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香四溢——乱披风
时间:2018-01-23 15:39:49

  楚嫣直接无视,干脆从案前站起,整了整衣袖,便要往门外走去。
  鹊儿跑去挡在她面前,把哀怨的小眼神换成笑眯眯的讨好:“小姐,那……既然都给陆县令写信了,表少爷那封信——是不是能打开瞧瞧了呀?”
  楚嫣瞪了她一眼。这丫头,是叫她干的活少了吧,今儿就缠着自己不放了?
  不过……
  楚嫣瞥了一眼案后的书柜屉子,眼眸暗沉了一些。崇哥哥年初让人送来连锦缎一起送来的信件,她的确未曾拆开过,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有股不安,仿佛信中写了些会令自己难受的内容。
  临别前崇哥哥的眼睛里装着满腹豪气与期盼,楚嫣知道,他必有所念,而那念想最终是否会吞噬了他的心,她已提前深深恐惧。
  小姐又在发愣了。每每说到那信,她便没了心魂一般。
  “小姐?”鹊儿轻唤一声。
  楚嫣稍稍抬头。
  “鹊儿惹你伤神了?”她有点愧疚。
  楚嫣笑了一下,却是带了一丝苦涩。其实是自己懦弱了,连拆开一封书信的勇气都没有……
  ——————
  “这个喜儿可真不好应付!”陆庭琰说着,手中揣着楚嫣来的信,迫不及待地走到书案前坐好,小心翼翼地割开封口。
  “她对小的说,是楚小姐交代必须亲自交到您手上的……”有福解释道。他怎么知道喜儿呆了大半天,是要缠着少爷让他尽快把信拆了顺便问点什么有的没的呢!
  “这你也信!”陆庭琰直摇头,已经伸手将信纸夹了出来,迅速摊开。
  “少爷,我也好奇楚小姐写了什么……”有福凑过去想瞧。
  陆庭琰抬头瞪他一眼,有福连忙把头缩回去了。不过半响,他却发现少爷望着信目瞪口呆,不由更加好奇了。
  “少爷?少爷!”有福喊了两声。
  陆庭琰这才回神,不过却是立即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
  有福又不是第一天伺候,少爷表面强装镇定,在信封上敲打的手指可是出卖他的心虚啊!楚小姐究竟写了什么,竟然会让少爷这样表里不一呢?
  莫怪喜儿好奇多嘴,有福都忍不住想多问,此刻只能恨自己目不识丁了。人家楚小姐,可是才学了几个月而已,已经能够写信了。看刚刚纸上的字,写得还不少呢!
  “对了少爷,喜儿先前问过我一件事,忘记跟您说了。”有福憋着笑说道。
  “什么事?”
  “就是前几日咱在郊外遇到楚小姐的马车那天,喜儿听到许秀娘来咱府上了不是太高兴,追着问我您是喜欢楚小姐多些还是钟情许姑娘……”有福卖着关子没把话说完。
  陆庭琰这会总算把头抬起来看有福了,那眼神里有审视、有质问。
  “你怎么回的?!”好半响陆庭琰才问。
  “我能怎么回啊?许姑娘要那么问,我当然说是她啦!那在喜儿面前,我当然说楚小姐啦!”有福振振有词。
  “你……”陆庭琰扶额直摇头,虽然有福这么圆滑没什么错,但也不能在许秀娘面前乱说啊,更何况……
  “少爷,我看您啊,是犯上桃花了!”有福丝毫不顾主子感受。
  “闭嘴!你知道什么叫犯上桃花么?!”陆庭琰说道,不说楚嫣比桃花娇艳,就算将之比作桃花,自己哪有犯上的资格?连枝头一片嫩绿的叶子都攀不上啊!“叫你看看来告状的李老五家境如何,去过没?”
  “哦……我这就去!”有福一拍脑袋,顾着嘲笑主子,把正事忘了。
  “你啊!”陆庭琰的口气是呵斥的。
  有福忙转身出门去了。他虽聪明,一时也没想到主子是找借口将他支开。
  陆庭琰偷偷瞄着奴才走出老远看不见影,这才松口气,把手从信函上拿开,再次将信纸取了出来。
  楚嫣的信写得不是那么规矩,对他没有称呼,信末也没有署名,整张信纸上但见躺着一排排娟秀的字迹。但凭隔纸所见,他都能想象她是如何端正地坐在案前、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一个个如烟如云的字。只是信中的内容啊……
  陆庭琰重重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再看一次了——
  “陆庭琰在此立誓——定会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一世一妻,一人专宠,绝不纳妾,至死不渝!”
  正是那日他在寺庙情急之下所言,不想被楚嫣记了去,如今赫然被书纸上,她如此用意是让他信守承诺呢?还是故意捉弄——怪自己那日追着让她写写信呢?
  这些话看着看着怎么就想当真了呢?陆庭琰眉头紧蹙,他向不妄言,尤其在那种神圣之地,又岂可胡乱起誓?只不过当日情形嘛,她非真的要出家为尼,自己那番劝诫与允诺……也便不作数了吧?
  “少爷,太夫人让我来请您。”香雀出现在书房门口。
  陆庭琰手掩信,不慌不忙地收着,恢复正常神色。
  “什么事啊?”他问。
  “能有什么事?”香雀这句话是无奈也是暗示。
  “许姑娘又来了?”陆庭琰一语中的。
  香雀点头,带着同情他的表情。
  陆庭琰站起身,把信函往怀里一放,离开书案往外走,一边叹气一边问道:“今儿我娘又想让我吃什么用心啊肝啊炖的补品哪?……”
  香雀本想掩嘴偷笑,不料禁不住他这般形容,直接笑出了声。
  陆庭琰脸色不大好,住脚看了香雀一眼,不过,他能怎么着?这许秀娘上府的次数越来越多,跟府中这些人是越来越熟了,尤其是娘……
  这不是什么好事,得想个办法让她知难而退啊!
  陆府后院有个小花园,尽管只种了少许花草,这春日一来,几样花儿争相吐蕊,倒也有清新花香扑鼻。
  陆陈氏正和许秀娘聊着什么,只见两人轮番露笑,看上去相谈甚欢。
  “娘!”陆庭琰叫了一声。
  陆陈氏一听儿子声音满脸欢喜地起身走去,吩咐香雀去取碗来,尔后拉着他一起坐到石桌前。
  “娘,您又让我吃什么呀?我不饿!”陆庭琰说着看了眼低着头的客人,她面前摆着一个简单雕花的瓷瓶。他不由皱紧眉头,那里头又装了什么补汤啊,最近隔三差五他就被逼着吃这些东西,只是看到就想吐了。
  许秀娘端正地坐在一旁,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
  “今儿不用吃,喝酒——花酒。”陆陈氏喜盈盈地说道,把转身想走的儿子按着坐到许秀娘对面。明知这儿子心中百般不愿,依然无视他的抗拒,因为这许秀娘啊,实在叫她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那不一样么?”陆庭琰十分无奈反问道。
  “怎么一样了?酒是饮的,哪叫吃呀?”陆陈氏反驳道,按住想起身的儿子肩膀。
  “靠嘴入口的,也叫吃酒吧?”他据理力争。
  “你是读书人,娘说不过你,吃酒就吃酒吧!”陆陈氏不放过他,反正这会儿不能让他走。她随即看向许秀娘,笑着说:“这才开了春,许姑娘就费心上山采了花酿了酒,出了味儿就给你送过来了。还不快先谢谢人家?”
  陆庭琰还想跟娘辩,今日虽不用上堂但哪有大白天让人饮酒的道理啊!
  倒是许秀娘先开了口:“太夫人客气了。不过一点花酒,哪比得上陆大人先前帮秀娘的大恩呢!”
  “看看,看看!多识大体啊!”陆陈氏嘴上夸完,转头就嫌弃儿子:“庭儿,好歹你也是一县县令,怎么都比人姑娘家还不知领情呢!许姑娘啊,我跟你说,我是上了年纪才生的我这老儿……”
  “娘,娘!”陆庭琰拉住陆陈氏的手,着急地差点喊成“娘娘”了。他不想娘一个劲跟别人说她“老蚌生珠”生出“古怪脾气”的儿。
  “怎么了?”陆陈氏愣着看他。
  “我有话跟许姑娘说,您能回避一下么?”陆庭琰耐着性子问道。
  陆陈氏先是皱眉,继而眉开眼笑,这傻儿子总算要开窍了是吧?于是她美滋滋地站起来往后退,嘴上念叨道:“好好好!你们说,你们说……”
  她这一退,取碗来的香雀若不是眼疾手快,差点就跟太夫人撞个正着。陆陈氏干脆抓过香雀的手一起往回走,惹得香雀一阵不解——这碗不送了?太夫人不是每次都逼着少爷必须吃的么?而且太夫人看上去仍然十分高兴,嘴上念叨着什么:“看来我很快就会有个又温柔又贤惠的媳妇了,呵呵呵……”
  香雀一阵茫然——如果不是深知太夫人向来如此,看上去还以为她状似癫狂呢……
  陆陈氏一走,陆庭琰立即觉得耳根子清净了。过去二十来年,他是怎么忍过来的啊,想想就头疼……不,现在头疼的是怎么跟许秀娘说、又不伤她的心。
  “许姑娘……”
  “陆大人……”
  两人异口同声,刚抬头的许秀娘顿时又羞怯地低下头,柔柔说道:“陆大人请讲。”
  陆庭琰犹豫片刻,也便不再纠结,爽朗说道:“许姑娘,陆某做的是分内事,你不必一直记挂在心,也不必心存感激,当日情形就算换做其他人,陆某也一样会挺身而出。所以……你不必一直登门致谢,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频频往府衙跑,难免……难免会让人说闲话的……”说到最后,他居然有点难以启齿,毕竟对方是姑娘家,又是那样主动殷勤。
  许秀娘抬起头,不料却是笑脸盈盈:“陆大人不必担心,秀娘自幼走街串巷、抛头露面卖胭脂,不是深闺里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怕他人胡言乱语。即便……”她顿了顿,又红了脸:“何况陆大人深得民心,即便有什么流言蜚语,秀娘也……”
  “许姑娘!”陆庭琰连忙喊住她,急急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只是担心,我是……”
  “我知道,陆大人看不上秀娘,秀娘只是想偶尔能见上您一面,就够了……”许秀娘还是执意将心思说出口,哪怕他已经有了回绝的念头。
  陆庭琰愣了又愣。比起眼前这个自认身份卑微的女子来说,他比她还不如——无论是正视内心的胆量、抑或表露心迹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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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第二十七章  
  “许姑娘,我若不是挂了县官一职,也与你同等,何以‘看上’、‘看不上’一说?只是……”陆庭琰缓缓开口,轻叹一口气:“我娘生性爽快,就这婚姻之事,始终不能放开心胸由我。你也知道,她抱孙心切,但我只想寻一个情投意合、志趣相投的人携手。所以若是我娘让你有所误会,陆某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许秀娘倒是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识体地说道:“陆大人这么说,倒叫秀娘不好意思了。怕是我成日上门打扰,给您添乱了才是。”
  “嗯……”陆庭琰闭口不言,这么说来许秀娘应该知难而退了吧,不必他再将话说得太过直白了?
  “太夫人为人慈善,又关爱秀娘,这本来是秀娘的福气。”许秀娘接着说道:“太夫人膝下无女,将秀娘当女儿看待,大人尚未成亲之前,是不是可以允许秀娘上府门,偶尔跟太夫人谈天解闷呢?”
  陆庭琰不得不对许秀娘刮目相看了。看她温柔姿态,本以为很好说服,看来并非如此。自小走街串巷,看尽人生百态世俗脸色,也便练就了一副好口才啊!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娘收你为干女儿?”陆庭琰笑着说道。无论怎么说他还是得断了许秀娘的念头。
  许秀娘抬起头,这回她脸上没再那么冷静了。她咬着下唇,许久才说道:“大人……就那么不待见秀娘吗?”
  “许姑娘,陆某说得十分清楚,并不是不待见。”陆庭琰没有因美人失落而改口。
  “那……大人是不是有了意中人,才拒我于千里之外?”许秀娘并不愚钝。
  陆庭琰只是稍稍停顿,心想这是个绝佳机会,便也不再否认,随即朝她点头。
  许秀娘似乎早已猜到是此结果,然而还是不免伤心,她再次低下头,颤抖着声音轻问道:“可是国公府那位尊贵的小姐?”
  “恕我不能相告。”陆庭琰心一抖,嘴上却回复得极快。
  许秀娘站起身来,朝他欠身行礼:“时候不早,秀娘就不叨扰陆大人了!”
  “许姑娘……”陆庭琰喊住她,从她的语气里听到的哽咽,终究有一丝不忍:“陆某谢谢你这盅花酒了。”
  “陆大人客气了。”许秀娘没有回头,再呆下去她怕自己会失态。今日她自认对陆庭琰所说十分得体,而他所言却十分清楚,原来已经心有所属,她的付出乃是一厢情愿。既然如此,便不好再死乞白赖地呆在这里了。
  “诶,怎么就走了啊?”躲在老远想偷听又听不清、看情形不对立即赶上来的陆陈氏出现在许秀娘面前。
  “太夫人,秀娘告辞了!”许秀娘鼻音浓重地说道,便错过她的身子往外奔去。
  “这孩子,不是说留下来看我刺绣的么?”陆陈氏问着,却没反应过来去追,而是走去揪过儿子的耳朵问道:“你怎么跟她谈的?秀娘怎么哭着出去了?”
  陆庭琰歪着头任由娘亲责罚。他叹了口气,斜眼看向石桌上的东西——再精致的瓷瓶,终究不是盛酒的觥啊!
  不过,许秀娘的话,倒值得他好好反思一番。一个姑娘家尚且敢袒露心迹,他为何反而畏畏缩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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