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总是鬼话连篇——亦唯
时间:2018-01-15 15:22:44

  她说:“风将军英明神武,英姿勃发,英才盖世,英俊潇洒,英……,英……”还有英什么来着?她抓抓头发,也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只要你能答应退了婚,你就哪哪都好,连汗毛都是金闪闪的!”
  这下,司檀口中的茶水,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点滴不剩的喷了出来,溅得他二人纷纷后仰……
  “你要给本将军洗脸吗?”风顷棠脸黑如锅底,水汽星点遍布。
  “对,对不起……”司檀捂着笑抽的肚子,摆了摆手,以示歉意。
  司檀咧嘴笑着看向风顷棠,总觉得被薛云希这么一夸,他脸上竖起的汗毛果真就像镀了一重色彩,借着春阳都能泛起金光。
 
    
    ☆、杀猪宰羊
 
  这么看着看着, 越看越像。
  她昳丽面容逐笑轻绽,饱满娇嫩宛如淀梅白瓷。风顷棠瞬时移不开眼,怔愣对望着她精灵澈亮, 恍如墨色珠玉浅坠清池的眼睛, 心头漫起一团难挡的涟漪,只教他张了张口, 却不知说什么,怕说轻了不济事, 说重了, 再惹哭她。
  最终, 他还是轻叹口气,什么也没说。
  薛云希擦了把脸,以手肘轻碰一下风顷棠, 顺带着将他飞扬在外的神识都唤了回来。“哎,臭淫贼,本公主都不要脸地夸成这德行,你倒是松个口说说, 什么时候能将婚退了?”
  风顷棠轻咳一声,移开渐眯渐柔的视线。沉默片刻,板正姿态道:“事实上, 本将军也想知道。”
  “你,你你你……”薛云希眸中再次聚齐明火,“你不知道,不知道还占本公主便宜?”
  风顷棠愕然瞠目, 又惊又无奈地瞪着她,“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
  “刚才。”
  他有口难辩,转而去问司檀:“我占她便宜了?”
  司檀迷蒙忽闪着长睫,完全不知他们说到哪里。她很认真地再将他们之间的打斗在脑中回演一遍,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风顷棠再次无言以对。
  薛云希愤愤添了清茶,像是要以此浇灭那团发不出的火气一样,仰头倒进肚里,“白瞎本公主那一通绞尽脑汁的夸奖,居然说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你早说啊!”
  她说得占便宜,不会是指的这个吧?风顷棠再次忍了要将她掐死的冲动,“太后应承,陛下亲笔,本将军要是有办法,还来受你鞭子做什么?”当他很愿意娶似的。
  还容易看到的曙光,被一阵夹带闪电的雷雨掩盖,薛云希被雨浇个透彻,又像是被霜打了,根本不想再与他争口舌,蔫吧吧地撑着额头靠在矮几一角。
  真要嫁吗?
  她扭动脖子,瞥一眼与她同样闷沉无言的风顷棠。
  上将军呢,还是出自风家,身份地位比那个人应该好多了。如果真没办法,大不了硬着头皮嫁呗!反正,风顷棠也不喜欢她,大家很公平。
  算算时间,那人,参与谋反,应该……不死也快了。都是要杀她的,她还不要脸地惦记个什么劲?
  呸,她堂堂大梁长公主,如花似玉的人儿,搞得跟没人要了似的。
  突然的静寂,让静然坐在一侧的司檀不知如何是好。她看了看锁着眉头的薛云希,又看了看面容沉静如潭的风顷棠,心生同情。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
  她只能干坐着,干看着,干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亭后堆叠的太湖石深处,隐约有谈聊声传出。紧接着,便是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那假山往东,直通正厅,会是谁呢?司檀转过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出口处。同时高高竖起耳朵,欲仔细辨一辨,其中有没有闻亦。
  沉稳闷重的步子,落地快慢不一。不是闻亦。闻亦平日行步轻缓匀称,如风掠影,是相反的。
  她屏息凝神,两只眼睛骨碌碌转动一圈,继续竖耳听着……
  温风卷起枝头残瓣,终是送来了可撩动她心跳的熟悉声响。司檀梨涡轻陷,笑眯眯地弯起眉眼,自软垫上爬起身来,就那么随意拨两下裙摆,便小跑着出了六角亭。
  叠落的山石内,松影缓移,清然若风。渐行渐近,司檀笑意趋深,甜糯唤一声:“闻亦。”便如往常一样,朝前猛扑过去。
  “呃……”还有外人。有所意识,司檀急刹收了脚步。可她跑的太快了,停的又突然,惯性催使她又往前冲了一段距离。刚刚好,没能扑过去,却紧挨着他。
  闻亦面露温色,含笑捏捏她沾着湿气的鼻头,“兔鼻子真灵。”
  “我是用耳朵听的。”司檀舔舔唇瓣,凑上前小声道:“我听声音就知道是你,厉害吧?”
  她小眉毛一动一动,一脸的得意相。尤其要求夸赞时,嘟嘟的唇珠红软饱满,诱的他抑不住就想要低头尝一口味道。
  虽说这味道他已尝过许多次。可他觉得,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最终还是忍下了,笑着点头,道:“特别厉害。”
  司檀被夸得要翘起尾巴飞上天。越过闻亦,见他身后还有一人,便立马收笑,一本正经地端好外人面前的乖顺模样。
  闻亦介绍道:“这位是纪惏,纪先生。”
  纪先生?先生不都是大袖宽袍,飞发扬带的自在人吗?他怎么看起……一点儿也不像。一身上好精绣锦衣,银冠玉面,跟个话本上描写的堕落公子哥儿一样。
  不过他长的不错。长眉斜飞,清俊俨然。鼻梁直挺,协调勾勒出一道完美弧度。恍如精雕细琢过的面容无一缺处,尤其那双眼睛,聚了一汪幽潭一样,可真好看。
  这样痴痴地盯着外人看,眼看就要流口水了。闻亦明显不悦,抬手狠掐一把她的脸。
  司檀终于回神,微吐口气:都不轻点儿!她瞪了闻亦一眼,撇撇嘴。再抬起头,勾起唇角,挤出一道妥帖笑意,面朝纪惏微一颔首,算是见礼。
  待她目光下移,至纪惏腰间时,顿时一滞。
  流云如意佩。这不是,长公主先前珍视不已的那枚玉佩吗?怎么会,在他身上?
  莫非……他就是长公主那要死要活的心上人?
  要死要活这个词,用的过于夸大了。不过想想长公主近来的异样,也没什么不妥。
  司檀像是发现了特别大的事情,似惊又似喜,眯起眼睛贼兮兮一笑,一副我已明了的态度。
  纪惏被她这奇怪的眼神打量的发憷。只觉得心头漫起一阵又一阵阴森森的诡异气息。可到底是没问她这是何意。回了礼,便随着他夫妻二人之后,迈进六角亭。
  薛云希见司檀跑出六角亭,只猜是她那宝贝夫君回来了。本来就烦,哪还有心思去听是有几人。
  她注意到风顷棠追随着司檀往外的灼灼视线,低声随口道一句,“再看也不是你的……”
  风顷棠竟破天荒地笑了笑,没说一句话。
  他不是一向简单粗暴,今日见鬼了?
  薛云希暗道一声:无趣。便耷着眼皮,百无聊赖地摸向矮几,转动起精巧的冰裂莲纹青瓷茶盏。
  “风将军也在。”闻亦不浅不淡地道一句,拉着司檀软绵绵的手,自在落座。
  风顷棠眼皮都懒得抬,不挪不动地,就坐在原位。颇有几分泰山难移的架势。
  “表……”薛云希手一抖,茶盏落在地上,在青灰地砖上肆意打起圈来。
  她想过千万种再次遇见的场面,在水牢,在刑场,在暗室,或者……在乱葬岗。
  她唯一没想过的,是他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在梦里千百次臭骂过他,鞭抽过他……甚至,拿剑朝他身上戳一个个带血的窟窿。
  她明明是恨极了他的。可梦醒过后,她总是惊地一身黏汗。心会疼,呼吸会凝滞,连同她一向灵活的四肢,都麻木到没有知觉。
  她说恨,其实更恨的自己罢。
  他说爱她,她信了;说要陪伴她、保护她,她也信了;说不惹她生气,不骗她、不疑她、不弃她……只要是他说过的话,她统统都信了。
  可结果呢,她的信任,换来的是他的得寸进尺。
  她是堂堂大梁长公主。父皇在时说过,她生来就是要风得风,要雨来雨的。
  她不要风雨,只要一心一意。很难吗?
  应是很难的罢。
  薛云希自嘲地笑了笑,黯然垂眸间,好比狠命撕扯的心口,百味凝集。
  他总能想起他好的模样。都这样了,还能记起他的柔声安慰,他的笑意绵绵,以及他偶尔的炙热碾转。
  罢了。
  在他坐镇为薛明武谋划反叛的时候;在他命人狠命围堵她的时候;在他派死士沿途追杀她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所有,再是令她留恋的一切,全都不存在了。
  他死与不死,也都再与她无关。
  明明看见他来,却视若无睹。纪惏失落,更多的是无奈。他隐忍上前,主动示好,轻声问:“伤可好了?”
  在耳边萦绕不去的熟悉音色直抵心头的柔软。薛云希肩头微颤,低垂双眸中,秋水深沉。
  伤可好了?老娘的伤还是你赐的,好不好关你毛事。
  她自当是没有听到,淡然捡起砖上静止的茶盏,不应亦不答。
  “问你话呢!”纪惏扫过亭中诸位,捏了捏拳头,尽量压制着不去提起她来抽一顿屁股。
  薛云希一掌拍在几上,响彻亭中的响动,震地司檀缩着脖子往闻亦怀里钻去。
  还以为她又要甩鞭子发泄,谁知在众目之下,竟勾起极为惑人心神的笑意,侧过头朝着风顷棠抛了个魅眼,“将军明日再来哦——”
  本是酥软道骨头里的声音,眼下对风顷棠来说,还不如甩一鞭子来的痛快。
  他招谁惹谁了他?这对他来说,已不是惊吓,而是惊悚。
  薛云希全然不去顾及风顷棠作何感受,脸上又有多难看。纪惏如何,他更是无心去看。本公主高兴,不许吗?收了笑,她转身头也不回地步向青砖小道。
  “站住。”纪惏忍无可忍,嗓音拔高,凶巴巴吼了一声。
  薛云希嗖地一下转过身,手中银鞭乍起利钩,宛若一道飞泄而下的急流,不偏不倚,直向纪惏抽去。
  “你让本公主站住就得站住,你算老几!本公主天都能上得,凭什么要听你的?”
  纪惏不闪不避,硬生生承了她一鞭。
  与风顷棠交战,她只为散散火,银鞭上的机关极少开启。尤其在往风顷棠身上甩时,她刻意关闭了的。
  可抽在纪惏身上的这一下,可就不一样了。乍起的回钩倒刺撕皮扯肉,也就须臾之间,他前胸后背,银鞭所及之处,一片殷红,血肉模糊。
  司檀呲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她终于见识到,外人传的甩一鞭半死不活是什么样子了。
  果然厉害。不光厉害,看着都疼。
  闻亦慌忙伸手挡在司檀眼前,将她往回裹了裹,轻声道:“别看。”
  司檀乖乖点点头,不再好奇。
  已经很久没用鞭子抽人,薛云希抽出去的那一刻就心疼了。可她不能承认,也不能表现树一丝一毫的的软弱,道一句:“有病!”再次转身回走。
  纪惏岂会准她这样逃脱,阔步跟上去,将她拽进自己怀里。“你都不看看我伤势,就这么走了。不是说不再丢下我的吗?”
  他还有脸委屈抱怨上了?
  薛云希气恼不已,挣扎、啃咬,撕扯,尽数用上,却还是被钳制地动弹不得,越想越不气,憋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你都要杀我,还不让我走吗?留下来被你砍,还是再被你射一箭……”
  “你个骗子,乱臣贼子。你怎么还活着,你凭什么还好好活着。你该被皇兄千刀万剐的!”
  “蠢蛋。”纪惏道:“谁是乱臣贼子。我要是真反了,还能回来寻你。”
  “说我要杀你?两千死士帮你砍去一半。你见过谁这样杀人的?”
  薛云希终于安静了……
  好半晌才有了反应,她盯着纪惏的脸,道:“你说什么?”
  “你他娘从开始就在骗我。”薛云希趁着他手臂有所放松,一掌将他推了出去,“给老娘滚远点,越远越好!老娘再也不想看见你。”
  “别生气了。”纪惏耐心跟上去与她解释,“我并不想骗你的,我这不是……”
  他也很无奈。
  眼看着薛云希就要离开,根本无心去听他慢慢说。纪惏心一横,干脆利落地跑上去……
  接下来,是一阵杀猪宰羊般的惨叫——
  司檀眼睁睁地看着纪惏将薛云希扛走,毫不同情地大笑起来。这纪先生得多大能耐,敢这样对待长公主?
  “臭淫贼,刚刚还说是朋友的,救我啊!”
  “表哥——”
  “小表嫂——”
  “救……”
  纪惏环视一周,见院中仆役们纷纷止步围观,黑着脸,一巴掌抽在她屁股上。“给我安静点儿!”
  要命了。当着这么多人被打了屁股,薛云希脸胀的通红,恨不得撞死在他身上……
  现在死还来得及吗?
 
    
    ☆、幽怨不满
 
  随着哀嚎声的戛然而止, 春园归静。几许缤纷相融轻漫,有暖香漾亭,沾染薄裳。
  “就这么被扛走了——”司檀笑得脸颊发困, 待面上的那弯弧逐步回拢, 她轻轻鞠着揉了揉脸。
  “怎么,还没被她闹够啊?”
  “不。”司檀摇摇头。长公主是太闹腾, 可有她在不无聊嘛。她笑说道:“我不过是在担心,纪先生会不会一生气, 打了长公主。或者惹长公主一个不高兴, 再甩一鞭子给他。”
  “担心的倒是不少。”风顷棠不禁轻笑一声, 道:“那种疯子,有的是人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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