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过是台里的女人都是女老虎,主播都是不省心的女性,前有楠姐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玩儿脱轨了,后又一个枫姐遇人不淑赶上个极品自恋男被天天骚扰得焦头烂额索性请了年假躲得远远了去,曲珍听着这些话无动于衷,倒是她低头看婆婆的时候却发现她有些不自在。
心里很不好受,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曲珍将来有了儿子儿媳,儿媳妇经常被人置于风言风语的浪口摇摇欲坠,她也会不好受吧。
曲珍低下头紧紧握了握婆婆的手,电梯到了一层,几人步出,曲珍小声对婆婆说“妈,咱们会挺过去的。”
婆婆被这一句话搞得有点触动情绪,别过头去好久,再转过头的时候是不想让儿媳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索性对着傅珏说“你住哪啊,送你回去吧。”
傅珏笑着看曲珍“姐你开车来的吗?”
曲珍点点头“我上次听枫姐说你在金台夕照租的房子,那离公司不远,别打车了,我送你吧。”
曲珍只是客套一下,她知道自己刚才说过要带婆婆去附近吃饭,但凡是个知趣的人现如今也不会央求着要搭顺风车。
这客套话倒是脱口而出了,心里自作聪明得想着傅珏会很快拒绝,谁知傅珏倒是突然抛出另外一个难题“姐,你车子今天不是限行吗?八点以后才能动,怎么你开车来的时候忘了?还是说……还是说你八点以后才开车过来的。”
曲珍突然感到身后破裂出一处巨大的黑洞,正在慢慢慢慢吞噬她的理智。
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应对的话,突然婆婆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走出去一段接听,不多时有些焦急着回来,拉着曲珍的手说“别吃饭了,警方那边有进展了!”
曲珍只觉得夏夜的风异常闷热,却穿不透她此刻冰冷的躯干,结结巴巴得问“什,什么进展?”
“那人自首了!”
曲珍握住嘴,觉得脑子麻木到一瞬间坏死,未见后面的傅珏亦是同样的表情。
☆、纤繁成晕
假如……
算了,人生没有假如,你在三年前种的桃种会在三年后结出第一批青涩的果实,同样的,你在十年前被狗咬,十年后你也有可能狂犬症发病不治身亡。
傅珏坐在出租车里头疼欲裂,刚刚真的想不出任何一个于情于理说得过去的理由能跟曲珍一同前往警局,她内心愤恨,一丝丝的不甘加上一丝丝的恐惧,如同在红色烈火之上跳动的青蓝火焰。
凡人做事均有动机,哪怕努力的人在孜孜不倦自律又滂湃的日子里也是有动机希望自己是越来越好的,傅珏为哪般?大老远辞掉西安电视台铁饭碗工作窝在北京一家三流私人电台做实习生,合同签了三年,大把大把的好时光被挥霍,不过是心中姐姐傅榕一直对自己笑着,就像几年前的那个早上她刚熬好了粥,说去学校一趟,叫她傅珏不要去早点摊吃不卫生的食品。
“好。”
傅榕站在电梯前面对着自己淡淡一声,等惊觉之时发现后面出现的那个人身影,映衬在电梯反光面的门上,是有温度的——凉的。
傅珏猛地回头,心里开心得很,觉得有什么东西欢快得顶到嗓子眼了,她转过身,既有些气又有些迫不及待得使劲儿推了后面那人一把“你说你回来干什么!一切我都给你安排妥当,你回来干什么!”
后半句话是“哥,你真让人提心吊胆。”但傅珏憋了回去,好半天才平复了心绪,电梯内有监控,在叮的一声到达之前傅珏便将吴南邶拉进了楼道安全门里。
感应灯亮到二楼,这该死的敏感设备真的不设身处地得为目前这样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着想,待到灯渐渐熄灭,吴南邶在黑暗中的动作细细索索,在腰下边缘线周遭摸索了一圈,傅珏叹口气,打开包拿了包肯特凉烟递给他,顺带举起手按亮打火机。
吴南邶熟稔的夺过来,闷闷一句“不习惯女士给我点烟。”
他狠狠嘬了一口,为何这样形容不言而喻,那火光滋啦啦亮了足足三秒,然后是长长的一截吐气。
“多久了?”傅珏冷静发问。
吴南邶轻笑一声“一两天。”
“我是问你跟曲珍多久了。”
“我还以为你问我多久没抽烟呢。”吴南邶见她不语,沉默像在草地间爬行的蛇,最终他妥协“你小孩子不要瞎打听事儿。”
知道他顾左右而言它,傅珏也不再继续,从包里又掏出一包未开封的烟塞到他怀里“哥,你赶紧走,别在北京逗留了,警方已经怀疑到你。”
吴南邶抽完这根烟才说“应该的,当初在西安我故意走得大路出来。”
“你!”傅珏气得不行“你是有个聪明脑袋,知道如何金蝉脱壳,但我问问你,就你那个姘头!是个傻帽,她坏了事怎么办?”
吴南邶没说话,傅珏看着他处在黑暗中的影子慢慢问“试探过她吗?可靠吗?”
“不可靠。”
傅珏心下大惊“你会是跟她说过她丈夫的事吧!”
“说过。”
傅珏一把抓住吴南邶的胳膊“刚才在台里我跟她在一起,她婆婆说警察那边抓到人了,现在她肯定是去警局,这明显是诈她!”
啪得一声细微响动,傅珏盯着地上黑黢黢的一个小影子,默默蹲下身捡起来递给吴南邶“打火机掉了。”
吴南邶什么话也没说,傅珏再次郑重重复“她,曲珍,在警局,为了明哲保身也好,为了掩人耳目撇清自己婚外情的事实也好,她一定会供出你。”
傅珏能感到自己胸口难耐得起伏,见吴南邶仍是没有什么动作,气得牙痒痒掏出手机按亮屏幕“我给她打电话,就说台里临时有紧急的事叫她回来,我跟她共事多日知道她那个榆木疙瘩脑袋油盐不进……”
吴南邶却突然扒拉开她的肩膀推开楼道的门,傅珏心里一惊,去拉他的时候发觉人已经急迫得跑到水泥台阶的下面,傅珏在后呼喊“扣上帽子!”
但吴南邶却突然抬头,对着小区监控摄像头的地方注视三秒。
“哥,赶紧走,别回来了!烂摊子我来收拾!”
吴南邶却慢慢回头看着她,月色是惨白的,路灯是温柔的橙黄色,交织照在他现下由于消瘦而棱角突出的面庞上。
“别叫他死了,我没法跟曲珍交代,你就听我这一回吧。”
“……”傅珏压抑在喉咙间的酸涩与控诉完全噎在那里,液压一般寸寸低矮下去,到了底部却又反弹上来。
“哥……哥!”她追出去时已经嘶哑,只能见吴南邶匆忙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
沉默,大段大段的沉默像是滴答滴答走字的钟表,在心里一格一格的走着死循环,无数遍的轮回。
曲珍规规矩矩得坐在椅子里,显得有些局促得并拢双腿,她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指骨节上,甚至一条条开始暗数皮肤的纹理,但绝不会无意识得去紧张得把玩。
偶尔听到一声叹息声,是从身畔的婆婆处传来的,窗户从里面被锁上,一只稚嫩砖红色的壁虎正在那玻璃面上缓慢得向上爬行,趾端一下下粘附在上面,滑稽又带着令人容易沉静下来观赏的安全感。
随着一声开门声响,已经到达窗户边缘的壁虎啪得一声掉了下来,哧溜钻到了墙缝之中。
“陆警官。”婆婆站起身走上前,在这个如此难熬的20分钟里曲珍想过并且在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位警官,他会带来怎样的噩耗曲珍知道,但曲珍怕从他口中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并且更怕知道他的处境。
“我儿子呢?”
“抓到的人呢。”
婆婆与曲珍几乎同时发声,陆警官在二人之中看了个来回,最终将视线停留在曲珍身上“是陈杜生的爱人吧。”
曲珍点点头。
“跟我出来一下。”
婆婆已经被这样的暗涌吓得瘫坐在椅子里,曲珍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婆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妈很坚强,若真有事,不要瞒着我……”
曲珍应该被这样的话这样的哀求语调所触动,她只感到鼻尖痒痒的,像是有人站在她对面吹散了一朵蒲公英,但她并没有挤出一滴眼泪来,甚至没有一丝潮气和热胀感,但她的心是悬起来的,想得都是一会儿要如何为吴南邶开罪。
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往遥远的尽头,那里有一寸黄光溢出,是开了一扇门,门里是什么,曲珍不得而知。
应该要表现出恨不得把吴南邶千刀万剐,然后要默默退后瘫倒在椅子上掩面哭泣,在吴南邶要说出对他自己不利的说辞之前快速抽他一巴掌让他闭嘴,之后要大段大段描述自己的老公陈杜生有多么爱这个徒弟,然后然后呢……然后?对,没错,然后要愤恨得像是个泼妇一般数落吴南邶不过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耿耿于怀,爱徒抢了师傅的工程,师傅动用人脉搞得年轻人无法在圈子中立足,两厢结怨各自都有错,年轻气盛的吴南邶才会对自己丈夫做了错事……
他最好聪明的,吴南邶最好聪明的会向警察讨饶,跟着曲珍一会儿要扮演的角色节奏走,顺着话茬把一切撇清,年轻不懂事的徒儿得到了师母的宽恕,法律还是会判的,但不会死。
不会死,不会死就是好的,只要能活着。
走廊里有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发觉只有一张洗得泛白的浅蓝色布帘子隔绝,对开式,男厕两个字左右各一旁。
收拾卫生的老大爷推着垃圾桶出来,那两个字便狰狞得豁开,曲珍不自觉地站住脚步,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涌上心头,是不安,那一点点的仿佛在洁白的瓷面上生起黑斑,走到尽头的无望。
“看什么呢?”陆警官大母手指头上扎着厚厚一圈绷带勾在大茶缸的把手处“你别紧张。”
曲珍前所未有的放松,如果前途一片黑暗的时候,人的思绪像是扯到极限猛地断掉的橡皮筋,已经没有什么情绪操控的被动感。
曲珍莞尔一笑,甚是恬静,带着一些女士少有的急迫但不声张的含蓄感,陆警官愣了一下,微微有些心疼“真的,别紧张。”
曲珍走上前去两步,卑微又小心翼翼得问“我丈夫……还活着吗?”
陆警官没有看她,继续朝前走,快到屋子门口的时候才淡淡说了句“你应该这样说,我老公一定会没事的。”
曲珍不假思索得走进屋子里,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的情形并没有出现,空荡荡的屋子比刚刚那间只多了个破了皮子的沙发,四角椅子上搁置一个易拉罐,上面插满烟头。
“人呢?”曲珍茫然得问。
“什么人?”陆警官喝了口茶,将膏沫吐到垃圾桶里,之后随意得走到饮水机边上看了眼指示灯,水已经烧开,他打开盖子慢条斯理接了起来。
全程没有对话,曲珍也不再继续,而陆警官接好热水只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试探抿了一小口,当然很烫,他很快把盖子盖上,之后走到门口回身要拉上门。
曲珍挪了一步过去,问他“你去哪?”
陆警官显得有些疲惫,但听到曲珍当下由于紧张而掐细的嗓音停下脚步无奈一笑“1990年,我参加工作的那一年,在佳木斯农场发生一起惨案,妻子与情人在玉米地里偷情被村民撞见,随即告诉情妇的丈夫,丈夫隐忍,并未声张,只是苦口婆心劝说妻子回头是岸,但当夜妻子与情夫便将丈夫勒死并藏匿于菜窖之中,这个案子接手的时候我23岁,在我26岁生日那天破案。”
“我不明白……”曲珍茫然得问。
“你当然不明白,不明白我在26岁生日那天给自己上得重重一课。”
陆警官欲言又止,攥着门把手的骨节泛着血管跳动的红色“你永远不明白我在第一次见到那妇人哭诉的时候,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断更很久,在断更期间两件事,一是收藏数没减反倒涨了不少,二是断更期间跟编辑沟通这本和《失恋红烧肉人》都签给晋江,这两本都没有榜单写完,每一个收藏都靠大家口口相传,真是辛苦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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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步行
36个小时。
没人有可以只盯着钟表转圈36圈,日升日落,新的一天的中午12:45分。
曲珍感觉周遭的事物都在与她神经质得说悄悄话,讽刺地、揶揄地,一点点细弱得对着她耳畔讲“他要来了,他马上就来了!”
36个小时,她没有在走廊里听到一丝响动,曲珍甚至开始怀念刚才那只壁虎,也许它不知从哪个缝隙间爬出来造次,成了她第一个客人,只要不是吴南邶,谁都可以。
连预想中婆婆呼喊都没有,曲珍以为神经质的婆婆会把她当作最后一丝稻草,怎能容许人家关押“单纯善良”的儿媳这么久,她一定会在走廊里慌张声辨,力竭得呼喊她的名字确定她在哪里,但曲珍并未听到。
她开始怀疑婆婆在这件事情当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子虚乌有的犯罪感以及已经成型的罪恶感如同挤压着冒气的锅炉,将曲珍一寸寸一点点压到无力喘息。
婚外情的女子与人合谋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她知情而不告知,异曲同工。
心口处像长了一排牙齿,嘎嘣嘎嘣脆响得开始啃食她的肋骨、她护住内脏的所有钙质支架,最后她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门开了。
曲珍麻木得盯着门口方向,布满血丝的双眼因为长久未合眼而干涩发热,她想要站起身,但双膝不允许,她故作镇定坐回沙发垫子里,手指却抠进那破皮子里的一颗烟疤。
曲珍觉得后槽牙发胀难以咬合,陆警官进屋先是放下一个包着皮质的枪套,之后抽出□□卸下子弹,未回头,颇为困扰得说“你走吧。”
曲珍站起身,一瞬间哽咽,但如同蚂蚁爬行般瘙痒的喉咙还是挤出一声平静得“谢谢”
她转身步伐平缓,陆警官却又叫住她“想跟你打听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