛……小姑娘,你喜欢,我送你,要多少都可以。”
 
    这长长的一条案几,满满都是。
 
    少说也有数千条!
 
    这老头儿到底什么毛病!闲着没事儿画蜜蜂、写字条、还画姑娘!……
 
    七斤咬牙切齿:“老头儿,你很闲吗!”
 
    “不是不是!”朱荀摇头摆手。“其实吧,我这画坊,最出名的是字,对,没错,就是题字,夜半钟声琉璃桩。这案头镇里,画画最盛名的是城西的刘洵。每年这时候,许多人慕名而来,求了刘洵的菊花,才来找我题字。这个嘛……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有了经验了,所以,每年这时候,我就多写上一点,让小厮给送过去,谁来买画,这题字直接往上面一贴就是了。诶,诶,姑娘,你别这样啊,我写了好久的,别撕啊!那可是我一年的饭钱啊!……”
 
    萧玉台憋着笑把暴走状态的七斤给拉了出来,断断续续的道:“别气了……乖了,生气了可就不漂亮了……大不了今天晚上我再陪你去等。最晚也不超过这十余日,双丝婵娟也就要开了,就当是去赏花。”
 
    七斤气的舌头都打结了:“这老头儿,瞧着仙风道骨,一脸可靠的模样,居然……是个油嘴滑舌的老流氓!白白浪费我一下午的功夫。”
 
    萧玉台笑眯眯的劝道:“仙风道骨?那是你没怎么见着张修锦,那老家伙,才是老流氓中的翘楚。算了,别气了,至少,一眼就看出我的小七儿是个大美人儿,至少,眼光是不错的。你就原谅他吧!”
 
    七斤一听,拍着手掌:“自然是原谅他了!至少不瞎嘛!”
 
    如此这般,晚上七斤又精神抖擞的邀约萧玉台一起去琉璃桩。
 
    白玘自然不肯,恨不得将这没眼色的货给打出去,可萧玉台朝他一看,他却毫无原则的妥协了。
 
    这番出去准备齐全,带了一整只的烤羊腿,还有一壶清爽的菊花茶,一壶暖融融的大麦枣茶。
 
    白玘从来舍不得叫她吃半点苦的。
 
    吃羊腿的时候,那对南方夫妇两个便过来了,厚着脸皮讨了一口大麦茶喝。
 
    “实在是抱歉,贱内体寒,有些畏风,在下手头又不宽裕,又实在无能,并没能照料好她。今日沾了两位夫人的光。这……夫人若是不嫌弃,在下有一张护理初生儿口舌生疮的偏方,极其管用,就送给夫人。”这男子体型微胖,一脸和气,举手投足都是笑嘻嘻的,让人心生好感。
 
    这中年男子身上一股极淡的药味,虽然淡,却极其深入,非是数十年浸淫药房不可得。再看看他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长年在药房做事的各种习性带了出来,萧玉台便大半确定了他的身份。
 
    “大叔可是药房管事?不过,听您说起药房,又是秘方,看来,您不止是药房管事,多半还是某个药堂的东家?”
 
    这年纪轻轻的夫人,观察入微,看人倒十分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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