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惏那个道貌岸然的骗子,色狼……
众目睽睽,将她这样丢脸地扛回去就算了,还仗着自己懂些医理,装模作样地要查看她伤势如何。
看就看,脱衣服干什么?
他看伤势了吗?她都不记得他是不是真的看了。只知道自己不知怎地就被剥的光溜溜,打又打不过,挣扎又不行,任他对着自己好一通蹂.躏。
他使劲地钳着她的手,捏的她想哭。还亲她,啃她,直到最后将她仍在榻上,吃了……
骗子,衣冠禽兽!
薛云希一想到自己的可怜模样,在心里把纪惏骂了个彻底……
不止纪惏一人。
想到那个坐观好戏的皇兄,她就气的想杀人。表哥是捡的也就算了,亲哥还胳膊肘朝外拐。真是……
说什么纪惏是他的义弟,是母后的义子。这扯的都什么跟什么?义弟都饥不择食地将自己亲妹妹拐进榻上了,作为好兄长,竟还笑得出来?
之前不是还说风家不可轻易得罪,要退下这早年许下的婚约,他也是有心无力的吗?怎么纪惏一句话,就这么干干脆脆的退了?
都是骗子!
并不知薛云希到底在气什么,以为是在怪纪惏。司檀眨巴着眼睛,暗暗收集着薛云希脸色的变化,嘻嘻一笑,作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板正神色,道:“长公主,你那样厉害,他怎么咬得你,你该照本还回去的啊!”
“你趁着他睡着,拿绳子将他绑了。你不是有鞭子吗,狠狠挥几下给他看看厉害,保准他以后不敢再咬你。”
这还是长公主之前见她被闻亦欺负的可怜,才想得办法来教的呢。只不过,司檀不知是长公主有意骗她,尝试失败了而已。
可长公主不一样啊,她是会功夫的人,应该,可以的罢?
就算真的失败,大不了,再被咬一顿好了。
薛云希被她这建议劈得可谓是外焦里嫩,良久才压下那道火光,一副我总算是认清了你的表情。她咂咂嘴,“果然,跟着表哥那种人,学不出什么好东西!”
明明是跟你学的。司檀抿了抿唇瓣,但笑不语。
又对着司檀好生发了一通牢骚,薛云希连饮数盏茶水。见时辰不早,拍拍屁股道:“得了,我该走了。”
“小表嫂,以后,可没人给你出主意了。你好好保重哦——”
司檀蹙蹙鼻头,极显不以为然。长公主的主意,可不是一般的馊。
“你要去哪?回宫?”
“不不不。”薛云希嘚瑟地飞舞着眉毛,“我要四处游荡去了,要不要偷偷跟着我一起走?话本,糖葫芦,应有尽有。”
“不去。”司檀几乎是毫不犹疑拒绝。“闻亦说了,我不能乱跑。”
“真是无趣。”薛云希边走边道:“我走了。你就待在这府内,跟你的宝贝夫君生孩子去吧!”
说走就走。不再为婚事发愁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司檀笑送薛云希离去,直至那一道飒然丰姿愈来愈远,消失不见。她方回神遥望一眼高墙外的碧色蓝空,久久而立……
薛云希与风家的婚事退了,为何不先与纪先生订下?那纪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称为先生,却没有半分属于先生的儒雅呢?
司檀不理解。夜间先躺在榻上,她便一直转动着眼睛想。
待闻亦自浴房回来,她翻过去,摸索着蹭到他怀里。“闻亦,你与纪先生很早就认识吗?”
闻亦侧过身,朝着司檀脸上一把掐,“你怎么还想着他?”
“不,不是……”她哪敢再想。司檀慌忙伸手撑着他的肩头,防止他在压过来。仰起头时,很认真地将心中的疑惑说与他听。
闻亦笑了笑,与她说了一些久远的往事。
纪惏并非北梁人,而是出自东周。
先帝还为亲王时,北梁与东周边境不宁,常年杀戮不断。先帝奉命征战东周,因缘际会之下,与纪惏的父母相识。陛下受父母影响,与他的这位义弟之间,趣味相投,关系好到胜似同胞亲生。
纪惏与他的父母常隐深山,低调不现人前。外人只知他们两家私交甚好,具体他们的身份到底为谁,从不得为外人而知。算来,这知道的,当今也就陛下与太后二人了。
有人传言,纪惏的父母乃东周贵人,可是真是假,是虚是实,无处得以考证……
也难怪纪惏可以有能耐,轻轻松松地将束着长公主的婚事退了。凭着这样的关系,太后舍得为难吗?
司檀总觉得,这纪惏的父母,不止是神秘。他们之间,定然是有好故事。
可说与闻亦,闻亦只道是她听故事听上瘾了……
司檀睡不着,再聊起长公主,想要问问她会去哪里。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闻亦不老实地摸着她的肚子打岔,“都这么久了,我的儿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又是要儿子。闻亦已经不止一次说起这事。可有没有,哪里是她能决定的事。司檀撇撇嘴,“你儿子不会来了,你就死心吧。”
闻亦笑着又揉了几圈,翻了个身,便将司檀紧紧箍在身.下,“看来,还是我不够配合,也不够努力。”说着,低下头就要来亲她。
还能不能放她好好歇息一晚?
司檀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绷着脸,费足了力气,连掐带咬的,将闻亦推了下去。趁着可以舒口气的机会,蠕动着掀起被子钻了进去,“你最好走开,别打扰我睡觉。”
方才还说睡不着来着。闻亦低头看看孤零零露在外的自己,无奈叹了口气:想要个儿子,真难!
他伸了手探过去,想要将司檀拽进怀里,可司檀裹着被子便往另一侧骨碌,边滚边说:“不许碰我。”
这一晚,闻亦果真老老实实地躺着。
之后,司檀渐渐发觉,她三餐膳食之中掺杂的苦味愈来愈重了。原还当是自己吃腻,多番对比之后,确实是不太对劲。
顾嬷嬷定是听了闻亦的,在暗中加大了药量。
要儿子,要儿子,有本事自己生一个去。
想归想。闻亦一说这个好吃,那个好喝。司檀受了他声音的蛊惑,就算心里再不乐意,还是乖乖的送进肚子里。而对于膳食中的那点儿小秘密,她也没有刻意拆穿的意思。
七月中旬,宫里传来了大喜讯:皇后娘娘顺利诞下双生子。
周太后先前急于抱上孙子,逢陛下必催之。可陛下不知随了谁,任太后磨破嘴巴,也不愿纳一宫妃。加上册立皇后非他所愿,他避着躲着,耍性子不往椒房殿去。一来二去的,太后便无奈将注意四处散开,逢谁催谁。
更为奇怪的是,但凡被周太后催过的,竟无一有喜讯。
太后失望至极,几近绝望。不知听了哪位道人说,薛氏久无子嗣,乃先帝嗜杀成性而生怨,是邪物作祟的缘故。太后信以为真,近一年时间,不再强催,改日日诵经祈福。
谁知,还真叫那道人撞到了点儿上。也就一两个月,皇后有喜。
如今一次得双,太后乐坏了。婴孩坠地当晚,便嘱咐着让陛下下旨,好以此喜讯昭告天下,举国同喜。
七月,正是个不容忽视的好时候。陛下应太后所言,着令太常照理。并趁此时机,以安抚为由,邀分封在外的宗亲们,于八月十五中秋夜,同宴共饮。
中秋晚宴与皇子满月宴一并举办。如此盛大,可比元节当日。
先前圣寿节,太后为宫中祈福,已有两年不曾与大家同聚。齐王谋反之后,人心惶惶数月而不得安。今陛下亲旨邀请,各方不敢违逆,纷纷应邀回城。
怀安城一时间,人潮喧喧,众贵云集。
按礼去宫内看望过皇后,司檀便又一如往常。城内拥堵到何种地步,又有哪位贵人抵达,她均不作了解。
闻亦已多日不能陪着司檀闲坐,司檀百无聊赖。看艳阳西斜,碧空舒朗。想着许久不曾提笔描画,便让卓焉备了纸笔来。
七月至尾,隐有凉意,室内冰鉴皆已撤去。院中本就偏阴,现下不热不燥,温凉适宜。司檀认真执笔,勾勒着一片属于她自己的安宁。
可这安宁并没有持续多久,院内脚步声匆忙响了一阵,丘管事到。他在院中汀步之下,拔高嗓音朝内禀了一声:“夫人,有贵客来访。”
司檀停了笔,眉头微微一蹙,“递上来。”
木缘接过丘管事手中的名帖,转而交给司檀。
“泾阳王侧妃?”她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看,又聚神凝思好生回想,也没记得对此人有什么印象。
闻亦不与泾阳王来往,更不说她了。她如何认得什么侧妃?
司檀理了理衣衫,步于门口,“丘管事,来人在何处?”
“回夫人,老奴见来客马车外悬有泾阳王府的府牌,问过知是泾阳王侧妃,不敢怠慢,已请至正厅。”
已到了府内。司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追问一句:“她是要见侯爷?还是要见我?”若是见闻亦,就好办,只说他不在,打发走就好。可若是见她,那就要费一番力气应对。
她最怕的就是去应对那些人了。一个个都很能说。她自知嘴笨,不会说好听的,也没有他们脑子转的快。每每碰上此类事,好费力气。
丘管事再低了低身子,道:“是要见夫人的。”
如此,司檀更慌了。可她明白,在下人面前,不能慌的太明显。她捏捏衣袖,悄然蹭去掌心的虚汗,便摆手让丘管事先下去。
即是冲着见她的,又请进了府内,怕是不去见一面,是说不过去的失礼。闻亦不在,没有依靠,她再是惧怕也只得自己应对。
司檀轻呼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渐趋渐重的恐惧,唤了卓焉替她更衣……
☆、闷烦狂躁
落霞隐匿, 稀暮冥冥。缕缕凉风拨动青条,携起脱枝绿叶纷扬腾空。
好一片映心之境。
司檀脚步虚浮,恹恹独行。一袭碧霞云纹曲裾深衣, 再裹束翠色丝带于腰间, 原是映衬玲珑身段的秀雅扮相。可一张失色小脸上,无神无彩的黑亮双眸不在。缓步鹅卵小道上, 整个人目光呆滞,六识散乱, 无知无觉间, 魂灵归于云霄之外……
她怎么也想不到, 今日登门来访的泾阳王侧妃,会是司清,她的五姐。
当她小心翼翼地迈进正厅门槛, 在抬头看见司清的一刹那,她惊了……
记忆中的司清,清丽明媚,婉转优雅。瘦瘦弱弱的身板, 盈盈一握的纤腰。浅笑顾盼之间,眼波灵动柔美。
可在她眼前的人,稚嫩不在, 清丽无存,媚眼如丝,聘婷婀娜。远观近看,也就只余一个媚字。
自她嫁人起, 她只见过司清一次。她记得很清楚,是在圣寿节后的第一天。
这才多久不见,两年?她竟成了泾阳王的侧妃。
泾阳王,已过不惑之年,而司清呢,才比她大一岁而已。世人皆知,泾阳王好色,府内姬妾如云。单排的上号的,粗略算来也有九十多位夫人。
司清一心扑在画作之上,向来深居内阁,大门不出,怎就会与泾阳王攀扯上呢?
是父亲的主意?还是……
司檀不敢深想。心里也实在不愿意相信,她的父亲为了权势,竟到了这样疯狂的地步。
她就这么站着,愣愣地看着司清……
司清笑了笑,屏退左右。面上司檀时,妙目浅弯,魅惑至极。道:“七妹妹,好久不见。”细柔如歌的嗓音,酥软浸骨。
司檀失神,良久才勾了勾唇角,应一句:“好久不见。”
司清举步轻摇,袅娜上前,一颦一笑,皆具离魂呈娇之色。一阵浓香入鼻,她笑着牵起司檀的手,“七妹妹是不认得我了吗?”
司檀手心虚汗频频外冒,心头巨大的震动,更是让她无言回之。
她一直静默着。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司清的话,远比司清模样的转变更让她不知所措……
她说:“七妹妹,我与殿下动身的早,昨晚天黑之前抵达怀安。原还想着休息几日再来看你。忽地想起今日是母亲忌日,不放心,便过来看一看。希望没有搅扰到你守孝祭拜……”
司檀浑身僵硬,至她说完,回品良久,才疑声道:“是谁的忌日?”
“母亲啊。”司清看着司檀,“七妹妹不会……忘记了罢?”
“你说——”司檀不敢相信,紧抓着司清的肩头,“母亲,母亲怎么了?”
忌日?
不,母亲身体一直很好。只病了那么一次,怎会就不在了。
闻亦说过,说母亲随父亲去泾阳……她不是去了泾阳吗?怎么就……不在了呢?
“怎么?七妹妹不知道吗?母亲病重时,宣平侯府明明来人探望过的。”司清眸中隐有泪意,丝柔音色夹带几重鼻音,叹道:“侯爷没告诉你。许是不愿你担心吧。”
司檀已经不知道该问什么了……有悔有恼,有自责有愧疚,百般杂陈的味道,将她的眼泪都吞噬了去。
她已经忘了去哭。
她不能相信,她的母亲,没了。
她还没见她最后一面,怎么就会这么走了呢?
司清紧抓着她的手,“母亲膝下只你一个女儿,病重缠绵榻上,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原以为你心中有气,不愿回府见她。她一直想见你,却怎么都等不到,就……”
“没想到,是侯爷一直在瞒着你……”
哽咽说着,她便埋在司檀肩头抽泣起来……
司檀不知司清中间又说了什么,她自己怎么屏退木缘与卓焉的,她也记不得了。
她只知,后来司清一直在哭,说母亲离世之际,没能见上司檀最后一面,都是闻亦的错。若不是他有意,母亲便不会有遗憾。
司檀觉得神志不由自己,许是出于习惯,朝着她大吼一顿,说:“侯爷是为何意,自有我亲自去问。你今日来,是为祭拜母亲的,还是为了控诉侯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