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台笑着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白玘晶亮的眼珠里,写满了认真,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扳着数:“公子长的好看,还有……公子,我从来没见过公子这么好看的人,公子最好看了,公子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看,连耳朵上的小毛毛都好看!”
所以,数了一手指头,她萧玉台除了好看,简直想不起来别的优点了?她那一手炉火纯青的医术呢?一颗悲天悯人悬壶济世的仁医心怀呢?都看不到么?
萧玉台揉了揉白玘的软发,轻笑:“小白,乖,快去做饭吧!”
“哦。”白玘有点沮丧,“公子还是不想娶我?”
萧玉台星眸中带着淡淡笑意,摸摸她的头:“小白,若是一年以后,你还想嫁给我,我便娶你,可好?”一年之后,张修锦所说的期限已到,想来灾祸已经避过,那也不必再以男装示人了。
她唇角弯弯,真想看看,到时候,小白姑娘的神情。
“好!”白玘欢欣鼓舞,又觉得一年光阴,太过漫长。“那公子你要是提前改变主意要告诉我。”
入夜,萧玉台窝在被窝里吃橘子,白玘窝在身边,剥一瓣就递一瓣给她,见她偶尔出神,就偷偷的喂她一个在嘴里。萧玉台正回忆着千金要方,嘴边有就,正吃着,觉得身边的动静不太对,扭头一看,白玘红润的嘴唇,叼着一片橘子凑了过来。
萧玉台扶额长叹,手指点住她眉心,把人戳开:“有人敲门,快去。”
“什么人啊,真讨厌。”
白玘穿鞋下去,开了门:“原来是你啊,真讨厌。”
黄鹤张皇失措的跑起来,不顾萧玉台衣衫不整,扎进他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好可怕,萧……”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白玘揪着头发给拽开了。
“快让开,装可怜公子,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萧玉台及时制止白玘,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暖手,等她平复下来,才温声问:“怎么回事?”
“刚才,我想起公子说的千金方,怎么也睡不着,想起黄大叔是读书人,家里必定有笔墨,虽然他家中有事,我不好叨扰,但里正大伯他们都在,我转求里正大伯,这样也是无妨的。哪知道,我到了灵堂,才发现那里没人。我当时觉得奇怪,就没敢进去,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然后……”
黄鹤深吸口气:“就看见黄大姑端着一个碗出来了,黄大叔跟在后面,撬开二婆的嘴,给灌了进去!我看见流出来的东西,红红的,还有些符灰,黄大姑还不断的念些奇怪的东西,那红的流出来,滴在地上,他们两个手忙脚乱的找东西擦拭。当时阴风阵阵的,我又害怕,就急忙跑出来了。萧,对不住,我,我实在太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你!”
白玘凉凉的说:“你家萧弱不禁风,连个门板都扛不动,你找他有什么用?”
萧玉台满腹血泪:“小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单手拎门板,或者倒抗着一个男子健步如飞的!”
第三十四章毁尸灭迹
现在要紧的,不是到底灌了什么,而是二婆的死因或许真的有疑点。
萧玉台正好衣裳,带着两人出门,又问黄鹤:“你来的时候,没被发现吧?”
“没有。血碗洒了,他们两手忙脚乱的在清理。”
“好。我们过去找里正大伯,借机看一下二婆的尸身。”
刚推开门,就见不远处火光滚滚,将这山脚下宁静的小村庄映照的一半微白,一半苍黄。
“不好,灵堂起火了!”
萧玉台领先小跑,没几步又腾空而起,白玘扛着她大步跑到火光前面,拨开聚拢的众人,才把人放下。
里正拎着水桶急的直跳:“昌平他们兄妹两个,还在里面守灵!”
灵堂搭建在院子里,看样子应该是灵堂起火,风一吹,连正屋都烧了起来。
萧玉台大声道:“用被子湿上水,找跑的快的……”
“公子,我跑的快!我来!”萧玉台急忙扯住白玘的手,“她”身段灵活,避开拉扯,顶着棉被就冲了进去。萧玉台来不及制止,跟着她跑了两步,就被黄鹤死死抱住。
萧玉台急的不行,大叫白玘,火光已将她身形吞没:“死丫头,快出来!”
“出什么事情了?母亲!儿子不孝啊!”众人都在大急,就见黄昌平拨开人群,扑通一下跪在了熊熊火光前,黄大姑满面是泪的跟在后面,也跟着跪下了,嚎啕不止。
“都怪儿不孝,母亲为儿劳苦一生,儿却连母亲的遗体都不能保全,是孩儿无用,我……我这种不孝之人,还不如随您一块去了,也好在黄泉途上,再好好侍奉母亲,报答这世的养育之恩!”说着哭着,就要往火堆里冲,众人察觉苗头,急忙死死按住。
萧玉台对黄鹤深信不疑,见他如此作态,害得白玘冲了进去生死不明,上去就踹了他一脚:“你这伪君子!若是白玘出了事,我必让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一字一顿,目中带恨。黄昌平和黄大姑看见她凌厉的神色,浑身一颤,一个忘了挣扎扭动,一个忘了哭嚎流泪。
这一怔愣间,已有人将萧玉台劝住。
火势越来越大,二婆的房子本就是树枝茅草搭救,此时已经倒塌了一半。萧玉台心急如焚时,就见一团火冲出燃烧的火场,白玘一头黑灰,掀开烧干的被子,蹦到她面前站住,见她脸色难看的很,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说:
“公子,对不住,我没找到人。我都找了,里间外间,都找过了,没有人。”
萧玉台捏着她的手,不顾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扭头就走。
黄鹤站在原地,默然无语。黄二婶过来挽住自己的女儿,轻声安慰:“我的儿,吓着了吧,娘先送你回家,再过来安顿。”
“娘,你看萧刚才的神色,像要吃人……原来,萧心里,是有白姑娘的。”
若不是有她,怎么会如此惊惶?怎么会如此急怒?又怎么会,连伪装都忘了?
“他”说,要让他们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她信。因为她眼里的萧玉台,蛰伏山野,荒废时光,却掩饰不住“他”一身傲然风骨,也掩不住“他”一片医者仁心。
她总觉得,那空有外表的白姑娘配不上萧公子,总觉得自己和萧公子更能说得上话,可今天看到“他”的样子,或许,连萧公子自己也不知道,“他”早就已经对白姑娘情根深种了。(大误)
少女情怀,如诗如雾,连她自己都摸不清楚,自己初见少年时心中的一缕悸动,更何况一把年纪的黄二婶了,软语安抚了女儿一番,便去搭把手帮忙了。
“公子,对不住,我没找到人,你很生气吗?”白玘被萧玉台捏着手,心里美滋滋的,比吃了糖葫芦还要甜,可“她”也敏锐的发觉,公子很生气,前所未有的生气。
“公子,我真的很认真的找了。你别生气了,要不,我进去再找找?”
萧玉台怒气腾腾的一甩头,望着她无辜的眼神:“你还要进去找?你知不知道烧死的人什么样子?浑身的皮肉都会焦糊,发出一股股烤肉的香味儿,你这引以为傲的皮囊会变的乌黑,比淹死的人还要丑得多!你还要进去?你不怕死啊?”
虽然它不会死,可还是怕的。听说,不守天条,会被天雷刑罚,灰飞烟灭,小白好怕。
“怕。”白姑娘素来实诚。
萧玉台更火大了:“怕你还进去!”
白玘后知后觉:“公子,你是在担心我?”
萧玉台冷笑数声:“谢谢您终于明白了,我在担心!我在害怕!”
白玘黑亮的眼睛眨呀眨,心里的甜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郁。
可是,公子还在生气,怎么办呢?哄哄“他”,万一哄不好呢?公子会不会更生气?
小白灵光一现,想起小黑说的,要让男人心疼,苦肉计最管用了。于是扑通一声,五体投地狠狠的摔在地上,娇声细气的哭起来:“公子,小白脚好疼,公子,小白手也疼,公子……小白,小白好像烧伤了!”
萧玉台看着平坦的小路,和平平整整趴成一个“大”字的白玘,扶额望天,鼻翼里满是烟火气息,小白演技这么棒,她真的很头疼。
“乖,起来了……我想,吃点夜宵。”
“好。小白马上去做!”白玘利落起身,当先给萧玉台开了院门。窈窕行走的背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翌日一早,黄鹤天刚亮就盯着两个黑眼圈过来了。萧玉台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正在吃早点。
“萧还能吃的下。”黄鹤神色憔悴,见萧玉台和白玘脸色也比自己好看的多,衷心佩服。“我一晚都没睡着。”
“不睡好吃饱,哪里有精神?你也吃点。”萧玉台刚递给她一个红薯,白玘立刻就凑过来:
“公子,小白手疼,烧伤了……”
“乖,吃红薯。”萧玉台把手里这个剥好皮的,递给她,小白于是给了小黄一个胜利的得意眼神。
第三十五章小黑,小白,小白蛇
黄鹤想了一想,觉得萧玉台说的对,乡下人都挨过饿,不吃饱就没有力气,于是吃了一个红薯,将自己今早从母亲那里得来的讯息告知:“我问过母亲,昨天几位婶子原本要给二婆换寿衣,可是黄大叔却不同意,坚持要等他妹妹回来,让他妹妹给换。”
“后来黄大姑回来了,可她觉得不吉利,死活不肯给二婆净身换衣,后来还是黄大叔出面,不知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才愿意了。”
据黄二婶所说,当时换衣服的时候只有黄大姑一个人留在里面,但衣服明显也没穿好,外衣皱巴巴的,里衣勉强整理好了,她虽然与黄二婆相熟,但毕竟是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拾掇过后就走了。
“照你说的,血迹当时掉落在地上,二婆脸上并不多,若是为了掩饰脏污,根本没必要纵火。但起火时,火势那么大,大家都到了,他们两,一个说去更衣不小心在茅房睡着了,一个说收到李家,就是黄大姑前夫家的消息,说她女儿连夜回来给外祖母奔丧了,她思念女儿,就到村头去迎。可那茅房就在屋后,众人齐声喊他名字,哪里就听不见,要耽搁那么久?而李家小姐也没来,里正问过了,下地那日小姐会来送行,停灵之时,并不会让小姐出门。毕竟李小姐年方九岁,李家人总是担心冲撞的。”
萧玉台心中暗暗思忖,这么一想,疑点确实很多,最重要的是这场火,明显是蓄意谋划。
“若是血迹,根本不需要一场火,这场火过后,黄昌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那他们放火,究竟是为了掩饰什么呢?”
“我小的时候,农忙的时候,都是二婆带着我。黄大叔中了进士,二婆那么高兴,我也不愿相信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可他们两的行径……”黄昌平多半在镇上卖字为生,她见的少,也谈不上喜恶,可黄大姑却多次在父母面前说过,自己这个女儿败坏了他们的子孙缘,非要送的远远的才能再有儿子。
为了这个,她对黄大姑实在喜欢不起来,好在母亲疼爱自己,并不在意这些话。
萧玉台默默无言,心中却比黄鹤更笃定,人心虎毒,岂是亲缘可以阻挡?
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梧州,面色便带上乖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