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被她吓了一大跳,还未说什么,莫老太大哭起来:“萧大夫快救命,要不是你成心欺辱我们,我也不能被那回春医馆的人也骗了……”
萧玉台清声郎语,漫步走出内室:“回春的黄馆主好心为你儿媳治病,怎么就骗你们了?何况……她的病既不见起色,可我家与你家却是毗邻而居,你既然十万火急,为何不去我家寻我,反倒要等云夏堂开门,再到药堂来哭哭啼啼?”
莫老太一怔:“她……她这病来得急,今早还没有什么,等做好了饭食端到我面前,突然就发病了,倒在地上都起不来了!萧大夫,我是个老婆子,不会说话,人也犯浑,您也别和我一般计较,我那苦命的儿媳还等着您救命呢!”说着说着,竟然自己胡乱扇起耳光来。“都是老婆子不好,人老了也糊涂,得罪了大夫……”
萧玉台走到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将一块银子交到莫老太手中,朗声道:“老太太,您口口声声说得罪了我,我却不知道到底和您有什么瓜葛。只是您这儿媳病情沉重,我虽不便出面,却也有医者之心,您堵在我门口不肯离去,我一来无法经营药堂,二来也恐有心人多加宣扬,只好破点小财,这银子您拿去,快去荣金堂给莫家嫂子找个大夫吧!那荣金堂是这密州城的老字号,光是医术卓绝的老大夫便有两位,也不曾和您有过龃龉,您尽可放心。”
莫老太一愣,的看了看那锭不小的银子,咽了咽口水,就怀里,二话不说就走了。
尹寅本来打算瞧一场好戏,结果莫老太三言两语被打发走了,一口气憋在胸口,问道:“你怎么给了她银子?这种时候,不是该用医术啪啪打她的脸吗?还有那回春医馆的脸。”
萧玉台瞥他一眼:“明知她今日行为反常,我还自己巴巴的往陷阱里跳,不是自找麻烦?”
下午时分,黄二伯送来一批药材,云夏堂左右无人,黄鹤便随着黄二伯早早回村,萧玉台也关了药堂,和白玘回家整理药材。
这次送来的药材都是后山常见的,萧玉台蹲了一会儿,腰有点酸酸的,便躺在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听到嘈杂之声,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火光却来去有如幻影。
萧玉台借着火光起身,院子里药材散落一地,乱成一团,叫了几声小白,也无人回应。嘈杂声是从隔壁传来,萧玉台见院门开着,便循着火光找到了隔壁莫家,刚到门口,就被胡大叔一把拉住。
“萧大夫当心!这莫家娘子失手杀了莫老太,莫安都发了疯了,见人就说是莫云娘的,拿着刀要杀人。”
萧玉台透过人群,见一个青衣男子举着刀大声叫唤,莫老太倒在血泊之中,姿势古怪。莫云娘倒在一边,生死不知。
萧玉台当心白玘,打算再去别处寻找。莫安疯了一阵,撞开门,舞着刀冲出来,一眼就瞧见了萧玉台:“你过来,你过来……救救我母亲!”
第六十八章野茴香
莫安眼眶通红,明显都神志不清了,萧玉台猛然被人一挤,被莫安一把抓住。
“你救救我母亲!”
萧玉台被刀驾着,连呼倒霉,走近一看,那莫老太太早就气绝,身子都硬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莫安是吗?您先放开我,我才能好好看看。”
莫安含含混混的说:“好。”又突然警醒,“不行。我要是拿开,你就跑了。你快救救我母亲,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刀锋冷凉,萧玉台虽会几招防身,却不敢硬碰,只好拖延时间,寻时机脱身。莫安手抖的越来越厉害,仿佛自己醒悟了:“你说,我母亲是不是……是不是早就死了?”
萧玉台苦笑着看着他:“莫安,不如你先把刀拿开……”
莫安如遭雷击,形态癫狂,举着刀四处挥舞,萧玉台左右躲闪,突然被一男子拽入怀中,几步就带出了人群中,等她反应过来,已不知身在何处。四处黑沉沉的,只有天边零星几颗暗哑的星星。
萧玉台被他按在怀中,衣料触感凉滑,衣襟处不知绣着什么。正试探着想挣开来,这男子沉沉一笑:“玉台,你这么摸我,我可真把持不住。几日不见,你是想我了,才要投怀送抱?”
萧玉台脑子里轰然一声,顿觉脸都红透,鬼使神差拿出夜明珠一看,正是上次轻薄他的那个玄衣男子。
“怎么是你!”
萧玉台连连后退,绊在石头上,再次被玄衣男子拽入怀中。
“当心。玉台,你摔坏了我要心疼。”说到这里脸色一沉,“方才那男子是什么人?竟敢拿刀对着你,若非怕给你惹些麻烦,我即可便去结果了他。”
萧玉台手被他牢牢拽住,挣扎间夜明珠摔落在地,莹莹光辉从上而下,映照的他玄色衣裳上一排同色云纹清晰可见。
她脸上灼热一片,微一靠近,便听见他心跳之声,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气息,很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究竟是什么。
“你带我出来时,推的他撞到石桌上,那一下也不轻,够他受了。你……你到底是谁?”
男子不太愉快的动了动眉:“若非我现在不能长时间出来,不能完完全全护你周全,岂能如此轻易放过他?”
萧玉台又追问:“你到底是谁?”
他轻轻一笑,捡起夜明珠放在她手心:“玉台将这明珠随身携带,可是喜欢?也好,不如就当成你我的定情信物。”
萧玉台几乎崩溃:“不要和我说这些!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自然是倾慕于你。”男子握紧萧玉台的手,“玉台,你要信我。”
“我信你才有鬼了!”萧玉台低骂一声。玄衣男子却突然放开她,一手轻轻握在她手腕上。
“嗯。你一个女子,艰难立世,谨慎些总是好的,只是,万万不必提防我。我时间快到了,送你回去吧。”
萧玉台迷迷蒙蒙被他一路送到门口,眨眼间人都不见了。推门进去,白玘趴在药草中呼呼大睡,满院的草药散了一地。她翻了个身,被药草硌到,随手一扔。
见她没事,萧玉台松了口气,把人扶进房中,隐隐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才恍然明白,那男子身上的气味是野茴香。
一夜未曾深睡,第二天醒来仍旧一片混沌。等黄鹤一来,便问她昨天送来的野茴香是在何处采来的。
黄鹤拿出来看了看:“有些是黄岩村后山上的,有些是白霞客庄附近的。怎么了?”
萧玉台若无其事道:“没事。今天药堂多半无事,就先不开门了。我和白玘进山去找些常用的药,你在家中将药材整理一下。”
两人出门租了辆车,不到晌午就到了黄岩村后山。已是初夏,山中葱茏一片,鸟声不绝,白玘也很是雀跃,自告奋勇去抓只兔子给公子加餐。
萧玉台咽了咽口水,找了根粗木棍递给白玘:“今天出门是有正事。你拿着这根木棍跟着我,一会儿要真碰到什么奇怪的、尤其是美貌的黑衣男子,千万不要留情,一棍子打下去,再捆起来!”
白玘连连点头:“公子是在找什么仇人吗?”
萧玉台两次遇见那男子,身上都有一股清淡的野茴香味道,因此猜测,这男子是否经常在这里出没。
行了一路,并无人烟,萧玉台不禁苦笑,单凭一点气息,便想要寻人,本就不可能。何况,偌大的密州城,也不止这两个地方有野茴香。
茫茫然站着,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便化悲愤为食欲:“既然来了,就带些吃的回去吧。小白,你能抓到兔子吗?”
白玘早就蠢蠢欲动,得令便大显身手。萧玉台跟了一小段,寻了个舒服的树墩子坐下来等她,听见身后脚步声,头也不抬。
“这么快就抓到了?”
身后那人笑道:“这么快就想我了?”
萧玉台猛然回头,瞪大眼睛:“你……”
“昨夜才见过,怎么又巴巴的找来?不是想我了?”
萧玉台冷哼一声:“你究竟是谁?”
玄衣男子冷笑一声,缓缓靠近,萧玉台连连后退,靠在树上,连声叫小白都无人应答,这才觉得贸然来寻他实在失策:“,你有话好好说,离的这么近,实则两人呼吸相闻,十分尴尬,是不太好沟通……”
“玉台,你是想说气息相缠,缠绵悱恻?”
萧玉台扶额,深觉无法沟通。他却俯身,从身后拿出一个野花编成的花环,戴在她头上。
“玉台本就是天生丽质,要是换做女子装扮,不知有多好看。可惜我不能长长久久护着你,不然……”玄衣男子目露怜惜,取出一支野茴香。“你要找我,就将这野茴香拿出来,我闻到气息……”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拿不准,“多半吧,多半是会现身的。”
说到这里,他郑重道:“平日里不要碰到野茴香,将它放在锦袋里。还有,你身边那个……白姑娘,你若遇到危险,切记不要和她分开。切记!”
男子说完要走,萧玉台素来惜命,行事谨慎,这时心头火气,压都压不住,跳起来:“我问你,你非人非妖,究竟是谁?”
第六十九章被“奸夫”了
到最后,萧玉台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又被那人调侃了一通:“玉台果然聪慧。莫非是对我倾诉衷肠,这隐含之意,难道是想说,不论我是什么身份,都愿意跟着我?”
萧玉台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活了一十五岁,一直男儿装扮,偶尔逢场作戏还能调戏几回青春少艾的姑娘,还是头一次被人调戏的如此的彻底!
黄鹤送茶进来,笑着问道:“萧今天是怎么了?总是暗暗叹气?”
萧玉台白跑一趟,疑虑更多,哪里能弄的清楚?见黄鹤目光灼灼,急忙转移话题,没话找话,问道:
“那莫云娘如何了?”
黄鹤道:“已经招了,说是伙同奸夫杀人,已经招供画押,三日后还要游行。”
萧玉台握着扇柄敲了敲桌子:“奸夫?她哪里来的奸夫?”
黄鹤抿唇笑道:“是我好奇,假借你的名义,让尹公子去打探。尹公子对你,当真挑不出半点错来。”
黄鹤自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对尹寅和萧玉台,便是乐见其成,因此话中有话。萧玉台却半点不曾察觉。
“那莫老太是被一刀刺穿,莫云娘一个女子自然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起初她不承认,后来扛不住就招了。只是还不肯招出那奸夫是谁。”
萧玉台回想当日莫云娘形容,凉凉道:“也不知是不是屈打成招……或许,人不可貌相,那老实巴交的莫云娘竟然真的有个相好的?”
正说到这句,外间涌进几名差役,不由分说,就将萧玉台给捆走了。
黄鹤大惊,正欲抬出尹寅群岱侯的名目,见萧玉台给她个眼色,勉强忍下,急冲冲的去寻白玘和尹寅了。
这次拿人的差役是个话篓子,因此萧玉台半道上就弄明白了,自己就是那被屈打成招、老实巴交、人不可貌相的莫云娘那个“奸夫”。
萧玉台默默望着牢门,诚恳问道:“,您看我不过一十五岁,正是少年风华,那莫家大嫂少说也比我大上一轮。我不至于口味这么重吧?”
差役咧着大嘴笑道:“那可说不准!我娘家兄弟,二十不到的童男子,可不就娶了一个生过两个孩子的寡妇?人嘛,各有所好,各有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