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意突然站起来,背过身子朝外头走,心里明明生气,嘴上还怕钱昱怪罪,说我去瞧瞧娘。
钱昱站起来,他已经能走了,就是一瘸一拐地,平时得搀扶着姜如意。
姜如意听见他走过来,就站在原地等他,心里还是酸的发苦,府里就这么好?府里是什么天仙宝贝让你惦记着,每天都得提个千八百遍才过瘾啊?
钱昱拖着她的手,牵着她重新走进来,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娘歇了,平白地又去闹她做什么?”
姜如意不说话了。
他故意压低声音喊她:“回来。”
姜如意身子挪了挪,人还是没转过来。
钱昱摇摇头,只好声音拖长了:“襄襄——”像是平时两个人在床上的时候他这么喊她。
姜如意哼一声,钱昱说:“好好好,不提不提。以后都不提了。”
这下换做姜如意愧疚了,上一秒的醋意瞬间跑得十万八千里。你生哪门子的气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还不让人嘴上提两句了?
钱昱在她脸上亲两口,曲起手指往她脑门上来一下:“你啊!”然后又拧了下她的pp:“心眼怎么就这么小?我看你就是个小醋坛子。”
姜如意不管了,扑在他的怀里对着他的下巴一阵啃,钱昱这些日子温柔得简直就不是他了啊,她都快忘了他是姓皇姓的了。
她胡乱亲着钱昱的下巴,亲得他脸红了,人也开始喘息,她喃喃地说:“爷就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许想,谁也不许提。”这话放在这个时代来说可是霸道得很,都能让钱昱治她的罪了。
钱昱这时候却觉得这话舒心得很,他满嘴答应着:“好好好,爷就是襄襄一个人的。爷就守着你一个人。”
明知道是胡说的假话,姜如意还是听得心满意足,听出了泪花。
两人胡闹一场,姜如意美得很,过完瘾倒头就睡了,钱昱望着头顶的帐子,被子里的手牵着旁边的人,真是个傻姑娘。
硬笔还是让姜如意给发明了出来,她让人把木炭做成笔的模样,亲自示范给钱昱看,钱昱点头看着她在那唰唰唰地写字,眉头皱成川。
她写完一篇字美滋滋地看着他,钱昱叹:“我说你为何总是偷懒不好好练字,歪心思都用在这上头了。”
姜如意:明明很方便好不好啊?
钱昱到底是试了试那个炭做的笔,用了一下他就放下了,摇着头说:“这用起来手脏。”
钱昱还是用毛笔,姜如意发现这个人用毛笔计算也很顺手,跟她这种菜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她就放弃了。
她觉得硬笔方便,但是在钱昱看来就是投机取巧、偷懒。
不管怎么样,钱昱的心算水平已经可以去参加最强大脑了吧?
有一次钱昱问她这些想法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要说硬笔写字也就算了,他小时候也曾经用过树枝在沙地上写字,不过父皇说那个会坏了习惯他就没在用。
但是这些成套的法则还有稀奇古怪的数字,钱昱怎么都不信是她这个脑袋瓜子能想出来的。用的时候耳目一新,倒把这个疑惑给忘了,现在突然想起来,他就随口一问。
姜如意心里咯噔一声,后背开始冒冷汗。
她总不能说是家族传承下来的吧,毕竟姜元的算账水平几斤几两,钱昱是亲眼瞧见了的。
她说是在一本书里看见的,为了避免钱昱追问,她说那本书早几年被她娘给扔进灶屋生火了。原因是他爹整天就知道看些不着边际的书。
也不知道钱昱信了几分。
姜如意也不是没有过说出真相的冲动,说自己活了两辈子?还是说自己只是一抹冤魂占据了姜如意的身子?
钱昱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扔进火坑里烧焦了,姜如意还真没有保证。
不过钱昱没有再继续追问。
姜如意事后再三反省,以后千万不要再卖弄自己在前世知道的那些东西的,一般当局者面对走在历史前面,能够预知未来的人,不是尊称为神,就是当做妖怪。她小命一条,没那个本事玛丽苏苏遍全世界成为这个时代的女强人,更不想一命呜呼就这么被人当做怪物给搞定了。
她现在吃香的喝辣的,有个不纳妾的工作狂好老公,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儿了。
金陵城也传了消息,说是京城里的三皇妃重金悬赏钱三爷在外流落的女儿,女儿的娘也可以被接进王府里,享儿孙福,当少奶奶。放出来的消息没有说女儿多大年纪,一时半会儿都没人敢冒名去顶替,直到消息一路南下,从京城走到了金陵。
金陵城一下热了起来,不少生了女儿现在不到一岁的妇人,都收拾妥帖揭皇榜,然后带着一大家子:公公、婆婆、自己男人去京城投奔。
反正钱三爷挂了,谁知道孩子是不是他的种呢?万一还真成贵人了,那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姜如意担心钱昱真的把自己推出去,他总说府里多好多好,说不定就会让自己去京城“认亲”了。她把邻里街坊传过来的消息捂得死死的,一个字不在钱昱耳朵边儿透露,钱昱忙完手头的事儿,她殷勤地过来伺候他穿衣服。
把丫鬟都打发出去,拧了热毛巾给钱昱敷脸,举着盛毛巾的托盘儿在旁边当使唤丫鬟。
钱昱:“古古怪怪的做什么?爷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儿小心思?”
姜如意: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啦?
钱昱把手巾扔进托盘里,自己解开领口的扣子,让脖子松下来:“要回去,也是爷堂堂正正地带你回去。”
姜如意心头一热:“爷”
钱昱说:“张鄂的为人你也知道。囡囡交给他,你放心。”
他话虽然这么说,可姜如意没少看见他立在女儿之前睡过的小床旁边发愣,他手里还拿着女儿之前睡过的小棉被,蓝底粉花,每一块料子都是姜如意自己缝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惊变
半夜里,姜如意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丫鬟不会这么用力地敲门,外头敲门的人也没有点灯。
梦中惊醒让她头晕目眩,整个人坐不住,人往一边歪,她一颗心却猛地往上提,后背开始冒冷汗:“是谁?!”钱昱坐起来,把她的手握住,轻轻捏了捏:“没事,是我的人。”
外头一个压低了的声音道:“爷,姚通带人来了。”
钱昱冷哼一声,脸色跟着就冷了下来,披了衣服下床,姜如意跟着他一块儿起来,钱昱把她按回去:“你回去睡着。”
姜如意说我怎么睡得着,钱昱想想也是,躺着还不知道该怎么胡思乱想。外间守夜的丫鬟提着盏豆油灯过来,钱昱对她挥手道:“去给你家主子多添件衣服。”
姜如意让钱昱也加了一件,然后才自己坐在屏风那头,让丫鬟伺候着换衣服,钱昱披着衣服先出去。
屋子里都不让点灯,虽然钱昱的声音很平静,这个也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可她一颗心还是突突地跳着,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她在黑暗里摸索着系好衣服,还是坐在床上,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听见钱昱在外头的声音,波澜不惊的样子,高低都没什么起伏,但是看见屋子外头已经围上了黑影。
钱昱交代完外头的事儿进来,看她吓得魂都跑出来的样子,快步上来拉住她的手:“没事,外头都是爷的人。”两个人的手互相握了一会儿,掌心里冒出来一层湿漉漉的汗。
两个月的时间钱昱屯了不少兵,大多都是老百姓,平时杀鸡宰狗勉强凑合,两个月的时间想要让他们对抗姚通的兵,显然是以卵击石。姜如意感觉到钱昱的呼吸也往上提了起来,她一句话不敢多说,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心突突地开始跳。
他搂着她:“襄襄怕吗?”
姜如意也搂着她:“怕,但是我信爷。”
钱昱微微一笑,两个人只互相搂着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时候姜如意才发现敲门的声音是有节奏的,竟然是暗号。
外头人隔着帘子行了礼,才说:“回三爷的话,消息无误,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姚通的人就到了。”
这会儿刚开春晚上还很冷,夜里黑的也早,胡同里大家伙儿早早就上炕歇着的,街上没几个走动的人。姚通带着人一路畅通无阻,快到胡同口的时候,一个人从胡同深处跑出来,矮胖的身材,穿着北军的兵服,操着一口不像金陵话的南方话,边跑边哧哧吭吭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反贼溜后门跑了!”
“是伙房里的仇三儿!”有人把他认出来,仇三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姚通骑在马上,让底下人把篝火凑近仇三,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戴武器,仇三屈膝半跪打了个千儿:“给大人请安。”
姚通没认出他来,不记得他是不久前把假尸体送到他面前,还领了赏的那个大头兵。
他狐疑道:“真跑了?”
仇三急得直跺脚,气喘吁吁,脸也跑成了鸡冠色,通红的样子让人真信了他的忠心:“大人再不让人过去追可就真跑了!”
姚通回头问刚才谁出的声?这个人是谁的兵,出来领人。
伙头兵死得都差不多了,仇三的头儿没在里头,不过不少人认个脸熟知道仇三这么个人儿,个子矮可是底盘宽,总是瞪着一双牛眼睛,傻嘿嘿的模样,但是他一靠近你又害怕他,总觉得他会趁其不备攻击你的下三路似的。
仇三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投靠了钱昱之后,终于有脸回顾家瞧媳妇和丈母娘了,她媳妇还给他生了个胖乎乎的闺女,小顾氏用软乎乎的拳头垂在他身上,一边哭一边骂他:“挨千刀的,我让你去绑人你还真去了?你撇下我们娘俩,让我们可怎么活?”
仇三摸着脑袋笑嘿嘿说:“娘俩儿?”
杨岚也生了,生了个胖儿子,她做个能背在身上的襁褓,后面挂着自己的儿子,前面挂着小姑子的闺女。
仇三回家的时候小顾氏还没出月子,人是飘的,又没有奶水,坐起来都得人搀着。杨岚却壮的像头牛,她身上奶水充沛,哥儿断奶又晚,小顾氏女儿生出来她的奶水也够喝。所以她就一个人带两个娃,她就前后绑着两个娃去生火、做饭、劈柴。
家里头男人都不见了,先是姑爷仇三不见了,后来儿子顾沂也不着家了,老娘余氏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干活计去了,心里头担心着,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
后来打了一仗,也不知道她从哪个邻居嘴里听来的消息,说是她儿子死了,还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整个人一下就病倒了。
杨岚说:“大夫说咱娘得的是软骨头病,站不起来了,人往下塌。上个月咽的气。”
仇三眼眶湿润:“顾大哥还没消息?”他知道顾沂现在可是姚通底下的热门人物呢,手底下管着千八百个大头兵,随便让个底下人回来送消息不行?
没良心啊!
仇三说要去给娘磕头,不能去娘的坟头拜,就现在娘的牌位面前磕两个头。
杨岚扭过头给儿子擦鼻涕,然后又揭开衣襟给面前的丫头喂奶,一点不避着仇三,又白又软的胸脯就这么亮在仇三面前。
仇三别开头,心里头被什么东西刺了下。
杨岚苦笑:“他妹夫你别笑话我,我们娘儿四个没法活儿,家里没个男人,总不能让妹子受这罪。”杨岚没直说,仇三也猜出来了,怕是嫂子靠这副身子去挣钱了,难怪嫂子憔悴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