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是个技术活——玉不毁
时间:2018-01-12 16:12:54

 
    “李晏的信?什么人送来的,怎么不早说?那送信的人呢?拦下来没有?小白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白玘答的有条有理:“是个半大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家里受了李晏的恩惠,受她之命,送到你手上。七斤在门口接到的。我看过了,不是什么要紧的急事,你乖乖吃完了饭,我带你去看看。”见萧玉台还要发脾气,冷着脸道,“不吃完不许去。”
 
    七斤待在一边,看的是目瞪口呆。
 
    “怪不得人家都说孕妇脾气大,喜怒无常……还真是。看来我那会儿,还算是个最省事的了。”
 
    莫寻端了鱼汤进来,不阴不阳的补上一刀:“当然,你又没有我师公这样的惯着!”
 
    七斤觉得,她约莫是要挑一个萧玉台他们都不在的良辰吉日,撸起袖子揍这丫头一顿,好叫她知道知道,这院子里,除了萧玉台和白玘,谁才是老大了。
 
    山上的风格外的凉,红叶冷风过后,愈显霜红。
 
    萧玉台正拿着地图,白玘站在她身边,手中的伞遮住了风,另一只手掩住她散开的衣襟。
 
    “李晏的书画一绝,这地图画的确实不如何。哪能分辨清楚这方位。”
 
    “后山上的庄子,都是勋贵各家分的。常王在这里虽然也有别庄,但既然兵败,那别庄也被赏给了别人。李晏这样冰雪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点。所以,才费尽心思,藏在了山路不通的南峰上。”七斤这样一想,越发觉得惋惜。这姑娘,自小就活的那样艰辛,艰辛中轰轰烈烈,连生死也不肯交于别人操控的烈性。
 
    “依我看,这地方,倒像是南峰的摘星石。那摘星石还是高祖命名的呢,据说是高祖打马过来,一阵仙风吹过,一位仙女从天而降,与高祖纵论天下,助高祖得到了天下。”
 
    萧玉台也有耳闻:“这位仙女后来就留在了高祖身边,后来还做了本朝开国皇后,与高祖恩爱一世。是吗?”
 
    七斤点点头:“说的就是。史书上就是这样原原本本写的。其实,不过是因皇后出身低微,又是孤女,受人不喜,高祖便杜撰了这个典故而已。这摘星石上,还有高祖的亲笔题字——一世伉俪,百年夫妻。可以说,是很直白了。”
 
    “高祖读书不多,一介武将,能绕着弯想到这些,也算不容易了。”两人一路走,白玘在前面引路,倒也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到了那块传说中的摘星石。
 
    “想不到,就是这样一块灰扑扑的石头。”风吹雨打,又无人修缮,连个遮雨的棚子都没有,上面的刻字已经快被岁月抹去了。
 
    七斤道:“虽然是高祖遗迹,可来看的人却不多。远远不如山下韶华夫人的衣冠冢。”
 
 第三百八十二章韶华夫人
 
    这传说中,盛名天下的摘星石,只是一块灰扑扑,长满了青苔的丑陋石头。石头长的不如何,高祖的字也不如何,这块石头更不如何了。
 
    萧玉台也去见过,那衣冠冢上的石碑是当时天下盛名的才子傅涛所立,碑身修长挺立。女子见了,觉得像是谦谦君子;男子见了,反倒觉得像是一位窈窕淑女。
 
    相较而言,这摘星石,确实远远不如韶华夫人衣冠冢。
 
    “韶华夫人年少时就声名在外,之后更是三次立后……可惜,却没有好结局。”
 
    韶华夫人杨羡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淳于中的皇后,与淳于中青梅竹马,也算两小无猜。长大之后,便顺理成章入主东宫,做了皇后。可惜人不如新,淳于中很快就有了新欢,因一件小事,便将杨羡废黜了。
 
    这之后就像废上了瘾,三废三立,最后还流落塞外。最后高祖坐上了皇位,仰慕杨皇后才名,重金将皇后换了回来,多加礼遇。高祖不忍其凄苦半生,托皇后为其与高祖之弟说和,却被杨羡婉拒。
 
    杨羡不愿再入皇家,发下誓言,愿孑然一身,与诗画为伍。皇后便将这后山方圆百里,都划给了杨皇后,不许别人骚扰。
 
    这之后,杨羡便孤隐山中,直到去世。
 
    七斤熟知这故事,原原本本的和萧玉台说了一遍:“她死后,是皇后亲自挑了这四个字,那韶华夫人四个字,还是皇后亲自提的,可以说,惺惺相惜的两位奇女子。”
 
    “实际上,韶华夫人第一次被废,便与淳于中决绝,发誓黄泉碧落,再不复见。可迫于形势,又再次入宫。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如此。她原本也不是流落宫外,而是自己逃出去的。高祖登上大位之后,为了笼络当时的杨家,四海悬赏,寻找韶华夫人的踪迹,她被身边人出卖,再次回到了这个埋葬她一生青春、梦想的京城。也是权利最为集中的地方。”
 
    “之后拒绝高祖赐下的婚事,便是她一生最后的反抗了。也因为如此,她一生都没能和一直相伴左右的傅涛在一起。不过,后人也有传说,说是韶华夫人早就在皇后的默许和帮助下,和傅涛双双归隐了。不然,为何只有衣冠冢?这些就无从而知了。”
 
    这里草木驳杂,三人找了一会儿,才看见一间孤零零的木屋。
 
    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挂满了薛衍的画像。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家阿衍,真是害人不浅。”
 
    萧玉台找了个盒子,将画轴都放了起来,一时叹息不已。
 
    “你把这些拿给薛衍,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吗?”七斤一时感慨,又有点幸灾乐祸。“听说你家薛衍把自己喝的烂醉,还跳到江水里去摸鱼了……”
 
    萧玉台道:“他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找这些东西。能给他的时候,再交给他吧。放在这里,风吹日晒,迟早要坏了。”
 
    七斤又说:“哪有不会坏的?就算是块盛名在外的石头,风吹日晒,世人仰慕,也会坏了。”
 
    回去时,又绕路了一趟韶华夫人的衣冠冢,那墓碑前依旧是人来人往,即便是冬日,来看的人也是那么多。
 
    还没回到小院,就见莫寻一路找出来,竟然寻到了城门口,大冷的天,跑的满头是汗,还差点错过。
 
    七斤给她擦着汗,问道:“怎么回事?你在京中人生地不熟的,乱跑什么?要是丢了,去哪里找你?”
 
    莫寻连连摇头:“家里来人了,我不认得,说是皇宫里的人,要找七斤。”
 
    “找我?”七斤狐疑问道。“你问他是什么人派来的了吗?找我什么事情?”
 
    莫寻又摇头:“什么都不知道。他一来,就催着让找你,我说你不在,他就开始阴阳怪气的说话,我实在听不下去,想跟他斗几句,又怕闯祸,还不如跑出来找你。”
 
    本来就是个半大孩子,又抱着七月,跑了这么一路,莫寻手都抖了。
 
    七斤道:“你既然出来,怎么不把孩子放在徐大婶那里,我们是相熟的,你也知道。”
 
    莫寻头摇的不停,头上新买的珠花跟着晃动:“家里来了不认识的人,我怎么放心?不如自己抱着。”
 
    回到小院,七斤一看,这内监还真是从未见过,正满腹狐疑,那内监架子倒是摆的挺大,尖着鸭公嗓道:“哟,可算来了,把咱家好等。既然来了,那就快跪下接懿旨吧。”
 
    “懿旨?”七斤略有些吃惊,“是皇后娘娘?”
 
    那内监瞪大了眼睛,片刻才勉强压下性子:“什么皇后娘娘,咱家的主子是董夫人。你快些跪下。夫人招你进宫。对了,听闻余宁县主也在是吗,快叫出来让咱家见见。”
 
    七斤笑道:“那董夫人究竟是想见我,还是想见余宁县主?要说我嘛,夫人想见,便能入宫拜见夫人。若是余宁县主,只怕有些难了,她身怀有孕,性子又娇贵,这会儿正起不来呢。”
 
    内监翘起兰花指哎哟了一声:“这怎么说的?又不是卧病在床,怎么就起不来了?”
 
    七斤道:“自然是因为娇惯的厉害了,才有这般的性情不是。当年圣人也说了,县主入宫,除拜见圣人陛下和皇后殿下,其余人都可不必见礼的。”
 
    那内监想了想,也不掰扯了:“那算了,你跟我走吧。”
 
    后宫中,如今唯有皇后与董夫人。董夫人入宫不到一个月,却已经入住了宫中最大的涂鸾殿。当初圣人立后,涂鸾殿修缮,皇后便暂且住在胥英殿中,没想到宫殿刚修缮后,便先来了一位后来居上的董夫人,直接鸠占鹊巢了。
 
    皇后虽还有皇后之名,却如同被打入冷宫了。
 
    虽然早听闻董夫人与萧玉台有八分相似,真见到人,七斤还是不免吃了一惊。她以夫人之尊,却一身青衣,如同当年的萧玉台,乌发不曾珠宝点缀,容颜天成不施半点粉黛。
 
    还真是叫人恶心。
 
    七斤越发觉得,这董夫人身后,必定有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物是人非
 
    若不然,圣人这般隐秘的心事,谁敢窥视?又有谁,窥视之后还敢堂而皇之的摊在阳光底下?
 
    最叫人奇怪的还是圣人的态度,这女子虽然容貌相似,举止投足也是故意模仿,可眼神轻忽,矫揉造作,哪点比的上萧玉台。至于为了这么一个假货,将有孕在身的皇后都禁足了?
 
    “你不用紧张,本宫叫你来,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董夫人歪在贵妃榻上,宫女给她涂着凤仙汁,声音很是婉转。
 
    七斤不软不硬的回道:“夫人见笑了,民妇之前是圣人身边的护卫。”倒还不至于见个区区夫人,就紧张了。
 
    董夫人半点也听不出来她话中的嘲讽之意,竟然笑了一笑:“是吗?那你跟在圣人身边,很长时间吗?”
 
    七斤点点头:“足足有七年之久。”
 
    说话间,这凤仙汁已经涂好了,董夫人抬起手仔仔细细的观赏了一会儿,才叹息一声,有些不舍的吩咐宫女给擦掉了。一会儿,又取来满盒珠翠,一支一支的试戴,看起来雀跃不已,倒是每一支都喜欢的很。
 
    “那你可知道,圣人为何不喜女子打扮的太过妍丽?”
 
    七斤腹诽:那不是不喜欢女子打扮妍丽,就是不喜欢你。
 
    “夫人风姿天成,这些庸脂俗粉,太累赘了。”
 
    董夫人又问:“听说你与周渠交好,你一回京,周渠就连夜去见你了,是吗?”
 
    七斤道:“周大人是我师兄。圣人在潜邸时,我与师兄一同在圣人身边护卫。”
 
    董夫人眼珠一转,嘀咕了一句:“还真是关系匪浅……那他今早也出去见你了?”
 
    七斤觉得有些怪异,这东一句西一句,不知道这董夫人究竟想问什么,重点又在哪里。但这些问话,也没什么陷阱,便实话实说。
 
    “并没有。近日事务繁忙,师兄白日都在奔波,是没空见的。”
 
    “那就好……”
 
    “夫人,您说什么?”七斤更古怪了。
 
    董夫人自觉失言,笑道:“没什么,就是闲话几句。我再问你,那余宁县主姿容如何?果真对圣人有数次救命之恩?她当真嫁给了白居士?这从前的大国师,不是道士吗?”
 
    七斤道:“这些内情,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他二人感情甚笃,如胶似漆。至于余宁县主,果真是医术精绝,圣人当年顽疾在身,也是余宁县主治好的。”
 
    “既然如此看重,那为何又不赐下府邸?我听高内监说,就是住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里?”
 
    七斤甚是烦这董夫人,索性道:“那院子虽小,余宁县主却很喜欢呢。门窗都是檀木所制,院中奇花异草,光是蕙兰就种了院子一角,更别说各种珍奇菊花,县主喜欢,不愿意搬。便是圣人,也不敢说,再赐下的院子,就能比得过县主自己的这方小院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