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你能来,我娘肯定也会很高兴的。”说着小翠就抓住了长平的手腕,细白手腕握在手里滑嫩柔软,小翠不自觉的放轻了力道,心中有些羡慕。
然而这么热情好客的小翠,再次让长平想起王婶喋喋不休的一张嘴,果然是亲母女,一个动口一个上手。
转念一想,去了王婶家应该会有些瓜果可以填肚,自己在屋里又煮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还不如去王婶家呢。
于是长平半推半就跟着小翠回了家,一进门就看见王婶正坐织布机前织布,见长平进来,双眸一亮,停下手边活就站了起来,“贵客登门啊,小娘子快坐快坐,小翠赶紧去倒茶来,小娘子你坐啊,别客气。”
“娘您歇歇,可让嫂嫂喘口气。”小翠无奈的端着茶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王婶不满,转脸又笑对长平,“小娘子别介意,这丫头没个规矩。”
“不会。”长平摇摇头,端着茶浅尝一口,又轻轻放下。
“小相公出门了啊,今早在屋外瞧见他了,好像还有些怒气,可是吵了?”王婶又坐回了织布机前,问道。
“哪就怒气了,我瞧着苏大哥挺高兴的。”小翠抢着说道,歪着笑了笑,对着长平轻轻眨眼。
长平扬了扬唇角,略带尴尬,以前就算她和苏绪言闹大了,也不敢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半分,现在这些邻里邻外当面就是随口一说,让她心情颇为复杂。
“是吗?”王婶半信半疑的嘟囔,她眼神可准了,怎么会看错了呢。
喝完水后,长平又等着小翠拿来瓜果,可小翠转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拿着针线绣帕出来,并没有长平心心念念的瓜果。
小翠端着针线篮坐了下来,刚想继续绣着昨日绣帕上的花,略一抬眼就看到长平紧盯着自己,双眉微蹙似有忧愁,小翠一愣,迟疑问道:“嫂嫂怎么了?”
“嗯?没事。”长平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竟一直盯着人看,眼神左右一瞥,耳根略红,见小翠还在看着自己,长平瞄了眼她放在双腿上的针线篮,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话刚出口,长平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果然是饿昏头了,居然会问出这种无知问题。
果不其然对面的母女俩齐齐笑出声,王婶更是停下织布,拍着大腿,“小娘子你可真会说笑,怎么会不认得这些东西呢,瞧着小娘子是个闷葫芦蹦不出几句话,却没想到……哈哈哈……”
“我一时眼花看错了。”长平无奈解释着,藏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也算是活了两辈子,头一回听到别人说自己是闷葫芦。
小翠笑完,弯着唇角对长平说道:“这是从镇上成衣店里接的绣活儿,没事就绣绣,也能换一些钱来。”
“方才我想问的也是这个。”长平顺着话说道,凑近瞧了瞧上面绣着几朵梅花,绣技平平称不上精湛,没当初身边丫鬟绣的好。
长平想着,心里又有了些思量,织布她虽不会,但绣东西还是会的,而且并不比小翠差,既然她能用绣帕去换钱,那自己也能了,这样多多少少能挣些钱来。
“小娘子可真是个有趣人。”王婶好不容易忍住笑意,一边继续手里的活儿,一边又开了话匣子,开始问起长平他们从何而来。
长平将上次苏绪言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听得母女俩人是唏嘘不已,纷纷感慨世道艰难,王婶更是放言日后若有难处只管前来便是。
长平又是道谢一番,双手放置在小腹前,缓缓舒了一口气,好饿。
她不知的是,佃农人家不是富贵人家,偶尔邻居客来,能端着茶来奉上已经很好了,至于瓜果点心连自己都舍不得吃,更何况拿出来给别人呢。
长平苦巴巴的想等着小翠端来瓜果,一面无意瞥向她手里的绣活儿,一面又听着王婶叨叨不停的话语,只觉得自己更饿了。
眼见着外边日头升高,长平明白瓜果是没了,倒是茶喝了个够,于是起身告辞。王婶挽留了几句,说着留下一同用饭。
长平心中略动,但想着自己坐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瓜果什么端上,还是摇着头拒绝了。
谢绝小翠要送她回来的好意,长平一回到屋中就急急冲进了厨房了,这里翻翻那里翻翻,想要找出可以直接吃的东西。
然而不是生的就是一些佐料,长平对亲手煮东西有了后怕,虽还是硬着头皮上了想要再煮一碗面,但困在了生火上。
拿着打火石用力相擦着,却没有冒起一点火星子来。
“奇怪了,早上明明看他就是这样生起的。”
看苏绪言生了一遍,又听他讲了一次,居然还是生不起来!
长平气急,愤愤扔下打火石,踩着步子就进了卧房,将自己扔在床上,扯过被子蒙着脑袋。
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正值艳阳午后,长平起的又早,躺了一会儿就真的睡去了,睡梦中还梦到一只鸡在前边跑,她在后边急追,好不容易追上抓住了它,又扑腾个不停,满身鸡毛都掉在手臂边,弄得痒痒的。
横躺床上的长平略略皱眉,不满的嘟着嘴,伸手在手臂上抓了抓,怎么感觉痒痒的,好像真的有东西拂过一样。
长平迷迷糊糊的咂嘴,猛地想起这屋中是有虫的。
该不会虫子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爬上手上了吧!
这样想着,就觉得触感越来越像,手臂处好似有毛毛的东西在滑动着,又痒又难受。
长平一下就没了睡意,心中发毛怕的快要哭出来,紧闭双眸不敢睁开,亦不敢轻动,生怕这虫子会爬到身上来。
该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长平:饿到不想说话
苏俊俏:熏疼 0.0
☆、画花与共食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横竖是要被吓一跳的,不如自己先动手把虫子甩掉。
长平认命想着,心中默念几下,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抬手一甩,而后迅速收进被窝里,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又快又急。
长平闭着双眼瞧不见虫子到底有没有被甩下去,但是却听到一声闷哼,还有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揪着被子的双手抖了抖,长平略绝望,这里的虫子已经可怕到这个程度了吗,居然还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来。
“九儿,你打也打了,可以从被子里出来了吗?早上的事是我不好。”
床边忽然传来苏绪言特有音色,每每道歉时,他就会放柔声音,语气里带着股甜腻,唇角边的笑意也比以往更盛。
今早在外边冷静了一会儿后他就后悔了,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但就是后悔了,也许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他总能给长平找到闹脾性的理由,然后自己去道歉。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上午就迫不及待回来,正巧看到长平在午睡,又想起自己买的笔和朱砂,就轻手轻脚的去拿了出来,想要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画上牡丹,让她能开心下。
可怎么也没想到才画到一半,长平抬手就是一掌,刚好呼在自己下颚上,力道还挺大的,苏绪言摸了摸下颚,还挺痛的。
而听到这声音的长平也是愣住了,立马拉下被子睁开眼睛,抬眼就见苏绪言捂着下颚,面容略扭曲。
星眸再是一扫,床沿上放着朱砂,地上横着还沾着朱砂的毛笔。
所以并不是虫子,而是苏绪言在给她手臂上画牡丹吗?
把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果然见上边有牡丹花的雏形,只可惜长平抬手一甩,又多了一道长长的红印记。
“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长平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尤其是对面的苏绪言还一脸委屈。
“啊?”苏绪言不解,又不是没给她画过,怎么就吓到了呢?可是见长平小脸微皱,眼角隐约有泪光,光洁额上略沁细汗,确实是吓到模样,便松开捂着下颚的手,往床里坐近了一步,“不是有意吓着你的,怎么,做噩梦了?”
可不是,简直是大噩梦。
长平心有余悸,有气无力的将方才的事一讲,听得苏绪言也是头皮发麻,一想到屋子的某个角落里藏着虫子,就忍不住又往里凑了点。
扯着袖子给长平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苏绪言心里又是心疼,早上的那点不愉快早就抛在脑后了。
既然长平能陪着他颠簸流离,那他为什么不能给长平时间适应,何况煮面这种事她本不该会的。
“我去给你擦下,重新画。”
握着长平的手臂在痕迹地方轻抚几下,方才那么一闹,整朵牡丹都画坏了。
“不用了……”长平低头望着手臂,语气轻轻,“反正很快就会消去。”
后边的话苏绪言没有听到,手里拿着湿布又坐了回来,沾了水的布在手臂上擦拭着,带着一股冰凉冷意。
“太轻了擦不去,我用力点,你忍下。”苏绪言说着就加重了力道。
可长平细皮嫩肉的,哪经得起他用力,按着他的肩膀就想把手抽出来,“痛,苏绪言你轻点。”
都连名带姓叫着了,那是真弄痛了,苏绪言忙放轻了力道,哄着,“好好好。”
长平撇了撇嘴,说是那么说,可没一会儿又用力了。这场景还是跟以前一般,只不过人还是那个人,景却不是那些个景了。
抬头环视一眼简陋瓦房,长平幽幽叹了口气。
等苏绪言擦好后,又捡起地上的毛笔去厨房洗了下,打算重新画上牡丹。
饿的已经没了知觉的长平按了按肚子,又瞧了瞧苏绪言含笑的如玉面庞,默默的将话咽了回去,反正已经饿了那么久了,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
苏绪言握着笔画的极为认真,虽然只是一朵牡丹花,但他像是在画一幅传世名画,一笔一画都谨慎小心,生怕画歪了。
虽然他画过多次了,几乎是熟能生巧,奈何工具不行,颜料只有朱砂,毛笔也是普通的笔,苏绪言心中叹息,手上的动作不停。
只是苦了长平,肚子又饿,又不能随意乱动,手臂被毛笔轻划过,有些痒痒的又不能抓。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想起苏绪言该是要去田里的,怎么会在午后就回来了呢。
苏绪言听闻,手下一顿,沾朱砂的笔差些就要歪去,幸好他及时收住,将笔搁置在一旁,握着手臂左右瞧了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放在一边,又用手作扇轻轻扇着,这才抬脸起来,不紧不慢的回答,“忘了现在是入秋了,都要到秋收时节了,这家人的田荒废了一段时日,只能等来年再播种了。”
“啊?”长平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她虽不懂这些,但也明白若是明年才能播种,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该怎么办?
而且就算播种了,也不会一下子就有收成。
“等明日我去庄子里问问,看看有没有别的活儿,你不必担心。”苏绪言见她脸色不对,便宽慰道,细看之下又感觉长平面色苍白,不免有些好笑:“怎么了?这么不信我,愁到眉头都皱起了。”
长平有意舒展眉目,挨不住他眸光沉沉,说出的语气里带了点可怜,“我饿很,那打火石怎么回事,我怎么也弄不起来。”
“所以你从早上到现在就什么也没吃?”苏绪言瞪大了双眼问道。
长平抿着唇角,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早讲呢。”苏绪言略急躁,看了眼已经干了的牡丹花,语气自责,“我不该拉着你硬要画这个的,现在我就去给你生火,想吃什么?”
“都行。”
只要能吃就行了,快要饿昏了的长平已经不在意吃什么了,有的吃就好了。她垂眸看自己手上鲜艳的牡丹花,弯了弯唇角,轻轻笑开了。
“九儿过来。”
厨房间的苏绪言喊着,长平不明所以的应了声,拖着绣鞋就过去了,“怎么了?”
“你来,我看着你弄。”苏绪言把打火石递给她,又拉着人坐在灶前的小木墩上。
长平只好再次拿起打火石相擦着,苏绪言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出言指点着,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握住她的双手给她示范。
等试了好几次后,长平终于生起火来,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就被后面的苏绪言张嘴一吹,给吹灭了。
“你在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生的!”长平简直要被气哭了,这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快饿晕过了吗。
“不气不气。”苏绪言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不弄了。”人一饿就容易脾气大,更何况是饿了那么久的长平,好不容易点起的活,说吹就吹了。
随手扔下打火石,气冲冲的起身就要离开。苏绪言长臂一伸就拉住了人,按着细肩又坐了下去,好言好语道:“九儿不气,只是想让你多试几次,以免下次我不在,你又饿肚子了,嗯?”
长平憋着一口气,拿起打火石就自己点火,也不管苏绪言在旁边怎么着急了,看苏绪言悄摸摸的想伸手过来帮忙,便扭头转身躲过了。
立在身后看长平奋力点火,苏绪言无声叹了口气,如今的长平虽温柔许多,但骨子里的公主脾性一点都没变啊。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下长平很顺利就生起了火,还多留了一个心眼,故意挡在了苏绪言面前,弄的苏绪言是又无奈又好笑。
火生起来了,接下来就是煮东西了,长平愣在原地想了半刻,还是决定煮面算了,毕竟这个最简单,煮个饭还要下饭的菜呢。
因早上的前车之鉴,这次苏绪言也留在了厨房里,看着长平洗手作汤羹,心里某块角落不知觉软成了一片。
煮面倒还好,但是调料的时候长平又犯了难,她拿着粗盐举棋不定,万一又像早上那般咸可怎么得了。
幸而苏绪言在身侧,让她先放了一点,自己尝了尝味道后,再告诉长平咸淡如何。虽是放了盐,但还是有些清味,苏绪言又倒了些黄酒进去。
添了一份酒香,面尝起来也有味多了,而且咸淡正好,长平吃的是很满意,看的苏绪言略微眼热,缠着要了好几口,又瞧着时候不早不晚快要傍晚,干脆也溜去了厨房,又煮了一些面来。
两人吃饱喝足后,看着对方都一幅满足模样,又是相顾笑开了,笑声清浅流进心底,长平美眸缱绻温,羽睫轻眨低垂,温情脉脉的视线停驻在白皙手臂上盛放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