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画呢?”
张修锦上前一步,打晕这人,扛着就往外面跑。萧玉台忙乱的跟在后面,什么都来不及细想,直接逃出了案头镇。
七斤正坐在车辕上,打算这两人再不出来就进去找了,正要进去,就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狂奔出来,忙调转车头,将老头儿和萧玉台扶上车,一直到了数里外,才停下马车。
“你们到底在跑什么?”七斤揪了一下朱荀的胡须,没反应,睡得死沉。“这老流氓怎么回事?”
“啊,你叫我干什么?”张修锦自动对号入座。
萧玉台真心觉得丢人。
“刚才你跑什么?”
张修锦翻了一下食盒,扒出半只烧鸡,撕拉一下将整个鸡腿给了她,大口咬了一口肉,才含含糊糊的道:“也不清楚,就是为师这么多年的经验吧,这人和那双丝婵娟必定有所牵连。我有些问题想问他,自然要把人带出来。之所以打晕吧,是我觉得,他在那里面,也有些不正常,不一定能问出话来。”
“不过,事情棘手了。”
萧玉台啃着鸡腿问。
师徒两个吃着烧鸡,七斤巴巴的在一边看着:好家伙,最好的一块分给了玉台,她都伸出手来了,老道士把她忘了个干净。
“为何这么说?”萧玉台虽然平时对这个不怎么靠谱的师傅不怎么尊敬,但对他的能力却不曾怀疑。
“你身上的玉如意,是从云枯那小子身上夺来的吧?你体质特殊,当初我软磨硬泡好不容易从那小子手上抠了一小块下来,给你护身。一旦有邪祟靠近,玉坠便会发烫。你现在是抱着整个玉如意了,靠近案头镇,可曾觉得玉如意有什么不对劲?”老道士吃的满嘴流油,几口就撕扯完了,最后留下一个鸡翅,慢慢的咂摸着。“真好吃。你这个夫君虽然是麻烦,但手艺还是不错的。”
“非但没有,靠近那双丝婵娟,还觉得暖融融的,十分舒服。尤其是昨夜,我误闯进去,玉如意温凉舒适,简直不想出来。”萧玉台早便觉察出来了。只是……她自小虽然是跟着张修锦修行,可一腔热忱都在医术上,还真是不太懂这里面的缘由。
“这是因为,这双丝婵娟生长的地方,恰好是凡世间的一个灵涡,灵气充裕。这花种又阴差阳错,灵智开的及早,自己通晓了修行之法。它不曾杀生,不曾害人,如何能有邪气?”
“可那些人分明是被它拘禁在里面……”萧玉台越说越糊涂了。
张修锦扔掉鸡骨头,抽出一根细长的,跳下马车,在地上比划给她看。
“徒儿,你还真是对道门半点心思也没有,连最基本都不入心。我问你,神仙为何要留下金身,受凡人香火?”
萧玉台道:“这个倒是知道的,师傅说过,仙人留下金身,接受凡人的供奉。”
“这个双丝婵娟如今就类似于此。它每年选中的人,对双丝婵娟都有极度的敬畏和信奉心理,它将这些人留下来,吸收他们的这种崇拜的情绪,自身便有些陶醉,愈发的觉得自己厉害……”张修锦努力说点自家这个徒弟能听得懂的。他可是知道的,遇见白玘之前,这小徒弟是丝毫不信鬼神之说的。
七斤道:“这不就是自我催眠嘛?”
萧玉台也问:“那为什么卢广成也被选中了?他是外乡人,在他眼里,双丝婵娟就是一株好看点的花罢了。”
张修锦听完了个大概,吧唧了一下道:“你说他妻子新丧,兴许是因为,他那一刹那突然想,大家都这么敬畏这花,它真的有这么厉害吗?要是能让我的妻子起死回生就好了。所以,在这一瞬间,便被花种选中。他对花种,有所求。就是俗称的,求神拜佛。”
萧玉台似懂非懂,总之这双丝婵娟的确麻烦了。白玘之前和她说过,夺取别人的精元,便欠下了了因果。若是白玘只是要脱身,应当是不难的,可他的目的,还是那双丝婵娟的精元。
“好吧,那现在该怎么办?怎么进去找人?找到人我们怎么出来?”
“明晚出了月亮,跟着你走,你能看得见,我和你一起进去。然后……你那个夫君不是疼你疼的厉害,兴许凭你与他心有灵犀,能顺利的找到他。然后,”张修锦拎起肥猫,“让阿精带我们出来。”
七斤还记得那烤鸡之仇:“所以,你完全没用嘛?”
张修锦道:“这话怎么说的?我可以殿后,打架也是可以的。对吧,乖徒儿?”
“呵呵……”萧玉台意味不明的撇了撇嘴,“是啊,揪头发插鼻孔……”
“玉台也实是不容易,跟着这样的师傅,竟然还能长成这般的正人君子。”
当朝大国师张修锦,再次被无礼取笑了。
“师傅,要是这东西杀生了呢?”
张修锦想也不想:“那就好办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杀生之心
张修锦说了许多,萧玉台似懂非懂。可她的重点本就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身体自己清楚,白玘已经十分辛苦,如今好容易碰到这东西,他是不会放弃的。
白玘要的,一直就是花种的精元。
萧玉台突然发问:“师傅,要是这东西杀生了呢?”
张修锦想也不想,一拍大腿:“那就好办了!别说你夫君,你师傅我一根手指头也能碾死它了!”
“为什么?”
张修锦嗫嚅了一下,努力组织着自己这个徒儿能听懂的话。
“因为……它本身的所有灵气,全都是来源于当地百姓对它的信仰。一旦杀生,不,哪怕仅仅有了杀生之心,它所修的道法就会被打破。”
“那就让它杀生吧。”
张修锦胡子颤动,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你让它杀生它就杀生?它凭什么听你的”
“好香的烤鸡……在哪里啊……”说话间,朱荀手脚并用的从一旁的草丛里爬出来了——萧玉台嫌弃他脏,一到了地方就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马儿正吃草呢,嫌弃的打了个响鼻,用腿踢了踢他,
朱荀浑然不管,连迭声的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张修锦嫌弃道:“这是城外,城里出事了,老道路过,将你救了出来。”
“什么城外?我是问,烤鸡在哪儿呢?”朱荀状若癫狂,几欲崩溃,扯着张修锦的衣领不断摇晃。“烤鸡呢?我闻到了!我这个鼻子,谁也别想骗我!”
他靠近了细细嗅了片刻:“你偷吃了是不是!”
七斤闭上眼,一拍脑门:“这世上的老人都怎么了?一个一个……这样一比较,你师傅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萧玉台拎着烤鸡出来,朱荀才闻着味,就撒开手去,如同一条饿了一旬的恶狗,猛扑上来,直接用嘴抢到了烤鸡……
张修锦……沉默的整理衣领。
萧玉台……沉默的擦拭着手上的油。
七斤……沉默的幸灾乐祸。
又投喂了半只烤鸭,几个馒头以后,朱荀终于正常了。
“咦,这位老道果真仙风道骨,颇有些大隐隐于世的神气,不如,让在下为您描画一副,您看如何?”
萧玉台直奔主题,拨开目瞪口呆的张修锦,问道:“你可知道,这两日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花开了!一年一度的双丝婵娟开了!”
萧玉台:“不是这个。”
“别的啊,那我不知道。”
“那你去琉璃桩上干什么!”萧玉台问。
朱荀答:“我去碰碰运气。他们不喜欢让我靠近双丝婵娟,每年花开的时候,全城的画师都能去看,就不许我去。所以,我这回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近些观看。果然,昨天夜里让我看见了,还画了一副……对了,我的画呢?”
“我说被一阵怪风吹走了你信吗?”张修锦等他吃的撑了,才又从食盒里掏出来一碟子酒卤鸡翅,慢慢的咂摸着。
朱荀还想再吃,可实在是吃不下了。
“那些人为什么不让你上去?”七斤问。
朱荀摇摇头,眼巴巴的看着酒卤鸡翅,突然道:“给我一碟这个,我就说。”
“你先说。”七斤算是上过当了。“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给你两碟。”
“大概是三十余年前吧,我书画始有小成,那一年我也有资格上去了,可是……还没等画完,花就闭合了。偏生,那会儿只有我一个人在上面,我有心想赖给别人,说是谁放了个臭屁把花给气着了也未可知。可是,就只有我一个人啊!在下倒觉得是巧合,可他们再也不许我上去了,大概,就是这样。”朱荀摇头晃脑的说完,眼巴巴的看着七斤。
“原来如此。”七斤捏了捏下巴。“马车不是我的,你要吃什么,我可做不了主。”
朱荀涎皮赖脸的凑过来:“姑娘,小夫人,在下可以再为您画一幅画,如何?”
萧玉台真装了一小盒酒酿鸡翅给他,开始细问:“当时那双丝婵娟究竟是怎样开始闭合的?你还记得吗?”
朱荀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不,不记得了。那都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当年才二十出头,现在都三十余年了,哪里还能记得?”
萧玉台伸出来的小食盒又收了回去:“真的?”
朱荀眼巴巴的看着:“其实……还是有点印象的。”
“讲!”
朱荀看了一眼四周,鬼鬼祟祟的道:“你们都是外乡人,说也无妨,但是……几位看在我们萍水相逢的面儿上,可不能去案头镇里四处宣扬。那群老古板把双丝婵娟奉为神灵,要知道了,会杀了我的。其实,那天,我是喝了几口小酒……在上面,好像打了个酒嗝,可我喝的是米酒,又只喝了一小杯,没有酒味啊,也不知怎么的,这双丝婵娟就不乐意了,竟然眼睁睁看着它闭合了……从此以后,他们就不许我再去画双丝婵娟了。而且,就因为这个,我当时的未婚妻也不乐意了,直接就跑了。到现在,我也没能说上媳妇儿。说起来,明明我的菊花比刘洵那小老头画的好多了,可就是因为这一茬子,他们谁也不肯承认。”
七斤道:“这是自然。双丝婵娟是菊花中的圣品,你身为绘菊人,却得不到双丝婵娟的认可,他们谁会承认你画的好啊。”
“当时的细节还记得吗?”萧玉台问着,漫不经心的从瓶子里倒出一颗黑色药丸。“记得吗?”
朱荀摇摇头:“不记得了。”
“朱先生,吃颗丹丸消消食。”
朱荀不疑有它,闻着又有一股淡淡的清甜气味,塞进嘴里,嘎巴嘎巴咬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还挺好吃的。还有吗……”
七斤:“一,二,三!”
朱荀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